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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妹妹猴     大唐隐王txt下载     大唐隐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章 武功被废

    李承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处身在一个密闭空间内,除了身下的这张床,和靠近门口的一个马子(1)之外,别无他物,很明显,这是一座监牢.

    钻心刺骨的疼痛,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现实,而非梦境。

    他试图调用易筋经内劲,来缓解身上的疼痛,可无论如何都感觉不到丹田内的真气,也无法通过易筋经独有的方式来聚集真气,他又尝试了禅纳功,依然如是。

    “这是怎么了?”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全身,使他感觉如坠冰窖,“难道?难道?”

    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面颊下落,整个衣衫已被汗水浸透,由于刚才活动而使伤口崩裂,血渍又印透出来。

    “不可能啊!即便我武功被废,那依照禅纳功的法门,也应该可以慢慢修炼丹田,存储真气,如何竟是无用?”他已做好准备,重新习练武功,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好似不仅仅是失去武功那么简单,而是根本无法再行练武。

    正在他心急火燎,忧愤交加之际,耳听得远处有开门之声,随之一个脚步声由远而近。

    李承训武功尽失,目力也大大下降,在沿路幽暗的烛光下,竟看不清对方何种样貌,及至近前,才看清是个满脸横肉,提着食盒的狱卒。

    狱卒蛮横的把食盒从送饭的入口推送进来,黑着嗓子道:“醒了就吃吧!”

    “大哥!我在这里多久了!”李承训来到近前,把住铁栏杆,急声问道。

    狱卒瞟了他一眼,晃晃悠悠地转身走了,好似没有听到一般。

    “大哥!大哥!”李承训晃动着根本晃不动铁栏杆,不住的喊着,直到对方身影没入了黑暗,才颓然坐倒。

    打开食盒,他不由得眉头一皱,“这是人吃的吗?”只见里面两个干得发硬的窝头,一碗飘着几缕菜叶的咸汤,再无他物。

    李承训早已饥肠辘辘,费了好大力气,才把窝头掰开,浸泡在菜汤之中,连汤带饭的吃了起来。

    实在太过难吃,他只吃了不到一小半,便咽不下去,拖着动一动都疼痛无比的身躯,慢慢又回到床上,找了个能使自己舒服的姿势,躺了下来。

    “啪”的一声,监牢门外的一盏油灯,烧尽了灯油,悄然熄灭,黑暗笼罩了一切。

    全身经脉涣散的疼痛,内脏被创的痛楚,皮开肉绽的箭伤,所有这一切痛苦全部侵袭着李承训的痛感神经,直冲大脑,在没有武功的情况下,不是常人能够忍受得了的。

    他发烧了,烧的很厉害,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半梦半醒间,有一个念头不只一次的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她能明白我最后那句话的含义吗?”

    她懂了。长乐公主李丽质冰雪聪明,当他听到“李承训”三个字时,便联想到自己的大哥,皇太子李承乾,是巧合吗?当然是巧合,人家皇太子是生在承乾殿,才取的这个名字,但丽质不这么想,于是乎他去找了一向疼她的大哥询问。

    李承乾听到李承训这个名字的时候,吓了一跳。玄武门之变时,他才仅有八岁,但也什么都懂了,从大人们闪烁其辞的言论中,他很清楚发生了什么。

    对于妹妹的询问,李承乾违心的说自己不清楚,因为他知道父皇昨日半夜遇刺,而那刺客却在妹妹的长乐殿被抓住,值得玩味的是父皇并没有深究,反而赦免了那个李承训的死罪,安排太医给他治伤,还把他关进了天牢。

    宫里的消息,传的是非常快的,说不清谁是谁的眼线,而且皇宫就这么大,大家平时说什么?唠什么?也就这么点儿事儿。身为太子,李承乾不得不小心应对,因为关注他的人多着呢。

    长乐公主见皇兄先是一愣,后又支支吾吾,心知他一定知道些什么,可他既然揣着明白装糊涂,自己也是无奈,突然之间她想到了另一个人,他的皇爷爷李渊。

    刘渊被自己的儿子逼迫,选择明哲保身,主动退位让贤,蜗居在宫城西部狭窄的大安宫内。他这真可谓退一步海阔天空,但内心总有些遗憾,那便是自己同样功勋卓著的大儿子建成和四儿子元吉被自己的亲兄弟杀死。

    可这点不甘他也只能隐忍,所以晚年生活并不甚开心,幸好有个开心果时常来看他这位皇爷爷,那便是长乐公主李丽质。

    爷孙俩无话不谈,李渊最爱与孙女讲的便是自己征战沙场的英雄事迹,小孙女每每这个时候便认真的倾听。也只有这个时候,李渊才会感觉到一种幸福感,那种老人膝下弄孙之乐。

    今天,李渊笑不出来了,因为长乐公主问了他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李承训是谁?”

    长乐公主看到皇爷爷李渊惊讶得大张着嘴巴,就知道他一定知道内幕,便走过去摇晃着他胳膊道:“皇爷爷,李承训救过孙儿的命,孙儿看他不像坏人,不知他为什么要去行刺父皇呢?”

    李渊一把抓住长乐公主,“五丫头,怎么回事?详细说与我听!”他虽然年近七十,反应却是不慢。

    长乐公主在李世民的子女中排行第五,因此李渊惯称其五丫头。

    长乐公主便把自己如何与李承训结识,以及昨夜宫内发生在太极殿的传闻,都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李渊脸上没落之色愈发浓烈,及至最后,皱眉敛目,一脸痛苦,好半晌过后,他才开口道:“这事儿交给皇爷爷吧,你就别管了,现在我便去太极宫找你父皇。”

    “皇爷爷!”长乐公主扑闪着大眼睛,“您还没说怎么回事呢!”

    李渊摇头笑笑,你先回宫,说完便吩咐宫内老奴准备步辇,安排随从。

    自从他住到这里之后,基本没有离开过,因此那老太监起初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待见到老人家以拐杖点地大声叱责时,才清醒过来,这是真的,忙一溜烟的跑去安排了。

    一切妥当之后,李渊乘坐步辇,由八个小太监抬着,从大安宫出来,向太极宫行去,可行至半道,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或许自己去找儿子求情,并非上策,弄不好还要适得其反。

    “去立政殿!”李渊还是觉得求长孙皇后去办,比较妥当。

    长孙皇后出身于北魏宗室,性仁孝俭素,好读书,与李世民情感甚笃。她自称不涉朝政,但时常以古事设喻劝谏皇帝,更留下“朝服劝谏”以迂回策略保护大臣的美名。

    这是朝里朝外有口皆碑的事情,在此敏感的事情之上,也只有长孙皇后出面才不至于激怒李世民,或者令其产生猜忌心理。

    李承训一直昏昏沉沉,并不知道他这位皇爷爷在处心积虑的为他奔波,也不知道他的长孙皇婶妙语连珠替他求情,更不知道他的表妹长乐公主已经来天牢来过两趟,并一再的纠缠她的父皇给他换一个好的养伤环境。

    他沉浸在自己的梦境里,或者说漆黑一片的潜意识里。开始的时候,一切都是昏黑的,他不觉得自己有意识存在。后来,他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了,但这存在是极其痛苦的,一种四分五裂的痛苦。

    只有痛苦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存在,而当自己觉得存在了,又会感到无比痛苦。最后这种痛苦完全被神经麻痹了,便不觉得痛苦有多痛,反正也是痛。

    再后来,他的意识更明朗了,偶尔在刺眼的光线下,能见到几个老天使的影子,并不是因为他们穿白色的衣服,而是因为他们每次来过之后,自己便会感觉舒坦一些。

    最后,他终于回到了现实,身上依然在疼痛,却明白了那些老天使是大内御医,他已不在漆黑的牢房,而是处身干净明亮的木屋内,他的面前是睁着一双大眼睛的长乐公主。

    “母后,母后,他醒了,你快来啊!“长孙乐喜极而泣,女人就是这样,只要故事感人,她可以为陌生人哭泣,何况,她已经从母后那里得知了李承训的出身来历。

    李承训并非没有分寸之人,短暂的愣怔过后,他立刻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地牢,而是在宫内某处,并且长乐公主的母后就在跟前,那应该便是长孙皇后。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用胳膊支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来,可一股锥心的疼痛,令他腰板直不起来,瞬间满头大汗。

    “快别动!”一双芊芊玉指按住他的肩头,一句天籁之音想在他的耳畔,一张明亮柔美的脸庞映入他的眼帘。

    “无名,参见,长孙皇后!”李承训起不得身,便只能微笑以对。

    “无名?”气质典雅,落落大方的长孙皇后,吟哦道。

    “娘娘,无名是承训的化名,说得顺了,请勿见怪!”李承训赶紧解释,总觉得这样仰面躺着与长孙皇后说话,格外别扭,便又想挣扎着起来。

    “默默无名,与世无争,也好!”长孙皇后笑笑,“怎么样?好些了吗?”

    “好多了,虽然骨头还似碎了一般,但至少这种疼痛可以忍受。”李承训笑容可掬,定定地看着长孙皇后的眼睛,他想从中看出一些端倪。

    长孙皇后始终面带微笑,“这是立政殿,本宫的寝宫,安心住在这里养伤。”

    李承训想知道李世民到底打算如何处置他,虽然他现在在立政殿,可能还不算坏,但到底能有多大自由,这才是关键。如果真把他圈禁在这里一辈子,那比死还难受。另外,他还担心无忧和悟空,他们到底怎么样了?有没有受到伤害。

    所有这一切,他可以张口就问,但觉得这样做有点儿自私,也太过肤浅。他确信长孙皇后和长乐公主,也会对他的过去感兴趣,也想知道他对李世民的态度到底怎样,如果对方先开口,这便好办多了。

    可令他失望的是,长孙皇后一副平淡如水的神情,细细叮嘱一番后,便告辞离开了。

    长孙皇后走后,李承训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疑惑,出言询问道:“公主,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在这里?”

    (1)马子:原名‘虎子’,因李世民避讳其祖上李虎的名字而改称‘马子’,也就是后世的马桶。

第十章 公主垂青

    长孙公主看起来极其兴奋,“就知道你会问我,”说着,摆出了一副你快求求我的样子,“该打听的,我早就打听清楚了,好吧,都告诉你,希望你快些好起来!”

    李承训“嗯!”了一声,淡淡的一笑,便竖起两个耳朵来。

    长乐公主摒退左右,搬来个小凳子到李承训床边,开始娓娓道来。

    原来那日李承训昏迷之后,跟随而来的戒言和尚便过来废了他的内功,用的竟然是少林洗髓经。而后,太医赶来,便把他送去太医院治疗。

    李世民本来答应长乐公主留他一条活命,但听说立政殿皇后宫中的小太监居然肯为他舍命欺君,不由勃然大怒:这还了得?皇帝身边都安插了奸细?

    第二日,一道圣旨,便把正在治疗中的李承训立刻打入天牢,也就是这一天,长乐公主对皇爷爷李渊和母后长孙公主的公关宣告完成。

    李渊亲自去往立政殿,长孙皇后惊慌失措,公公来看儿媳,这在唐初可是惊世骇俗,一番询问,才知是为李承训而来。

    长孙皇后为人仁厚贤德,自无不允,再加上长乐公主也在一旁敲边鼓,什么救命恩人,为人儒雅,仗义好客等等说的天花乱坠。

    到了晚间,长孙皇后便向李世民提及李承训之事,却并未急于求情,而是先问夫君可受惊吓,又细细求问细节。

    李世民与长孙皇后的感情笃厚,自然说的详细,以解她心忧。

    长孙皇后听罢,长舒一口气,才道:既然承训并无刺杀陛下之意,那又何必再赶尽杀绝?玄武之变,你无可奈何,如今之事,你却有能力去掌控,就给大哥留下一脉,也算功德一件!“在长孙皇后柔柔的规劝声中,李世民说出了自己的顾虑,无非是担心这件事后,李承训更加恨他,早晚会报复他,所谓养虎为患。

    长孙皇后含笑说道:“你是大唐天子,掌控天下,他已然被废去武功,恨与不恨并不重要,按照你之前所说,封他个闲散王爷,把他圈在府里便是,总不至于因为猜忌而要了他的命。”

    李世民沉默不语,他在衡量,在决断长孙皇后见夫君为难,便又说道:“陛下胸襟阔达,天下皆知,别为了他毁了清誉,不如让他到我宫中养伤,我来看看此人到底如何?”

    “什么?让他来这里?”李世明颇感惊讶。

    长孙皇后又道:“五丫头说,那小子救过她的命,再说在长乐殿的时候,那小子有机会以五丫头为质从而逃脱,而他没有那么做,再想想他也不是真要行刺你,我看,他人不坏,只是咱们还不了解他。”

    就这样,夫妻二人谈了半宿,李世民终于被长孙皇后给说动,同意放过李承训,并让他到立政殿养伤。之所以作出这么大的让步,一方面是他对于建成太子的死,始终想做点什么以为弥补,二方面是李承训确实没想杀他,也没以他最疼爱的公主为人质,三方面,也是最重要的是,李承训现在不仅武功全失,而且心肺受损,即便他外伤好了,也将是手无缚鸡之力,甚至多走几步都会喘息不定,何况他这伤势,没个一年半载,根本就好不了,就先让他住上几个月,又有何妨呢?

    “原来是这样!“李承训听完感慨万千,若不差李世民令人废除了他的武功,就凭李渊、长孙皇后、长乐公主的这些施为,他也可以与李世民冰释前嫌,但是现在,李世民剥夺了他威震天下的权利,还要禁锢他的生活,这就另当别论了。

    长乐公主见他发愣,嗔道:“喂,怎么?也不谢谢我吗?”

    李承训反应过来,连忙说道:“谢谢!”说完,又是一阵咳嗽,“小英子呢?他现在人呢!”他见长乐公主未提及小英子,急忙问道。

    长乐公主面容尴尬,扭捏地道:“他,他在地牢呢!我尽力了,可是父皇……”

    李承训当然明白,谁人都可以容忍敌人的狠辣,却不是能原谅自己人的背叛,“他是立政宫的人,让你母后说说,或许管用!”

    “这小英子也真够恨人的,他是母后宫里的人,却背着母后做出这种大事,幸亏父皇信任母后,否则我母后跳进黄河洗不清这冤屈了,”长乐公主义愤填膺,“可是这个小奴才,在母后好心看他,问他缘由时,他竟是一字不说,只说受你救命之恩,誓死相报,别的再难问出一句。”

    “这孩子!”李承训听得眉头打皱,心中却思量不出如何能救得小英子,不禁喂然一叹,“对了,悟空呢?”

    “哼!”说道悟空,她似乎更气,小胸脯一挺,“和尚说它是什么圣物,把它抓走了!”她很喜欢这猴子,本打算赖着李世民把这猴子送她,可老和尚根本不容置疑的要这猴子,李世民也不允许这叛逆的猴子在公主身旁。

    “小公主,您帮我打听个事儿,”李承训欲言又止,他似乎已经很麻烦人家了,人家又不是该欠他的,凭什么这么帮自己。

    “你说吧,”长乐公主倒是大度,一副豪侠状,但随即话锋一转,“不过,我最爱听故事了,你得告诉我当年玄武门的事情,还有你这一直是怎么过来的。”

    对于玄武门之变,所有她身边的人,都不肯多说一句,女人本就是好奇的动物,别人越是不说,她越想知道全部。另外,女人也崇拜英雄,特别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虽然他已经被皇上指婚给长孙冲,但这并不妨碍他崇拜英雄。

    在她心中,且不说几日郊游下来,对李承训温文尔雅,博学多才多有崇拜,再说他单身入皇宫,质问大唐天子的这份武功魄力。特别是宁可自己万劫不复,也不愿自己的朋友为他牺牲的侠义。已然彻底征服了这个小姑娘,她要交他这个朋友,愿意为他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看着眸中精光闪闪的长乐公主,李承训开口道:“我和无忧分开时,说好她先回洛阳,我担心她仍在长安,你帮我去找找,若是找得到,告诉她我没事,让她安心,也让她速速回转洛阳。”

    随着李承训的话语,长乐公主脸上阴晴不定,这一切都他看在眼里,便试探着问道:“你知道无忧在哪?”

    “不,不知道!”长乐公主目光闪烁,四处游走,却是不敢与他相对。

    “公主心地纯净,一切挂在脸上,实话与我说,莫要再瞒我,我受得住。”关心则乱,他虽说得平淡,实则内心紧张,话语不自觉得啰嗦颠倒。

    长乐公主眉头微蹙,思念片刻,才下定决心道:“你别着急,我一直在想办法,救无忧姐姐,她一定没事的。”

    “什么?无忧怎么了?”李承训听得一惊,身子上挺,牵动伤口,口中“哎呦”一声,又跌回床上,不停的咳嗽起来。

    “哎呀,别,别急,别急,”长乐公主手忙脚乱,“没事,没事,你听我说。”

    李承训终于冷静下来,静静地听长乐公主讲述了事情的始末。

    的确,无忧未免李承训分心,装模作样的回返洛阳,在长安城外十里长亭分手后,便拨马回入长安,直入长孙府。

    之所以选择长孙府,一来是因为她与长孙冲熟悉,借助长孙家在长安的威名,可以省却以后的诸多麻烦,但更重要的是,她要帮助李承训,总得有个途径,而对于在长安举目无亲的无忧来说,也只能在长孙府寻找这个途径。

    其实有些事情本身并不复杂,只是想得多了,顾忌多了,自然变得错综复杂,使人无所适从。无忧把自己的思路局限在长孙府,少了诸多干扰和束缚,经过几日的思量,还真让她找到一个办法。

    长孙无忌是每日都要早朝的,而李承训行动肯定又是后半夜,这样,只要无忧跟着长孙无忌上朝,便可以通过宫门的封禁,来确定李承训的安危。试想,皇帝遇刺,是一定要封闭宫门的。若宫门没有紧闭,皇帝正常早朝,说明李承训没去,或者没事,他便再去客栈寻找便是。若是宫门大锁,那么她便要凭借自己的百兽拳,翻越皇宫。

    为了安全起见,他事先做了两件事情以为准备,第一件便是从长孙冲口中套出了早朝的路线,以及皇帝行走的主要宫殿所处大致方位;第二件是准备两件衣服,一套是长孙府护卫的衣服,比较好弄。另一套宫内宫女的衣饰,比较费劲,她是接连在宫门观察了几日,最后才跟踪一伙采买东西的宫女,下黑手得到的。

    无忧自小便跟着李承训lang迹天涯,把哥哥作为他的榜样、偶像、依靠,一直是她心中的丰碑,自然处处有心学他,潜移默化中,自然学到一份缜密,一份胆大,一身豪侠。

    第二日一早,她便早早起来等待,直至长孙无忌的车马卫队开出府门,忙急速敲晕最后一名侍从,夺了他的腰牌及入宫门的令牌,才急急忙忙地跑冲出去,缀在队伍后面。

    至于红毛猴子,无忧令它一远远跟着自己,若是入不得宫门,就随便找处地方翻墙便好,相信谁若是不小心见到,也不过会莞尔一笑,当不得回事儿。

第十一章 无忧被俘

    开朝之前,准备上殿的大臣会在偏殿等待,而各位朝中大员的车马随从则没有这个福分,只能在距离太极殿远远的车马广场,候着自家主人,无忧便是其中之一.

    众侍从没有主人的约束,开始闲聊起来,无忧悄悄转到别的队伍中,避开了长孙府侍卫。他翘首以盼,目光始终在远处的太极殿上,心中忐忑不安。

    突然,无忧看到太极殿前,突然重兵云集,心道不好,连忙躲到拐角处,快速换上宫廷侍女的衣服,急急向太极殿侧后走去。悟空已循声而至,紧随其后。

    太极殿里外三层都埋伏了大量兵士,无忧始终找不到可以靠近的入口,不由心急如焚,眼看天光逐渐放量,只得孤注一掷,“悟空,慢慢过去,到墙下再跳!”

    悟空“吱吱”两声算是回应,然后便大摇大摆的向围城的人群走去,惹得一种侍卫啧啧称奇,甚或有人搭手前去触摸它那暗红色的长毛,却总是被它轻轻甩去。

    众侍卫都是受过严格训练的,夜间被紧急征调出来守卫宫城,自是不敢脱离岗位去抓猴调笑,只是用兵器作为驱赶。

    悟空好似被惊吓一般,直往人群里钻,惹得众人一片哄闹,及至墙根处却“蹭”的一声,一个纵跃翻过了墙围。

    无忧见悟空翻身入内,引起守卫一片哗然,银牙一咬,展开百兽拳“豹形”,借着众人回望城墙的空当,凌空而起。

    她不知道太极殿中情况如何,若是李承训已人事不省,那悟空毕竟是猴子,他不会选择一个最佳的解救方式,必须要她跟进去作为指导。当然,她很清楚自己现身后,恐怕凶多吉少,但她依然选择义无反顾,“不能同时生,但愿同穴死!”

    悟空的出现打乱了李世民的部署,使戒言、戒色、解听三位高僧的阵法出现缺口。鉴于对神兽的尊敬,三个老和尚自然不敢造次,这一耽搁,便给了李承训逃命的时间。

    可惜这时间太过短暂,随便一个高僧便可困住悟空,因此其他二人完全由足够的时间去追拿重伤之下,踉跄而行的李承训。

    无忧撞飞了围墙上搭箭的守卫,一搭眼便看明了场下的形式,一个“猿跃”直奔向殿门旁的李世民。以缓解悟空的压力,同时给李承训争取脱逃的时间。

    这叫做围魏救赵,李承训给她讲过,这个发生在战国时期的经典战例。

    可惜由于功力相差太过悬殊,仅过手一招,无忧便被老和尚生擒,不过这招却非常有效,使得三位老和尚不知到底还会有多少刺客,从而不敢擅离李世民半步。

    悟空和无忧无意之间打了个时间差,使得李承训逃走之时,只看到了悟空,而没有看到随后而来的无忧,否则,他岂会独自逃生?

    长乐公主讲得细致入微,声情并茂,好似自己亲见一般,因为她已看过天牢中的无忧数次。无忧正自担心给长孙家族带来无妄之灾,焉能不详细告知公主事情始末。

    “你别担心,父皇要杀他们,早就杀了,还能同意我去探视他们?”长乐公主讲完,见李承训久久不语,小心地说道。

    李承训心中盘算,李世民真的这么大度?会不会再玩什么花样?任何一个敢于挑战封建帝王权威的人,或者事,都不会有好下场,自古皆然。

    “看我,默默叨叨说了一晌午,你快歇歇吧,下午我再去看无忧姐,你有什么需要我传的话吗?”长乐公主见送饭食的侍女进来,急忙起身,脸上愧疚之色明显。

    李承训眉头深皱,想了想,说道:“让她保重,告诉他别恨皇上废我武功,我也不恨!”

    长乐公主怔了一下,“哦!”了一声,像蝴蝶一般去了。

    李承训扪心自问:自己吃了那么多苦,机缘巧合学到的一身盖世神功,就这般被废了,真的不恨他吗?恨又如何?恨人不如恨自己。当初只想着自己的武功高强,遇到危险当可安然而退,谁知道人家早有准备,布下了天罗地网。

    早知如此,自己也该好好筹备一番,不说调用长安附近暗影门的力量,也该从洛阳丐帮带几个帮手过来,也不至于现在身边连个传话的人都没有,完全处于敌人的监控之下。说千道万,事已至此,还要设法活下去。

    李承训很快平息了心中的诸般不舍,虽然觉得无比遗憾,可他来自现代,对这些看得通透,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此后的二个月,他过的非常太平,虽然仍被病痛折磨,但他吃得饱,睡得香,而对于自己以后的出路,表现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却几乎每日都在询问无忧和小英子的情况。

    长乐公主成了大忙人,四处跑动,却乐此不疲,放佛她的存在,对几人莫大重要,为此,还惹得自己未来的驸马长孙冲酸溜溜的大发牢骚。

    无忧得知李承训的身子一天天好转,虽身在牢中,却是一天比一天高兴,虽然不知道他们的前路如何,但只要哥哥在,她便不怕。

    这里最难熬的怕就是小英子了,无忧住得好歹是单间,一周吃得上一顿肉,而他则被关在天牢底层,连老鼠都不去的地方,吃的也都是剩饭冷菜,时不时还要被鞭挞一顿,从狱官到狱卒无不对他恶声恶气,恨不得他自生自灭。

    李承训将养身体,无数次的实验按易筋经法门调用内力,却根本无济于事,他的经脉好似全都是死脉一般,根本不为所动,而每每此时,自己就要咳嗽好久,甚至咳出血来,后来,他索性也顺其自然,不再抱有幻想了。

    身体是自己的,无论以后怎样都要尽量养好,他已经可以简单的下地行走了,只是落下了咳嗽的毛病,走得急了会咳,说的快了会咳,总之,好似七老八十一般经不起折腾,好在他一直以来天生天养,骨骼强健,肌体的修复能力挺强。

    这期间,李承训也一直通过长乐公主来观察李世民、长孙皇后,甚至是朝臣们对于自己的态度,却是越来的越迷糊。

    朝臣上明显分作两大阵营。一方以长孙无忌、尉迟敬德等为代表,主张杀无赦,以维护帝王尊严。另一方则以长孙皇后和魏徵为代表,主张留下建成一脉,拘押看管便好。至于李渊这个太上皇,当然是希望能留下建成太子这唯一血脉,但他的身份不方便明说,却也暗示给了自己的儿子李世民。

    那李世民呢?没人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他只是用三种态度对待这三个刺客。

    首先是李承训,好吃好喝,在立政殿休养生息,李世民对他不说,不见,好似忘记他的存在一般。

    其次是无忧,李世民曾去天牢见过她两次,每次时间不长,随便唠唠家常,事后也没有任何表态。狱卒也摸不准皇帝心态,自然是正常饮食待遇,说话也显尊敬。

    最后是小英子,李世民只交代给狱卒一句话:别让他死了,也别让他舒服了。下承上意,手下人自然领会该怎么做。

    李承训知道自己就是人家砧板上的鱼肉,没有任何谈判的资本,无论是你的强硬,还是你的卑躬屈膝,都未必会讨得李世民的欢心,甚至反而会适得其反,在他没有直面李世民的那天,他最好还是不管不问,别招人反感。

    掖庭宫是皇后嫔妃们的居所,立政殿地处期间。李承训虽然已可以下地走动,却是不肯踏出房门一步,即便长乐公主相邀,他也只是说道:“皇宫内廷,某宁愿终生不出门一步,也不可唐突众位贵人!”

    李承训不是迂腐之人,他是有心这样做,他知道周围都是李世民的眼线,正是要他们把话传出去,要告诉李世民,他非是大不敬,也没有怀恨在心。

    所以,他严格规范自己的言行,但他知道这样做还远远不够,并不能使李世民安心,必须要让他知道自己的用心,让他放心。

    “公主,咳咳”李承训说道,“烦请帮忙,我想见皇上!”说完,他又是一阵咳嗽,这天气稍凉,便总觉得喘气不畅快。

    “什么?”长乐公主吃了一惊,她担心李承训再较起牛劲来得罪了父皇,那自己两个月来忙前忙活打下的“江山”就要白费了。

    “公主!”李承训一脸忧色,“你看无忧和小英子都还在天牢里,我总得试试,去搭救他们!”

    李承训把话说到这份上,长乐公主也不好阻拦,却提出要自己陪着才行,李承训笑笑便答应了。

    三日后,李承训在长乐公主的引领下,来到了太极殿,自己那夜血战的地方,再一次见到了自己的仇人李世民。

    李承训傲然挺立,惊得引他入内的老太监一个劲儿使眼色,他身旁的长乐公主,也使劲的拉扯他,示意他跪下叩头。

    李世民则靠在宝座上,脸色平静淡然,等待了一阵,见对方丝毫没有向自己臣服的意思,没有发怒,反而淡淡一笑,“你可以回去了!”

第十二章 智斗李世民

    这一句话震惊四座,李承训却是波澜不惊,他有心里准备,知道这是一场智力的角逐,成败直接关系到自己、无忧和小英子的命运。

    “陛下,您可以让我去死,却未必能让我臣服。现在你留我一命,为我疗伤,自是想让我臣服,若要我臣服,并非难事!”他知道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绕弯子便没意思了,因此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在朕眼里,你不过是蝼蚁,是乱党,死对你和朕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因此,你是否臣服,都不重要”李世民并不顺着他的思路走,反将他一军。

    李承训很担心这种火药味会使谈话不欢而散,忙调整策略,说道:“无论怎样,承训承皇叔不杀之情,也感谢长孙皇后代为斡旋,更感谢长乐公主代为照顾,便给皇叔叩上一头,无关家国天下事!”

    说罢,他当真跪倒,叩了三个响头,也不等皇帝的“免礼平身”,便自顾自起身昂首而立。

    李世民见状,竟是一笑,身子微微前倾,“有意思,你是聪明人,朕也不傻,你叩这三个头,一个是为自己,一个是为那丫头,一个是为那太监!无非是让朕放过他们。”

    李承训被他看破心事,也不慌乱,毕竟他面对的是缔造大唐盛世的明君,遇到怎样的挑战,都很正常,“我是主谋,可主谋吃的好睡的饱,从犯却寝食难安,难道这大唐律法是摆设?”

    李世民万没料到对方会如此出招,把私仇上升到公法,而论公法,三人行刺皇帝,那可是诛九族的死罪,“呵呵!”他不仅莞尔,“你想与兄弟同生共死,朕可以成全你,待你伤好之后,再行关入天牢便是。”

    李承训看似犀利的进攻,又被对方轻易化解,不过他的目的至少达到了一半,缓解了紧张的气氛。

    长乐公主见双方谈话始终不甚和谐,便来到李世民身旁,语带娇嗔地道:“父皇,无名哥哥真的不像你想的那样,你不是也相信他不是来行刺你的吗?他只想回家看看。”小公主情感丰富,想到李承训从小到大受的那些苦,不由得双眼泛红,那泪珠在眼圈中精光闪闪。

    李世民对这位公主十分溺爱,见她楚楚可怜的模样不禁触动心弦,柔声道:“父皇若是想要他命,他还能站到这里与朕顶嘴?但若要朕轻易饶他,难堵天下众人悠悠之口啊!”

    长乐公主嘟着嘴,“父皇是皇帝,一定有办法,我不管。”说着,他拉住李世民的衣袖,发起娇来。

    李世民知道这位小公主在场,自己无法按照既定思路与李承训交流,不由说道:“皇儿乖,让父皇与他单独说说话,你和迪公公去后殿等朕!”

    长乐公主好大不乐意,看看父皇,又看看李承训,见二人都面带微笑,不由一叹,“哼,闲我烦,我走便是,但你们可千万别争吵。”说罢,被迪公公引着,一步两回头的向后殿走去。

    见长乐公主已走,李承训开口道:“皇叔要承训做些什么,还请明言,承训不计生死定当从命,唯念皇叔能网开一面放过那两人。”他说的极其柔软,无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与皇上讨价还价,不是那么容易的。

    李世民没有小公主在旁,便恢复了君王严霸的气势,“与聪明人谈话,就是省力气,那朕也就实话实说。不杀你,不为别的,只为柴王曾给朕说过一位英雄人物,说他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若为朝廷所用,必会大有裨益。”

    说到此时,已不需言明,暗影门大战已过去将近半年,显然李世民已然摸透了自己的底牌,不管是真从柴绍口中,还是少林和尚嘴里,甚或是显眼招摇的红毛猴子悟空,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知道自己是暗影门之主。

    “怎么?不说话?”李世民颇有些调侃地道。

    李承训心念电转,很快便明白李世民不杀自己的缘由,绝不会是因为当真稀罕自己的才能,而真正的用意恐怕是要进一步绞杀暗影门残余势力。

    “皇上的意思,在下不明白!”李承训硬着头皮装糊涂,心中苦思对策,他知道拒绝容易,可救出无忧和小英子却更难了。

    李世民心知他懂,也知他的为难,淡淡地道:“不着急,你可以在这里好好想想,想不通,就回去再好好想想,什么时候想通了,再来找朕!”

    李承训知道他输了,虽然早知道这个结果,或许从他被俘的那一刻便已注定,只是没有料到如此的兵败如山倒,始终被对方扣住自己的脉门,步步紧逼,如今却已退无可退,该如何是好?

    “还有洛阳丐帮,李帮主!”李世民又丢出一颗重磅炸弹,音色生冷地道。

    “啊!”李承训的心里防线被彻底突破,饶是他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此刻也是方寸大乱,“他们都是苦命的穷人,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好人。”

    “是!”李世民打断道:“原本是,可你李帮主的到来,使得原本一盘散沙的叫花子,变得团结一心,若是这天下千百万叫花子都和你一条心,你让朕这皇帝怎做?况且,这许多人都加入你丐帮,成了叫花子,是什么意思?是说我大唐的江山,养不起天下万民吗?

    李承训心里清楚,当初他给丐帮立规矩的时候,暗含了以后对抗李世民的心思,因此对于入帮者,并不计较他是否真是乞丐,总之,只要符合道德标准,赞同他的宗旨的便准入,这两年来,不乏慕名入帮的财主商贾。

    李世民驳斥得他哑口无言,这还不算,他又说道:“你这丐帮比暗影门更加可恨,暗影门藏于暗处,行事为恶,官府派兵去绞杀便好,而你丐帮,处处行侠仗义,为百姓做好事,朕若派兵镇压,岂不是非不分?”他越说越气,啪得一下拍案而起,“你这分明是在与朕争夺民心!居心叵测!”

    李承训“噗”得一声笑了,笑得很轻松,很开心,发自内心的笑意,荡漾着满脸都是,倒把李世民看得一愣。

    李世民横眉冷对,气势俨然得站在皇案之后,与李承训挺身而立,不屈不从,一派轻松,形成强烈对比。

    二人对视片刻后,还是李承训当先开口道:“皇叔说得丝毫不差,可你只要斩杀了我,无论是丐帮还是暗影门,群龙无首,自然不成气候,但皇叔偏偏留我一命,反而去舍本逐末,去清除这两个帮派。由此可见,皇叔在顾念亲情,因此可以推断,对于我父之死,您也知道自己做得有点过火,试图稍作弥补在侄儿身上。”

    李承训说完定定的看着李世民,心中却是紧张得要命。他在赌,赌这张亲情牌是否能够奏效。可是伴君如伴虎,没有一个帝王允许如此直透自己内心世界的人存在,因此这番言语过后,很可能导致李世民暴怒,立刻斩杀了他,以绝后患不说。

    但他没有资本来和李世民谈条件,唯一这不变的血脉,是他的赌注。他要进行一场生命起伏的豪赌,希望在捅破这层窗户纸后,对方能以博大胸襟与他敞开肺腑。至于丐帮与暗影门如何处置,一切在谈,只要兄弟们过得好,他可以付出一切,包括这所谓的仇恨。

    他,赌赢了,或者说,他想多了,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

    李世民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意,淡然一笑:“朕承认你聪明、敏锐、勇敢,特别是讲义气,朕不想再讲什么大道理,单单从你不计生死去救那个小太监,便让人喜欢,但朕有些不明白的是,你处心积虑的创丐帮,收复暗影门,为何却只身前来,又不已行刺朕为目的,到底是什么可以让你做出这种转变,宁可放弃杀父之仇?”

    李承训终于松了口气,话谈到这个份上,他可以断定李世民是爱上了他这个人才,就像当初对魏徵、王圭等人一样,但李世民毕竟不放心或者说不能理解自己为何不再想报仇。

    要知道,在人伦纲常,父母之仇大于天的年代,他这样做的确是令人难以理解的。

    因此,李世民安排他在立政殿住下,从血脉上论,这并非不合适,更重要是可以让识人甚明的长孙皇后处处留意。而这二个月下来,长孙皇后得出的评价是:“敦厚有礼,才思敏捷,而对于父仇或者说自己的情况,是淡然处之,不悲不喜。”

    而与此同时,李世民也派出大量密谈,把李承训里里外外了解了个清楚透亮,别说是柴王、昙宗和尚等与李承训接触过的人,即便是那洛阳州府的官员,他也都亲自面谈过。

    李世民内心深处对建成太子之死存有抱歉之意,还真想要给李承训一个好生活,假若这李承训痴傻一些,怕此刻早已给他安排一个安身之地了,可这个李承训不仅不傻,还聪明绝顶,反倒让人不能省心,因此迟迟难以决断。

    想通此节,李承训立即搂袍跪倒,真心实意的叩了三个响头,他知道若要生存,化解与李世民的矛盾,便只有认罪服输,曲居人下,规规矩矩的做个大唐良民。

    他其实早就想跪了,但却不能随便跪,跪早了会让李世民轻视,跪晚了可能会丧失机会,此刻,他认为刚刚好。

    跪拜之后,李承训说出了一番话,竟听得李世民心内潮起云涌,亲自走下龙椅,把他扶了起来。

第十三章 低头

    唐太宗李世民励精图治,对内则整顿国家制度,尊重黎民百姓,安定民生,对外则击败北方强权东突厥,到了贞观七年,牛马遍野,百姓丰衣足食,夜不闭户,道不拾遗,出现了一片欣欣向荣的升平景象,更被西北民族尊称为“天可汗”.

    具体来说:

    在制度上,延续了隋代的多种政制,如三省六部制、府兵制、均田制、租庸调制、科举制、常平仓制等,堪称完备,对后世的影响极为深远。特设政事堂,以利合议问政,并收三省互相牵制之效;地方上沿袭了隋代的郡县两级制,分全国为十个监区(道)。此外,行府兵制,寓兵於农在经济上,中国封建王朝,基本上都是重农抑商,偏偏贞观一朝,却是重农重商。农业上,实行均田制与租庸调制,“去奢省费,轻徭薄赋”,使人民衣食有余,安居乐业。商业上,开创丝绸之路,打造长安、洛阳等国际性大都市,据说当时世界出名的商业城市,有一半以上集中在中国。

    在吏治上,选贤任能,从谏如流,唯才是举,不计出身,不问恩怨。还令房玄龄省并冗员,派李靖等十三名黜陟大使巡察全国,考察风评;规定五品以上的京官轮流值宿中书省,以便随时延见,垂询民间疾苦和施政得失,终于打造出中国历史上唯一没有贪官的王朝。

    在文化上,置文学馆,有十八学士,即位後更在京设弘文馆,徵集图书二万余卷;同时重建地方州县学校,扩充京师国子监,延聘名儒出任学官,生员多至万人,并接受新罗、吐蕃、日本等的君长皆派子弟来华求学,由是时文教生员背景多元,复兴卓然有成。

    在民族融合上,唐太宗武功显赫,却少有鄙视边族,故东亚各民族逐渐混入,唐代名将和大臣,不少为同化了的外国人,原属鲜卑族的元氏、宇文氏、长孙氏等,他们俱已不被视为外国人。

    贞观之治,举世闻名,对于研究唐代历史学的考古教授李承训来说,那一庄庄一件件可以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如今如数家珍般的把他李世民的丰功伟绩说了出来,再加上自己,或者说后世的评鉴,总之是尽找好听的说,竟把个李世民哄得龙颜大悦。

    李世民离座快步走到李承训面前,伸手把他扶了起来,一直盯着他的面目看,“朕的功业,即便朝中大臣也未必说得这般细致,分析如此精辟,想不到你年纪轻轻,远在朝堂之外,竟是如此明晰。”

    李承训拍马屁不过是做铺垫,如今时候已到,刚刚站直的身子,又屈膝跪倒,“陛下!承训愿永留京都,为您出谋划策,还请陛下开恩,放了我那两个同伴!”

    李世民笑脸逐渐凝结,正色道:“那个小太监卖主,一定要斩首!”

    “陛下,他只是忠于我,若我忠于您,便也是他忠于您。这孩子从小孤苦,被暗影门前任门主贾维派于宫中卧底,也是迫不得已,念我于他有救命之恩,才出手相救,并无背叛陛下之意。”李承训苦苦哀求,这可是他来大唐头一遭低三下四恳求于人,为救兄弟,今天算是豁出去了。

    李世民嘿嘿冷笑:“前些日子,我皇宫失窃一个上古神物,现在想来定是他盗了去,如今他也承认,却是不肯说出那东西在哪,我岂能轻饶他?”

    李承训捉摸李世民说的这个东西,很可能是那个十二生肖图谱,却不敢提及,生怕对方多心,以为自己参与其中,反而不便再替小英子求情。

    “陛下!”李承训见他面色如铁,心如磐石,眼看求情必不管用,便只有激将了,他可不敢再这样耽搁下去,且不说小英子能否还熬得住酷刑,李世民也随时可能失去耐性而开刀问斩。

    “我对朝廷动向掌握如此明晰,那是因为天下各处都有暗影门的眼线,搜集了大量朝里朝外的资料,相必皇上都已知晓。我愿把这些资料,都献给陛下,而最合适去完成这个任务的便是小英子。”

    李承训见李世民龙睛闪耀,没有阻止的意思,便继续说道:“旁人去,暗影门那边必定不信,我若亲自去,陛下也未必放心,也只有他去合适,以我们过命的交情,他定回回转!”

    “哼!”李世民轻叹一声,“说来说去,你还是为了要救他一命!今日朕累了,你先回去吧!”说罢,他口中呼喝一声。

    那迪公公立刻从殿后小跑过来,扶着李世民转入后殿,与此同时,长乐公主,笑嘻嘻地跑了出来。

    谈话戛然而止,把李承训凉在当地,待他反应过后,才发觉浑身已被汗水浸透,还感觉有些头晕,晃晃悠悠就要晕倒。

    长乐公主及时出现,想要伸手去扶,却又想到男女授受不亲。她不似无忧、红娘那般江湖侠女,也不似雪儿那般大家闺秀,而是正统皇家血脉,对礼数讲究甚多。

    她这一犹豫,李承训便“砰”的一声摔倒在地,她也顾不得羞怯,伸手把他扶了起来,“不会吧,和父皇谈了这么一会儿,就把你吓成这样?”

    “他手里捏着我们的命,换你试试!”李承训与长乐公主熟络了,说话自也随便起来。

    “那倒是!这朝里,就我母后和魏徵大人敢对他说不!不对,我母后从来也不对父皇说不,但她总会绕着弯的让父皇收回成命。”小公主一脸的遐想,不知想到哪里去了。

    李承训方才用尽心力,与李世民斗智,他本就身子虚弱,又用脑过度,自然会有些吃不消,此刻稳定一下,觉得稍稍好些,便缓缓的向殿外走去。

    长乐公主要找个小太监搀扶他,可李承训没有允诺,二人就这样不急不缓的回了立政殿。

    立政殿门口正有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在团团乱转,是长孙冲。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长乐公主见长孙冲一脸的焦躁,问道。

    长孙冲满脸通红,额上青筋暴露,看李承训的眼神中早已无了当然游园的崇敬,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怒火,“你宫里的人说你在这儿,你,你现在就知道忙活他!”

    长乐公主脸上腾的涌起一抹红晕,“你,你说的什么话?”

    “你说,现在见你一面有多难,以前你总会出宫找我出去玩儿,现在好几个月都不出去一趟!”长孙冲越说越激动,而眼睛一直狠狠地盯着李承训。

    “我承训皇兄正需要照顾的时候,你又不需要照顾!”

    “照顾也无需日日不离,再说,有太监宫女何劳你衣不解带?”

    “什么叫衣不解带,长孙冲,你!”

    ………………

    咣当一声,李承训早已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了房门,而那两位还在大殿门口吵闹不休,根本没人注意到他已经走了。

    躺在炕上,李承训努力回想今天与李世民对答的每个环节,看有无不妥,可有补救,及至想到自己竟然卑躬屈膝的在李世民面前低头服输,多少有些不甘。若是自己武功还在,何至于斯?可如今这般,他也是无可奈何。

    所谓兵不厌诈,就如当年李世民骗杀建成太子一般,他暂时的屈尊投降,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目的只有一个,先救人,后逃跑,至于是否东山再起,李承训还没打算。因为从心里来讲,他是佩服李世民这贞观之治的,除非必要没必要去推翻他,让百姓再次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同样,李世民也绝不会因为今天的谈话而放松对自己的警惕,相反,他可能会加大对李承训的防备,除非他可以确定李承训的才智不会用到颠覆他的江山上来。但是,要做到这点,很困难,因为人性的猜忌本能始终存在。

    李承训预感到,从此开始,他和李世民的敌对状态将有所缓解,将从明面上的对抗,发展成暗地里的角斗。

    李承训午饭都没有吃,一直睡到掌灯时分,吃晚饭前,特别去厅中拜见长孙皇后。他自从可以下地行走以后,每天便多了一项任务,就是晚饭前与长孙皇后聊天,风雨无阻。

    起初,他心里抵触,可通过接触发现,这长孙皇后温文尔雅,且博学多才,是他从未见到过的人物,与她交谈起来,当真是一种享受,好似如沐春风,又如暖阳照身,让你处处觉得舒服。

    长孙皇后询问了李承训与李世民的会面的情形,莞尔一笑,“陛下圣明,又是极其爱才之人,只要你用心辅佐于他,他绝不会为难与你,至于你的朋友,本宫再帮你想想办法。”

    “无名多些皇后娘娘!”李承训的确心存感激。

    “呵呵,承训,自从你来这里以后,皇上都很少来本宫这立政殿了,多是我去找他,或许我们的感情会有问题哦,你可算欠了本宫一个人情!”长孙皇后半开玩笑地道。

    “是,是,皇后娘娘救命之内,无名感激不尽,他日娘娘有所吩咐,万死不辞!”李承训赶紧答道。俗虽然是俗了一些,却是发自内心,他记下了这个人情,即便日后反出长安,也要给长孙皇后,甚至长孙家族一个面子。

    两人闲谈一番,便到了晚饭时间,长乐公主叽叽喳喳的赶来,与他二人共尽晚餐。

    李承训见她眼睛又红又肿,想是与长孙冲大闹了一场,哭了一下午,可又不好过问,只得装作未见,低头匆匆吃饭。

    长乐公主也没似往日缠着李承训讲故事,或者在母后面前撒娇,吃过饭后,也不与任何人打招呼,便一声不吭出了房门。

第十四章 再见魏徵

    第二日,卯时刚过,李承训便匆匆起床,洗漱一番便去给长孙皇后请安。

    他寄人篱下,不得不小心应对,这礼数是必不可少的,总不能你客人睡到日上三竿,而主人早早起来忙碌,何况,他还算不得客人,只是被软禁的犯人而已。

    “奇怪,怎么长乐公主没来?”他从皇后殿内出来,心下嘀咕。

    长乐公主虽得李世民与长孙皇后的溺爱,却是没被放松了管教,别看她在李承训面前是个活泼可爱的萌妹纸,那是由于她常年没个知心的玩伴,总算有个宫外的朋友,自然童心爆发。

    她颇有乃母之风,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待人接物彬彬有礼,每日一早定会来给母后请安,可今日是怎么回事?

    李承训神思不定地打了趟拳,吃过早餐后,便回到房间,展开昨日尚未读完的古籍,又覆身躺在床上看了起来。

    他可没有古人那悬梁刺股的劲头,也是武功尽失以后,身子虚弱,看不几页便又昏昏睡去。

    这个回笼觉当真舒坦,直到日上三竿他才醒来,好像还做了个梦,梦到无忧回来了,小英子也回来了,长乐公主却始终不见,他找来找去,竟发现公主被关在了地牢里。

    “呵呵,什么乱七八糟的!”他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气,感觉格外舒服。

    李承训住在立政殿的后园中,每到夏季,庭院中鲜花盛开格外的芬芳艳丽,他起身来到院子里,用力呼吸了几大口新鲜空气,而后,便喊来了李世民指派给他服务的小太监德贵,询问是否长乐公主曾经来过,见他的脑袋晃得更拨lang鼓似的,心中不免担心起来。

    “李公子!”碧桃从前殿转过当煞山石来到后园,她是长孙皇后的贴身侍女,“皇后娘娘有请!”

    “多谢姐姐!”

    李承训跟着她几转来到前殿,见长孙皇后站在殿厅中央,正与一位花白头发的老者说着话,脸上笑意盎然。

    他见那人头戴流白衮冕,身着紫袍官服,束金玉带,心道:自己朝中并无朋友,这人谁是,来者为何?

    及至那人转过身来,方见他胸前那鹤衔灵芝的图案,心里一惊:这是正三品以上文官服饰。细看这人面容,竟似曾相识。

    “承训,这位是魏徵,魏大人!”长孙皇后笑着介绍道,“魏大人为来看你,可跟皇上狠狠吵了一架呢!”

    “娘娘严重了,”魏徵连忙躬身行礼,“圣上宽宏雅量,倒显得魏徵小气了!”

    “你们谈吧,”长孙皇后点头示意,然后喊着碧桃去后园赏花去了。

    李承训本是心坚如铁的人,也许是自己的身子弱了,意志也有所削弱,或者是想起了七年前,自己九死一生之际,这位老人出手相救,才使得他有昨日之风光无限,今日仍能苟延残喘,有机会可以替自己的今世父亲伸冤鸣白。

    他的眼眶红了,千言万语填塞于胸,却无法张之于口,因为他身后有个跟屁虫,那个德贵的小太监。他想把他赶出去,却硬生生忍住了,他不想让魏徵落得个朝廷重臣私会钦犯的罪名。

    “孩子!这些日子可苦了你了!现在回来也好,给皇上认个错。”魏徵伴君多年,自然知道说话的分寸。

    李承训心领神会,自然顺杆便爬,“多谢魏大人,久闻大人刚正不阿,敢于向皇帝谏言,还请大人代为言明,此次承训来京绝无行刺皇帝之意。”

    “小兄弟放心,这点皇帝也与老臣说明,因此才赦免了你的死罪,还法外开恩,让你在此养伤。你一定要知恩图报,按照陛下的意思去做!”魏徵引着李承训做到了大厅客位上。

    两人一来二去的说着家常,无非是陛下圣明,草民知罪之类的,但心中那份亲近与信任,从相对的眸光中表现得淋漓尽致。

    “德贵!”碧桃突然出现在门口,“娘娘让你去花园一趟!”

    “这,”德贵听到,颇感为难,可又不能拒绝,迟疑了一下,还是颠颠地跟随着去了。

    “一代贤后啊!”魏徵不由得叹道。

    李世民心头也是一热,的确如此,他在现代读史的时候,便对这位皇后新生艳羡,她端庄美丽,饱读诗书,且胸襟广阔,从不因为皇亲而纵容家人,反倒是经常阻止李世民给他的兄长、子侄封官,绝对是男人标准的好媳妇。

    没有了德贵这个眼线,李承训再也无需掩饰,直接跪倒在地,梆梆磕了三个响头。

    魏徵连忙阻拦,却是没来得急,“你这孩子,快快起来!”

    “魏大人,承训得你活命之恩,终身难报,决不能再牵连大人。”李承训言语激动。

    魏徵携李承训的臂膀,回到座位上,“承训,暂且这么叫你吧,你别激动,慢慢说,皇后既然把德贵叫了出去,便是给咱好好叙谈的时间。”

    “皇后知道您当年私放我的事情?”李承训疑惑地道。

    魏徵摇了摇头,“那日放了你之后,没想到王石卖主求荣,老夫便被皇上抓了,就要问斩,幸亏皇后苦谏。她说是老夫曾为太子肱股之臣,若是见着少主不救,当真便是没有血性,不忠不义,如今这般,反倒可以放心大胆的启用老夫,总不能因为一个跑了的犯人,而损失掉帝国的栋梁。”

    李承训听得暗暗松了口气,“有如此气魄的皇帝,当真世所罕见,其实,我真不是来行刺的!”

    “老夫知道!”魏徵笑道,“听闻你关于丐帮,暗影门的事情,老夫便猜测你绝对是个聪明的憨厚人,断不会斩断大唐盛世,而使民众处于罹难。其实,你的心意,别人不懂,老夫懂。”

    李承训见他皱着眉头,一脸的追忆,便没有打断他。

    “当年,老夫颇被你父重用,还曾谏言早些对当今圣上下手,铲除掉他,可惜他毕竟心慈手软,下不得手,”说道这里,魏徵摇头苦笑道:“所以说,皇族之间的争斗便是这样,亲兄弟也是刀剑下见,假若换做你父亲是个有决断的人,此刻他便是当今天子。所以,你也无需责怪当今圣上杀你父亲之事,毕竟,上代的恩怨,他们清楚,就在上代了吧。”

    李承训见他这番话正说到了自己心坎中,颇为动容,“魏大人,您放心,小子懂得社稷为大,君为轻的道理!”

    “行,咱不说这了!你今后有何打算?”魏徵似乎终于放下心来,背靠在了椅子上。

    “我是建成儿孙,必不得陛下信任,还能怎样,能做个闲散王爷,幽居京城便好!”李承训说的颇为寞落,哪个英雄豪杰不想建功立业?

    “你的才能不至于厮,大唐不用,太过可惜!”魏徵一脸遗憾,却又心有不甘,“当今天子也是知人善任,像老夫,王珪都曾侍先太子,而尉迟恭、秦琼等也是降将,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只要你忠心,相信陛下定会用你。”

    李承训才不在乎李世民是否启用他,他宁愿lang荡江湖,自由自在,也受不得这朝堂庙宇的束缚。可如今,他不拿出诚意来,李世民是绝不会对他放松警惕,因此也只得忍辱负重,需以委蛇。

    这番心里话,他可不想现在说给魏徵听,他不想让这个老人家失望,含混地道:“总之,我从未想过要取陛下性命,走一步看一步吧!”

    魏徵似乎感觉到李承训对他的话有所怀疑,想了一想,继续开导道:“今日下了朝,老夫没有回去,直接去了内廷见陛下,你猜所谓何事?”

    看着老人家神神秘秘兮兮的样子,李承训笑道:“猜不到,不过应该不是朝堂国事,国家大事,大人当不会与我一届草民透露,想必是李家家事。”

    “嘿!”魏徵一拍巴掌,“你小子真是聪明,老夫没有看错,你听老夫给你讲个故事,便能看出当今圣上的胸襟。”

    今日早朝后,太宗皇帝单独留下几位老臣,商议长乐公主下嫁的问题,当谈到陪嫁之时,以房玄龄为首的诸位大臣心知李世民爱女心切,便提出以倍于太宗皇帝之妹永嘉公主的嫁妆置办。

    魏徵当即以“明汉帝封子不过于先帝”的典故,谏言说:“天子姊妹为长公主,天子之女为公主,既加长字,即是礼有尊崇,或可情有浅深,无容礼相逾越。”

    太宗深以为然,并大赞魏徵“能以义制主之情,可谓正直社稷之臣矣。”

    老魏徵说完,并无得以之色,而是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濡濡之情,却见李承训神不守色的样子,轻声唤道:“承训,承训?”

    “啊!”李承训立觉失态,忙道:“是,是,陛下圣明!”

    其实他在听到魏征说到长乐公主“出嫁”二字的时候,便感觉到心中一滞,至于他其后说的什么,根本就没有在听,而是心下一直盘算着,“怎么这么快就出嫁了呢?”

    他在心中屈指默数,今年是贞观七年,长乐公主十三岁,史书上载正是这一年她下嫁给长孙冲的。想到此处,不知为何,他心下竟然微微泛起一丝酸意。

    他又顺着这丝酸意去探究它的出处,想是这两个月来一直得她照顾,从内心深处,已把她作为这皇宫里唯一的依靠,而按照古代的礼法,女子出嫁从夫,一切便不自由了,他很有可能连再见到公主的机会都不会有了,怎能让他不失落伤感。

    “噔噔噔”德贵从后门跑了进来,见到二人相谈正欢,立刻变为缓步而行,一遍擦掉脸上的汗水。

    “你跑什么?”李承训正心情低落,见是这个很讨厌跟屁虫,没好气地道。

    “没,没,什么,怕公主有事吩咐小奴,所以,紧着赶回来!”德贵卑躬着道。

    魏徵与李承训一袭推心置腹的谈话,证实了自己的想法,也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可以说心情是非常的好,此刻见德贵回转,心知是自己离去的时候,便起身道:“承训,你好好休息,老夫就回了,陛下圣明,不会亏待忠臣良将的!”

    “是,承蒙魏大人关照,承训谨记!”李承训起身,把魏徵送出殿门。

    魏徵出了立政殿,没有向午门出宫的方向走,而是直奔前朝的太极殿。

第十五章 神秘信件

    李承训回到房间,躺在炕上,唏嘘短叹起来,也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心态,总之不是那么高兴,那么痛快。

    未穿越之前,对于唐宫公主婚配问题,他还做过专门的研究,写过报告,对于长乐公主大婚因由也是知之甚详。

    唐代公主的婚姻可分为和亲婚、赠赐婚、表亲婚和转房婚四种类型。

    史书记载:自魏晋以来形成的士族阶层,几经动荡离乱,很多士族到了唐代都已是江河日下。因此,他们不得不放下架子,用名望换取寒门新贵们的钱财,一为求名,一为求财,于是士族卖婚蔚然成风。

    为了解决这一问题,唐太宗下令修订《氏族志》,重新排定士族座次,以皇族为第一等、外戚为第二等。他自己以身作则,“王妃、主婿皆取当世勋贵名臣家,未尝尚山东旧族。”

    另外,唐代公主的婚姻与政治的关系十分密切,公主的婚配对象往往随着唐代政治格局的变化而不断变化,以此而论,按照这个标准,长乐公主的驸马人选很快就定下来了,国舅长孙无忌之子长孙冲,即是表亲婚,又是政治联姻。

    “哎!”李承训轻叹一声,“公主从小养在深宫,未见过其他男人,皇上许给谁,便是谁的,好不悲哀,好在长孙乐也是翩翩君子,才貌双全,否则说什么我也得拆散他们。”

    李承训这下知道长乐公主为什么没来请安,为什么两只眼睛红红肿肿,看来,应该是为这事儿在闹别扭。

    现在,距离公主大婚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他又想到了自己,假设公主一走,他要离开皇宫便不好寻得机会了。得想个法子,尽快出去,可思来想去,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后来便沉沉睡去了。

    晚饭时,李承训准时到达,这是他与长孙皇后交流的时间,每每此时便能见到长乐公主亲昵的坐在长孙皇后身侧,可今天,那座位上空空如也。

    “皇后娘娘,五公主,是不是有什么事?”李承训终于忍不住了,小心翼翼地问道。

    长孙皇后笑道:“没事儿,小丫头出嫁前与准驸马闹闹别扭,算不得什么大事儿。”

    “啊!”李承训虽已从魏徵口里得知此事,但乍听得皇后说出,心里还是不自觉的抖动了一下,“哦!”了一声,便埋头吃饭。

    长孙皇后见他神色寞落,心知是因为公主出嫁的事情,这些日子长乐公主与李承训的交往,她是看在眼里的,也曾提点过公主,暗示过长孙冲,直到近日,才下了严令,让公主安心待嫁,不许乱跑。

    “公主和冲儿的婚事,几年前就定下了,他们感情也一直很好。这人和人的缘分,是天注定的,无法改变!”长孙皇后误以为李承训对公主有意,解释道。

    “天注定?”李承训愣住了,夹菜的手,久久没有收回,他在想:虽然这只不过是皇帝为了巩固其政权的常用手段而已,可这天,便是天子,天注定,多么贴切的比喻啊!

    “承训,你在想什么呢?”见他一脸傻笑,长孙皇后好奇地问。她的饭量不大,早就吃饱了,不再动筷,只是陪着李承训说话而已。

    “没事儿,”李承训笑道:“长孙冲我见过,那人不错,又有学识,公主嫁给他,能过得好。”

    他这顿饭可谓吃的食不知味,与长孙皇后又说了些没有营养的闲话后,便说已吃饱,怏怏的离去了。

    一连两日,长乐公主都没有来立政殿,他从德贵、碧桃等太监、侍女嘴里听说,公主生病了,而且病得不轻,太医看过了,开了几副药,也不见好转。

    李承训在长安就这么个朋友,朋友有难,岂能不管,“小公主到底怎么了?生得什么病?自己好歹也是跟医佛学过医的,”他找到长孙皇后,希望她准许自己给小公主诊病。

    长孙皇后宛然拒绝,她始终坚持小公主就是闹别扭,耍脾气,过些日子自然便好。

    李承训是何等精明,从长孙皇后的神态已然料定,此事一定与自己有关,难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还是?他不敢再想下去,也不愿再想。

    “不行!我得看看她去!”他心里思付着,可如何才能神鬼不知的到得长乐宫呢?虽然立政殿和长乐宫只有一门之隔,也并无守卫,但他总不能明目张胆的过去,即便翻墙过去,也一定会被人看见。

    连日来的寝食难安,终于使他在这天晚上想到一个注意,自己都拍案叫绝,“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记了?一准行!”

    想罢,他披衣下地,点亮烛灯,一边磨砚,一边愣愣出神。

    墨已研好,纸也铺就,李承训提笔挥毫,洋洋洒洒写了开去,直到天明才算告一段落,舒展着酸痛的肢体,打了个哈气,不由一叹,“这要是有内功在身,何至于此如此疲惫?”

    他按照先后顺序,把铺满房间晾干的数十几张纸,依次卷了起来,然后用碎布条轻轻捆了起来,再用毛笔标上“一”,“二”,以此类推,竟然标注了四十六个。

    雄鸡破晓,他手忙搅乱的把这些纸卷又捆在一处,然后轻轻抱了起来,来到院子中央,正见到立政殿连通长乐殿的小门被打开。

    一个侍女匆匆从那门内走来,看了一眼李承训,也没有停留,直奔前殿,显然是去给长孙皇后汇报公主昨夜的病况去了。

    李承训就像一个稻草人一般,捧着一大卷纸,傻愣愣的站在道旁,只等着这个侍女汇报结束回返。

    片刻之后,侍女从殿内出来,路过李承训身旁。

    “请等一下。”李承训快步拦在她身前,“请把这东西转交给公主。”

    那侍女不发一言,绕开他的身侧,加快前行。

    “请你帮我,公主看到会开心的。”李承训跟在后面,急道。

    “咣当!”一声,那侍女已出门,随即便是铁链门锁之声。

    “德贵!”李承训抱着这一大堆纸卷来到小太监居住的下房,敲门喊道。

    这德贵是长孙皇后安排给李承训办事的人,也是皇家的眼线,每日都屁颠屁颠的跟在李承训后面,名为服务,实则监督。

    “来了,来了!”德贵推门而出,“公子今儿怎么起的这般早?”

    “你帮我个忙,把这些东西给长乐公主送去。”李承训把一大堆纸卷搂抱给他,嘱咐道:“千万别弄坏了,亲自交到公主手上。”

    “公子,这!”德贵面有难色,“您给公主私传信笺,德贵可是不敢做这中间人!”

    李承训眉头一皱,“皇帝命你听我调遣,若不听话,当心我去告状。”

    德贵一脸愁容,他知道李承训行刺皇帝,而皇帝却没有杀他的头,当真君心难测,保不准真会处罚自己,还是不得罪为妙。

    “哼!你怕什么?若真有不可告人之隐秘,还会用你传递?”李承训又急又气,可恨自己身为囹囵,否则才不受这鸟气,想想还是仗剑江湖来得惬意,畅快。

    “是,是!”德贵再不敢多言,接过纸卷向前殿跑去。

    立政殿与长乐殿的小门,两殿各有专人掌管,只有长孙皇后,或者长乐公主命令才能打开,德贵要送信,必须要到前殿出正门,然后再转到长乐殿的正门。

    李承训见德贵的背影消失之后,便又回转房内,他此时不比从前,一夜未睡,竟是疲惫不堪,便在门口留了张“请勿打扰”的纸条,回床倒头大睡。

    德贵捧着纸卷毫不犹豫的跑到了前厅,喊出长孙皇后的贴身侍女碧桃,说有要事请见娘娘。

    碧桃见他神色惶急,便也急急的向内室转去,寻皇后请旨。

    长孙皇后来到前殿,见到跪在案前的德贵怀里捧着一堆纸卷,坐定之后,才细细询问了事情原委,也是好奇之心大盛,“呈上来,哀家看看!

    德贵双手一举,碧桃已走到近前,把纸卷抱过,摆到长孙皇后面前的长案上,细心的她发现了编号,便按照顺序给纸卷排开。

    “起来吧!”长孙皇后发话之后,便拿起了标注着“一”的纸卷,展开来,仔细看去。

    德贵低着头,站在案下,时不时的用眼睛偷瞄这皇后娘娘,见娘娘皱着眉头一连看了三个纸卷,及至第四个纸卷的时候,眉头才稍稍的舒展开来。

    殿内鸦雀无声,碧桃也觉得今日的长孙娘娘有些奇怪,怎么表情这般古怪?喜怒哀乐嗔念痴,全都在面上逐一而过。

    “还有没有!”长孙皇后合上最后一卷,终于开口说话了。

    “没,没了!”德贵紧张兮兮地道,他不知道上面写的什么,也看不出娘娘用意。

    长孙皇后起身在案前踱来踱去,思虑半天,终于轻叹一声,“德贵,给公主送去吧。”

    “哦!”这显然出乎德贵所料,接过碧桃整理好的纸卷,正要转身离去,又听得长孙皇后说道:“下次还是我看过,再给公主。”

第十六章 公主心病

    李承训显然是累着了,一直睡到日头过午,这才昏头胀脑地起床。

    “德贵!”他迷迷糊糊地推开房门,正撞见德贵在门外,背靠着房门这次打盹,便问道:“你把纸卷都亲自交给了长乐公主吗?她有什么反应?”

    德贵一个机灵翻身起来,连忙应道:“公子,公主收下了东西,但什么也没说,也没什么表情。”

    李承训见说,脸色一喜,“快,快,再拿些笔墨纸砚来!”

    德贵嘟囔着,应声便要离开,却被李承训叫住,极不情愿的回转身来。

    “再给我弄点吃的,一并送到房里!”李承训兴奋起来,顿时感觉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德贵走出好远,呸了一口,“你一个钦犯,还让杂家伺候!”

    说归说,他可不敢耽搁,毕竟皇上对这钦犯的态度不敏感,他还是得小心为上,不一会儿便办妥一应物事,送到李承训房里,而后便退出房门,一屁股坐在门口。

    他来服侍李承训,其实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监视,而且要做到形影不离,因此除了做宫内的各项杂物,有事办事,其他时间便不离李承训左右。

    晚饭的时候,公主还是没有来,李承训也无心与皇后聊天,草草吃过饭,便以身体不适为由,当先退下了。

    此时,碧桃来到长孙皇后身边,低声道:“娘娘,奴婢去问过了,公主看了那些东西,一直哭,一直看,看到后来忘了哭,看过之后,又是哭得厉害,后来便把东西都规规矩矩地收着了。

    长孙皇后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久久没有开口,最后才长叹一声,“走,随本宫去长乐殿!”

    李承训晚饭回来,又写了一阵子,后来实在是身体坚持不住,才不得不停手,一头栽到床上,倒头大睡。

    一连数日,他都躲在房间里写东西,然后便差德贵送出去。德贵自然是先送给长孙皇后过目,再给长乐公主送去。

    不过,那些纸卷真似灵丹妙药一般,长乐公主竟不似之前那般总是哭泣,虽说脸上仍是阴云密布,但已时不时有笑容露出。

    德贵、碧桃,一众人等都觉奇怪,但他们知道,在宫里,好奇便是催命符,有些事情,还是越少知道越好,不然什么时候,怎么掉的脑袋?都没人知道。

    从德贵口里得知长乐公主一天天见好,李承训非常开心,更加卖力地去写,直写到手指发颤,却仍在坚持。

    “啪!”的一声,他颤抖的手再也拿捏不住那毛笔,把它掉到了纸卷上,同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古时毛笔不似今之用笔,写字时,需要手腕离开桌面,竖立起来,是笔与纸成九十度垂直角度,并且由于笔尖的毫毛轻而软,横竖撇捺等笔画的着力轻重不同,长短有差,因此书写起来十分耗力。

    李承训强忍着坚持了几日,现在右臂已然肿胀疼痛,别说拿笔了,举手都是不能,好似坏掉一般,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颤抖。

    长乐公主听说之后,脸色惨白,不顾一切的飞奔而来,闯进他的房内,却见自己的母后正在安慰李承训。

    略有尴尬,却是顾不得其他,她低低喊了声母后,便一脸关切地来到床边,“你身子刚刚好些,这又是何苦呢?”

    长孙皇后脸色阴沉,见自己的女儿这般状态,心知自己所料不差,她拍了拍李承训的肩头,“记住本宫和你说的话!”说完,看了长乐公主一眼,转身向外走去。

    见屋里只剩下自己和长乐公主,李承训笑道:“公主殿下,总算肯见我了?”

    长乐公主坐到床头的椅凳上,见李承训放在被子外面的右手不住地颤抖,心疼得伸出双手,便要去抓。

    李承训赶忙移动了下手臂,“公主,呵呵,你到底是为什么躲我?和,和大婚有关吗?”

    长乐公主痴痴地看着他,“不知道,我心里很乱,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和我说说吧,好歹我算是你哥哥,经历的事情也比你多,或许能帮到你呢?”李承训见他脸色凄然,又问道:“是和长孙兄闹别扭了?”

    长乐公主摇了摇头,“只是,最近这两个月来,总也不见他,我也不想,反倒是……”她声音越说越小,几不可闻。

    李承训虽然内力尽失,可百兽拳的耳力还在,勉强听见她说的是:“反倒常常想起你的伤势如何……”

    “嗡!”的一下,李承训有些懵了:这公主,这公主难道是喜欢上我了?不能吧?自己的魅力当真如斯?钦犯不说,还是个废物,怎么会呢?

    “公,公主!”李承训竟有些口吃了,“你,你这是婚前恐惧症,大婚过后,就好了!”

    “婚前恐惧症?”长乐公主显然对这个词汇不太理解。

    “没什么,我,我的意思是说,你和长孙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很合适,很合适。”说着,他不知是激动的,还是累的,微微有些气喘。

    长乐公主缓缓抬起头来,眼中一片迷茫,“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总会想起你在天香楼指点江山,想起你浑身是血的对抗父皇,想起你舍命去救一名小太监,想起你与父皇针锋相对的不卑不亢,想起你对我的每一点关心,想起你给我讲故事时候的样子……

    李承训脸色凝重,心中五味杂陈,他并非是四处留情的男人,始终是把长乐公主当妹妹看,其一言一行,也是出于哥哥哄妹妹开心的角度在做事。

    但现在看来,长乐公主不那么看。她一直以来藏于深宫,少与男子接触,甚或被内定嫁给长孙冲以后,至多也是月余偷跑出来几次。

    这长孙冲是正经读书人,且家教严厉,与公主相处必是处处有礼,事事谦卑,自然显得木讷死板,哪如李承训这般潇洒自如?

    再说李承训,虽然憨厚正派,可他聪明绝顶,这聪明人自然心思敏锐,即便不言不语,事事做出来也常能令女孩心动。

    比如说在他养伤这两个月,由于住在立政殿,便自然给了长乐公主来探视的方便。公主毕竟只有十三岁,正是春光明媚的时候,难得有玩伴陪她说话,自是日日来往。

    有公主在身旁说话解闷,李承训也没想太多,只当是小妹妹照顾他这个哥哥,为了让小妹妹不那么枯燥,便仿照一千零一夜的故事原型,每日给她讲上一个时段的故事。

    长乐公主颇有乃母之风,对经史子集很有兴趣,何况李承训讲的故事光怪陆离,简直闻所未闻,想所未想,好听死了,什么《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阿拉丁和神灯的故事》等等。

    可是李承训穿越前又没有特别去记这些故事,讲了几个经典的,便说不出来了,好在他是历史研究者,历史知识极其丰富,便开始讲那些中华典故。不过,唐朝以前的他不讲,因为这长乐公主虽然年纪不大,也是饱读诗书,讲她知道的,那多丢面子。为了维持自己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的光辉形象,他尽讲些后朝历史,却是改头换面了一番。

    比如讲到岳飞大战金兀术,开篇即说:某朝,外族入侵,有员中土天朝大将,名叫岳武穆……

    可故事再多也有说完的时候,这两个月搜肠刮肚,已经把知道的故事讲的差不多了,突然灵光乍现,“何不给她讲中国古典四大名著?”他真佩服自己的这份歪才。

    前几天正讲到《石头记》紧要处,黛玉葬花,他便有意逗弄公主,突然停住不讲了,表示以后每日只讲一个时辰。

    无论长乐公主怎样哀求,他就是不肯多讲,气得温柔矜持的小公主拿起枕头摔他,使劲用手拧他,可他就是不说。

    紧接着,就发生了长乐公主与长孙冲争吵,长孙皇后呵斥小公主,而公主也知道一个月后正式下嫁的事情,便生起病来。

    李承训当时虽不知公主因何生病,为何难过,却知她听故事听到紧要处,已断了几天,想想既然不得见面,何不把故事写将出来,让侍婢读给她听,至少能缓解病时的心情。

    长孙皇后当然也被故事吸引,却也读出了李承训蕴藏期间,规劝公主要勇敢坚强的情谊,便默许了李承训与长乐公主的这种交往,但却特意委婉的向李承训表达了公主大婚的势在必行,已断其念想。

    李承训聪明,自然明白,于是乎三人达成了默契。只是他觉得一个月后小公主即将出嫁,他总不能让公主惦记着半个故事出阁,便急于把故事讲完,这不,累倒了。他已不是当年的李承训,内力惊人,可以数日不眠不休。

    现在,公主的话已经是半挑明了,尴尬得李承训觉得很无力,他见公主的眼睛像两个大核桃般红肿,不知又哭了多久,面颊也明显得瘦弱了,“公主!”李承训干咽了一口唾沫,“我是你的新朋友,又受了这么大的伤害,所以你关注我更多一些,别乱想,长孙公子很适合你。”

    “我喜欢你!”长乐公主突然抬起头来,目光直直地看着李承训,眼中透出一抹期待。

    “啊!”李承训惊呼出声,他万没想到长乐公主敢直接宣之于口,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头上豆大的汗珠已经流淌下来。

第十七章 公主出嫁

    “啊!”李承训听到长乐公主表白,脑中一片空白,与她大小眼相瞪,一切处于静止,只能听到两人急促的呼吸之声.

    纵观古代历史,唯独唐代公主所受到的束缚较少,她们的婚姻生活内容比较丰富,再婚、出轨现象较为常见,典型实例如太宗高阳公主与唐三藏高徒辩机和尚私通;如高宗皇帝的太平公主休夫再嫁等等,不胜枚举。

    有人说这是李家血脉里的遗传因子在作怪,其实不然,因为在唐初整个宫廷社会,不仅是李家如此,整个上层贵族都是如此。

    李承训把这种现象,归结于唐代统治者的开明与开放,虽然由此导致了宫廷内外yin乱不堪,但不可否认的是,正是这种思想之自由,才造就了当时通融中西,奢华繁茂的世界性的大都市—长安。

    细观其后的诸朝历代,如闭关锁国的弱宋,常年偏安一隅,半死不活;禁锢汉人的大元,内耗不断,百年不到便被逼回大漠;曾经七派郑和下西洋的明成祖朱棣,再封锁海禁之后,断送了永乐盛世;“伟大”的满清帝国,因其闭关锁国,令中华历史倒退,更一手促成了近代百年屈辱,百年血泪。

    “哎!”还是长乐公主当先一叹,“你怕什么?我只是说出来,心里好受多了,不说,怕是没有机会了。”

    李承训看着她幽怨的神情,不知该如何出言安慰,便也随着叹了一声。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喜欢的是牢里的那位姐姐,你放心,父皇已经答应我放她出来了!”

    “什么?”李承训惊呼出声,身子如僵尸般从床上弹了起来。

    “看看把你高兴的!”长乐公主一阵气急,跺脚起身便要走,想想他是为使自己开心而累倒的,便又一屁股坐了回来,嘴巴撅得老高。

    “不是不是,我只是有些吃惊!”李承训赶紧解释。

    “那你喜欢我吗?老实说!”长乐公主突然问道,眼中充满期待。

    “喜,喜欢!”李承训可是不敢得罪她,关乎无忧的安危啊。

    长乐公主嫣然一笑,泪珠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掉落。

    “我的小公主,可别哭了!”李承训一阵心疼,连忙哄劝。

    长乐公主破涕而笑,“你再叫一声,我听听。”

    “什么?”李承训正后悔自己方才口不择言。

    “哎!”长乐公主轻轻叹道,“你就哄哄我,让我开心一下,又能如何?”语气说不尽的幽怨,道不清的缠绵。

    李承训胸中好似有块大石堵住,“公主,天生丽质,性情柔顺,知书达理,承训怎会不喜欢公主?只是承训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公主早已许配给长孙兄,所以才时刻警醒自己以妹妹之礼待公主,当真从心眼里希望妹妹生活快乐。”

    长乐公主见他说的情真意切,不由一阵感动,也定下心来,惨然一笑,“我知道,这就是我的宿命,有时我想,要是不遇到你就好了,那我依然会混混沌沌地快乐着。可有时又想,遇到你才好,使我的生命因你而精彩。”

    “公主,长孙公子乃当世才俊,遍观天下,也只有他配得上你,你们一定会幸福的!”李承训继续安慰着。

    长乐公主,长出一口气,“父皇从小便最是疼我,千挑万选相中了他,其实我也挺中意的,可恨的就是你,让我现在心里乱七八糟的。”

    “嗯,”李承训不敢接话,见她此刻稍显平静,便小心地问:“你刚才说皇帝答应放无忧出来,是怎么回事?”

    长乐公主冷哼一声,酸酸地道:“以后有人照顾你,总比没人照顾你强!”

    李承训嘿嘿笑道:“谢谢公主,公主对我真好。”这却是发自肺腑,想她与公主萍水相逢,对方竟然帮他如此良多,不由得不心存感动。

    “你知道就好,记得,你欠了我个人情,早晚有一天我讨要回来的,到时可不许你耍赖!”长乐公主俏皮地道,小丫头就是这般,喜怒哀乐来去皆快。

    “是,是,一定。”李承训连忙应道,“可是,你用什么办法把她救出来的?”

    长乐公主略带得意地道:“父皇问我想要什么嫁妆,我说要天牢里那两个人,他便给我了!”

    听她说得轻描淡写,李承训却知道一定是经过她的软磨硬泡,费了好些心力,才说动李世民的。不对,李世民乃极其高明的政治家,绝不会因为爱女的婚姻而利令智昏,那是为什么?君无戏言,既然答应了公主,自不会食言,难道他早有此意,却刚借助公主之口来完成?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长乐公主并不知道李承训心中的盘算,仍沉浸在自己营造的氛围当中,突然想到即将出阁,不由得又是一阵伤感,没办法,女人便是这种伤感的生物。

    “明儿开始,我便不能来了,大婚将至,好多东西要学,要做,”长乐公主一脸的恋恋不舍,“今天,我多呆一会儿,你把那《石头记》给我讲完。”

    李承训乐不得赶紧转移话题,顾不得说了半天的口干舌燥,笑嘻嘻的赶紧讲起了《石头记》后续故事。

    长乐公主坐在小凳上,一手横放膝盖,一手拄着下巴,支在床头,就这样一边听着故事,一边看着李承训。

    夜半三更,长乐公主的跟班都已趴在门外睡着,李承训也是眼睛一开一合,强打精神。长乐公主见他明明已然困得不行,却还硬撑着,柔声道:“承训哥哥,睡吧,咱不讲了。”

    李承训不想让她听到缩减版的《石头记》,虽然时间不够,仍是讲得仔细,可他身体衰弱,实在是挺不住了,“可,还有好多没有讲完,总不能先说结局吧!”

    “不!”长乐公主柔声道:“不讲完也好,这样,我总会有个念想,总会去猜测后来的情节,也许比知道结局要好。”

    李承训勉强笑了笑,再也支撑不住,呼呼的睡了过去。

    长乐公主呆呆地看着,眼角兀自挂着泪痕,“你,忘了我吧!”

    月儿弯弯的挂在树梢,略带哀愁的凝视着这美丽伤感的公主,直到她依依不舍的离开,它才悄悄得隐去身形。

    李承训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傍晚,他还是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由于一点儿胃口也没有,便躺着没动,不打算去见长孙皇后了。

    此后的一连几日,李承训大病一场,竟然起不来床了,全靠德贵在有一搭无一搭地照料。

    他心中竟然生出一丝期待,“公主知道自己病了,会像上次一样来看自己吗?”

    结果令他失望,公主真的没来,两殿如此之近,她不会不知道,但她选择回避,这也许是为了避嫌,也许是真的很忙,也许她想冷静下来,挥剑斩情丝,总之,她已经准备好了做长孙夫人。

    无忧没有回来,小英子也没了消息,长乐公主这一走,他等于是与外界完全断绝了消息。他知道,他必须要忍受这种煎熬,熬得过,熬不过,都得熬。

    对于李承训来说,在皇宫大院的生活可谓枯燥乏味,无聊至极。他为了避嫌,也为了取悦李世民,可以说是足不出户,至多是在立政殿的花园中走动一会儿,而绝大多数时间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看书,成了他的唯一消遣,好在大内图书丰富,特别是长孙皇后也是爱读书之人,能源源不断的提供他所想看的书籍。

    虽说这些古文晦涩难懂,但对于涉猎古今的考古学家来说,根本算不得障碍,而且还能看到一些后世闻所未闻的孤本、绝版,用甘之若饴来说,毫不为过。

    对于内功,易筋经肯定是没了,他便琢磨着从禅纳功重新练起,谁知丹田尚可聚气,却根本无法使之传导经脉,只要稍稍用力便会有种经脉寸寸断裂的疼痛感。试了几次,他不得不放弃,彻底死心。

    不过,百兽拳还在,总算比一般武功要强一切,毕竟其招式怪异,加上自己天生神力,不遇到内家高手,与寻常十个八个人对敌,倒也游刃有余。但是,百兽拳没有内力为辅,终究要沦为三流武功。

    他的身体恢复得还不错,已然可以把那由一百多种动物形态组成的百兽拳打上一趟,这得益于他常年练功的好体质,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过,他却落下个毛病,总会在剧烈运动后不停的咳嗽,太医说是经脉受损,无法医治。

    要说这唯一一点儿趣事,便是在远处看着长孙皇后年仅三岁的小公主,城阳公主在雪地里来回奔跑而留下的一排排小脚印,可每当他想要上前逗弄一番时,那些和看护公主的侍婢便急忙躲了开去,或者是上来两个太监,阻挡住他的身形,常常使他意兴阑珊。

    这一个月来,他还有一个重要的营生,便是坐在立政殿的假山上,遥望与之毗邻的长乐殿。看着那里车水马龙,忙进忙出的各色人物,有几次,他甚至还看到了长乐公主,也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意,总是避过脸不看向这边。

    临近大婚之日,长乐殿内一片红火,大红地毯铺就满园,斗大喜字处处张贴,各种绫罗喜帐接连挂起,每个人的脸上都喜气洋洋。虽然长乐公主下嫁长孙府以后,不会住在这里,可这里依然是公主府邸,一应奴仆照旧,一切用度依然,这便是李世民为他最疼爱的女儿留下的一片心意。

    终于到了这一天,威严的马队,雄壮的銮驾,浩浩荡荡的开到长乐殿外,李世民与长孙皇后早就在殿内等候,更有其他的妃嫔及皇家的子孙贵胄围在他们左右,把个长乐殿里外围得水泄不通。

    震天的锣鼓,欢庆的唢呐,喧闹的人群,被扬起的漫天花雨,长乐公主从寝宫之内缓缓而出。只见她身着正红色宫装,长及曳地,裙摆处用金细丝线绣着雅致的花朵,细腰以云带约束,更显出不盈一握,发间一支七宝珊瑚簪,侧面则是蝙蝠纹镶琉璃珠颤枝金步摇,一头青丝梳成云华髻,那小指大小的明珠混在一团乌黑中,更显得莹亮如雪,耀眼夺目。

    李承训见她这套婚服质朴简约,又不失雍容华贵,心中暗赞小丫头有内涵,却见她在上轿之前突然停住身形,而后缓缓转过身子,纤纤素手自然交叠放于腹前,朝着立政殿那假山之上盈盈一笑。

第十八章 万国宴

    长安的冬天很有特别,也许上午还是风和日丽,却在午后下了场雨,到第二天早上的时候,便是白雪皑皑了,只是南方的雪水通常不厚,雪化得也快。

    昨夜便是这样,但不同的是,昨夜下了整整一夜的大雪,很多地方都是厚厚的积雪,银装素裹,在阳光的照耀下,分外耀眼。

    望着被白雪覆盖的城墙,李承训要疯掉了,他原本以为自己忍得住足不出户的寂寞,忍得住无人谈心的凄凉,忍得住日日担心朋友的心境,忍得住时时不知命运走向的忐忑,可他错了,现在的情况让他越来越烦躁,越来越忍无可忍。

    现在,长乐公主出嫁已有数月,没有这个快乐的小天使,不仅没有人聊天,更没有无忧和小英子的消息,甚至他几次和长孙皇后谈及想要再见皇上,也都被她婉拒。

    他知道,这是李世民在熬鹰。

    熬鹰通常是说,为了调养、驯化、消除鹰的野性,在把鹰刚捉回来后,不让鹰睡觉,一连几天,直到它的野性被消磨掉为止。

    “哼!你越是这样,我便越要挺住,若要我臣服于你,可不是这种手段!”李承训心里发着狠道,虽然难熬,他还是给自己打气。

    他现在几乎每天都要这样自己偷偷的说上几遍,一是发泄胸中怨气,二是给自己坚持下去的理由。

    “李公子,迪公公来了。”德贵引着迪喜来到近前。

    李承训心脏砰的猛缩,他终于等到了,可不知是福是祸,他立即躬身行礼道“罪民参见迪公公”。

    “快快起来,”迪公公尖着嗓子道,“恭喜你呀,皇上邀你晚上去未央宫参加“万国宴”。

    “万国宴?”李承训一脸不解地道。

    “呵呵,公子去了便知,可让德贵引路。”说着,迪喜微微含腰,“这是皇上口谕,杂家已把话带到,这就回去复命。”

    李承训连忙再次抱拳行礼,“有劳公公!”,待抬起头时,迪喜已成远逝的背影。

    虽不知道这“万国宴”是怎么回事,但却说明李世民毕竟想起了他,或者说根本从未忘记,只是在此时终于肯让他出来透透气了。

    夜幕降临,未央宫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高高的宝座之上虚以待席,丹犀之下两列矮几成趟,已有不少应邀入席的王宫大臣在座。

    右侧列席的都是朝中大臣,一个个器宇轩昂,气魄不凡。李承训只识别其中四人,分别是郑公魏徵、谯公柴绍、鄂公尉迟敬德与胡公秦叔宝,还有二人他依稀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一位是坐在大臣首位,地位尊崇,貌态谦和,他猜测此人必是那位英冠人杰的赵国公长孙无忌。另一位位次靠后,却是生得膀大腰圆,长眉长须,说话若洪钟,还伴着爽朗大笑,李承训猜测在大唐猛将中有此气势者,当属卢公程知节。至于其他诸位,他便不认得了。

    再看左侧列席,清一色的外国人,个个都是奇装异服,生得也是天南海北不重样,但其中有两伙人引起了李承训的兴趣。

    一个便是左列之首,有一位身穿胡服的槁瘦老人,不与任何人说话,只是自顾自的喝酒,一碗接一碗,恨不得众人独醒他独醉。看他样子原本也应是雄伟壮硕的,或许是因为年老,或许是因为郁郁寡欢,使他脱了相,但他的骨头架子还在,因此显得异常凄凉。

    另一伙便是左列之末,有两个衣衫破烂之人,看装束,当是倭国人。说他们衣衫破烂,并非是那种四处漏洞,或打着补丁的,而是说他们的衣服都是最低级的麻布粗料,这种布料即便在民间,也都是无人穿着的,不仅难看,穿在身上也不舒服,而如今却出现在宫廷宴会中,就不得不引人侧目了。

    李承训在场边上越看越觉得有趣,右列诸位正襟危坐,一脸的严肃,即便说话也是交头接耳。而左列之人,却个个是抡臂挽袖,表情丰富,说话杂七杂八,急缓不同。这就像冰与火,不知碰撞起来,会如何?

    他突然想起来了,史载贞观七年的时候,李世民曾在年末的时候搞了个宴会,邀请在京的各国使节,或者在京任职的各藩国官员,“难道,自己有幸参加的是这场盛宴?”

    思考间,他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缓步坐在末席,恰好是那两位留着丹仁胡须的倭人身旁。

    “你,你,怎么坐在这里!”其中一个小瘦子,半仰着头,用生硬的汉语问道。

    很明显,这两个人是日本人,李承训并不喜欢日本人,所以懒得理他们,便没有搭话。不过,他坐在这里是经过考虑的,目前以他的身份岂能与右列朝廷重臣同席?即便是坐在左侧这些番人堆里,也只有排在末席的份儿。

    那日本瘦子见李承训不搭理他,便也不再多话。在泱泱大唐,他们被大唐臣民轻视惯了,也都习以为常。

    又等了一会儿,殿外终于响起迪公公那标志性的公鸭嗓子,“太上皇、皇帝陛下驾到!”

    “李渊!”李承训心中暗付,果见李世民手扶着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缓步而进。

    在座诸位纷纷起身跪倒,山呼:“太上皇万岁,皇帝陛下万岁。”

    “众卿平身!”李世民把李渊引至右席宝座,中国古代以右为尊,而他却并未落座,回身端起来案前的酒杯,早有侍女上前斟满了美酒。

    “大唐能有今日威严,首推太上皇的开创之功,朕也是他老人家教诲之下,方得今日之成就。因此,今日饮宴,包括朕在内,咱们都听从太上皇的安排,众位爱卿以为如何啊?”李世民笑容可掬,却是威严不减。

    “臣遵旨!”底下齐声山呼。

    “好,下面请父皇宣旨开宴!”李世民的话语简短有力,而后便回身引着李渊站起。

    李渊身体尚可,但是儿子表现孝顺姿态,则必须要好好配合。他踏前一步,调整一下思绪,毕竟他七年幽居,很久没有在这种场合发号施令了。

    “将近年关,我中原之大节,皇帝陛下劳汝等背井离乡之苦,特在帝都宫廷设宴,好酒好肉,望汝等尽情欢乐,不醉不归。我只一说一件,便是希望大家不要拘束,今日宴席无分族种,无视尊卑,开怀畅饮!”

    简短明了的开幕致辞,惹得底下一片欢腾,而这欢呼之声多来自左列,右侧大臣则一个个皱眉摇头。

    李承训心中暗笑:那些老腐儒,恐怕心中正愤愤不平这些胡**声喧哗,是对皇帝的大不敬吧,或许他们根本就反对宴请这些胡番,觉得有失颜面,只是皇帝有命不得不从。

    他抬眼向李世民望去,见他一脸笑容,眸中一片清亮,不禁暗佩他的胸襟,可心中却多少有些恨意,但也没办法,谁让自己的生死在人家手心攥着呢?成王败寇,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正思付间,他见李世民伏在李渊耳边轻轻说了几句,随即便见到李渊的目光向自己看来。对这位老人,他还是很有好感的,因为从长乐公主口中,得知老人家没少为他费心,况且,此人也是他的嫡亲爷爷。

    “承训,你缘何坐在胡番的队列里?”李渊当然明白李世民的意思,说好今日饮宴归他安排,自然事事最好由他出头,不禁饶有兴趣地问。

    李承训起身揖礼道:“启禀太上皇、陛下,承训带罪之身,岂敢与众位大人比肩,即便与身侧的胡人兄弟们,也是不可比拟的,因此落座于末。”

    李渊闻言哈哈大笑,“也好,如今四海升平,天下一家,无所谓坐在哪里,都是大唐子民,都是兄弟。”

    “丢脸!”右列当中有一黑脸汉子,低声唾骂。

    李承训听入耳内,侧眼望去,见是尉迟敬德,想起他那日追杀自己,便心中有气,不禁想捉弄他一下,随转过矮几,来到大殿中央。

    他向宝座之上躬身施礼,“闻听太上皇之言,罪民突发奇想,可令今日欢宴开千古美谈!”

    “哦?”李渊颇有兴趣,“说来听听。”

    李承训答道:“罪民不懂朝堂之事,只是一时兴起,还请太上皇和陛下先恕罪民不敬之罪!”他不知道自己说出那个主意后,这些文臣武将们会给他扣上怎样的帽子,索性先请个旨,以通后路说完,他向李世民望去,他很清楚李渊只不过是个主持人,幕后的导演李世民的态度才至关重要,见他始终颔首微笑,心中稍定。

    李渊当然知道分寸,不禁转头用眼光征询李世民的意思。

    李世民笑道:“今日父皇最大,父皇做主,儿臣谨遵。”

    “好!”李渊目光透出一股喜悦,转头对李承训道:“今日宴席,无有尊卑,但说不妨。”

    “罪民想,既然天下兄弟为一家,那为何还有这般汉、胡对立而坐?咱们大唐诸位猛将,都上过战场,知道只有敌对之师才这样楚河汉界,两厢对立。罪臣以为,莫不如大家散开来坐,一位大唐功臣与一名胡番臣子相杂坐,岂不亲近?也便于增进彼此兄弟之情!”

    “哈哈哈!”李渊和李世民同声大笑。

    而与此相对应的是,场下所有人都愣住了,殿内鸦雀无声。

第十九章 颉利可汗

    “好个天马行空的想象,就按他说的办,快,换座位!”李世民颇有兴致,高声喝道.

    顿时,右列那些文臣武将,一个个脸都绿了,把李承训恨得牙痒痒,甚至恨不得生吞了他,可既然皇帝发话,便无人敢不遵从,但毕竟是不甘心,一个个都用眼睛剜他。当然,这些人中也有例外,长孙无忌和魏徵便是当先离座,向左列而来。

    左列这边,迟疑之后,便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谢恩之声,各种溢美之词,接连不断。虽然不少人是久居中土,但他们毕竟是胡番,这话音却始终带着异国情调,惹得座上两位皇帝,开怀大笑。

    古代载籍中对汉族以外的人们多笼统称作“胡”,如胡人、胡雏、胡儿、胡兵、胡贾、胡僧、胡客等,主要是些来自北方的突厥人和西方的回鹘人、吐火罗人、粟特人、波斯人、大食人和天竺人等这些胡人虽然久住京城,但也只能以二等,甚至三等居民自居,特别是朝堂之上,更无他们说话立足的份儿。如今听得李承训这个注意,与诸位大臣平起平坐,那明日在坊间炫耀起来,无疑会又提一个档次,做起事来,必然顺风顺水,焉能不喜?早有几个胡人跑去了左列。

    皇帝金口玉言,众人不敢怠慢,一番混乱之后,彼此坐定,还真是按照皇帝的意思,隔一个汉人,便是一个胡人,基本都是按照官职或者名望,混杂在一起的。

    李承训很自觉地坐在了那两个倭国人中间,排在末尾。

    据《汉书》、《后汉书》记载,我国古代称日本为“倭”或“倭国”。公元五世纪,日本统一后,国名定为大和。直到七世纪后半叶,日本遣唐史将其国名改为日本,意为“太阳升起的地方”其后沿用,成为日本的正式国名。《新唐书?日本传》中有记载:咸亨元年(670年),倭国遣使入唐,此时倭国已“稍习夏言,恶倭名,更号日本。使者自言,因近日出,以为名。”此外,在汉语中,“扶桑”、“东瀛”也是日本国名的别称。

    众人坐定,酒肉摆上,丝竹声起,舞姬入场,霓裳艳影,秀色美食皆可餐,酒宴算是正式开席,场中也逐渐热闹起来。

    在两位皇帝频频举杯之下,几巡酒过后,众人的紧张之感渐渐褪去,特别是那些个胡人,酒精上脑,排座两边闹酒呼喝之声开始不绝于耳。两位皇帝不仅没有不满,反而更加高兴,更加助涨了那些胡人的酒风气焰。

    李承训的目光在众人面上逡巡而过,心中暗自好笑,只见那大唐武将尚好些,与身旁外番时不时的碰酒,也是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只是苦了那些大唐文臣,一个个侧脸掩鼻,闻不得胡番身上的生膻气,听不得胡虏口中的粗言秽语。

    他的目光最后又落在墙角那个心事重重,不言不语的胡人身上,因为他的表现与这里的热烈的气氛显得格格不入。

    很显然,上座的李渊也发现了这点异常,笑着开口道:“颉利可汗,汝有何心事,不如说出来,何必独自喝闷酒。”

    那胡人闻言,连忙惶恐起身,作揖道:“太上皇大人,颉利只是喜欢这般喝酒而已。”

    李承训都能看出他说话口不对心,何况是座上的李渊和李世民?

    果然,李世民插言道;“颉利可汗,汝藉父兄之业,数范大唐边疆,蹂我稼穑,掠我子女,然自你被迁京城以来,朕赦汝死罪,封汝官职,厚廪食之,奈何你仍有怨言,不知感恩?”

    “陛下!”颉利可汗连忙抽身离座,俯身在地,“颉利自知罪孽深重,怎么会不知悔改,不知感恩?”

    李世民起身上前数步,沉声道:“你在京都空地,支起帐篷,一应生活效仿草原习惯,这是何意?心中却无对朕不满?还是在做无声之抗议。”

    李渊见儿子话里有话,明智的选择了退后半步,让出空间,自然更是不敢搭话,他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做什么。

    颉利可汗已是满头大汗,“陛下,番臣久居草原,实在是不适应京城生活,因此才不得已而为之,外面传言全都是假的,没有根据的,不能轻信!番臣实在是忠于陛下的。”

    此刻,陡变突起,全场寂寥无声,无人敢触李世民的霉头,他们都知道李世民对颉利可汗不满足于现状早有意见,如今胸中怒火被点燃,自然是要烧上一烧,即便有心替颉利可汗分说两句的,也是环顾左右而选择了沉默。

    李承训眼见颉利可汗被挤兑的可怜兮兮,心中顿生恻隐,起身揖礼说道:“陛下,罪民有事启奏。”

    李世民没料到有人会打断他的话头,见是李承训,按捺住心中火头,想听听他要说些什么,沉声道:“你说!”

    李承训说道:“颉利可汗常居草原,如今刚徙帝都,必是有所不适应,并且,他思念故土,渴望还乡的意愿也必定极其强烈,这是人之常情。”

    “陛下,冤枉啊,臣内心并无不满,臣忠心啊!”颉利可汗见李世民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几乎尖叫着,打断了李承训的话语。

    李承训却并不介意,继续说道:“人之常情,却是与忠心无关,颉利可汗是忠于陛下的,这点罪民可以作证。”

    话到此处,不仅激动着的颉利可汗傻眼了,即便座上那两位大唐皇帝,也是颇觉好奇:这颉利可汗是否忠心,你李承训因何得知?

    李承训可不敢在李世民面前卖关子,他的性命还在人家手里捏着呢,赶紧说道:“方才陛下与太上皇未到之时,在座诸位已有交流,罪臣曾与诸位番臣闲聊,问他们有何礼物现予陛下,现予今日之盛宴,大家都说匆忙赴宴,未有准备,而独独颉利可汗说愿为陛下起舞,以谢陛下活命厚待之恩,试想,如此情谊,怎说颉利可汗不忠呢?”

    “陛下,请允许番臣起舞谢罪!”颉利可汗当然不傻,他哪里说过什么起舞谢恩之事?这分明是那人有意替自己开脱,何不赶紧就杆而爬。

    李渊也不想今日自己主持的宴会出现什么差头,更怕李世民迁怒李承训,毕竟君心难测,见有转寰余地,赶紧说道:“皇儿,如此说来,颉利可汗还是对咱大唐忠心的。”

    “陛下,”紧挨着颉利可汗下首一名矮小男子起身说道:“颉利可汗,确实说过此话,还让番臣代为朗诵一首胡歌,以助酒兴。”

    李承训虽不认识这个南蛮子,却知道这人是谁。史书记载,贞观七年冬那场宫廷盛宴上,李渊命颉利可汗起舞,而旁边伴诗的那人是南蛮酋长冯智戴。想来,这酋长平素与颉利可汗交好,或是与其同命相连,因此以为周全吧。

    李世民颔首道:“既然众人代你求情,朕便信你,望你好自为之。”

    “好,既如此,请颉利可汗起舞,冯酋长伴歌。”李渊高举酒杯,用力喊道。

    “好!”

    头一次,汉番两边臣僚达成了共识,汉官不希望雷霆震怒,好好一场饮宴变作疾风暴雨,而自身受到池鱼之殃;胡番那边更是不希望龙颜大怒,因颉利可汗自己的不检点而被牵扯受到无妄之灾。

    达成共识,那便和谐了,底下一片歌功颂德,祝酒敬酒之声再次响起,片刻之后,随着那颇带胡风韵律的乐声响起,底下渐渐平息下来。

    颉利可汗缓缓走入场中,起舞之前瞟了一眼李承训,以示谢意。

    与此同时,南蛮酋长冯智戴,站起身来,缓缓念出一首民歌来,配合上苍迈婉转的曲音,显得雄壮有力。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极目青天日渐高,玉龙盘曲自妖娆。

    无边绿翠凭羊牧,一马飞歌醉碧宵。

    …………

    歌声苍凉古朴,没人会觉得由这南蛮的口音念出,而感到不适,相反,这酋长的苍凉与事故,反而衬托出这诗歌大气磅礴,粗犷雄放。

    颉利可汗那高大瘦弱的身形,伴着胡风乐曲的节奏,喝着南蛮酋长那刚劲有力的诗歌,左右晃动着,跳动着,好似每一步都坚实的踏在了碧绿的大草原,那片他热爱的故土之上。

    他的眼睛湿润了,乐曲与诗歌把他带回了草原之上,他见到了满眼的青翠,无边无际的天宇,如同毡帐一般笼盖草原,微风吹拂,健硕的牛羊从丰茂的草丛中显露出来,波澜壮阔的场面充满了蓬勃的生机。

    他笑了,笑的很开心,这一部分笑,是因为他“回到”了草原,另一部则是笑给“人家”看的。

    李承训见颉利可汗在长袖舞动中,悄悄抹去了眼角的泪水,恻隐之心又起,决定帮人帮到底,做戏做到足。

    曲罢舞终,众人的情绪都被调动到了**,颉利可汗与冯智戴也如获重释,纷纷回座端起酒杯祝酒,山呼万岁。

第二十章 小公主被盗

    充满西域古风的舞蹈,低回深沉的号角,让李渊想起了自己戎马倥侗的岁月,不禁心中激动,见众人举杯,也是握杯在手,对李世民笑道:“我父子策马天下,如今胡、越一家,自古未有也!”

    李世民也是龙颜大悦,笑道:“今四夷入臣,皆父皇教诲,非臣智力所及。昔汉高祖亦从太上皇置酒此宫,妄自矜大,臣所不取也。”

    “好好好!”李渊连连感慨,内心复杂。

    这场盛宴持续很久,众人都喝得脸红耳赤,见时间不早,李世民便扶着李渊回宫休息,离开时,叮嘱长孙无忌代为照看,特许众人继续饮宴,如若喝多了不想回府的,睡在这未央宫大殿之上也可。

    李世民走了,再无约束,众人的**始才来临,此时舞姬已撤,不善酒的文官也借故告辞,只有少数几名武官与几个胡人喝得酒酣耳热,谁也不服谁,在比拼酒量。

    颉利可汗端酒离席,行至李承训身前,“多些这位大人替我解围。”

    李承训摆了手道:“可汗千万别这么说,承训不过是一介罪民,只是心感可汗内心苦忧,出言相助罢了。”

    “哎!多余的话,颉利便不说了,总之一切尽在酒里。”说罢,这老头也当真爽利,一饮而尽。

    李承训知道突厥人重酒好客,也把酒杯之内的琼酿喝得一干二净,“可汗不弃,称呼承训便好。”

    颉利可汗的大手拍在李承训的肩膀之上,高兴地道“好,为免生疏,我还是叫你小兄弟吧。”

    李承训提起酒壶,又给双方斟满酒,“小酒怡情,大酒伤身,闷酒更是要命,可汗若是心情不畅时,来找承训便好,承训请你。”

    “好!我请小兄弟喝草原上的马奶酒!”颉利可汗与李承训撞杯之后,又是一饮而尽。

    二人正在谈说,不想身边却凑来两人,正是那两个日本使者。

    “我二人也敬这位大人一杯,大人是豪杰,是英雄!”其中一个倭人开口说道。

    “哎,犬上君,咱们还没有介绍自己,太失礼了!”另一个日本人介绍说,“我叫安倍竟事,是常住长安的商人代表,”说着,他把手指向旁边,“这位是犬上布仁,本次我们倭国领队犬上三田耜的哥哥。”

    他似乎觉得自己二人的身份不够强大,因此拉上了倭国遣唐使团团长的名头。

    李承训是历史过来人,想起倭国人在近代侵华战争中的烧杀yin掠,便狠得牙痒痒,可以说对他们是极其反感的。

    但是,他也知道,唐时倭国正处在奴隶制瓦解、封建制确立和巩固的阶段,对唐朝的昌盛极为赞赏,因此向唐朝派遣了大量的使者、留学生和学问僧,包含了倭国社会的各个阶层,不同行业的社会的精英。他们如饥似渴地学习大唐天朝的制度、宗教、思想、艺术、技术及风俗。

    颉利可汗似乎对倭国人也并无好感,嗤之以鼻的冷哼过后,便向李承训告辞,找那南蛮酋长去了。

    李承训心想这些日本古人,也是一片仰慕大唐之心,对大唐极尽谦卑恭顺,远不似他们那些畜生一般的后代,便也打算与他们喝上一杯,应个景吧。谁知,他刚端起酒杯就见从门口冲进一队人马,而且不是大内侍卫,竟是带甲精兵,这带兵之将,居然是秦琼。

    “皇帝口谕,护送诸位大人回府!”秦琼说完,大手一挥。

    那兵士们得令立即散开,几乎每个人后面都贴站着两人。

    众人立刻如坐针毡,不由自主的向殿外走去,此时德贵也从殿外进来,来到李承训身边,要引着他回宫。

    李承训迈步而行,却听到身后那两个倭人用日本话交谈,不禁眉头大皱。

    他聪明绝顶,焉能lang费着这份才智不用,于是缓步慢性,侧耳倾听。

    其实现代的李承训,不仅是著名的考古专家,更是通晓了六国语言的语言专家,日语当然也包含其中。

    只听见犬上布仁率先开口道:“安倍君,那边应该是成功了?”

    安倍竟事道:“犬上君,接下来就看咱们的了!”

    出了未央宫,使臣番将们的从属全都拥了上来,那些兵士押解着这些人向午门出口走去。

    李承训听着二人说话,心中隐隐觉得他们有很大问题,待要跟上去瞧瞧,却被德贵以及身后护卫着的两名兵士夹杂着向立政殿的方向走去。

    他内心狐疑,却也没有办法,只得跟着他们走,行至半途,却望见远处立政殿内灯火通明,宫墙四周周围布满了带甲兵士。他心中着实吃了一惊,“出什么事了?”

    立政殿入夜是极其安静的,只是长孙皇后的寝宫会有些许光亮,那是大唐皇后在挑灯夜读,今日这般情景显然极不正常。

    不知发生了何事,李承训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大殿门口,却被守卫拦住。

    “李公子住在这里,请军爷放咱们进去。”德贵也呼哧带喘的跑来,说道。

    “不行,陛下有命,任何人不准入内!”守卫严词拒绝。

    李承训向内张望,见皇帝的仪驾,侍卫都在殿内前院,而正有数十人分作几排跪倒在地,都在呜呜咽咽的啼哭,心中更是奇怪。

    房门打开,迪喜从内里走出,口中喝道:“都给杂家闭嘴,谁再哭出声来,就地正法!”

    这一嗓子好使,底下立马安静下来,有些实在忍不住的,都把嘴唇咬出了血。

    “迪公公!”李承训见他要回返,连忙出言喊道:“我要见陛下!”

    迪喜见是他,直皱眉头,却是不敢擅作主张,忙道“我去请旨!”,说完转身进殿通报去了。

    不一会儿,这老太监又小跑出来,告诉守卫可以放李承训进来。

    “迪公公,可否告知殿里出了什么事情?”李承训始终好奇。

    迪公公摇头叹道:“陛下让你回去休息,你也别多问了!”

    李承训知道迪喜不会告诉自己里面发生了什么,因为皇帝近身太监的第一条准则便是嘴要严,当然更不会带他进去。

    见迪喜转身回返,他顿时心生一计,先让德贵打着灯笼在前引路,而自己则猛地转身向正殿跑去。

    “大胆!”守门的侍卫过来四人,扭住冲到近前的李承训。

    他虽内力尽失,却仍有百兽拳与天生巨力,想摆脱四人,并非难事,但在皇宫大内,没有逃走的实力,他可不敢妄动。

    “我要见陛下,或许我有办法为陛下分忧!”李承训强忍着反手被缚的疼痛,向内喊道。他现在急于向皇帝证明自己的“忠心”。

    “陛下有旨,传李承训进殿!”从厅内传出迪喜特有的公鸭嗓子音质。

    李承训挣脱束缚,快步入殿,见正厅主位上并坐着李世民和长孙皇后,两人脸色阴沉,眉头紧锁,特别是长孙皇后,眼睛红红,发丝散乱。

    “罪民参见陛下,娘娘!”李承训跪伏在地。

    “平身,”李世民语气沉重,“今日宴会,朕见你有些急智,有件事,想听听你的看法。”

    “请陛下明示!承训正要一表忠心!”李承训感觉这么肉麻的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有些反胃,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的道理是古今通用,亘古不变的真理。

    李世民摆了摆手,“少来这些虚的,朕知道你恨我废你武功,只要你能安安分分的,也不怕你恨我。”

    李承训道:“陛下,承训心里明白,还请见告您深夜至此的缘由。”

    “朕的小公主丢了!”李世民语声不大,却包含着一个父亲的心痛,“现场干干净净,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什么?”李承训大吃一惊,谁会来偷一个三岁的孩子?这可比自己行刺李世民恶毒多了。这个小公主,是太宗李世民的第十六女,也是长孙皇后所生。他脑海中立即浮现出小城阳公主在雪地上扑跑时憨态可掬的摸样。

    长乐公主走后,逗弄这个小公主便成为了李承训唯一一点儿乐趣,虽然每每被公主身旁的太监侍女阻拦,却并不妨碍他对小家伙的喜爱。

    李承训是何许人也?很快便镇定下来,“陛下,请允许承训勘验现场,与当事人问谈。”

    李世民见他神色坚定,说话沉稳,点了点头,“迪喜,帯他去!”

    迪公公应了一声,便给李承训打个眼色,当先举步出了厅,“把这两个婆子带上!”

    李承训随他出了殿门,见有四个兵士压着前排跪在地上的两个年轻妇人,紧跟着他们向偏殿走去。

    说是偏殿,其实就是就是长孙皇后寝宫旁的一间普通房舍改造的,它紧挨着皇后寝宫的,这是皇后为了看顾孩子方便。

    “就是这里,”迪喜指着那间房舍道。

    李承训见这两个妇人已被吓得如抖筛糠,便对迪喜道:“劳烦公公和四位军爷先出去。”

    “这!”迪喜迟疑了一下,还是带着四个兵士退了出去。

    那两个妇人年纪不大,约莫二十岁左右,都是胸前硕大,很显然是小公主的ru娘,其中一位的衣裤上还有一片水渍,她们失去兵士的架扶,一下瘫软在地。

    李承训没有搭理他们,而是疾步走入房中,细致入微地审视起来。

第二十一章 迷雾

    这偏殿房舍分两间,外面是客堂,里面是卧室,李承训一进来,便能感觉到这四周墙壁都透出阵阵暖意,想是怕孩子冬日寒冷,特意打的壁炉吧.

    客堂内,一桌双椅,一屏风,都用檀木做成,简单朴素,在墙角花架上还放着一盆白百合,开得正艳。

    他把外堂看了个仔仔细细,但是寻不出任何蛛丝马迹,便绕开屏风走到卧室。

    卧室里有一张整洁的嵌玉木床,摆放在角落避风处,旁边窗户底下,有一个两叠箱,上有一金色香炉,里面星星点点,似乎香烛燃尽。

    李承训虽然内功尽失,没有了易筋经对于武学的敏感洞察力,但是其百兽拳的精髓还在,不但语音,动作,甚至是灵敏的嗅觉都如野兽般敏感。

    进来之后,李承训便感觉到屋内空气有种奇怪的味道,及至发现香炉旁的窗子是敞开的,更觉有异。试想,如此大盗,何不走后掩好门窗?这么做,无非是为了冲释迷香的味道。

    虽然发现了异样,但他也没有立即去查探那香炉,而是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遍屋内的摆设,发现一应物事都是整齐有序,没有任何散乱移动的迹象,甚至连脚印都被擦除得干干净净。

    最后,李承训便径直来到这香炉前,贴近嗅了嗅,对跌坐在门外的那两个ru娘喊道:“你们两个进来。”

    那两个ru娘早已是六神无主,一听见喊声居然被吓得一哆嗦,好半天才连滚带爬的进来,进来后惊惧地看着李承训。

    李承训见状也不着急,反而蹲下身来,慢吞吞地道:“两位请不要怕,好好与我说话,把当时的情景好好回忆,说清楚,我定会帮你们周全性命。”

    他和风细雨般地与二人唠着家常,而这两人只是反复在念叨是哄公主睡觉的时候,自己不小心睡着了,醒了以后便发现公主不见了,其他一概不知。

    见再也问不出什么,李承训便吩咐让她们把小公主平时的熏香拿来一块。

    两个老婆子拿来熏香后,李承训把它放在地上,让这两位奶妈用力扇风,一来可以使熏香迅速燃尽冷却下来,二来是为了缓解二人的紧张情绪,让他们有事可做,不至于总沉浸在恐惧中。

    熏香已然燃尽,李承训一手抓起香炉中的灰烬,一手抓起地上的灰烬,贴近眼前细看,纵是他如此眼力也看不出有丝毫不同,一样的颜色,一样的精细,一样的质感。他又把香灰分别放在鼻尖下用力嗅了几遍,才最终确定:“果然,有问题!”

    两个ru娘作为看护小公主的直接负责人,她们无论如何也难逃干系,因为小公主不同常人,是专人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看护的,而她们居然玩忽职守,睡起了大觉,死罪对于她们来说都是轻的,很可能还会连累族人。

    她们受了一夜的惊吓,总算让李承训“召回”了魂魄,甚至把他当做唯一的救命稻草,此时,都可怜巴巴看着他。

    李承训见这两人可怜,便安慰道:“两位放心,我心中已有了注意,你们不会有性命危险。”说完,他走出公主卧房,吩咐迪喜不要再难为两位妇人,便径直向正厅走去。

    迪喜是皇帝的亲信太监,自然不肯听从他人言语,何况这种时候,于是吩咐道“把人给杂家看紧了!”说完便颠颠地跟上李承训去了。

    李承训来到李世民面前,搂袍跪倒,叩了个头,方才说话,“陛下,罪民有所发现,但是还是没有头绪!”他表情平淡,看不出悲喜。

    最近,他膝盖软了很多,为了自己活命,为了活兄弟的命,他不得不如此,但他每跪一次,心中便多加了一分怒气,暗下决心,早晚有一天,让你李世民跪还给我。

    “哦?有发现便好,你说来听听。”李世民神色一动,毕竟自己的小公主丢了,且不说骨肉之情,单说这皇帝尊严也是极大打击。他曾派人仔细勘察过,却是查不出任何头绪。

    李承训也不绕弯子,“罪民发现公主卧房里的香炉中被人下了迷药,所以两位看护ru娘全都被迷倒。”

    “你先起来吧!”李世民虽然言语平静,但是这种深沉之中更显严厉,“能看出加的是什么料吗?”

    李承训起身,摇了摇头。

    “迪喜,把灰烬收集两份,立刻着人送到少林寺交予医佛大师,请他看看能否查验得出是什么迷药?最好能顺藤摸瓜,找到制作这种迷药的人或者地方。”

    李承训见迪公公领命去了,继续劝道:“陛下,不如请皇门四鹰回来调查,他们有经验!”

    李世民摇了摇头,“这四个人说是抓暗影门贼首,现在杳无消息,而且远水解不了近渴呀!”

    “陛下,罪民还有一个办法不妨一试,”李承训等得正是这个机会。

    “说来听听!”李世民知道他聪明机智,不禁心中一动。

    李承训躬身一礼,“小英子是盗窃高手,其师多为江湖神偷,不如陛下放他出来,让他看看这盗贼的手法,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李世民闻言面色一沉,眸中精光一闪,“朕许你住在立政殿,偏偏今**离开之时,就发生这种事情,而你又想借此捞你兄弟出来,不得不让朕浮想联翩啊!”

    “陛下,承训如何,长孙皇后看在眼里,况且长乐公主情义在前,某断不会做此种丧尽天良之事。”

    他说的很平静,因为他知道李世民深谙用人之道,断不会看不出自己已山穷水尽。他现在武功尽失,别说暗影门,即便连丐帮都很难掌控,或者说没有底气去掌控,另外他最大的对手贾维在逃,药色和尚失踪,甚至他们会随时出现要了他的命。因此,李承训要想活得好,他只有绑住皇帝这一条路,至少在他想到其他出路之前必须这样。

    果然,李世民也就是这么一说,他不过是想发泄一下对李承训这种见缝插针,假公济私以救朋友的做法感到不满而已。

    李承训见他面色缓和,继续说道:“陛下!来人既然是掳走公主,便不是要杀她,公主暂时不会有危险,但公主在外,变数太多,所以还得及早解救出来才是,至少也要摸查一下对方,总不能让人家牵着鼻子走!”

    这一句话非常有效,引燃了李世民心中的怒火,想他沙场征战,阴计阳谋用得多了,这刚太平了几天?放松了几天?仇人便欺负到自己头上了。

    虽然恼怒,他面上却平静似水,砖头看了看身边的长孙皇后,见她眼圈通红,轻咬着嘴唇,心中叹道:朕的好皇后,即便此刻你都不愿出言干扰朕的决策,朕又如何肯让你难过?若是这钦犯真能救得小公主,饶他一命又如何?”

    “碧桃,你去让秦将军进来!”迪喜还没有回来,李世民便安排皇后身旁的贴身侍女出去传唤。

    甲胄摩擦出的金戈之声由远及近,秦琼踏步进来,向皇帝行过礼,便听到上命:去天牢,把钦犯小英子刑具加重,带到这里来!

    秦琼迟疑了一下,又看了一眼李承训,而后抱拳,“遵旨!”又踏步走了出去。

    李承训心中暗喜,见李世民皱眉深思,打算趁热打铁,试探着说道:“我分析贼人无外乎两个情形,一是抓走公主以为要挟,至于有什么值得让他们冒天下之大不韪来要挟皇上,这便需要皇帝三思了。另外便有可能是皇帝仇人,以此来报复皇帝,而不选择杀人,说明这仇人也并非是穷凶极恶之徒,可能另有隐情,还是要请皇上三思!”

    他必须要表现出来自己的才智,因为李世民是爱才之人,同时也要表现出自己的忠心,因为哪个皇帝也不许卧榻之旁有他人安睡。

    片刻之后,当小英子笑嘻嘻地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李承训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可那声“大哥”,使他立刻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真的。

    就在这时,李世民的话语,淡淡地从上座上飘来,“你说过他是去暗影门拿东西的最佳人选,而且他偷了朕的宝物,这东西还得着落在他的身上,你在帝都,倒不担心他不回来。”

    李承训见小英子骨瘦如柴,鼻青脸肿,但气色尚好,身上伤口也分明敷药包扎过,想是李世民早已想通要用到小英子,因此善待于他了。

    “小英子,你我二人该叩谢圣恩。”说着,李承训当先跪倒。他现在算是体会到,当年邹凤炽动不动就给他下跪的苦楚,谁没事儿愿意跪啊?都是不得已而为之。

    小英子机灵,见识快,虽是后发,却几乎与李承训同时跪倒:“叩谢皇恩,小英子必当洗心革面,报答陛下之恩!”

    “哼!”李世民脸上升起一片厌烦之色,“口是心非的小子,怕你只对你们李门主忠心吧,何必再来糊弄朕?朕最讨厌有人当面欺瞒朕。”他语色变得凌厉,面目生冷。

    小英子身子伏在地上,却是不敢开口,他常年在宫里生活,知道君心难测,此刻最好还是保持缄默,否则,皇帝正气不顺,无论他说什么都是错的。

第二十二章 受命破案

    李承训见天威难测,连忙说道:“陛下,时间紧迫,我带小英子进去勘验现场,待找回公主后,我们兄弟俩任你处罚便是.”

    “嗯,去吧!”李世民颔首说道。

    李承训出门之前,回望了一眼始终愁眉不展却并未说过一句话的长孙皇后,见她也正望向自己,那眼中流露出一抹期待和信任,目光相碰,他顿时觉得心中好似被她引燃了一团火,暗下决心不能辜负皇后的信任。

    迪喜刚办完皇帝交代的“送香灰”的事情回返,便又被安排引导李承训再度勘验现场,他一抹额头上的汗水,精神抖擞地当先引路,仿佛皇帝越让他做事,他便越是来劲,感觉受到了莫大的信任与厚待。

    路上,李承训没有与小英子攀谈别后的情形,只是简单明了的说了自己方才勘察的结果。

    因此,一进偏殿,小英子便来到香炉旁,里里外外仔细的查了一遍,也是毫无头绪,不由得喃喃自语道:“不可能啊,既然在这里下了迷香,不是从窗子来的,必是从正门来的,两个ru娘不可能丝毫没有感觉,难道她们真是在不小心睡着了之后,才中的迷香?”

    李承训摇头道:“为了照看小公主,八个ru娘四小时一轮换,不可能会睡着,我问过当值的那两位,她们很确定没见到任何人,却不知怎么就睡过去了。”

    小英子又查了一遍其他地方,依然毫无所获,回到李承训身边,苦笑道:“大哥,你别费心了,能再见到你,小英子已是死而无憾了!”

    “来,英子,你再看看这里!”李承训拉着他的手来到墙角儿,目的是躲开门口的迪喜,他压低声音道:“公主被盗之事,我多少有一点眉目,你随便编一个盗贼身份,咱们一起揽下这活儿,这便是绝好的脱身机会。”

    小英子没大听明白,但他充分信任李承训,愣怔过后,便开始揣摩江湖上哪个大盗的名头响亮?暂且栽赃到他的头上,待查出真相后,自然还他清白。

    “小英子,你说江湖上哪位大盗有如此胆量,如此手段,能作出这事?”李承训开始演戏,挑拨着说。

    小英子一拍大腿,欣喜地道“对啊!我怎么把他给忘记了?”。

    李承训心中叫好:这小子演得还真像,配合着说道:“谁?说来听听?”

    “大哥,我还不确定,能让他们找个梯子来吗?”小英子眉头深锁,一脸郑重地道。

    不会吧,这演的是哪出?李承训心中泛起嘀咕,却也是信任小英子的智计百出:大概他是要把这戏做足,以求完全吧,继续配合说:“劳烦迪公公了!”

    迪喜“哼”了一声,其实他根本就不信两个反贼能破此迷案,也特别不能理解为何皇上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他们。

    片刻之后,有侍卫把梯子搬了进来,并按照小英子的要求,架靠在香炉旁的墙壁上。

    皇宫内的殿舍举架都高,小英子爬到梯子尽头,仍是够不到顶,便一个纵跃,跳了上去,跪伏在房梁上细细查看起来。

    所有人都抬头仰面,看着小英子在房梁上缓缓蠕动,不知所以,一脸茫然李承训内心猛然警醒:如何把这茬给忘记了?小偷是梁上君子,必是从门内进来,藏于屋梁之上,得着机会才投下迷香,而在奶娘迷倒之后,便大大方方的抱走孩子,再开窗通气。

    李承训拿不准是否如他所料,只等小英子的验证,看来,或许还不用编排理由了,但如果找不到有盗贼的痕迹呢?

    “大哥,你上来!”小英子在上面呼喊,言语之中竟有激动之色。

    李承训忙顺着梯子爬了上去,他没有内功,可百兽拳还在,一个“猿攀”纵到梁上,急道:“发现了什么?”

    “大哥,你看这里。”小英子眸中发亮,手指着一处梁脊。

    李承训顺他手指的方向,趴到近前,发现那里有一些细小的孔洞,比针孔粗了很多,“这?”

    “大哥,你看这一路都有!”小英子又引着他,顺着脊梁指点了几处,“我猜到这人是谁了?”他激动得脸色有些涨红。

    “谁?”李承训紧张并兴奋着,既然有了眉目更好办了,一是不用没由头地瞎编,二来真实存在,破绽就少,更可信。

    “我师父,我其中一个师父盗日鼠。”小英子一字一顿地道。

    李承训在江湖上也是混迹多年,自然知道这人的名头,据说此人作案之后,一定会在施主家里画上一个大太阳,意思是朗朗乾坤,敢盗日月的意思。此人亦正亦邪,说不上盗亦有道,也绝对不是什么人都偷。

    “你确定?”李承训知道对皇帝大人谎报军情那可是欺君之罪,可得询问仔细了。他也曾怀疑过此人,但想这人还不至于来皇宫冒险去偷盗一个孩子。

    “没错,”小英子信誓旦旦地道:“他轻功极高,只要稍有攀附之物便可坠而不落,因此,他特别制作了一副沾满钉子的手套和鞋子,这样,他便可以长时间攀附在某处不落,比如那香炉的棚顶。”

    “好!走,和我见皇上去!”李承训也是心中高兴,看来,这线索又多了一条,小英子此番立功,对于他的安全便又多了一番保证。

    在回立政殿正厅的路上,李承训一直低眉思索,“暗影门的贼偷老师现身,难道和红娘有关?还是贾维的余党?或是巧合,此人根本就不属于暗影门?而那些日本人呢?他之所以方才让小英子宁可说假话,也要先承认自己探察出了眉目,是因为他觉得那俩个日本人的话语可疑,神色可疑,偏巧宫里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日本人那里便值得一探了,至于结果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一个机会,虽然可能破不了案,但总比坐以待毙强。”

    此时天光放亮,二人回到立政殿去复命。

    李承训把最新探得的消息公之于众,喜得李世民起身离座,连连叫好。

    “有眉目便好,既然他是你师父,那他也是暗影门的人?”李世民边说边来到小英子身前。

    “不是!”李承训有过目不忘之能,早已背下了暗影门所有人的资料,里面根本没有此人,因此他赶紧回答。

    当然,他多少隐瞒了些事实,因为他不能确定这‘盗日鼠’是否就是,那不在花名册中的四名清除卫之一,但无论怎样,李承训都不能承认那人是暗影门的人,他不想再给暗影门树敌。

    李世民听闻未置可否,而是直接转移话题,迫切地问道“小英子,知道去哪里能找到他吗?”。

    小英子不由自主地看了看李承训,答道:“禀陛下,此人无家无业,行踪不定,实在不知去何处寻找,况且,小奴也未见过他的真容,他教授奴婢功夫之时,都带着一张面具。”

    李世民闻言眉头深锁,然后转头看向李承训,“你有什么想法?”

    李承训分析道:“现在基本已经肯定为盗日鼠所为,请陛下立即发旨,缉拿此人,即便没有此人面目,也要画出身形,目的是警告这人,咱们已然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令他投鼠忌器,不敢对公主做出进一步伤害。”

    “嗯!”李世民点头道:“这人为草莽之辈,敢于偷盗公主必是受雇于人,想那人必在京城不远接应,朕可再拟一道旨意,全城封锁,大肆搜捕,看他能逃到天上去?”

    “万万不可!”李承训连忙说道:“如此一来,那雇主担心事情败露,想要消除隐患,暗害了公主怎么办?”

    “啪!”的一声,李世民拍案而起,阴声道:“天子脚下,这些贼人狗胆包天,真以为能拿得住朕?朕就算舍了公主也势必要拿住他们!”

    李世民的突然爆发,把李承训吓了一条,他瞄了一眼长孙皇后,只见她脸色惨白,浑身也是一震。

    “陛下,贼人是一定要拿的,罪民的计策是外松内紧,让贼人以为咱们的注意力都在盗日鼠身上,而实际上咱们再秘密派出一些精干人员,随时注意全城上下的举动。”

    李承训见李世民在凝神细听,便知道对方已然默认自己的说法,便滔滔不绝的把他对于此事的想法,以及行事步骤一一讲出,最后说道:“陛下,若信得过罪民,便让罪民私下里去查这件事情。”

    李世民听完他的计划,思索了片刻,觉得的确是周密可行,只是不放心他和小英子去具体办事,但想到那个叫无忧的女人还在天牢中,也不怕他们就这么跑了,毕竟这李承训舍命救奴仆的壮举已然深入人心,料想干不出那丢卒保车的事情。

    “好,但是你要记住”,李世民终于下定决心,信任他一回,“朕有三个条件,其一,必须每日回立政殿说明进展;其二、朕只给你七天时间,若是破不了案,必有重罚;其三、必须让德贵时时跟在你身边。”李世民开出了自己的条件。

    “罪民李承训,谢陛下宽容之恩,定当破解此案,已报答陛下!”他再次跪拜,小英子也如是拜服。

    李世民挥挥手,“去吧,若你真能立此功勋,朕会考虑赦免你的罪孽!”

    李承训心中一喜,山呼万岁过后,长身而立,又对长孙皇后道:“娘娘对承训恩重如山,小公主的事情但请娘娘安心,承训一定想尽办法速速救回小公主。”

第二十三章 盯梢

    李承训、小英子、德贵三人回到立正殿后园的住处,几人闹了一夜都是疲惫不堪,此时已过了早饭时间.

    “德贵,去弄些吃的送到我房里来!”李承训吩咐道。

    德贵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走得远了,突然回头呸的吐了一口,“这么吩咐我,还得给囚犯弄吃的,看你们查不出公主下落,如何收场!”

    他不知何时起开始恨上李承训了,也许是跟着他没有收拿好处的机会,又或是每日盯梢太过疲劳,总之,德贵恨不得快些换个差事。

    李承训见德贵走的远了,才在小英子耳边低声讲了昨日万国宴上的发现,以及他对此事的看法和安排。他担心德贵回返,因此说的极其快速简略。

    “大哥,太好了,我都听你的!”小英子正在犯愁如何在七日内找到盗日鼠,现在有了李承训的锦囊妙计,竟激动得热血上涌。

    此时,德贵端着饭食进来,见二人聊得正欢,表面上装得随便,却竖起两只耳朵凝神细听,不过听得却是些两人久别重逢后的嘘寒问暖,虽然心中狐疑,却也无可奈何。

    “来,咱们快吃,然后去四方馆走走!”李承训虽是一夜未睡,却是极其兴奋。

    “公子!这,已经一夜未睡了,咱们是不是先睡一下!有了精神再去寻找?”德贵口中满带着不耐和抵触情绪。

    李承训并未正眼看他,只顾快速吃饭,口里参杂着未尽的食物,含混道:“德公公累了就歇着吧,小公主走失是大事,我可不敢耽搁片刻!”

    德贵被他这话噎住,一口气未转上来,冷哼了一声,也不再言语,想吃两口饭,却是怎么也吃不下去。

    “走了!”李承训一抹嘴,给小英子使了个眼神,起身便走。

    小英子自然会意,“好叻!”轻抬手脚,紧随其后。

    德贵则是重重的把碗摔在桌上,却也不得不起身相随。

    小英子与李承训并肩而行,他原本是不肯的,因他始终当自己是李承训的仆从,但见到这位主子眼中那抹不容置疑的威严,与诚信礼敬的坦诚,也只得赶上几步,却仍是拉后他半个身位。

    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小英子总想自己是个太监,而李承训还这般尊敬自己,肯为自己舍命,又千方百计的救自己出天牢,这份情谊,这世上怕是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会给他。

    德贵始终尾随在二人身后,可他也没闲着,心里早把前面二人骂了数十遍,这才稍微解解气。

    就这样,一行三人来到宫外的四方馆门口。

    四方馆是隋炀帝时设置的,主要用来接待东西南北四方少数民族及外国使臣,有使者主管双方往来及贸易等事,以通事舍人主管,属中书省。唐承隋制,完全接受下来。

    其他的官署都设置在皇城与宫城之间,唯独四方馆是设置在外郭城里,靠近西市附近。馆内的居住人员,主要是周边民族和国家派遣至唐的各类使客,如朝贡使者、朝见使者、求请使者、和亲使者、互市使者、答谢使者、吊祭使者和侍子、留学生和政治避难人员等。

    “走!上去喝酒!”李承训并未进入四方馆,而是招呼着进了四方馆对面的一个酒肆。

    “喝酒?”小英子一愣,但他习惯了信任与服从,知道李承训的精明,嘿嘿一笑,便跟了上去。

    “什么?刚吃了早饭,你喝酒?”德贵满嘴抱怨,见二人没了身影,狠狠的跺了一脚,无奈地跟了进去。

    李承训找到正对四方馆的那面窗子底下坐了,要了一壶酒,二斤牛肉,才想到自己分文皆无,“德贵,你带银两了吗?”

    “杂家从来不带钱!”德贵仰着头,高傲地道。

    小英子两手一摊,向下甩了甩,不用问,刚从天牢出来的人,怎么可能有钱?

    “德贵,你回去宫里,到皇帝那里取一百两银子来。”李承训笑着说道。

    “什么?你当皇宫是你们家呀,”德贵终于忍不住暴怒,“再说,凭什么让我去?”

    李承训苦笑道:“皇上吩咐你听我使唤,你?有意见吗?”

    德贵为之语塞,的确,皇帝是这样交代他的,但皇上还说让他监视李承训,可这却是只能做,不能说的。

    他终于忍受不了了,随口说道“不去!”,但说完便后悔了。德贵胆子很小,很怕李承训去恶人先告状,现在可是皇上丢了公主正烦心的时候。

    李承训虽然在与德贵说话,眼睛却一直瞟向四方馆大门,正打算再说两句把德贵挤兑走,却突然看见安倍竟事和犬上不仁从门内走了出来。

    “走,英子!”李承训低喝一声,起身就向外走去。

    店小二见三人同步向外走去,连忙跑到门口拦住,“客官,您,您酒菜钱还未结呢。”

    李承训的目光依然在那两个日本人身上,见他们已然转过街角,心中惶急,一把推开小二,“找后面那个太监算账!”

    小二见他不好惹,忙退了一步,拦住德贵。

    “咱们点的酒菜,又没上来,杂家还没吃,给你结什么账,闪开!”说着,德贵一挥手也要往外闯。

    “这位公公,天子脚下,您可不能赖账啊,这菜您没吃,可料都下了。”小二依然不依不饶。

    德贵急得满脸通红,却是不敢太过张扬,只得好好叙说,他一个小太监可担不起这坑民的罪名。整个贞观一朝,一个贪官都未有,可以说是中国封建社会的奇迹,他一个小太监岂敢吃饭不给钱?

    李承训顾不得德贵,已与小英子没入人群,拐过墙角,缀着那两个日本人跟了过去。

    这两个日本人很明显是出来采买物品的,几乎是店铺,他们便定会进去看看,什么珠宝、瓷器、丝织品、茶叶等等都买了不少。

    但李承训却是越看越觉得奇怪。虽说当时来中土的外国商人,多是贩卖这些物品回国赢取暴利。可倭国则不然,他们主要是学习大唐文化,改革他们的政治、经济体制。对于这些时兴的奢侈品,他们也想要,却是因为他们国家太穷,根本没钱去买,只能靠官方上大唐帝国给他们朝廷的打赏。因此,这两个日本人哪来那么多私钱?去买了这许多东西?会不会与公主失踪有关?

    正午已过,李承训见那两人转进一家小酒肆,便对小英子道:“我进去探探,你藏在暗处,待会儿不用管我的去向,只给我盯住那个叫犬上布仁的。”

    他记得遣唐使的领队,似乎叫犬上三田耜,因此怀疑这个叫犬上布仁的或许是他的化名,至少是与他有些关系的。

    “行,放心吧,大哥!”小英子在天牢憋得久了,这会儿得见天日不说,还能为自己誓死报效的恩公做事,精神着呢。

    李承训用力地拍了怕他的肩膀,便迈步进入这家酒肆。

    酒肆简单、简陋,如若把天香楼比作现在五星级大酒店,那这家酒肆,也就相当于小规模的路边排挡,只有七八个座位,用餐的也尽是些底层民众。

    李承训心中更加疑惑:有钱买名贵珠宝?却无钱去好点儿地方吃饭嘛?他见犬上布仁和安倍竟事正坐在角落里窃窃私语,便假装找寻空座位,无意间走到与他们相邻的位子坐下。

    “客官,您要什么?”小二哥连忙陪着笑脸过来。

    “店里,最贵的,最拿手的上四样。”说完这话,李承训心里就后悔了,没钱吶,他刚说了个“等”字,便看到小英子在酒肆门口向他摆手。

    李承训心中一喜:这小子来得正好,得让他给我回去弄钱去,谁知他刚出的门口,小英子便嬉皮笑脸的递上一包东西到李承训的袖中,“大哥,想你进去得用钱。”

    “哪来的?”李承训颇感诧异、小英子尴尬地笑道:“借的,但你放心,借大户的!”

    李承训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定是在路旁偷的,苦笑道“做大事不拘小节,但一定要盗亦有道。”

    小英子闻言,自然连连应诺。

    李承训再次回到酒肆,这会儿囊中鼓荡,自然便是身板挺直,在经过那两个日本人身旁之时,突然停住脚步,假装诧异,“两位,两位可是犬上先生,和安倍先生?”

    “您是?”安倍竟事面露疑惑,他感觉这人似曾相识,却又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哎呀,您真是贵人多忘事,”李承训一边比划,一边说道:“昨日,咱们在皇宫……”

    “啊,是李君?”安倍竟事终于想起来了,立刻起身深躬一礼。

    犬上布仁也起身施礼,马脸之上笑容可掬,“李君是皇帝红人啊!”

    他们并不知道李承训的身份,只见他能参与皇宫盛宴,便认定他与皇帝关系匪浅,自然说话客气,稍带着巴结之意。

    李承训按照中国古礼抱了抱拳,“二位客气了,既然这么有缘分,不如今日在下做东,咱们一醉方休。”

    “缘分?做东?”犬上布仁似乎对这些词语似懂非懂,“哦,哦,一醉万休!”

    “犬上桑,李君的意思一起喝酒地,他请客!”安倍竟事在中国十几年,可以说是个中国通。

    “小二,并桌,加菜!”李承训说着,便坐在这两个倭人旁边的座位上。他很享受这种在倭人面前趾高气扬,不容置疑的场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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