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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妹妹猴     大唐隐王txt下载     大唐隐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四章 请君入瓮

    “李君,您太客气了!”

    “那就,感谢李君,请您多多关照!

    犬上布仁和安倍竟事站在李承训身旁,一边点头哈腰,一边连声道谢,甚至都未敢马上就座.

    李承训很享受这种被仰视的感觉,再一看二人一身粗旧衣衫,口口声声喊着“李君”,“多多关照”的模样,竟显得憨态可掬。

    “嘿!”他突然间顿悟了,明白了一件事情。这件事情一想通,他不由得心情大好,竟看着这两个小鬼子的祖宗也不那么讨厌了,不禁“呵呵”地笑出声来,笑着笑着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两个倭人见他发笑,还当是李承训高看自己一眼,喜欢与己结交,便也稀里糊涂地陪着笑了起来。

    李承训突然发笑,是因为他发现现代日本人的生活习惯,似乎全都来自于他们老祖宗的劣根性。当然,有一说是日本人的老祖宗为中国人,这个咱们暂且不论,只说日本在唐朝时期的那一代祖宗。

    唐代时的日本社会为农奴制,可以说政治、经济、文化、礼节全都落后于世界先进国家,而相比于中国唐朝,更是相去甚远。

    来华求学的倭人自认为粗鄙,其一无所有,那点儿朝贡之物还不如李世民赏赐的丰厚,因此便只能时时以鞠躬之礼表示对师长的敬意,以示对大唐的遵从。

    因此,您看世界各地民俗风情不同,但唯有日本人的鞠躬礼,行之随意,随处可见,很有可能这一礼节是始于唐朝,而沿袭至今的。

    除此之外,当今日本人尊称他人时,会在姓氏之后加上“君”;还常常会说“请多关照!”这也多半始于唐朝,当时,鬼子的老祖宗面对的比他们更加优秀的大唐子民,自然觉得低人一等,便心甘情愿的敬称中土人士为“君”。二那句“多多关照”更是体现了他们的弱小与地下地位,根本不奢望能与大唐子民平起平坐,只求纳贡称臣,还得请求多多关照。

    李承训忍住一肚子的暗笑,先是大赞了一番倭人谦虚好学,礼貌有加的品质,又表现出对倭国极其有兴趣,渴望交往的强烈愿望。自然,他也吹嘘自己有长孙家族的背景,并不时地露出自己腰间那个小英子为他偷来的钱袋。

    这两个倭人哪有李承训的心眼?加之对唐人根深蒂固的崇拜,很快便与他推心置腹起来。

    李承训探知,那个叫犬上布仁的圆脸矮胖子,是本次遣唐使团长的亲哥哥,而那马脸的安倍竟事是久居于此的倭国商人。

    犬上布仁相对憨直,安倍竟事比较油滑,李承训便主攻前者,套他的话,可每每关键时刻便被后者给搪塞过去,即便如此,他还是探到一些颇值得玩味的信息。

    再过几日,犬上布仁先行回国,中国通安倍竟事正在陪他采买些私人物品回国,而他们可以买得起那许多珠宝玉器,是因为二人最近发了一笔财。这笔外财完全与遣唐使无关,其实他们只是借用遣唐使的身份,实际上服从的却是另外一个组织,另外一个人,并且这二位与遣唐使团的关系并不好。还有一点,颇为耐人寻味,那就是这二人都崇尚中国武术,他们那个组织也都热衷于此,而他们那位首领武功更是非常之高。

    但这些信息远远不够,李承训了解越深,越觉得其间可能隐藏着更大的阴谋,但他也不好逼问太凶,以免对方产生警觉。

    就在酒酣耳热,情绪刚刚好之际,李承训开口说道:“李某与二人一见如故,不如今晚由在下做东,请两位去天香楼坐一坐。”他抓住二人贪图享乐却舍不得花钱的心理,便提出这一建议,打算把这两人文火慢炖,务必套出他们守口如瓶的秘密。

    那时倭国民智刚开,哪见过天朝的繁华?可这繁华背后,却需要纸醉金迷来体验。安倍与犬上虽然在倭国都有些积蓄,特别是安倍竟事,在中国这两年没少敛财。可他们底子薄,再怎么折腾也至多算是个三流商人,毕竟舍不得乱花钱,因此即便现在发了横财,却宁愿去买些贵重礼品带回国去,也不肯去那销金窟挥霍。

    “什么?天香楼?”安倍竟事的眼睛猛然间变得锃亮。他久居京城,不比那刚从倭国本土来的土包子犬上布仁,自然知道这个地方的水深,只是他不理解李承训与他们萍水相逢,怎会请他们去这天下第一的酒楼?

    “安倍君,对于在下来说,这天香楼是每月都要去上两次的,不知你们二位肯奉陪否?”李承训笑容恬淡,不温不火。

    他有一种预感,很可能公主被盗,这些倭人也参与其中,可他又不能十分确定,毕竟这些倭国人无论身份、势力,还是武功、才智,都属末流,恐怕他们也没那个胆量,再说也没有动机,但是这突然出现的神秘组织和神秘人,却无形中给这种可能性加大了力度。

    他有必要再安排一个大场面,所谓一回生二回熟,到时不怕无法突破这两个倭人的心理防线。

    安倍竟事激动得额上见汗,上下打量着李承训,“李君黄鼠狼给鸡拜年,总有什么目的吧!”

    李承训一怔,随即明白过来。这倭人学得中原歇后语,却是曲解了这话的原意,但也算表达出来了疑惑本意。他呵呵一笑,“实不相瞒,在下欲做倭国与中原的生意,因此需要与二位好好谋划一番,不如晚上详谈?”

    “哈哈哈!”安倍竟事悬着的心终于放到了肚子里,取而代之的是兴奋得通红的马脸。天香楼是有钱人的天堂,可他却从未去过,但凡路过时也就只能用眼睛瞟一瞟大厅中热舞的胡姬,现在,自己有机会可以近距离感受那异域胡风,怎能让他不激动?于是,情不自禁地说起了母语“呦西!呦西!”

    李承训懂日文,却极其厌烦这些词语,“咱们酉时天香楼见?”

    “好好,李君要找我们倭国做生意的门路,找我们便好,使团地不行,哈哈!”安倍竟事极其热情的说道。

    “好,那咱们不见不散,李某先走一步,”李承训从钱袋中取出一锭碎银,而后起身抱拳,“请!”

    两个倭人见那碎银差不多一两有余,结过账后,会剩下不少,对李承训这位土豪更是好感剧增,“好,李君请,晚上不见不散。”

    李承训走后,犬上布仁向安倍竟事询问起天香楼的事情,后者便侃侃而谈,什么“波斯富”,“黑昆仑”,“裸林邑”,“火罗姑娘”等等,说得天花乱坠,好似亲自去过一般,实则也都是道听途说而已,但这些足以令犬上布仁佩服和向往了。

    天香楼的奢华,未亲临过的人,是不会感知的,它占地有数十亩,分前楼和后楼,前楼为通宵营业的大酒楼,后楼为住宿的客栈,二者相聚有半里之遥,但这半里之内,却全都归属于天香楼,期间绿树成荫,小桥流水,一片田园之态。

    黄昏时分,安倍竟事和犬上布仁跟随李承训进到天香楼阔达奢华的大厅中,便傻了眼,他们哪里见过这种气派?四壁雕梁画栋,身边美女如云,周围香气萦绕,他们就如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哪都觉得新奇,却是也不敢乱走,紧紧跟在李承训身后,眼睛却不停的四处张望。

    天香楼前排的位子都已经定出,李承训求肯了半天,又花了大价钱,那掌柜的才在前台过道旁给他们硬挤下了一桌。

    三人点了菜肴酒水,李承训只拣好的点,把那两个日本人惊得直吐舌头,对李承训敬佩之感油然而生。

    这俩人趁李承训不在,也暗自合计起来:这顿饭下来,算上贿赂那店家的银子,得有五百两之多。白日里,对方提到打通商路一事,却全然还没有交代运作的细节,现在如此大手笔的摆出,不得不令二人心中惴惴。这万一商路不通,而又是两人力所不及的事情,那这人还不得杀了他们?

    还好,不久之后,李承训便看出了两人的顾忌,说起了“正事儿”,他笑道:“布仁,竟事,在下想雇条大船装满物资,去倭国做生意,还请两位引荐给犬上大使,并动用贵国官府的力量保护在下的安全,当然,疏通各处的费用也是在下出。”李承训说得极其猥琐与暧昧。

    犬上布仁和安倍竟事闻听只需他们做好搭线之功,相互对视一笑,眉目间立刻放松下来,一种趾高气昂的神色立刻在脸上升腾起来,绝对是一种小人得志的神情。

    倭国国穷民若,生产力低下,中土的紧俏货物,在那里绝对是稀罕货,日常用品也是供不应求,若是拉上一船过去,卖上个好价钱也是不难,总之高端的卖给皇家,低端的卖给百姓,反正是不会亏了去。到时,再从日本饭卖些土特产回去,这利润却是难以想象。

    李承训察言观色,见这个方案说服对方,也是心中一定,继续劝酒进言,总之是好话不厌其多,并许诺事成之后,一定给二**大的好处以感谢搭线之恩。

    这两个倭人见这个土豪有求于己,并承诺不管是否成事都重重感谢他们,当然更是乐开了花,这心情一放松,酒便喝得畅快,不知不觉话也多了起来。

    李承训心中暗喜,但他觉得还不是火候,他还得绷着,绷到午夜来临的那一刻。

第二十五章 纸醉金迷

    午夜的天香楼更加的疯狂,在所有食客的欢呼呐喊声中,一股靡靡的西域乐声响彻大厅,一股浓郁的香气弥漫开来,再一看,十八个黑纱罩身金发碧眼的西域女子,扭动着身躯,如水蛇般从幕后游移到前台。

    西域美女身材丰满柔美,黑色的暗纱笼罩下,使她们的肌肤若隐若现,更增添了一股神秘气息。她们分作两列,摆出各种妖娆的姿势,一会儿胸脯抖动,一会儿肚皮紧缩,翘臀轻摆,腰肢乱颤,的确极具诱惑力,引得底下一众汉子大声呼喝着:“脱!脱!脱!”

    安倍与犬上早已按捺不住,与众人一起喊着“脱,脱,脱!”他们虽是没见过这场面,但在如此气氛中,早已入乡随俗,完全融入其中,西域美女们不为所动,直到一曲结束,方才扭动着身躯,排成一排站到前台,整齐划一的手指轻轻向上一挑,那肩头披散着的覆盖全身的黑纱便瞬间滑落。

    “啊~”台下众人彻底沸腾了,纷纷起立,嘶嚎着,这癫狂的声音混杂在热血迷情的西域乐曲中,使整个空间内的热烈氛围达到顶点。

    安倍竟事见犬上布仁的鼻血不自觉得流了出来,狠狠地白了他一眼道,“没出息,真丢人!”

    犬上布仁哪有空搭理他?此刻他完全沉浸在了**与癫狂之中,已经恨不得飞到台上看,只见他眼睛外凸,嘴唇上撅,早已按耐不住,甚至想一亲香泽。

    舞姬们轻纱滑落,露出了除了三点之外的全部肌肤,他们以更大尺度的动作扭动身躯,舞动起来更是时不时把**部位,若隐若现的暴露出来,极尽挑逗。

    台下众人欢呼不断,激情澎湃,这也不怪他们,纵使开放的唐朝,这种赤身**的尺度,也是不被朝廷法度所允许的,但在这里可以。

    李承训自然不会放过如此劝酒的良机,频频举杯,而这两个倭人正自叫嚷得口干舌燥,见他敬酒,也是来者不拒。

    犬上酒量一般,安倍酒量稍大,李承训便始终掌握着一个度,使两人不至于醉倒,又可以问出底细的度。因此,他的注意力始终在这二人身上,至于那舞姬,他几乎都没有正眼瞧过。

    他不去瞧,不代表舞姬表演的不好,现在,台上的十八名舞姬,缓缓摘掉头上的面纱,露出姣好的容貌。

    黄头发,浓眉毛,蓝眼睛,深眼窝,高鼻梁,大脸盘,任意一个姑娘都可以用绝色来形容,而十八个姑娘,都是一般的个头,一般的美貌,一般的风情万种,也就是天香楼能做到这点整整十八个!

    所有人再次沸腾起来,都跟打了鸡血一般,站起身来,舞动着双手,疯狂的吼叫着,“这里,这里!”

    李承训听得众人吵闹,不禁瞟向台上,见十八名舞姬中已经有两人来到台下,他以为这些热血上涌的观众会疯狂的一拥而上,可事实是,所有观众都很守规矩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这种秩序井然与狂热的失去理智同在一个现场出现,让他很不理解,不过他马上就找出了缘由。原来,这是天香楼的规矩,舞姬下场,表示要与观众交流,而观众却必须要与她们保持距离,否则便是坏了规矩,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舞姬们也不是随便下场与观众交流的,而是只围绕着那些高举着银子或银票的人,为她们起舞。

    此时,一名舞姬,在一个男子身旁热舞起来,妖娆多姿,眉眼勾魂,时不时的还用玉手轻抚那男子的面颊。

    那男子似乎觉得舞姬围着他舞蹈而格外骄傲,直到那舞姬做出手抚酥胸的动作时,他才把手里举了好半天的一沓银票塞到那舞姬的底裤上,随即哈哈一阵怪笑。

    舞姬应声而去,回到台上,依旧不停的旋转舞蹈着,而其他的舞姬也时不时的来到台下,进行方才那一幕的重复。

    安倍竟事和犬上不仁的yin火被点燃,他们也甩着右手大声喊叫着:“这里,这里!”他们由于太过激动,喊的是日语。

    那舞女哪会理他们,别说听不懂,即便听得懂也是不会来的,她们只会看谁手里高举的银票多。

    李承训拍拍二人的肩膀,笑道:“两位,别急,我一句话,便可令他过来,你们信是不信!”

    “我地不信!”犬上布仁连连摇头,他喊了好半天,嗓子都哑了,又灌了几口酒,人家根本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那我们来打个赌,若我赢了,你们便连干三杯,若我输了,我便上去把那女人给你们抱一个下来!”李承训一脸坏笑道。

    “嘿嘿嘿!”安倍竟事yin笑着连声应诺,“李君,可不要食言哦!”

    李承训高喝一声,“来!”随即从怀里夹出两锭银子,看样子都是十两足银。

    在他们近前舞台上的四五个舞姬立刻扭动着身体,游荡过来,有一人竟然跃下台来,走到三人身边,香气袭得李承训脑袋昏沉沉的。

    另外三个舞姬也紧随而至,四人在他们三人周围环绕,舞动,并时不时的探下身来,令那硕大的胸口暴露在众人眼前。

    两个倭人彻底癫狂了,他们哇哇乱叫着,竟然挥舞着双手去抓那硕大的果实,可是人家早有准备,轻盈的扭动着身躯,避了开去。

    李承训见这两人一抓不成,一抓又起,顿觉老脸通红,暗道:这又不是妓院,岂可这样胡来?这二人也太没素质。

    想罢,他连忙把这两锭银子塞入其中两个舞姬胸口。那两个舞姬秋波猛送以示谢意,然后在李承训身侧又扭动一番,飘然退去。而另两个没得到奖赏的舞姬,似乎心有不甘,立即丢弃了如何引诱不但不给赏钱,还想吃豆腐的两个倭人,贴到李承训的身前。

    李承训无奈,又从怀中掏出两锭银子,分别掷到布仁和安倍手中。那舞姬立刻循银而去,二人依样学样,把银两塞入那舞姬的胸前,却把咸猪手又向里多送了三分,抹到那一抹滑腻。

    两个舞姬鄙夷的瞪了二人一眼,立刻捂住胸口的银两退了回去,心中自然又对倭国憎恶了一番。

    犬上和安倍似乎又有些后悔,那可是十两银子啊,若是去平康坊花上一千六百文钱,便能找一个才貌双全的花姑娘共度一霄,这能找多少个啊?因此,他们伸出去的手久久没有收回,一脸的没落。

    “哎,大丈夫何患无金,只要你们把我的事情办好,亏待不了你们!”李承训收敛着心中的恶心,豪气干云地道。

    两个倭人在美色与酒精的双重刺激下,彻底迷失了,嘴也没了把门的,对于李承训渐引渐深的话题,完全没了防备,似竹筒倒豆般相互攀比着说出了好些个隐秘。

    东方泛白,李承训把这两个醉的一塌糊涂的倭人,安置在天香楼后楼的客房内,便带着一身的疲倦匆匆进宫。

    立正殿内,长孙皇后早早便已起来,站在寝宫门口,满目的忧伤,一脸的疲惫。

    “皇后,风冷,小心别凉到!”李世民从她身后过来,拿起德贵手捧着的大氅,给她披在肩上。

    “皇帝,我想不通,会是谁干的呢?真的会是承训吗?”长孙皇后面色迷茫。

    李世民沉吟道:“这小子未来之时,咱们也没这么多事儿,很可能都是他搞的鬼。但是,朕除了安排德贵,还安排了其他人来监视他,都未见异常,可以说除了那天万国宴,他并未和其他人有过接触。”

    “按理说,承训不该啊,这孩子虽然心眼多,可也算是老成持重,难道他不懂得皇帝尊严不容挑战吗?别说是城阳公主,即便皇帝自家的性命,相比于大唐皇朝的尊严,这又算得了什么呢?”长孙皇后喃喃自语。

    “嗯!”李世民沉吟道,“无论是谁,费这么大劲儿盗走小公主,相信不出三天,他们定会自己揭开谜底。”

    “陛下!”迪喜从殿门外匆匆跑进,行过礼后,忙道:“李承训殿外求见。”

    “好,准他进殿!”李世民扶着长孙皇后回到前殿刚刚坐定。

    李承训便跟随迪喜进入殿中,叩拜大礼过后,皇帝未说“平身”,他便未敢起来,直接回话道:“回禀陛下,承训探听到一些眉目,特别来说与皇帝,以宽皇帝和娘娘之心。”

    “你说吧,一夜砸出了百两白银,出手还真是阔绰!”李世民目光阴冷,音色深沉。

    “陛下,您都知道了?”李承训故作吃惊。

    其实,他早就料到即便自己甩掉德贵,李世民也一定会有暗桩盯住自己,因此才一大早赶来回报情况,以解皇帝心疑。将心比心,皇帝一定会猜忌自己如何能这般有钱?会猜疑自己有多少不可思议的事情还瞒着他?甚至这里通外人偷盗公主的事,也会猜疑到自己头上。

    “朕非妇人之仁,为了大唐江山,可以放弃一切,岂是一个公主便能威胁得了朕的?当真可笑!”李世民声音见高,显然是内心愤怒。

    不过,李承训听得出来,这种愤怒之中,有三分是父亲痛失爱女的情感,而七分则是对他人挑战自己尊严的不满。他还知道皇帝雷霆震怒的时候,最好还是不要开口。

    李世民毕竟是千古明君,说话点到即止,绝不会lang费时间在没用的事情上,“起来吧,说说你的分析!”

第二十六章 出城

    李承训知道,暗藏于他身边的包括德贵在内的皇帝密探,一定早把自己的行踪都告诉了李世民。所以,他必须要把可能会引起李世民猜忌的地方,讲明原委,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因此,他三分真话,混着七分假话,把所探得的情况有所保留的交代了出来,把个皇帝听得云山雾绕。

    首先,他解释自己一大早便去四方馆盯梢的原因,是因为他感觉在京都之内敢动皇帝念头的,必定不是大唐子民,虽然这个解释苍白无力,可他咬定这个想法,谁也无奈。

    而后,他见有两个倭**清早出门,神情猥琐,形迹可疑,便跟踪了一上午,后来进入到一个小酒肆中,找到机会与他们攀谈起来。

    两个倭人用汉语与他交流,可私底下说话用的都是倭语,由于他略懂倭语,从而得知他们虽是倭国遣唐使的身份,却服从于另外的一个神秘组织,而且最近还干了一票大买卖,得了许多钱财。

    据此,他疑心大起,便动了晚上去天香楼摆酒的念头,好进一步确定他们口中的那票大买卖是否与小公主被盗有关。至于需要耗费的银钱,事急从缓,便令小英子去京城大户中“借”了些许出来,待得破了此案,皇帝赏赐下来后,必定再行奉还。

    那夜在天香楼的挥金如土,总算取得了两个倭人的信任,把他们灌醉的同时,李承训也打探到确实是这些倭人偷走了公主,而这个犬上不仁和安倍竟事正是负责看守公主的人员之一。

    最后,李承训说出了自己的疑惑,“这些倭人到底在这件事情中介入有多深?他们冒这天下之大不韪目的何在?”

    李世民他把李承训的说法与探子回报的经过,在腹内排演一遍,见上下相合,便又对他多了几分信任,“倭人未必是主谋,想是那主事者料定朕会封闭九门,全城大索,却不会想到去四方馆搜人,贼人当真聪明!”

    李承训早已想通此节,见李世民与他所见略同,心中感佩,继续道:“昨日这两个倭人被我灌醉,今日醒来一定会匆忙回返请罪,然后替换看守公主的守卫,罪民会紧随其后,借机救回公主。”

    李世民沉吟道:“来人既然能神鬼不知的盗走公主,绝不会是泛泛之辈,也许这两个倭人醉卧天香楼之事,已被对方得知,或许已经转走了公主,严加防范。”

    “陛下所虑甚是,罪民也想到了这一节,但无论如何这条线不能断,我已令小英子严密监控,只要这二人不死在外面,我就一定会顺藤摸瓜,抓出这背后的黑手!”李承训说的斩钉截铁。

    李世民点点头,“承训,辛苦了!需要朕派兵吗?”

    李承训摇头道,“一动干戈,敌人定然警觉,没事儿,我自己去,一旦有了眉目,我和小英子总会有一人回来通告情况,到时陛下再思量如何出兵!”

    “行!去吧!”李世民双目之中精光闪动,“但是,德贵要和你一起,与你是个帮手。”

    李承训见德贵站在李世民身后,一脸的阴沉,答道:“陛下,入虎穴,必然惊险不断,德公公去了,恐怕还得令我分神照顾他!”

    李世民龙睛一展,“德贵熟悉皇城,又有些拳脚功夫,不会拖累你,相信还能帮到你!”

    李承训心知德贵这个膏药是李世民为他定做的,他想甩掉,是不可能的,只得笑笑,抱拳道:“德公公,昨日之事多有得罪,也是没有办法的权宜之计。”

    皇帝面前哪有他一个小太监说话的份儿,德贵只是拱拱手,算是对李承训回礼了,但眉目之间依然流露着极端不满的情绪。

    李承训又道:“陛下,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您既然令我查探公主失踪之事,望能给我临机处断之权。”

    李世民摇头道:“说实话,朕并非完全信任你,一切看你此案办的如何,至于处断之权,不能给你。”他顿了一顿,似乎思考了一番,又道:“但是可以给德贵。”

    “德贵?”李承训心中一阵发疼,心道:这权利给了这位心不甘情不愿伺候自己的德贵,不仅不能得到帮助,很可能还会成为制肘。

    李世民已转身回到案前,拿起浸在笔洗里毛笔,沾染了尚未干涸的墨汁,“德贵,你过来!”

    德贵过去之后,李世民扯住他的衣袖,在他袖子里面写下了一个“旨”字,说道:“这京里五品以上的官儿,没有不认得朕的墨迹的,遇到难题,便出示给他看,这便等同于朕的手谕。”说完,他话锋又是一转,“但是德贵,这权利朕给你了,你要凡是斟酌,与承训多多商量着办。”

    “是,遵旨!”德贵显然受宠若惊,连忙扑倒谢恩。

    “这件事情干好了,待你回宫,朕封你为首领太监,执掌一殿之权!”李世民开口承诺。

    “谢皇上!”德贵感激涕零,连连叩首。

    李世民对德贵劝勉了一番,又安抚李承训道:“事成之后,朕许你们小两口团聚!”

    “谢主隆恩!”李承训连忙跪倒叩谢,心中激动不已,他所作这一切,一半是为了无忧。

    李世民摆手道:“行了,都起来吧,速去速回,千万保重安全,朕静候汝等佳音。”

    “慢着”,长孙皇见李承训转身欲走,连忙出言道:“白天得空睡上一觉,才好有精神做事!”

    “谢陛下,娘娘!”李承训答礼过后,转身快步而去。

    望着他们走出大殿,李世民唤来迪喜,吩咐道:“宣尉迟恭与秦琼进殿!”他腹案已生,目光深邃的透过殿门,望向远处的屋脊。

    回到天香楼,李承训带着德贵与小英子碰了个头,简单的传达了皇上的旨意,便询问起上午有什么状况没有。

    小英子回说,有几个倭国人来此询问是否有人见过犬上和安倍,但他早已按照李承训的嘱咐,给天香楼客房的店小二使了银子,因此他们被店小几句话给打发走了。至于那两个倭人,则还在继续昏睡。

    李承训嘱咐他和德贵继续盯梢,自己则必须要睡一会儿了,等那两个倭人起身,好有精力做事。

    直到日暮时分,那两个倭人才清醒过来,疯了一般地向店外跑去。

    随着小英子一声呼哨,李承训从客房窗户中蹿出,一跃而下,向二人打了个手势,也不停步,迅速向店外追去。

    德贵居然能跟了上来,颇出李承训意料之外,看来这家伙还真是深藏不露,看样子与小英子的功不相上下,但比起失去内功的自己,还是差了一些。

    三人利用街路拐角做隐蔽,紧紧跟着安倍竟事和犬上不仁,见他二人没有回四方馆,而是直奔帝都城门出口,不禁心头狂跳:看来,这藏人的地方许是在城外。

    暮色浓重,到了皇城关门的时间,安倍竟事和犬上不仁,堪堪赶上最后一批出城人员,混着人流出了。随后,那城门正轰隆隆的关起。

    “糟了!”李承训距离城门还有十数步之遥,也顾不得显露武功,一招“豹形”冲着那门缝蹿去。他现在没有易筋经内力,武功只剩下讲究蛮力的外门功夫,无论从速度、力量、还是角度上,都威力大减。

    “什么人!”守城兵士,横抹兵器,高声喝阻。

    以李承训的武功,对付这十数个守城的兵士,还是绰绰有余的,因此他并不停步,面对冲刺过来的刀枪,他一个“蛇式”蜿蜒擦身而过。他也心知与这些大头兵讲说,根本无用,除了耽误时间,还有可能被抓起来,不如三十六计走为上。

    为了给身后的小英子和德贵扫清障碍,他用“蛇式”之时,手脚并未闲着,连勾带扯的撂倒数人,斜着身子堪堪从门缝中钻了出去。

    以轻功傍身的小英子,紧随而出,唯独慢些的便是德贵,在出门的时候,不得不动手放倒了两人。

    德贵并不想硬闯,可李承训已经出城,他必须跟上,那是他的职责,只得出门时扔下一句,“快回报皇上,李承训出城了!”

    众兵士哗啦啦的奔向城门,早有守门士兵大开城门,数十人搭弓上箭,瞄准李承训三人的身后。

    “不要放箭!”尉迟敬德一马当先,身后跟着十数骑正朝城门奔来。

    “报!大人!有三人刚闯出城外,据说,有个叫李承训的!”一名兵士扯着嗓子向疾驰而来的尉迟敬德大喊。

    “追!”尉迟敬德虎目怒睁,大吼一声,也不停留,双腿用力一夹马夫,那马如流星般冲出城门。

    全力奔跑的小英子,始终担心官兵身后放箭,时不时的回头瞧望,却发现未有箭羽送来,却冲来一队骑兵,忍不住发问道:“大哥,你怎么知道那些家伙不会放箭?”

    “你当我是瞎跑的?其实我是看见尉迟敬德骑马过来,这家伙忠直守信,定不会放咱们出城,因此才决定闯关。”李承训边跑边答道:“我断定他会阻止兵士放箭,是因为知道他是明辨是非的人,并非是个糊涂蛋!他宁可相信我再为皇帝卖力,也不愿意错杀了我,断了皇帝的根苗!”

第二十七章 诡谲山庄

    德贵拼命追上两步,仍距李承训差了数个身位,在后面喊道:“最好你老老实实的,否则,别怪杂家不客气!”

    他自从衣袖中被皇帝写下了那个”旨“字,便觉得自己立刻高大起来,似乎天下皇帝第一,他第二了,而这种心态已潜移默化的体现在言行上.

    李承训自然不会去与他较真,他的心思全在如何解救小公主身上,此刻转头回望,正见尉迟敬德快马加鞭,距离自己已不足一箭之地,更有十数骑紧随其后,再往后便是黑压压的步兵士,也不知有多少。

    再向前看,那两个倭明显没有武功,跑得并不算快,但也已出了帝都外围的乡镇,再往前一点儿,便是一马平川的沃野。

    而自己目前的位置,正处在倭人和尉迟敬德中间,略一思付,他便果断地道:“英子,跟上他们,沿路做好记号,我得回去顶一顶这黑子,否则他快马赶到,定会惊走那两个倭人。”

    “大哥,英子办事,你放心!”小英子爽快地喝了一声,加快步伐,向前冲去。

    李承训猛然掉头回身,朝着来路回奔,身后自然跟着跟屁虫德贵。

    “嘶……”那马一声长鸣,马头被尉迟敬德勒得不断倾斜。

    李承训立在尉迟敬德的高头大马前微一抱拳,不卑不亢地道:“尉迟大人,您这兴师动众,恐惊了贼人,还请立刻回兵,请相信承训确是一心替皇帝办事!”

    “圣上有旨,不许你离开皇城!”尉迟敬德虽已年近半百,仍然精气神十足,这句吼出,当真有地动之感。

    “将军,事关公主安危,您担得起?”李承训也是理直气壮,“多耽搁一分,小公主便多一分危险,还请将军信我!”

    “职责所在,李公子不要为难老夫!”尉迟敬德略有迟疑,眉头微蹙。

    想他本在同州刺史任上,若不是皇帝遇袭,公主失踪,断不会被皇帝临时调来京城护卫。毕竟,这关键时刻,皇帝还是最信任他们这帮老兄的能力。

    就在尉迟敬德纠结是回去请旨,还是选择相信李承训的时候,德贵上前一步,亮出了自己衣袖中的“旨”字,低声道:“将军,皇帝曾有旨,着杂家临机便宜行事,如今这事儿,还请将军带杂家做主吧,小奴实不知这小子到底有多少真心为皇家办事!”

    尉迟敬德见说,眉头渐松,“有这口谕便好说,老夫挑选些精干的兵士,与你一同前去。”

    “万万不可!”李承训连忙摆手道:“咱们此去,是为暗访,靠的是江湖功夫,你这些兵士又不是武功好手,去了反而容易暴露行藏,请将军相信我便是。”

    尉迟敬德死死盯住李承训的眼睛,似要看穿他的内心世界,可看到的竟然是如海洋般清澈深邃的目光,不禁心中一凛:自己已是知天命的年纪,征战沙场,阅人无数,还没有他看不透的人物,只是这人,当真是难以揣度。

    思量过后,他终于下定决心:“好吧,你们速速去吧,我老夫便信你一次!”

    李承训心中一喜,对这位老将军射中自己的一箭之仇,似乎也不那么嫉恨了,反而心中感佩这这尉迟敬德,真不愧为大唐猛将,不是那混人,有担当!

    “走!“李承训展开”豹形“,冲向山庄,德贵也不敢怠慢,紧跟其后。

    尉迟敬德立刻吩咐挑选军中优秀斥候,暗中跟踪两人,而他则飞身上马,回京复命。

    暗影门新的联络暗记是只飞鹰,循着小英子留下的这个标记,李承训和的德贵一路走到郊外的一个不知名的山庄外。

    “大哥”小英子在通向庄内的毕竟之路的一片高草丛中,露出半个脑袋,低声喊道。

    “英子!”李承训飞奔过去,趴伏在他身边,“什么情况?”

    “大哥,这庄子外表寻常,里面邪门,我未敢深入。”说完,他瞪了一眼跟屁虫一般的德贵。

    李承训审视这庄园,见它四四方方,除了大些,外边看不出有何奇特,只是孤零零地坐落在这荒郊野外,显得有些突兀。但这也很正常,隋唐朝代更迭,许多老旧贵族家破人亡,像这样破败的庄园有很多。

    “英子,咱们进去探探,德贵守在外面接应。”李承训看已月过中天,又对德贵补充道:“若是天明我们还未出来,你赶紧回去报信儿,请皇帝派兵过来。”

    “还是一起去吧!”德贵略显犹豫,还是说了出来。

    “里面危机重重,你还是不要涉险。”李承训真心不想让他去。

    三个人必定要有一人留守,而他与小英子是过命之交,配合起来自然默契,若与德贵一起,他很是担心。

    德贵也是骑虎难下,他受命监视李承训,若不与他通行,保不住那内里有什么暗道,被钦犯偷跑出去,那他这人头怕也保不住了,可若进去,也着实担心自身的安危。

    突然,他灵机一动,“杂家以为,莫不如咱们先不惊动他们,立刻回宫禀告皇上,请兵过来。”

    李承训打断他的话头,“所谓做贼心虚,这两个倭人昨日未归,很可能已惊动了贼人,大兵压境没有任何用处,还耽搁时间,事态紧急,需马上就去。”

    德贵内心纠结,他原是隋朝贵族后裔,从小习武。可家族破落后,他还被仇家伤到了命根子,无奈之下,索性入宫当了太监。

    那时正值建成太子与秦王李世民斗争激烈之时,身带武功的德贵很快便被李世民重用,可他胆小怕事,不久又被李世民疏远,如今难得皇帝给他如此重任,他怎能放弃这个重新受宠的机会?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即便这个山庄静悄悄的,怎么看也不像是虎穴,他下定决心,一定要跟李承训进去。

    李承训无奈,只得安排小英子在外接应,便引着德贵,向那山庄摸去。

    两人飞奔到山庄墙根,李承训打了个手势,指示德贵从另一侧围墙入内,自己则“猿攀”,纵身跃到墙头,伏下身子,悄悄向庄内看去。

    庄园里漆黑一片,月色之下,他依稀看见院落当中有一座破败的奔马雕塑,后面有正房三间,厢房十数间,但只一间正房之内尚有烛光闪动。

    李承训调整全身筋骨,从墙头跃下,发出轻微的落地之声,心中暗恨:若是易筋经在身,定不会发出一点儿声响。

    德贵落地的声响要比他重很多,紧张得他四下里黑暗处看去。

    亮光的房间内好似有人咳嗽一声,惊得二人迅速贴身到墙角暗影中,待再无异动,才慢慢向那窗子靠近。

    李承训始终保持着高度警惕,他觉得这里的确太过诡异,处处都透着不合理的因素。比如说,关押三岁公主的地方,岂会守备如此松懈?而且小英子使不会看错的,那两个倭人明明进来,如何毫无声息?

    这种种诡异,暗含着步步危机,可明知山有虎,他还得偏向虎山行,因为,对方只给他留下这一条必走的路。

    唐代没有玻璃窗,都是用的韧性高的窗纸,类似现代的手工纸、棉纸类。主要还是起到保护**与挡风遮雨的作用,另外充当纱帘之用,即可透光但不透明。

    到得窗子底下,李承训在手指上粘了些唾液,作为润滑,以便在捅破窗户纸时不会发出太大声响。

    “噗“的一声轻响,李承训在那窗户纸边角上戳开一个小洞,随后身子贴了过去,单眼向内瞧去。

    房间宽大空旷,远处墙角有座大壁炉,炉内熊熊燃烧的烈火使得油灯失去了光彩。紧挨着壁炉不远,有一张床,除此之外,房间内再无其他物件。

    床上盘膝坐着一个黑纱蒙面的女人,她怀里抱着个不大的孩子。孩子面朝里,很安静,便如死去一般一动不动。

    令李承训激动并且震撼的是,那孩子穿着一件正黄色绣着金边,上面雕龙秀凤的小棉袄。

    正黄色是只有皇家才被准许被使用的,若民间有人私用这种颜色,那叫犯忌,会被杀头的,那龙图腾更不是寻常百姓可以而随便用的。

    “这分明便是小公主无疑!”他内心震撼的同时,也更加的疑虑和担心起来。

    德贵也透过那小孔看到了屋内的一切,不由自主的浑身发抖,他猜测那两个倭人许是被这个女鬼给吃了,几次想出言发问,却都被李承训的手势给制止了。

    李承训虽也内心狐疑,但他不信鬼神,便怀疑这里一定有密室,而那两个倭人一定藏于期间,对方装神弄鬼不过是在玩一种心理战。

    这种伎俩,偏偏古代人还行,骗他李承训,却是毫无用处。但现在的问题是,对方只给他留下了这一条路,就是逼迫他必须走进这个房间,才能解开这些谜题。

    “德贵,你留在外面。”李承训的口气不容置疑,“我出事,你赶紧跑!”

    德贵很为难,但恐惧终使他选择了服从,“好,好吧!”

    李承训很有礼貌的敲了敲房门,没有听见里面“请进”的声音,便稍用力试探了一下,见门是虚掩着的,也不犹豫,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第二十八章 蛇蝎美人

    李承训站在门口没有动,他见那女人的床铺距离门口有七八米远,而那女人对自己的冒然来访丝毫没有反应,他甚至有些怀疑那女人是否是个假人,可当他看到她抱孩子的手微微动了一下,才确定眼前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火炉内的火焰噼啪作响,阵阵红光映得屋内忽明忽暗,更加增添了一种诡异的色彩。

    “你是谁?那孩子是谁的?”李承训不敢冒然近身,他明明知道这是一个局,却不知道该如何设防。

    那女人蒙着面纱,只留着一双精光闪动的桃花眼在外,她并未答话,瞟了李承训一眼之后,便从身下拿出一根长针来,对着那孩子的屁股就是一下。

    “啊!”女孩惨呼回荡在房间内,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住手!”李承训暴怒了,他顾不得会有何种危险,一个“豹形”冲了过去,可行至大厅中间,突觉脚下一空,暗道一声不好,连忙一个“猿攀”借脚下机关木板离身之际,纵身上跃。

    与此同时,那女人身形甫动,竟用那孩子做武器,向李承训掷去,同时伸出两手成勾,直奔他的肩头两侧锁骨。

    李承训的身子正在陷阱上方,而那孩子已至近前,若不去接住,孩子势必要跌入陷阱之中,可若救孩子,他便无法防护自身,因为对方的动作太快了,他只能舍其一头。

    他没有丝毫犹豫,选择了救人,用单臂接住了孩子,“怎么?不是小公主?”,来不及细想,他另一只手掌已然抵出,试图凭借自己的千斤神力,逼退对方。

    但事实是,对方真的太快了,转瞬间,那女人已绕至他的身后,双掌勾住李承训的双肩锁骨,“下去吧!”

    李承训只听得“咯咯”两声脆响,便觉得颈间一痛,随即身子一沉,向那机关内坠去。

    “糟了!”他感觉双臂突然间软绵无力,见那孩子正僵直地从他手中滑落,忙凭借自己最后一丝感觉,使双手交叉横于胸前,算把那孩子拦在怀内。

    双脚踏实,李承训感到一股钻心的疼痛,从脚心处传来,直冲顶门,“嗯!”的一声闷哼,疼的晕了过去,他没有内功护持,如何忍受得住这般的锥心疼痛?这机关地道中,竟然全部是倒放着的尖锥,还好都不是很长,仅够刺穿脚面的。

    此时,有两人从旁蹿出,扶住了他的身体,使他不至于跌倒。

    “犬上君,快接住那孩子!”犬上布仁扶着李承训见那女孩正向下坠落,连忙出言警示。

    犬上布仁抬起一脚把那女孩踢出尖锥区域,“理她作甚,快走!”

    安倍竟事毕竟是商人,只看重利益而不愿做亏本买卖,此刻见这女孩虽已无甚大用处,可毕竟还是活的,四肢健全,若是拿出去卖,不比男孩,却也能卖上几个钱。

    女孩也就三四岁大小,虽然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但她始终睁着大眼睛,看着发生在自己周遭的一切,也不知道恐惧,或者说是经历了太多的恐怖,而已不知恐怖是什么了。

    疼痛令李承训晕厥过去,但随之而来的一阵湿凉又令他清醒过来,他感觉自己的双臂似乎已不存在,所有的知觉都在那好似烧灼一般疼痛的双脚,这种钻心之痛,犹如海lang般阵阵涌入他的大脑皮层,刺激得他身上的汗水,一层一层的涌出。

    李承训经过这几年的生死历练,养成了一股狠劲,还有一种逆境图存的韧劲,他发现自己被摆在墙边,上身倚在墙上,正好可以看清屋内的状况。

    他舍命救下的小姑娘,蜷缩在他的身旁,显然她的穴道已被解开,因为恐惧,正紧紧的抱在自己腰间,而旁边一左一右站着犬上布仁和安倍竟事这两个家伙,他们好似专门负责移动他的。

    三米开外,与他对面而立的正是那个阴狠的蒙面女人,她似乎正在等待自己醒来,而这人身后还有数名身着黑衣的蒙面大汉,手中兵器各异。

    最令他感到揪心的是,他看到德贵正跪在那女人脚下,抖如筛糠,而小英子则是趴在德贵身边,生死不明。

    “安倍君,犬上君,你们这是做什么?我们可是朋友啊!”李承训回想自己被俘的整个经过,他有些疑惑,到底是对方见自己跟踪而至,临时机变采取的行动。还是早就有预谋,通过安倍和犬上,故意引自己入彀。若是后者,那便太可怕了。

    安倍竟事和犬上布仁全都保持了沉闷,甚至连看都未看他一眼,很显然,他们都从属于那个女人。

    李承训明白了,那个女人便是那个神秘人,“这位姑娘,为何陷害我!”

    神秘女人冷声道:“我也不废话,说,你从贾维手中夺走的宝图在哪?”

    “贾维?”李承训万没料到,会在这儿听到这个名字,心中思量:这女人怎么会知道宝图的事情?可她却不知道自己得到的是一张假图,那她是什么人?为何倭国人会听她的?

    “贾维给我的是一张假图,小英子可以作证!”李承训实话实说,他感觉最好还是不要惹怒这个心肠狠毒的女人。

    那女人冷笑数声,“贾维不会骗我,他说图被你抢去,再不说,别怪我不客气!”

    这句话又使李承训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惊惧,竟不觉得脚疼了,“我命在你手里,才是不会骗你,而是贾维在骗你。”

    那女人“呵呵”的笑出声来,“大雄,去把那个小杂种的头给我砍下来!”她手指轻轻点向德贵。

    “扑哧”一声,德贵屎尿齐流,不住的叩头,“奶奶饶命,饶命啊,不关我事,不关我事。”他声音已然走样变形。

    “嗨!”那个叫大雄的拎着他的鬼头刀,立即向德贵走去。

    “他是个太监,那图与他根本没有半点关系!”李承训连忙出言喝止。

    可那大雄根本不搭理他,来到德贵身后,抡起鬼头大刀,向德贵脖颈处砍去。

    李承训双臂双脚都无法移动,连忙一个侧身,挡住身旁正张着一双大眼睛向外观看的小姑娘。

    “你!”李承训气急,却是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德贵的头颅骨碌碌的滚到李承训的脚边,仍自睁着满是惊恐地大眼睛,而他的身子,兀自跪立着,鲜血喷射而出,溅射得四处都是,使屋子内诡秘的气氛中,透着血腥的杀戮气息。

    “你说是不说。”那女人的声音变得柔美异常,似乎她便是那嗜血的野兽,饱餐过后,而显得精力旺盛。

    “贾维真的,没有给我图,即便你把咱们全杀了,也是无用!”李承训有些急了,声音高亢,充满了浓浓的恨意。

    德贵为人小气、势力,而且还是皇帝专门派来监视他行动的,可也是李承训身陷皇宫,历经人生低谷时期,在他身边唯一服侍他的人,自然对他生出了些许情义。再说德贵虽无功劳,也有苦劳,也算是兢兢业业,没出过什么差头,如今就这么去了,如何不令他感伤?

    “小泉,去把小英子给我弄醒!”那女人不紧不慢的回身,坐到了床边,吩咐道。

    那个叫小泉的蒙面人应了一声,便回身出去打了一桶井水,回到小英子身旁,兜头淋了下去。

    “呀!”小英子被惊醒,显然也是受伤不轻,捂着胸口好半天才站了起来。

    “我让你站了吗?”

    那女人笑嘻嘻的话音刚落,大雄便横过鬼头刀的刀背朝着小英子腿弯处砸去。

    “哎呀!”小英子咯噔一下跪倒,摔得膝盖骨生疼。

    “大雄,把刀放在他的脖子后面,我只再问李门主一句,他不答我,你便把他的脑袋卸下来!”那女人说这话时,笑颜如花,仿佛很期待鲜血流出的那一刻。

    李承训心念电转:看来得承认自己有图,从而保住小英子的性命,不,如若这样,以对方的狠辣,或许会以为小英子已失去价值,就地便砍了他。

    就在此时,小英子却突然仰天狂笑,“贾夫人,人都说你蛇蝎心肠,今日一见,那蛇蝎哪能跟你比啊!”

    李承训又是一惊,“你是贾夫人?”这可有意思了,难怪她说贾维不会骗她,想必这也是只雌老虎,贾维在他面前便是猫儿,可这贾维还真就骗了她,这又是为何?想着,李承训脑中又浮现出贾维那温文尔雅的模样,心中竟是一阵同情。

    “咯咯咯!”贾夫人笑声极尽妩媚,她便是这样,心中杀意越浓,笑得便越是开心,“李无名,哦,对了,现在应该称呼您叫武安王李承训大人,那日若不是我中了奇毒,使得我暂时不能运功,你以为你能夺了暗影门?贾维那个废物,老娘嫁给他当真是可惜了!”

    “要我说,是贾维娶了你,他才可惜。我感觉,若不是你,他也不会堕落成这样!”李承训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了,别说他没有宝图,即便有那宝图交了出来,也逃脱不了这女人的毒手,索性放开了心胸,身体动不了,在口舌上也要得胜。

    贾夫人见李承训突然来了劲头,先是一鄂,随即便大感兴趣,见他丰神俊朗,心中竟忽地一软,“李门主,贾维不中用,不如,你就跟我吧,如何?”说话间,脸上媚态十足。

    李承训对她厌恶至极,见她竟然敢调笑自己,心下更是气闷,“贾夫人,我宁愿给蛇蝎咬死,也不愿多看你一眼。我承认,贾维的宝图是在我手里,但藏图的位置,只有我和小英子知道。”他现在竟有些庆幸,这贾维骗了他老婆,说宝图在自己手里,否则对方岂肯留下他和小英子的性命?相信只要咬住有宝图,便能暂时活着,期待李世民够警觉,赶快派兵过来。

    “那好吧,你的意思是说小英子已经没有用了,那大雄……”贾夫人语中带笑,可话未说完,便被李承训打断。

    李承训听她话头,已知其意,“不是我威胁你,小英子是我兄弟,我们的关系你也知道,为了兄弟活命,我或许可以给你图,但你若杀了他,嘿嘿,你说呢?”

    贾夫人瞪着水灵灵的桃花眼,啧啧两声,“这算是威胁我吗?有趣,那咱们就慢慢的玩!”

第二十九章 扑朔迷离

    太极殿上,李世民脸色铁青,目光直直地盯着龙案上的一颗人头,那人头睁着眼睛,张着大嘴,脖颈间的血渍已然干涸,有种说不出的恐怖狰狞。

    玬犀之下,满朝文武一个一个谨小慎微,不敢发出一点儿声响,只有右手边的长孙无忌,手拿着两卷纸张在细细的校对。

    “陛下!”长孙无忌恭恭敬敬地把两卷纸张放到龙案之上,“的确是那人的笔迹!”

    李世民的脸色红白转换,好一阵子,终于归于平静,狠狠地道“狼心狗肺的东西,亏得朕与皇后还给他条生路,既然如此,便怪不得朕了!”

    “陛下。”魏徵横跨一步出列,“老臣以为,凭一纸空文不足以论断就是李承训劫走的小公主!”

    “魏徵!你还再替他狡辩,若不是七年前你放他出逃,哪会有今日之祸?”李世民猛地锤案而起。

    “老臣以性命作保,此事定不是他所为!”魏徵与李承训有过数次交流,不信他能做出此等卑鄙之事。

    李世民脸色铁青,“他这白纸黑字,写得明确,朕是深谙书法的,特别拿来他写给长乐公主的信笺对照,一般无二。即便这样,也生怕走了眼,于是让长孙爱卿对比,如今铁证如山?你竟然还敢替他求情?来人,把魏徵给朕拿下!”

    玬犀之外立刻跑上两名殿前武士,抓住魏徵的臂膀,更有太监近前除去他的乌纱。

    “陛下,魏徵若真是识人不明,甘愿受罚,还请陛下冷静,寻到李承训以求证答案!”魏徵被两人拖曳出殿,渐行渐远。

    “陛下息怒!魏徵倔强,却是对陛下忠心……”长孙无忌出列,欲替魏徵求情,不想却被李世民打断。

    “尉迟敬德!”李世民把目光锁定他,“只因帝都风波不断,因此特别调汝等老兄弟前来帮衬,无非是觉得老兄弟们可靠,如何令朕如此失望?”

    尉迟敬德立刻跪伏于地,“臣失职,恳请皇帝降罪!”

    李世民摆摆手道:“也不能全怪你,是朕轻信了那小子,受了他的蛊惑,给了德贵临机处断之权,才使你左右为难,而最终宁可信其有,才放走了他们。”

    尉迟敬德心中也是后悔不跌,可哪有后悔药吃?只得伏地听候发落。

    “起来吧,你立即调兵,全国大索,发出海捕文书,朕宁可舍了公主的性命,也要维护我大唐帝国的尊严!”

    “臣领旨”尉迟敬德叩头之后,大踏步出殿,心中暗暗发狠,抓到李承训,一定活扒了他的皮。

    德贵的头颅是在城墙底下被发现的,尉迟敬德第一时间寻到了帝都城外的那间庄子,发现了他派去跟踪李承训等斥候的尸体。

    待他进到庄子里面,那里早已是人去屋空,唯有德贵的尸体和一封署名交给皇帝亲阅的信笺,顿时大惊失色,一面调兵大范围搜索,一面连忙入宫禀报。

    “秦琼,你那边如何?”李世民皱眉问道。他的安排是:明里尉迟敬德率兵追查,而秦琼带领大内高手及军中斥候于坊间暗查。

    “臣在”秦琼出列回奏道:“昨日在城外十里与贼人交手,互有折损,现又失去敌踪。不过今晨,有司验明贼人正身,确是倭人!”

    “哼!”李世民冷哼道,“这个小子为了脱逃,竟搭上四方馆的倭人,当真狠辣!”

    此时,一名小太监与走出辕门的尉迟敬德擦身而过,匆匆跑入殿内,“启禀皇上,辕门外有一突厥使者求见!”

    李世民正觉烦心,本予不见,但转念一想:见见也好,今晨他已下令封锁四方馆,把数十个倭国使臣下狱,想这突厥使者或许是知道了什么情报,“宣他进殿!”

    小太监回到殿门,高声喝道:“宣突厥使者进殿。”

    片刻之后,一个膀大腰圆的突厥人在太监的引领下,迈步进入殿中,却是不跪不拜,反而扔到地上一团物事,而后昂首而立。

    “大胆!”

    皇帝身边的迪喜一声高喝却,却发觉自己的呼声与宝座之上的李世民声音重合,心中一颤:陛下今儿个是怎么了?这是杂家该干的活儿,怎么他老人家出声了?他不敢再吭声,侧头望去,吓了一跳。

    李世民长身而立,一手拍在龙案上,震得案上五龙杯坠落在地,“嘡啷”一声,水花四溅,“好个大胆的胡番,给朕拿下!”

    他缘何大惊失色?因其看到了地上那团物事,正是自己的宝贝小公主的龙凤小袄,再看来人神色倨傲,心知小公主定在他手上。

    早有两旁护卫的武士上前,擒住这突厥人双臂,向地面按去。可那胡人颇具蛮力,誓死抵抗,奈何太极殿内的守卫,都是皇帝千挑万选出来的会家子,几处穴道软肋打下去,这胡人便瘫软在地。

    “皇帝,你不要小公主的性命了吗?”那胡番操着半生不熟的口音,用汉话说道。

    李世民连连冷笑,“朕会用京都所有突厥人的性命,为小公主陪葬!”

    “皇帝,你又何必如此?只要你放了我们的可汗,我便把小公主还给你!”那胡番赶紧补充道。

    李世民原以为是李承训勾结倭人,劫走了小公主,以为脱身之计,现在又杀出了一堆胡虏说是他们劫走了小公主,而这衣袄却是证据,到底是谁劫走了小公主?

    “启奏陛下!”长孙无忌跨出队列,行礼道:“还请陛下雷霆息怒,从长计议!”

    “请陛雷霆息怒,从长计议!”

    玬犀两列文武大臣同时跪倒,齐声山呼。

    那胡番,见众位臣工算是替自己说话,始才松了口气,已变色的脸膛,逐渐恢复了血色,“陛下,我无意伤害小公主,只是要救我们可汗!”

    李世民知道长孙无忌等一众臣工,是在劝自己冷静,还不到鱼死网破的时候,便慢慢收敛怒火,“谁是主谋?颉利可汗吗?让他来见朕!”

    “陛下,这是突厥移民的注意,与可汗无关,请让可汗带着我们回归故土吧,也算是您的恩赐,小公主我们是不会伤害的,只愿做个交换。”那胡人使者,言语恳切地道。

    李世民闻言冷笑,“你是何人?凭什么让朕相信你?”

    那胡人回道:“我叫图华谱毕,原是颉利可汗手下的一名将军,实在不忍我们的可汗在此备受煎熬,才出此下策。”

    “这不是你能想出的计策,也不是你们能用出来的手段,说吧,谁在与你们合作?这案子你们怎么做下的?说的明白,我便信你,咱们再谈合作的事情,不就是颉利可汗的自由吗?他已经老了,对朕来说,没用了!”李世民此刻已放松下来,他相信自己的智力,能够解开这个死局,就从套出整件事情的真相开始。

    图华谱毕心中为难,那主使之人,他是万万不能说的,因为事情没有成功,便存在很多变数,他以一力向他承诺,孤身范险,来成就此事,绝不连累他人。可若是,不说些绑架内幕,这中原皇帝便不会相信自己的确是绑架小公主的真凶,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在守住主谋秘密的同时,说出一些从犯来,以证实自己的确是“主谋”并且参与了整件事情的谋划。

    图华谱一口咬定他便是主谋,自己为了营救故主颉利可汗,苦思计策,甚至把流露帝都附近的突厥人组织起来,形成了一个有二十几人的小部队。

    可是,这部队相比于大唐千军万马来说,根本无济于事,即便他们全部悍不畏死,至多也只是能把颉利可汗抢出府邸。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同住于四方馆之内的犬上布仁和安倍竟事二人找到他,说是有办法可以救出颉利可汗,当然,他们帮忙是有代价的。

    图华谱毕不相信他们这些低等的倭国人会有办法可以救出他们的可汗,可见到一些黑衣武者的身手后,他们相信了。

    安倍竟事说出了盗取小公主以交换颉利可汗的计谋,使得图华谱毕大吃一惊。可安倍竟事解释说,只有以此相要挟,颉利可汗才有可能安稳的回到大漠,否则,他们根本连帝都都出不去。

    思来想去,图华谱毕最终还是答应了,但是要求倭国那些黑衣武者帮忙偷出小公主,并交给他们。

    倭国人答应替突厥人办事,但好处费黄金千两,牛羊万匹。倭人的狮子大开口,对于正处于困顿之中的突厥人来说,可以说是难于登天。

    两方势力谈判下来,最终还是倭国人做出了让步,毕竟他们不缺人,缺钱。最后确定,突厥人以先付黄金一百两,再收到小公主后,再付黄金四百两,及至颉利可汗平安回到大漠之后,突厥人会把剩余佣金付完。

    现在,突厥人已经收到了倭人送来的小公主,把她藏在一处地窖内,图华谱毕才只身来到宫殿之上,与李世民谈起了条件。

    迪喜早已清理了皇帝脚下的茶杯碎片,又重新泡了好一杯茶放在龙案之上。

    “哼!”李世民稳坐在龙椅之上,拿起龙案上的热茶,微微的抿了几口,“这背后主谋一定是有,联络倭国与突厥的,是李承训吧!”

    他始终在捉摸李承训在整件事件中充当的角色,现在算是完全明白了,虽然还不知道他是用何种手段联络外界的,但可以肯定的是,万国宴给他提供了一个绝佳的行动机会,不然不会这么巧,那天晚上小公主被盗。再联想宴会之上,李承训帮助颉利可汗解围,又始终坐在两个倭人之间,这一切都是这么的昭然若揭。

    图华谱毕没有听懂李世民的意思,因此不知因何作答,所以没有回答他的问话,而是反问道:“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咱们可以交换人质了吧!”

    李世民见他避重就轻,更加笃信自己心中的猜测,他放下茶杯,缓缓地道:“不换!”随即高声宣道:“秦琼!”

    “臣在!”

    秦琼自唐朝开国之后,受早年伤病困扰,身子始终不好,皇帝心疼他,给他挂个闲职,如今帝都多事,李世民便重新受命这位智勇双拳的大将执掌兵印,与尉迟敬德一起,拱卫帝都。

    “朕命你立刻调集人马到四方馆,把颉利可汗等一众突厥人,并犬上三田耜等一干倭人,全部缉拿,关入天牢,不得走脱一人!”

    “臣领旨!”秦琼领命而去。

    “朕命你立刻调集人马到四方馆,把颉利可汗等一众突厥人,并犬上三田耜等一干倭人,全部缉拿,关入天牢,不得走脱一人!”

    “臣领旨!”李靖领命而去。

    “长孙无忌!”李世民又开口道,“发天下海补文书,十日后,午门外,朕要亲自监斩一众突厥、倭国人犯,对了,还有那个叫李无忧的!”

    “臣领旨!”长孙无忌也不敢耽搁,领命而去。

    朝堂之上,群臣侧目,望着虎虎生威的李世民,全都默不作声,他们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杀伐果断,武功盖世的李世民,又回来了。

    图华谱毕万万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呆立当地,甚至被武士拖下去的时候,心里还在追问着自己“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第三十章 再回秦岭

    李承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绑缚在一个树干拼凑而成的架子上,而这个架子,是由前方一个黑衣人拖着在走.

    在颠簸中,他还是感觉不到双臂的存在,心知可能是废了,还好尚能感觉到双脚的存在,他用力的仰起脖子,见自己的双脚都被包成了大粽子摸样,疼痛却是少了很多。

    在看周边,都是起伏的上路,远看不到天,近看不到路,但这里他再熟悉不过,他认得这里特有的山石地貌,是秦岭,不会错。

    正前方有几个黑衣人开山行路,他们身后跟着步履蹒跚的小英子,小英子背上背着一个身穿灰布棉袄的小姑娘。

    “呵呵,你醒了,李门主?”狐媚般的笑声从他后面传来,但他双臂已残,无法转动身形,也无法支撑身体,他也无需那样去做,他知道这个女人会自己走到他面前。

    果然,贾夫人快走了两步,走到李承训旁边,这样,使得李承训仰面朝天,正好可以看得见她。

    “李门主,我现在有两个砝码在手上,一个是你好兄弟小英子,一个是皇帝的城阳公主,说说你交出宝图的条件吧!”贾夫人娇笑着道。

    李承训见她依然黑纱遮面,看不清她的容貌,但他觉得这女人特别爱笑,若不是见过他心狠手辣的一面,当真不敢相信这么开朗爱笑的女人竟会那般歹毒。

    “那女孩不是公主,你被骗了!”李承训淡淡地道,他现在已完全把生死置之度外,试想,这般残废的活着,也没有丝毫意思了,心中只是思谋着如何让兄弟活命。

    “咯咯咯!”贾夫人笑声如铃,“大家停下休息休息,小泉,把那小丫头带过来。”

    片刻后,一个三岁大的小丫头进入了他的视野,“公主!”的确,他是认得城阳公主殿的。

    城阳公主见到李承训,也是哇的一下哭了出来。

    “怎么回事?那个姑娘呢?”李承训不禁问道。

    贾夫人笑道:“那个姑娘是引你上勾的引子,没想到完成了她使命后,她还能活着,那正好卖给突厥人,收了四百两黄金,你信吗”说完,她又是一阵大笑。

    “大哥!”小英子脸色苍白,也来到近前,“我听你的,说吧,死咱不怕!”

    李承训点点头,“英子,过去几天了!”他还记得向皇帝承诺的七日之限。

    “大哥,你昏迷了两日,现在已经过去三日了!”小英子蹲下身来,回道。

    “咯咯咯!”贾夫人似乎觉得逗弄李承训说话,很有趣,插言道:“七日之限,你就不要去想了,我已把那个叫德贵太监的人头给皇帝送了去,怕他现在正大发雷霆,要杀你而后快呢!”

    “噗!”的一声,李承训吐出一口鲜血,双眼紧闭,“无忧,无忧!”

    “大哥,大哥!”小英子连忙扶住他的身子。

    李承训只觉胸口窒息烦闷,脑中天旋地转,好似胸中烦恶无限,不吐不快,却是全部堆在胸口令他喘息不畅。

    “噗!”又一口郁结于心的黑血吐出后,他才缓缓睁开眼睛,“你替你家汉子出气,何必要牵扯那么多人,杀了我便是。”

    “杀了你?”贾夫人这次却没有笑,“我夫妻经营暗影门,手眼通天,财源广进,他主事,我敛财,好不惬意,是你!夺了我们的基业,杀了你岂不是便宜了你?莫不如把你连根拔起,让你也尝尝无处立足的处境。”

    李承训无言以对,的确,她有权利选择自己复仇的方式。

    “我明白了,从一开始,你便设计着用此方法把我逼迫上绝路,而且宫里皇帝身边,还有你们的人?在关注着我的一举一动,否则你不可能知道七日之约!”李承训身体残疾,脑子却仍好使,他反应奇快。

    “咯咯咯!我就喜欢聪明的人儿!”贾夫人居然也蹲下身子,“我比你年长,不如叫我一声好姐姐,我便告诉你整个事情的原委!”

    “好姐姐,请你告诉我!”李承训丝毫没有犹豫,微笑着道。

    这话一出口,唬得贾夫人一愣,她本以为李承训是铁血汉子,自然不会向她低头,可不能对自己的仇家,说出如此暧昧的话语,因此有意调笑取乐,却实未曾料到,他竟然这么痛快的宣之于口。

    李承训来自现代,可没有古代人的古板,这姐姐长,姐姐短,在现代也不过是句日常用语,他心中疑虑甚多,又评判不出此事给无忧带来的影响,见对方肯轻易讲述事情始末,正是久之不得,别说是叫“姐姐”,就是叫“奶奶”他也不会犹豫。

    “啧啧!”贾夫人反应过来,却是对李承训更感兴趣,“弟弟,这般乖巧,那姐姐就告诉你事情经过,不过,你这声姐姐,就要永远叫下去。”

    虽然对方已不可能逃脱出自己的掌握,但贾夫人仍然不愿意这么轻易的讲出隐秘,便又加上了一条,实则也是她不打算食言,毕竟行走江湖,可以心狠手辣,却绝不能言而无信。

    “行,姐姐便姐姐,只是我这姐姐太过残忍狡猾!”李承训顺杆便爬,丝毫不以为意。

    贾夫人被他逗得哈哈大笑,越觉得李承训可爱,心想,反正逼问出宝图下落之后,也会除去他,扫除后患,便让他知道事情真相又如何?况且,让他知道真相,他定会感佩自己的智谋心机,或许会自知难以对抗而说出宝图的下落,以求活命,那便省却她很多麻烦。

    李承训躺在夹板上,被武士拉拽着,翻山越岭,经常被磕碰带出血迹,可他根本毫无知觉,耳中听着贾夫人把整个阴谋娓娓道来,似乎在讲述她自己精心制作的一件艺术品,心中惊恐连连,不自觉地对她说道:“这天下竟有你这般女人?”

    原来,李承训那晚行刺李世民后,虽然皇帝严令此事散播到民间,但是在宫廷内外,还是私密的传开了,特别是关于李承训的神奇经历,什么小小年纪创建丐帮,绝世神功夺取暗影门,这些消息旁人听来,也就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可是贾夫人却不这么想。

    贾夫人与贾维分作两路,贾维去塞外追踪窦红娘,司机除掉她,用武力重新掌控暗影门,这个难度较大,却也不是不可能,事后只是一句“所有一切,都是反贼污蔑咱而已。”反正大多门徒都是藏于江湖,而不知事情始末。

    另一路便是京城,贾夫人亲自坐镇,因为这里有四方馆倭国人的关系,使她可以很方便在外郭城,甚至是宫城内办事。而她的主要任务,便是抓李承训,抢夺十二生肖宝图,当然,她并不知道是贾维骗了她。

    贾夫人一路跟踪李承训到了京城,他不理解李承训要做什么,直到帝都那夜血战的详情,透过宫里的眼线传到她耳中的时候,她才明白李承训的来龙去脉。

    李承训被皇帝软禁在宫内,必是被严加看管,绝对无法轻易进去,贾夫人又没有通天的能力,急也是无用,只能暂居四方馆,以待寻良机。

    四方馆内突厥人的隐秘行动,引起了她的兴趣,他探查出突厥人正在谋划营救吉利可汗,心想闲着也是闲着,何不赚些外快?

    就在她准备毛遂自荐去帮助突厥人,以赚取佣金的时候,一个突厥首领却先期而至,请求与她合作。

    这下可好,贾夫人立刻拿起身段,坐地起价,与这突厥头领讨价还价,最终达成了合作意向,又商议妥了一应细节。待突厥首领走后,她便找来安倍竟事,令他去联络突厥人那个叫图华谱毕的。

    计划的实施被定在了万国宴那晚,贾夫人一力谋划,具体是这样安排的。

    首先,一定要想办法让本该出席万国宴的犬上三田耜无法出席宴会,然后让犬上不仁和安倍竟事代替前往。那晚,犬上三田耜和副使大人都拉肚子了,而且很厉害,这样,犬上不仁作为哥哥,自告奋勇,做弟弟的自然应诺了。

    其次,宫里的内应要做两件事,一件事是用迷香迷倒ru娘和小公主,二件事是把小公主设法藏到皇帝赏赐给各国使臣的礼物盒子里。皇帝对外国来使优待有佳,经常会赏赐许多物事,这却成了倭人夹带公主出宫的最佳途径。内奸由于其特殊身份,他做到了。至于那房梁上的盗日鼠痕迹,也是内奸伪造的,以转移视线。

    再有,出宫之后,如何能连夜出城?不至于天明之后被官军封锁于城内。这没有什么取巧的,只得硬闯,由贾夫人亲自操刀,别人她信不着。与此同时,负责城外接应的倭人武士已经寻来了隔壁村一个与小公主一般大小的小姑娘,在那庄子内等候。

    这计划的最后一步便是把真公主的衣服脱下给这个假公主换上,然后送给图华谱毕,他们便算是完成了那个突厥首领交代的任务,可以从图华谱毕领来部分赏钱,然后暂时出京躲避一阵子。

第三十一章 贾夫人的微笑

    整个计划就是这样,但是计划没有变化快,就在这最后一步即将完成之际,犬上布仁和安倍竟事竟然一日未归,几番查找居然发现两人在天香楼喝酒.

    贾夫人亲自到了现场,看到李承训有意灌醉二人,套二人话头,她顿时生疑,立刻让武士联络宫里内应,询问皇宫内的变故以及李承训出宫的缘由。

    当得知李承训是受皇命出来查探公主失踪之事,贾夫**喜,暗叹真是踏破铁许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这个“意外之财”竟然引出这条大鱼。

    她知道李承训与李世民的七日之约,于是一条更加毒辣的计策在她心中成形,她要将计就计,不光得到钱财,更要抓住李承训。

    午夜癫狂之时,贾夫人就坐在李承训身后,双目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嘴角含笑,及至见到那二人醉倒被李承训扶到客栈,才悄悄隐去。

    她预料犬上和安倍醒来之后,一定会急忙奔向山庄,因此她先行回到庄内,利用原本房中就有的那个机关地道,布列了利刃在底下,而后她便抱着那女孩在床上等他。

    一切准备就绪,李承训如约而至,便发生了前面那一幕。

    抓住他这还不算完,贾夫人知道德贵是皇帝安排在李承训身边的眼线,便特意安排砍掉了德贵的脑袋,把首级送给皇帝,什么意思?皇帝还不能领悟吗?那好,同时送上一封李承训的亲笔书信,至于这笔迹,好说,宫里的内应送来了李承训给长乐公主写的一卷书信,找人临摹便好。

    她这样做,不可谓不歹毒,直接锁定了李承训是这事件的主谋,想这李承训本来便与李世民有仇隙,这下更是吸引了足够的仇恨,肯定是有死无生,而且百口莫辩了。

    而另一方面,无论是对突厥还是对倭国遣唐使,他们即便犯了再大的错,也都是番人无知,或是被人利用,至多算是从犯地位,甚或有可能被从轻发落。

    李承训听完以后,轻叹一声,“要捉我便捉我,陷害便陷害,至于废了我双手双脚吗?”他现在发愁的是没有手脚如何能逃脱危局?

    “咯咯咯!好弟弟,你的本事姐姐可是知道,若不废了你,哪天我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样,姐姐安心,你也安心!”贾夫人笑得花枝乱颤。

    他心中后悔低估了倭人的智商,早知如此,他也不会如此托大莽撞了,但是做梦也想不到贾夫人会与倭人有关系,一定要弄清楚,说不定还有什么惊天的大秘密,于是缓缓地道“好计谋,好有心计的姐姐,但你到底是什么人?”

    贾夫人眼中冒光,“你知道我的规矩,想知道秘密,便需有和我交换的条件,怎么?你肯说出宝图在哪了?”

    “呵呵!”李承训强笑道:“我说了便是死,你觉得我会轻易说出吗?”

    “不怕你不说,姐姐有的是办法,你别着急哦!”贾夫人媚笑道。

    李承训不知怎地,突觉脊背发麻,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再看贾夫人的笑容,始明白,这“笑”也不都是令人舒心的。

    冬日的秦岭,温差巨大,眼看日薄西山,阵阵寒意袭来,对于武功好手,不算的什么,但对于身体衰弱的李承训和年纪幼小的城阳公主来说,却是致命的。

    在李承训的要求下,贾夫人命人升起了两队篝火,并去四处收集干草,再把干草烘焙暖和,铺放到一个小山洞中。

    晚间,李承训、小英子、城阳公主被允许睡在这个不大的山洞里,但贾夫人也明确表示,这是他们最后一晚的安稳日子,目的是给他们一个能安心思考的环境。

    明日一早,若李承训肯说出宝图下落,肯带着贾夫人他们去寻宝图,那他们三人依然可以享受这种优厚的待遇,否则,他们每日都将受到严酷的虐待,那是死是活,便是天意了。

    清晨,雾霭笼罩着秦岭大山,山洞外的篝火早已熄灭,阵阵冷风被送进不再干爽的山洞。

    李承训怀抱着小公主,一夜未睡,把他自己的衣物全都盖到孩子的身上,并时不时的摸着她的额头。

    小公主发烧了,太多的惊吓和劳累,使她再也扛不住了。

    洞外响起来了贾夫人的笑语,“怎么样?想好了没有,说是不说?”

    李承训默不作声,他心中发狠:这个恶婆娘,不杀你,对不起老天爷!

    昨夜公主烧起来的时候,他请求这女人帮忙生火,烧水,送药,结果全被她拒绝,而这一大早便又来逼问宝图的事情。

    见洞内没有声音,贾夫人又道:“呦,装熊呢?那好吧,宝图姐姐不要了,烧干净你们,了事!大雄,找柴禾点火!”

    李承训直恨得牙根痒痒,却又无可奈何,不得不开口道:“姐姐,放他们走,我带你去取宝图,不二价。”

    “不成交!一起去!”贾夫人想也未想,便开口道。

    “好,先救治小公主!”李承训只得如此答应,否则公主怕是有性命之忧了。

    “呵呵,我就知道,弟弟迟早会听姐姐的,让小英子把你们拖出来吧!”贾夫人说完,又是一阵笑。

    小英子被李承训命令强行睡觉,可他哪里睡得踏实,直到天亮才昏沉沉睡去,结果被贾夫人吵醒,却听得这一番对话。

    “英子,走吧,听我的!”李承训情绪极其低落。

    小英子叹息过后,抓住承载李承训的滑撬,把他们托了出来。

    贾夫人倒还算言而有信,亲自接过小公主,把自己的面颊贴在她的额头上,测试了下温度,而后脱掉小公主的鞋子,用手指去点她的脚心。

    “你干嘛?”李承训见她举止怪异,不由得担心地道。

    “姐姐的功夫叫玄冰掌,我在她双手,双脚四心处打入一小团纯阴真气,帮助她散发体内毒热,希望她可以支持到你找到宝图的那个时候。”贾夫人说话间,已分别在小公主那四处位置上,各击打一掌。

    “你敢!”李承训口上吼着,用尽力气想动一下,都是无法,“英子,别让她伤害公主!”

    小英子早已身受内伤,提不起劲力,更有两个大汉已把他按倒在地。

    “呦呦,弟弟急甚!”贾夫人走到李承训身前,把小公主重新放入他的怀中,“放心,在我确定你没有骗我之前,我是不会伤害她的。”

    李承训双臂无法动弹,只能用头来感知小公主的体温,见他面色安详,似乎睡着了,方才稍稍放了点心,“她真的没事?”

    贾夫人道:“放心,说吧,宝图在哪?”

    “那么重要的东西,我岂能随身携带?宝图其实就在秦岭某处大山中!”李承训目光直视着贾夫人,平静地道。

    “什么?”贾夫人这次终于不淡定了。

    她想过李承训会骗她说宝图在京城皇宫,好让她带他回长安,伺机逃走寻求皇帝的庇护;她也想过,李承训会骗她说宝图在塞外窦红娘身上,这样漫漫长路,总会寻找机会逃跑。

    她甚至都想好了对策,除了废掉他双手双脚,还要给他们三人吞噬一种毒药,好便于掌控他们。

    李承训见她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解释道:“贾维或许与你说过,当年他们暗杀凌云客,致使老前辈含恨死在秦岭大山,而我偏巧发现了老人家的尸首,并把他的宝物埋藏在他的坟旁。拿到宝图之后,我从洛阳进京,走的还是秦岭,便把宝图与凌云客的宝物藏在了一起,我相信这里是最安全的。”

    贾夫人早已了解李承训的底细,见他说得清楚分明,合情合理,不由的便信了。她真的没有理由不信,因为他们目下就在秦岭山中,相信到达那个地方绝对不会超过个把月,李承训若要骗她,完全可以把藏图的地点说的更远些。

    难道,藏宝图之地,有什么机关?他在骗自己前去,好脱身?可细想想,这也是不可能的。李承训已然不能动弹,如何触碰机关?难道会不顾及小公主的安危?

    “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姐姐越来愈喜欢你了!”贾夫人心中高兴,语气更加的柔媚。

    李承训心中忧急如焚,七日堪堪已过四日,无忧怎样了?或者根本不用七日,皇帝一怒之下已经开刀问斩了,他现在必须设法迅速脱身。再说,贾夫人阴毒无比,与她相处日久,风险越大,怕到最后无论宝图是否到手,他都没有命再活下去。

    他没有搭理贾夫人,而是缓缓闭起了眼睛,由于他只能仰面朝天,为避免烈日灼伤便也常会这样做,实则内心在苦思脱身之计。

    众人整装待发,突然有一条黑影从远处丛林中急掠而来,行至近前,单膝跪倒在贾夫人身前,“京城内,皇帝大怒,已然抓了所有倭国使者和突厥使者,再过六天,便要开刀问斩!”

    李承训耳听得是倭语,心中一紧,暗道:这么说来,无忧也很可能与他们一起被问斩,可心中思虑未定,又听得贾夫人对答,不由得怔住了。

    贾夫人居然也是倭语对答:“宝图,对我们倭国影响巨大,真要牺牲掉他们,也是值得的!”

    李承训这一惊非同小可“难道?难道贾夫人是倭国人?”,一切线索在他脑内勾连起来,这贾夫人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

第三十二章 帝都暗战

    帝都之内阴云密布,草木皆兵,竟连东西两市的贸易也宣布无限期停止,各个城门都是精兵把手,严格盘查一切客商行旅,许进不许出.

    在公主丢失全城戒严的影响下,整个京城的酒楼生意都明显清淡了,那些个王宫大臣,商旅富甲也都龟缩在家里不肯出来鬼混,怕惹火烧身。即便后台强硬的天香楼,也停止了夜场歌舞表演,老板可不想在皇帝女儿丢失后,载歌载舞触皇帝霉头。

    “嘿,您请!快里面请!”

    天香楼后楼客栈的掌柜见进来一个年青公子,衣着华丽,神态不俗,连忙迎上前去招呼。

    “一间上房,二斤老酒,三斤牛肉,再来四个小菜,送到客房!”年青公子边吩咐着,边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足有五十两重,“常住!”

    “好叻!”掌柜眉眼开花,双手捧住银子,“小顺子,快,带客人去天字甲午号房!”

    “好叻!”小顺子早不等掌柜招呼,已然奔来,“客官,请随小的来,您慢抬步,小心门槛!”

    年轻公子随小儿进到房间,稍等片刻,便见小顺子端着吃食进来,打发走他以后,便来到窗前,推开窗子,从怀中掏出一面飞鹰形状的小铜镜,放在窗台之上,镜面朝外。

    暮色降临,寒风虽不似北方那么刺骨,却别有一种湿寒凌冽的味道,一般人不会在这个季节的夜晚打开窗子。

    刚刚入夜,一道影子便钻入这窗格之内。

    “二哥,”华服公子起身迎上,“快,酒烫了,喝些暖暖身子!”

    这人是个身着黄袍的和尚,踏步走到桌前,也不客气,抓起温热的酒壶,咕咚咚,喝了几大口。

    这年轻公子正是夏承,而那黄袍僧人便是他的二哥化名王大力的王虎,现在的法号叫做戒痴。

    自从李承训行刺皇帝不成,被软禁宫中的消息传出后,夏承便动用了官场上的关系四处疏通,结果都如石沉大海,没人敢应承。

    无奈之下,他不得不去联络虎子等丐帮众人,以谋对策,正好虎子也有此意,却是苦于没有头绪,于是二人一拍即合。

    两人商量了一阵,都觉得凭他们的武功并没有把握把李承训救出牢笼,却都想起了一人,便是已身入空门的结拜二哥戒痴。夏承与他一直有书信来往,得知这位二哥已练就了一身少林绝学,便想邀他一同前往。

    于是,他与虎子兵分两路,他去少林请二哥出马,而虎子负责安排从洛阳到长安的潜藏、躲避之所,以便于摆脱官兵追捕。

    最后,他们约定在这天下闻名的天香楼会和,以一扇敞开的窗子外,放一面铜镜为暗号。

    夏承到少林后找到戒痴,本以为会费番口舌,因为李承训是被少林三位高僧废去武功,进而被软禁于大内皇宫中的。虽然官方对此事含糊其辞,但在私底下几乎已传遍整个武林,而身在少林的戒痴不可能不知道内情。戒痴是少林弟子,若去京城救人脱不了背叛师门的嫌疑,他会答应吗?

    在听了夏承的谋划后,戒痴却是没有半点犹豫,当即表示要随他去营救大哥。其实,他早就知道李承训在京城的事,苦于自己一人之力万难救人,又纠结于这样做是否背叛师门,因此一直犹豫不决。

    如今见三弟一番慷慨激昂的壮语,他立时觉得大丈夫顶天立地,此时不闯出名头来更在何时?何况,他入少林学武实为报仇,说不准当天还有机会向李世民下手呢?

    就这样,戒痴拜别了师父,说是下山历练,当然,十八铜人巷是要过的,可已难不倒他。

    二人离开少林后,晓行夜宿,于今日到了京城,谁知城门旁竟贴着告示,说李承训勾结倭人、突厥人盗走公主,要于三日后问斩女贼首李无忧及一干倭国、突厥人贩。

    二**吃一惊,因此暗地里营救李承训脱险的计划,不得不临时变更为明里劫法场营救无忧。

    这要真刀真枪的面对官军,戒痴却犹豫是否还要夏承抛头露面,因为夏家一族人口众多,这劫法场可是死罪,诛九族,不得不审慎。

    因此,他拒绝了与夏承一同进入天香楼开房,而是选择从窗户偷偷进来,此刻,见夏承颇不理解他的心思,才道:“三弟,我这样做,是不想连累你,你那一大家子性命攸关!而你二哥,光棍一个,死活不怕!”戒痴低声说道。

    “二哥,这话怎么说?”夏承急了,声音渐高“咱们兄弟结拜,指天明誓,现在大哥有难,兄弟怎能做缩头乌龟?况且,大哥救我性命多次!”

    “行了,你别嚷嚷!”戒痴皱眉低吼,“你那武功,甚用没有,相信大哥若在,也是不许你如此!”

    “武功不行,我可以凭借夏家在京城的门路,安排你们撤退……”夏承急道,却是不敢高声。

    “那也不用你安排,等虎子他们过来,咱们商议一下,别看他们年纪不大,这么多年经营丐帮,比咱们有经验。”戒痴开口说道。

    夏承心中气闷,独自闷了一碗酒,而后把碗撂到桌上,“反正,我是去定了!”

    戒痴见他如此坚决,知道不能硬来,得想个法子给他安排个不冒风险的事儿,“好,既然你这么坚持,那你便听二哥吩咐!”

    “真的?”夏承心中高兴,“二哥同意我去了?”

    戒痴点点头,正要回话,却听到窗外衣衫抖动,“有人!”说话间,他已起身。

    “二位师叔!”

    窗子内进来两人,都是一身黑衣,一人满头白发,一人发髻高挽,正是虎子和瘦猴。

    “嘿!正说你们,你们就到!”夏承家住洛阳,与丐帮总舵同在方寸之地,与他二人早已混得熟络。

    虎子躬身一礼,“夏大哥,咱们早来三日,日日来这里候你,总算见到你这镜子!”说完,他又给戒痴躬身行礼,“虎子见过二师叔!”

    “嘿!你小子,叫他师叔,叫我哥?你什么意思?”夏承红着脸,用手搥鼓虎子。

    瘦猴抿嘴直笑,给戒痴行过礼后,说道:“二师叔别管他们,他们两个一起,总不得安生。

    戒痴笑笑,说道:“好了,现在不是说闹的时候,咱们商议一下如何行事。”

    此言一出,所有人神情为之一敛,立刻围坐桌前。

    夏承去关了窗子,回坐说道:“二哥!还有三天,便是无忧问斩之时,咱们是劫狱还是劫法场?”

    戒痴沉声道:“天牢在皇宫之内,自从大哥上次入宫行刺之后必然戒备森严,那里便是死地,不易脱逃,所以,我建议劫法场!”

    …………

    月朗星稀,却是杀机浮动,就在戒痴等人商量如何营救无忧的时候,在明月的另一面,立政殿龙榻之上,李世民也并未合眼。

    他柔声对怀中的长孙皇后道:“放心吧,那小子若还有半点良心,当会用小公主来换回那个姑娘。”

    长孙皇后细声道:“皇上,还有三日便到了十日之限,您真要斩杀无忧那个姑娘,和那些个使者吗?”

    李世民道:“无忧那个丫头是一定要杀的,那些个突厥和倭国的使者,公主丢失,与他们也脱不了干系,总不能轻易绕过他们,也当死!”

    长孙皇后皱眉道:“还望皇上明辨是非,少生杀戮,若是查明与那些个与此事没有关系的外国人,还是放了他们的好。”

    李世民愁死片刻,才点点头,“这个,我再斟酌,”而后他神色变得凄厉起来,“只是那丫头一定要给我的公主殉葬!”

    长孙皇后轻轻抚摸着他的手臂,似乎再给他去火安神,“我总觉得其间或许有误会,你说承训不惜自己被杀也去救小英子,这样的仗义之人,会干出这种龌龊之事吗?”

    李世民摇头道:“这人奸猾,如今看来,当初或许便是苦肉计,把咱们都骗了。”

    长孙皇后沉默不语,突觉一阵寒冷,用力抱了抱自己的夫君。

    “朕知道皇后爱才,可你细细想来,秦琼已然找到突厥人藏人的地点,并解救出那个所谓的‘公主’,根本就是假的!无论突厥人为救吉利可汗,还是倭国人为钱财,他们为图目的达成,都不会以假公主鱼目混珠,”李世民恨恨地道:“很明显是那小子挑唆倭人和突厥人犯案而从中渔利,并在最后时刻劫走公主以为报复,兼做护身符。”

    长孙皇后无可辩驳,毕图自杀,安倍竟事和犬上不仁失踪,只剩下貌似并不知情的吉利可汗与犬上三田耜,好似能证实李承训参与其中的那一块被人凭空挖去了一般,难道真是他做的?

    李世民作为皇帝,即便内心苦闷也无法与人述说,唯有长孙皇后是他倾诉对象,因此又喋喋不休地道:“现在咱们手中只有李无忧这一条线,他若敢不来,朕便当真斩了她!”

    “皇上,他若逃出京城,便是纵虎归山,到时若找来那些丐帮、暗影门的高手来帮衬,咱们这边可要找些个压得住阵脚的武林人士才好。”长孙皇后不无担心地道。

    “哼!朕还就怕他们不来呢!”李世民脸上阴霾之色愈浓,“我已命令尉迟敬德,帝都许进不许出,到时,把他们连根拔起!”

    长孙皇后沉沉地叹了口气,“皇上,这杀戮在所难免吗?”

    “能免,但前提是他把小公主送还回来!”李世民语意决绝。

    长孙皇后若有所思地道:“臣妾担心的是万一,这事儿不是承训干的,再杀了那姑娘,那这仇恨可就大了,你们叔侄才化解下的冤仇便永无破解之日了。”

    “哈,朕怕他?笑话!”李世民高声道:“不是他的暗影门?他有办法隐匿身形?德贵的头颅会送到朕的面前,谁会这么无聊?所有与他相关的人员不是死就是失踪,是巧合?他的书信中极尽猖狂与嘲弄,那笔迹谁人做得了假?”

    这一桩桩,一件件,从李世民嘴里说出来,令长孙皇后无可反驳,只能化作一声长叹。

第三十三章 黑色幽灵

    月色依然明亮,哄着多少人睡入梦乡,与这千古一帝一般,尚难安眠的还有一人,便是处身秦岭的李承训.

    那是一处避风的半崖边,有一个天然形成一个窝洞,这窝洞本身不大,但是由于这里特殊的地形结构,使得窝洞之外的相当长的区域内,都是三面环山,可以避风的。

    贾夫人理所当然的睡在那窝洞里,其余众人自然要睡在洞口之外的那段避风区域中。本来,她也算是善心大发,要城阳公主也进入窝洞中过夜,毕竟那里更暖和一些。

    可李承训不同意,他宁愿自己想办法给小公主取暖,也不愿意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他不得不防备这阴毒的女人使什么阴招。

    李承训和小英子在山脚,用自己的身体为小公主铺就了一张“软床”,一层“棉被”。

    身下的枯枝败叶,自不比皇宫内的高床暖枕,但李承训习惯了,他并不以为意,看着渐渐睡熟的小公主,想起了无忧。

    “还有三天,便是十日之限,无忧,我还能见到你吗?”

    无忧与他同生共死的一幕幕往事,在脑海中如走马灯般掠过,想着想着,他竟然哭了,泪水滑过他的面颊,滴滴的敲打在身下的枯草上,发出轻微的“嗒嗒”声。他手不能动,自然无法擦干泪痕,只得任由着他们肆意的坠落。

    小英子一直辗转难眠,自然听到了这个响动,可他身子刚动,便又赶紧停了下来,他立刻意识到这是个什么状况,生怕他大哥面上尴尬,便继续装睡。

    李承训心中事是万般焦急,他从来没有如此这般感到无助过。他现在四肢残废,连站都站不稳,还能逃回去吗?即便能脱逃出去,可眼看也是赶不及回去救援无忧了。

    “李世民、贾夫人,别看我武功尽失,又四肢残废,可我还有脑子,无忧若是有事,一定要你们偿命!”

    他心里又发了一遍狠,才渐渐冷静下来,望着天上的圆月,喃喃自语:“还要等多久?”

    他们处身的这处窝洞,在秦岭某山中段一处叫“斜坡”的地方,顾名思义,这是一处缓坡,位处山阴,由于这里海拔较高,又是冬日,因此积雪较厚,远望去便如一个大银盘斜扣在山腰。

    其实,这里便是李承训要引贾夫人所要到达的目的地,但他并未告诉她实情,因为他在等一个机会的到来。

    可贾夫人是多精明的人?她发现这两天李承训一直指引着他们在这个山上兜圈子,他们无论怎样走出去,晚上都会回到这处山腰的窝洞中。

    李承训对于贾夫人咄咄逼人的质问,回答得很巧妙,也很无赖。他说是记不太清要走的路了,走了几遍都觉得不对,但明日一定会走对。

    贾夫人无奈,但想到李承训目前这个状态,倒也耍不出什么花样来,便决定从明日开始,一路走,一路做标记,总不能再走冤枉路。

    李承训这下发起愁来,可他也没有办法,时机不到便只能望月兴叹,赶紧思谋如何才能继续留在“斜坡”附近,而不惹那婆娘生疑,可想着想着终是忍不住困倦,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呜嗷!”突然,一声狼嚎撕破寂静的夜空,回荡在天地间。

    李承训激灵一下立时清醒过来,再看小英子也是一骨碌爬起,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自己,便冲他点了点头,突然双唇交缩,同样爆发出一声狼嚎,“呜嗷”

    他这一声,是扯足了力气喊的,不同于远处的狼吼那般飘渺,立即惊醒数人,“有狼!”

    贾夫人翻身坐起,一个纵身蹿出窝洞,“你干什么?要把狼引来吗?”

    “有狼!刚从洞口蹿走!”小英子连忙解释,神情紧张,比比划划地道:“你们没看到吗?吓死了,快帮我把大哥也挪到窝洞吧!”

    贾夫人向众武士面上扫去,见他们神色犹疑,冷笑道:“哼,少跟我装!狼来了,你也得死!”说着她已站起身来,他自信自己耳力,那声狼嚎,绝对来自外间众人之间,绝对不可能来自一只乱蹿的孤狼。

    这时,周围方圆之内,接二连三的响起狼嚎,好似千里烽火递军情一般,竟是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好像越来越近了!”负责当值的安倍竟事跑到贾夫人身侧,“野兽怕火,生火吧!”

    “嗯!”贾夫人点头道:“大雄君,小泉君,你们各带九人去两边树林伐些干木来取火,安倍君和犬上君,你们盯住他们。”说着,她用手指了指小英子。

    “嗨!”十八个武士齐声应诺,分左右两列在他们各自小队长带领下,向据此不远的左、右两侧树林跑去。

    冬日里寻着干枯的树枝还算容易,可是天黑又有诸多不变,加之众人才从睡梦中惊醒,精神多少有些懈怠。

    带队冲向左侧树林的大雄纯一郎,身材魁梧,肥头大耳,还真有些熊样,见手下精神头不足,大喝道,“倭国的勇士们,这些辛苦就受不住了吗?别忘记你们是精英,当心没有得到荣誉而先葬身狼腹。”

    提到狼群,这些倭人相互说笑起来,并不以为意,一个叫九井的倭人道:“我见过最大的狼群,是四十头狼的,你们呢?”

    “嗬,四十头狼真不少,我没见过,但我亲手杀过七匹狼的小队。”一个叫高仓的瘦弱小个子,语气骄横地说。

    说话间,这九人已进入到树林中,开始分头砍树伐枝。

    “呜奥”又一声凄厉的狼嚎,仿佛就响在耳盼,惊得大雄纯一郎激灵打个冷颤,他立刻双眼眯成一线,望向那光秃秃的树林深处,去寻找那抹幽暗之中的深邃。

    突然,他看到一抹绿光惊现在暗夜之中,而后,这绿光竟越来越多,转瞬间便汇成一片星星点点。

    “有狼群”大雄纯一郎抽出随身弯刀,嘶吼道:“快,所有人背靠着背。”

    高仓神情激昂,咆哮着道:“巴嘎,来的好,刚好杀了吃肉。”

    就在众人严阵以待,准备大战一场之际,狼群突然停止了移动,除了眨动着的道道绿芒外,全都无声无息。

    “怎么又不动了?”高仓兴奋地手心泌出了汗珠。

    “他们在等头狼的指令!”大雄显然很有经验。

    静,但只有片刻,便又被一声狼嚎打破,随即林中便响起无数爪踢踏地的声响。

    “这?”大雄纯一郎不禁面上变色,他觉察到群狼杂乱无章的踏步声,竟是如此紧密的节奏,这绝不可能是区区四十匹狼所能造成的声势。

    夜色昏黑,他们只能借助月光照射薄雪而反射的白光来观察敌情,当他们影影绰绰的看到狼群后,所有人都傻了眼。

    数不清的“黑色幽灵”,托着大尾巴,以极快的速度,轻巧的绕过枯树,奋力的跃过沟壑,敏锐的爬过碎石,正向他们奔袭而来。这些食人的恶魔,嘴里“突突”地冒着白气,同时发出“嗬嗬”的低吼声,浑身散发出饥渴难耐的**。

    “全体准备!”大雄纯一郎额上靑筋暴露,他心知,跑已然来不及,唯有奋力一战。

    九名倭人刚刚背抵背围城一个圆圈,便有十数头狼率先攻到。

    “呜嗷”

    有三头野狼齐头并进,直扑大雄纯一郎,其中一只分开利爪,凌空高高跃起,直奔他头颈间咽喉处,而另外两只大是打开下颚,露出两排锋利的牙齿,奔他小腿咬去。

    “巴嘎”

    别看大雄纯一郎长相粗重,身体却非常灵活,只见他身子一矮,便躲过头顶那狼的扑击,随即手中长刀向外一推,便把刀锋送进了另一只狼的体内。

    “扑”的一声,那头野狼的肚腹被刀锋撕咧,内脏流了满地,可另一只狼却趁机咬住了他的小腿,“嘿”大雄抬起一脚想要摔脱,却不想被那狼死命咬住,挣脱不得,只得再转刀锋,一刀插在那狼的头颅上。

    就在这时,方才从他头顶奔过的那匹狼,已然掉转身形再次扑来,只取他脖颈咽喉。

    大熊纯一郎刚刚斩杀了两匹狼,气势正凶,见状怒目圆睁,“来吧,来吧。”

    他以刀做剑的刺出,正中那野狼咽喉,随即一挑,便把这狼头割下,一片血雨从天空中洒落,浇得他满身都是。

    来不及抹去脸上的血水,他的目光便被一声凄厉的惨嚎吸引过去,那边高仓已跌倒在地,有两头狼正在用锋利的牙齿一下一下地掏嗜着他的内脏,而高仓竟然还活着。

    “巴嘎”大雄正要去结果了高仓,使他免受痛苦,却听到身旁的小泉又在喊他。

    他循声望去,见小泉的刀插在一匹狼的胸腹间,而他的脖子已被另一匹咬断,但是他的头颅通过颈部间的筋皮却还连在他的胸腔上。

    这次,大雄没有再发出呼喝,也没有再能奔跑。他被一只野狼扑倒了,而后有十数只野狼瞬间也扑在了他的身上,一起撕扯着他的身体,疼得他满地打滚,声嘶力竭的嚎叫着。

    片刻后,他终于没了声息,成了一坨肉。整个林子里也再没有一丝搏斗呼喝的声音,有的只是寂静,和寂静中群狼茹毛饮血的声音。

    冬天的狼是很饿的。

第三十四章 狼群围山

    自始至终,贾夫人都没有指派人去救援大雄纯一郎小队,甚至勒令那些打算前去救援的武士,不许妄动.

    武士们起初还有些愤懑不平,待听得群狼进攻时的地动之声,同伴声嘶力竭的惨呼之声,他们才暗自庆幸,狼群是从那个方向来的。

    篝火升起两堆,足够支撑到天明,群狼毕竟是野兽,畏惧火光,因此他们暂时很安全。

    贾夫人脸上早已敛去笑容,她只有在掌控一切,玩弄猎物的时候才会笑声不断。现在,她不知道这狼群有多大规模,而她的九名精英武士,不到一刻钟便都被撕成了碎片。

    来到李承训身边,她言语阴冷地问:“你自己想死还要拉上我们垫背?”

    “姐姐,我真的是无辜的。”李承训面无表情地道,他不知道自己的何种表情会激怒对方,所以干脆不用表情。

    “狼群多在夜间觅食,相信天明便会撤走,它们走后,我会取下你身上的一件物事,作为惩罚。”贾夫人又笑了,笑得有些暧昧,而她的目光却落在了李承训的裆部。

    李承训激灵打了个冷颤,这婆娘可是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的,但他很快便释然了,笑了,“我现在这个样子,也无所谓了!”

    贾夫人冷哼过后,便不在搭理他,目光望向方才狼群肆虐的那片树林。

    寂静,没有人再说话,众人各想着心事,盼着天明。

    没过多久,天便开始发亮起来,篝火兀自燃烧着,但火势已然很小,似乎随时都可能熄灭。

    “主上,咱们要不要再弄些柴禾来”犬上布仁凑过来低声道。

    贾夫人冷脸道:“蠢材,狼群多在夜间觅食,白天相对安全,不在这个时候撤退,难道要再熬一夜吗?”

    “嗨嗨!”犬上布仁连声应诺退步,他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心中后悔不跌。

    却不想贾夫人话锋一转,“不过,冬日里,狼群饿得狠了,也常常会白日觅食,咱们不可大意,犬上君,带两个人过去那边林子里探一探!”

    犬上布仁脸上升起一片鸭屎绿,“嗨~嗨!”两声应诺好似相隔了数万里,可他不敢违抗命令,只得出列。

    他的目光在剩余众人面上掠过,似在寻找平日里与自己有仇隙的人,可当撞到小泉四郎那凶恶的眼神时,只得慌忙低头避开,干声道:“主上,这,都是小泉队长的勇士,还是请小泉君指派吧。”

    小泉怒目而视,正待出言,却被贾夫人打断,“安倍君,你和犬上君一起去!”

    “主,主上,我?我可是为倭国立下大功的人!”安倍竟事闻言变色,连忙说道。

    贾夫人柳眉倒立,“怎么?这里谁不是为倭国立下汗马功劳的人?你要抗命吗?”

    “嗨!”安倍竟事马上立正鞠躬,“走,犬上君,拿出倭国武士的尊严来!”

    他心里清楚,对方这是要卸磨杀驴了,他的商人身份,犬上布仁的遣唐使身份都已暴露,对于倭国来说已经没有任何价值,相反还是不小的麻烦。

    果然,在他们跑出十几米后,又有两个倭人武士向他们这边跑来,安倍竟事心中更加笃定:这分明是让自己探路,若有狼群,他们必定回返,若无狼群,自己一个没有武功的商人,必死于他们手中。

    “犬上君,他们觉得咱们是累赘,要杀人灭口,回去早晚也是死,不如逃命吧!”

    犬上不仁此时已跑到光秃秃的树林边缘,见地面上鲜血淋漓,却不见一个同伴的尸首,正自心惊,闻听安倍竟事的话语,更是六神无主,“那遇到狼群怎么办?”

    “你看后面,”安倍也进到林中,可他并未停步,此时也顾不得犬上了。

    犬上布仁扭头一看,果然见两名武士正凶神恶煞的向这边跑来,他再傻也明白过来,撒腿向安倍竟事追去,“安倍君,等等我!”

    他本是倭国一个泼皮无赖,既没有好身手,也没有过硬的关系,赖着弟弟做遣唐使团长,才软磨硬泡来到中土,说是要见见世面。临行前,他被贾夫人在日本的主子相中,收买,以为一颗棋子,如今被利用完了,自然弃之不觉可惜。

    贾夫人见四人相继没入林中,回身来到李承训身前,“狼群既然发现了咱们,便不会轻易放弃猎杀,所以咱们时间不多了,今日日落之前,我若拿不到图,你和小英子死,小公主我会带回倭国,每日折磨她,令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面对贾夫人的威胁,李承训故作紧张,他相信他那狼朋友不会让这女人见到明天早上的太阳,“放心吧,咱们继续上山,这峰顶便是藏图之地。”

    众武士们吃过干粮,还不见去追杀犬上和安倍两个倭人的武士回返,小泉四郎向贾夫人请示道:“主上,他们两个还未回来,要不要派人去看看?”

    贾夫人神色浓重,咬牙道:“安倍狡猾,不排除被他算计了,不等了,走,速速上山,争取日落前回返。”

    “嗨!”小泉四郎虽然心有不甘,但他也明白那二人此刻还未回返,不是被狼群吃了,便是被安倍算计了,此时过去,除了lang费时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他一声命令“出发,向山顶前进”后,众武士齐声应诺,然后探路的探路,押解的押解,拉人的拉人,一行人整装有序的向山顶进发。

    李承训因身体缘故,不能行动,在他的强烈要求下,被包裹得像个大粽子,以免被路上的山石碰伤身体。

    饶是如此,他也不好受,那些倭人哪管他的痛楚?还尽找些坑洼之处行走,即便自己废些力气,也要折腾李承训,正所谓损人不利己。

    他们现在的位置是“斜坡”中断,距离山顶还有些距离,但是越往上走,地势越显陡峭,并少见林木,又走了不到半日,倭人便发现了问题。

    “有~狼!”小泉的声调变了。

    李承训仰卧于地,看不到情形,但他不用想也能猜得到,狼群是不会轻易放弃猎物的,它们一定是一直远远的坠着众人,在等待天黑,好已更少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只是此刻没有了树木岩石的遮掩,才不得不显露了身形而已。

    “慌什么?几十只狼而已,”贾夫人厉声喝道:“赶紧上山!”

    李承训低估了这些倭人的狠劲和韧劲,更没想到贾夫人居然亲自背负起他行走,这样原本需要天黑才能到达山顶的时间被大大缩短,夕阳未下之时,他们便到了“斜坡”山顶。

    这山顶也不算小,差不多有数百平之大,可是能被利用的空间却不多,到处都是散落着的大块、小块碎石。

    贾夫人突然一声娇喝,把李承训重重的摔倒地下,她一见到这种景观,立即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呜嗷!”李承训爆发出的不是呼痛之声,而是又一声狼吼!

    贾夫人一按腰间机括,弹出两柄软剑,一道剑锋直指李承训面门,“你再引狼!”

    “我疼,还不让我喊?”李承训颇耍无赖地道。

    “主,主上!”一名黑衣武士慌忙跑来喊道:“狼群,狼群加速了!”

    贾夫人快速走到崖边,向这唯一一侧可以攀登的山路上望去,见到处黑压压都是野狼,不下数百头,一个个昂头挺背,奋力狂奔,目标直指山顶。

    “嘡啷”一声,她身旁一名黑衣武士的单刀坠地,“巴嘎”小泉回手狠力抽了那家伙一巴掌,“懦夫”

    贾夫人并未搭理二人,而是转身回到李承训身边,她也是绝顶聪明,见这里乱石星罗棋布,正是群狼隐身躲避的好地方,若是在这种地方若与狼群缠斗,可是比丛林中还危险。

    另外,这是绝顶孤崖,上山之路又被群狼围个水泄不通,已是退无可退,再想起李承训两次狼嚎,分明是他有意把众人引入这个绝地,猛然警醒道:“你懂狼语?”

    “姐姐,咱人哪懂那个,只是口技模仿而已。”

    李承训矢口否认,他这样的好处是会令贾夫人分神照顾自己,这女人总不能看着自己已经到手的鸭子被狼吃了,而这种牵制会极大削弱她的实力。

    “不用你嘴硬”贾夫人冷笑道:“过会儿就让你知道我的手段,区区百头野狼,我还不放在眼里。”

    看她笃定的神色,李承训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担心,但他还有另一手准备,倒也不不见得慌乱。

    顶峰都是一簇一堆乱石,没有规律与规则,可有那么两处却是天然适合藏人的屏障。

    贾夫人雷厉风行,很快便选择中了一处立脚之处,那里背靠崖边,三面有巨石阻挡,只有一面开口,缝隙不大,仅能容一人得过。

    此时,山顶上已经有上不少野狼,有的躲藏在碎石后面,有的站立在巨石上面,全都虎视眈眈地盯着这一小撮儿人看。

    有五只野狼特别显眼,他们分站在五块最高大的巨石之上,一个个雄纠纠气昂昂,藐视一切的模样,只是时不时从口中涎出的口水,表明了他们的兽性,而且是嗜血的野兽。

第三十五章 白眉狼王

    李承训仰躺在角落里,听不见贾夫人的说话声,猜测她已经走出那道关口缝隙,于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喊道:“小泉,可以让我见识一下贾夫人的手段吗?”。

    小泉并不友善,见主人出去,便恶狠狠地走过去,一边用刀把狠狠地砸在李承训脑袋,一边喊道“八嘎!让你引狼!让你引狼!”

    李承训顿时头破血流,那血水瞬时流到眼中,立时红茫茫一片。

    “小泉!带他出来!”贾夫人在外面说道,她的声调不再柔和而是生冷如铁,“就让他见识见识我的手段,也好让他死了与我作对的心思。”

    李承训便被两个倭人武士一人拽住一只手臂拖了出来,仍在了小英子身上。

    小英子心疼地抱着李承训,把他斜靠在自己肩头,让他可以清晰的看到场中的状况。

    李承训见贾夫人精神抖擞,目露精光,一副藐瞰一切的神情,不禁大皱眉头:她真的能够凭借一己之力杀光这些狼?

    正思虑间,他感觉肩头一沉,有两柄长刀赫然架在了他和小英子的脖颈间,但他心知没有贾夫人的命令,他们绝不敢妄动,“嗷呜!”他此刻已无需再做掩饰,明目张胆的发出狼吼。

    群狼闻听后,鼻息加重,开始躁动起来,却仍是在原地打转儿,并未发起攻击。

    贾夫人两柄软剑在手,凝神戒备,但等了一会儿,见狼群并不急于进攻,心头一转便已明所以。

    冬日天短,此时已是彩霞满天,相信过不了多久,天色便会全暗下来,李承训那声狼吼应是让群狼等待天黑进攻。

    “你认为它们还能活到天黑吗?”贾夫人扭头盯视着李承训,“看好了!让你见识下我的手段。”

    李承训只觉眼前一花,一道白影直奔一处碎石上的头狼,随即便见到那头狼连惨嚎都未发出,便被断做两截,轰然坠落石下。

    “嗷呜!”那头狼身边另一匹野狼直奔贾夫人腹部咬去,可她只是轻轻转身便躲闪过去,随后极其飘逸的挥剑一抹,这头狼也断做两节,魂归天外。

    在狼群里有复杂的社会组织,经过争斗后,以最强壮的一只雄狼当领袖,再和一只母狼形成一对领导者,负责巡逻领域边界,解决成员争端,并控制队伍的迁移.很显然,碎石上的狼显然是那头狼,而石下这只紧随它的便是那母狼,“嗷呜!”“嗷呜!”这个族群的两只家长被瞬间秒杀,激起了群狼的兽性,立刻有数十只一拥而上,它们不顾一切的向贾夫人冲去。

    狼群的动作很快,可仍然没有贾夫人的剑快,她纵上掠下,一会儿以碎石为跳板,一会儿也野狼为垫脚,辗转腾挪,漂移潇洒,甚至身上都没有粘到半点儿血迹,而身下已经有十数头野狼倒毙。

    贾夫人杀开一条血路,并未继续在这里纠缠,而是拧身纵跃到另一块碎石之上,剑尖抖动,直奔另一只头狼的咽喉。

    头狼都是极其凶狠、敏锐的,这只头狼才见这女人偷袭自己的同伴,已产生警觉,见她过来,立刻纵身跃下碎石,嘴中发出厉声的嚎叫。

    群狼得令,立刻发起攻击,他们不似人类可以形成阵法,但也会有自然形成的梯队配合,而这头狼,却躲在碎岩后面,密切注视着贾夫人的身形动作,准备决死一杀。

    贾夫人打得很有底气,始终看不出有捉襟见肘的地方,双剑上下纷飞,根本没有野狼能够近身。

    “呜嗷!”这匹头狼进攻了,是在五匹狼同时跃向贾夫人的时候发动的,它自下而上的向她腿上咬去。

    “嘿!”贾夫人轻喝一声,左手剑尖突然画圆回撤,只见那纤细的剑身瞬间立起刃口,而五匹狼却刚好一起撞到。

    这剑身好似极细的钢丝陆续穿透了这五匹狼的躯干,悄然无声,这些狼在倒地的瞬间全部分作两半,甚至血都没有流出。而那头狼就在头颅抵近她腿部的时候,被从天而落的软剑穿透顶颅,贯穿钉于地上。

    “嗷呜!”李承训看出了贾夫人的意图,她是要灭杀这五只头狼,让狼群失去领袖,从而混乱溃逃。因此,连忙发出警示,让群狼立即躲避起来,等待天黑之后发动突袭,给自己造成脱逃的机会。

    狼虽然凶狠,毕竟是野兽,当他们自知危险的时候,依然会选择夹着尾巴逃跑,当听到李承训警示后,立刻四散开来,寻找岩块躲避。

    “嗷呜!”又一声狼嚎,浑厚,尖锐,苍凉,深沉,出自于狼群之内,与李承训遥相呼应。

    群狼听到这声狼嚎,立即又躁动起来,复又露出石块,恶狠狠地盯住贾夫人,尾巴平直,保持攻击状态。

    “呜嗷!”李承训眼见群狼不撤,又是一声嚎叫,似再与那苍凉的狼嚎声隔空对话。

    贾夫人突然打了冷战,向远处的一处乱石堆中望去,她有一种预感,那里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那种王者的杀戮气息,太重了,这是高手的直觉。

    在冬天寒冷的时候狼群最多可到四十只左右,通常以家庭为单位的狼群以一对优势对偶领导,而以兄弟姐妹为一群的则以最强一头狼领导,因此这里每一个狼群便都是一个家族。而实际上狼群都有领域性,狼群之间的领域范围不重叠,会以嚎声向其他群宣告范围。

    但是现在,这里的狼不下数百只,很明显是多个狼群的组合,这并不符合客观规律,那原因只有一个,就是这里有一只统御天下的狼王,所有的狼群归它管辖。

    见李承训与狼王隔空对答,贾夫人只是在旁冷笑,她很自付自己的实力,即便是狼王,也是畜生一只,自己削铁如泥的宝剑定让它有来无回。

    这样也好,她若杀死狼王,众狼必然四处逃窜,也省得她费力气屠杀群狼了,这时,她已猜到:李承训是故意把他们引入这处绝地等待狼群出现的,这也是他领着众人连续两天在此处打转儿的原因,看来,李承训说要带自己去取宝图,根本就是有这这样的险恶用心。

    不过不怕,贾夫人暗中发誓,等退了狼群,定然使出手段让李承训乖乖就范,好菜不怕晚嘛。

    李承训已经急得满头冒汗,无论他如何劝说狼王暂避锋芒,那狼王终是不肯。狼王也是非常自付的,已然死了那么多只狼,它这狼王若还不出来,明显有损于它的威信。

    “呜嗷!”狼王缓缓而出,这只狼王竟然比寻常的野狼大上两倍有余,站立在群狼之中,竟有一种鹤立鸡群之感,它浑身的肌肉成块,随着步履的抖动而机械的颤抖着。它浑身乌黑一片,长毛及地,毛发油光发亮,那双利爪每过一处,地面上必然蹦出些许碎石。

    要说这狼王最特别的地方,还不是这一身王者之气,而是伴有一抹诡谲之气。这种气质体现在它额头上那对眉毛上。这对眉毛在双眼的上方,浓重、短促、纯白,没有一丝杂色,远望去好似镶嵌在黑暗中,跳动着的两股白色磷火。

    白眉狼王缓缓走到贾夫人身前三丈开外停住脚步,它弓着身子,尾巴平平端起,背毛直立,长嘴探出,嘴唇皱起,露出锋利的门牙,虚起眼睛盯着她看。

    贾夫人感受到对方的气势,也是不敢大意,双剑一分,打算以静制动。

    “呜嗷!”狼王引颈怒吼“嗷呜!”“嗷呜!”数百头野狼齐声怒吼。

    “嗷呜!”李承训扯开嗓子怒吼,累得额上青筋暴露,面色涨红,同时,两行热泪如断线的珠子般不停坠落,他清楚狼王准备以命相搏,以维护它的尊严。

    狼王出手了,如黑色闪电般,划过雪白的地面,越过身前的碎石,义无反顾的冲向贾夫人。

    群狼出手了,数百只狼一起冲向李承训所在的那个缝隙,前赴后继,一层一层堆砌过去。

    李承训出声了,对着小英子急道“走!”。

    小英子得命,趁武士掉转刀口砍杀群狼的时候,翻身拉起李承训身下滑翘的绳头,拖着李承训向乱石中跑去。小公主早已被他偷偷的绑缚在李承训身上。

    狼王奔至贾夫人身前,高高跃起,双爪直扑她的面门。

    速度快,是狼的杀敌制胜的法宝。

    狼王快,但贾夫人更快,一剑直奔狼王咽喉,另一支剑画圆斜砍向狼王身侧。

    狼王知道她这剑的厉害,不敢硬碰,身子在空中一缩,堪堪躲开攻击,在落地瞬间连忙侧身跑开。

    贾夫人未料到这狼王如此灵活机智,正要转身寻找狼踪,却一眼睥方才众人躲身的那个地方,被数百头狼密密麻麻的占据着,甚至连那旁边的几块大石也被淹没在狼群中,看不见踪影。

    “啊!”贾夫人怒了,她担心自己的手下,更担心李承训,虽然知道这小子与狼是一伙的。可狼毕竟是狼,焉知不能吃掉李承训?或者李承训本身便是抱着必死之心,纯心要与自己同归于尽呢?

    她顾不得再猎杀狼王,忙向那狼堆奔去,舞开双剑,狠力刺杀。

第三十六章 死里逃生

    狼的性格:凶残、合作、团结、忍耐、执著、拼搏、忠诚,正因为这些,才使得这个物种千万年来不曾灭绝,成为地球上生命力最顽强的动物之一.

    狼群堆积在一处,全都悍不畏死,无一退步,个个引吭哀嚎,用自己的血肉之躯阻挡着贾夫人的步伐,同时嘴啃爪挠的试图去撕扯她。

    狼王也始终也未闲着,它借助碎石遮掩身体,不断的在贾夫人身前出现、偷袭、骚扰,然后躲避。

    贾夫人纵然厉害,可也架不住狼多,这若是在空旷地带,凭借自己的武功,别说区区狼王,只要不觉得累,灭杀百余头野狼不是问题。但目前的情况是,她急于攻破数百头狼构建的血肉城墙,去解救里面可能还一息尚存的李承训。

    这就好比是阵地战,必须花费力气去面对面的强攻,不能迂回退却,不能诱敌深入,不能使弄诸般巧计,自然便要付出巨大代价。

    她的两柄长剑不知被哪两只狼狠狠地咬在了嘴里,裹在了身下,使她来不及抽回它们,反而不得不急速抽身后退。

    趁着群狼整队喘细之机,贾夫人也缓一口气,面对凶悍不退的狼群,她心里已不报李承训等人还活着的希望,唯有打算杀光野狼,出出心中这口恶气。

    “呜嗷!”“呜嗷!”

    群狼被血腥刺激得狂性大发,不停对着她怒号着,一个个眼睛通红,毛发竖立,脊背弓到极致,如拉圆的弯弓,只待出击。

    “呜嗷!”“兄弟!”

    这是远处传来的,李承训发出的狼的悲鸣,含着绝望与泪水,含着感恩与悔恨,一声声,一句句,声嘶力竭,以此表达着心中对狼王兄们的歉意与愧疚。

    此时,小英子正趴伏在李承训身上,一手把着滑撬,一手抱着城阳公主,凭借着斜坡,掌握着方向,在雪地的润滑下,加速向山下滑行着。

    “呜嗷!”“呜嗷!”

    斜坡顶崖,野狼的尸首密密麻麻,足有上百头之多,而那活着的野狼,至多还有二百来头,兀自守着先前躲着李承训等人的那几块岩石旁。

    白眉狼王在方才乱战之中,已被贾夫人的宝剑扫中左前足,如今还在沥沥滴血,正站群狼身后的大石上怒号督战。

    贾夫人既然不再打着救人的心思,便没有硬攻那狼群所在,而是开始四周游走,由外到里,一层层的灭杀野狼,这样一来,自然显得游刃有余。

    她虽然她失去了削铁如泥的宝剑,使她斩杀野狼少了份轻松自在,但她双掌上下纷飞,其威力并不见弱,但凡她的掌风过处,便会有数头狼倒闭在地。而遇到更多的野狼围攻过来,她便轻身一蹿,跳离包围,而后伺机落到别处,回身再痛下杀手。

    狼群逐渐减少,看看已不足百只,而贾夫人也是微微气喘,毕竟没有宝剑助力,她需要催发内力,还要提气纵跃躲避狼群攻击,都需要真气维持。

    “呜嗷!”

    白眉狼王终不忍见同伴毙命于自己眼前,发出最后的怒吼,拖着残腿一跃而起,划过众狼头上那片天,奔向一身雪白长袍的贾夫人。

    众狼见状,心知狼王要舍命一搏,也都一跃而起,奔向贾夫人。

    “扁毛畜生,坏我大事,杀无赦!”贾夫人见狼王不要命似的扑向自己,足尖一点,纵身上跃,迎了上去,“去死!”

    她双掌交错,两股惨白之气隐隐透出掌心,直奔白眉狼王的额头。

    狼王于空中猛地摆头,张开巨吻,企图吞噬那只袭击它的手掌,可它根本咬不住灵巧多变的手掌,在失去重心后,再也无力调整姿态,身形飞速向下坠去。

    贾夫人与狼王跃起的高度,是群狼望尘莫及的,因此这天空之上,只有这一人一狼抵敌。她见狼王失去重心,腕花一翻,带着那丝丝寒气,向下按去,“玄冰掌!”

    白眉狼王突然感到自己的脊背一凉,随即这种刺骨的凉意瞬间传遍全身,在到达心脏的一刹那,它感到一阵窒息,便没有了疼痛,没有了知觉,仿佛又回到了母亲那温暖的怀中,又仿佛从没在这世界上走过一遭。

    在众狼的眼中,于半空中下坠的白眉狼王混黑的身子,仿佛被罩了一层白光,在已然染黑的天际间显得无比圣洁,但是,当圣洁的狼王落地之后,便粉碎成了数块晶莹剔透的碎片。

    “嗷呜!”“呜嗷!”“呜嗷!”

    狼群齐齐的悲鸣,虽然它们所剩数量不多,但个个是发自内心的泣血怒号,声久远,震天地!

    与声同感的李承训,似乎是感到狼王兄弟的殒命,又似乎是听到狼群兄弟的悲鸣,也发出一声悲天悯地的怒号:

    “夕宝!”

    李承训会为每一个与他为舞的野兽取个名字,他是在夕阳下救的狼王,因此便叫它做狼夕宝,谁知,竟然应到今日,它不仅把夕阳染红,并把这抹血红,带到了黑夜。

    他的眼中满是泪痕,心中满是狼王的摸样,脑中与狼王相交的一幕幕掠过心头。

    那年,他是个懵懂少年,被朝廷通缉,躲身秦岭大山,与百兽为伍,凭借自身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学习摸索百兽语言,与它们同住同行。

    那年也是个冬季,白眉狼王不知被什么人伤得四肢折断,倒在这乱石堆中,奄奄一息。是李承训凭借自己学到的简单中药知识,为其疗伤,为其寻找食物果腹,为其寻找山洞避风。

    狼并非传说那般残酷,他们有自己的忠义原则,也懂得报恩,自此,狼王便把懂得狼语的李承训视作兄弟。

    此时,承载着李承训和小英子的滑撬已滑至半山之下,之前虽处处被石块磕碰颠簸,但总算没有阻碍下滑之势,可现在不行,早已过了雪线,而地上到处是沟坎大石。

    “砰!”的一声,终于撞到一处大石,滑撬碎裂,众人被震飞。

    小英子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小公主,把她护在身下。他时刻记住李承训的叮嘱,“先保护小公主”。

    落地之后,他发现李承训摔倒在远处,立刻跑上前去,见他被撞得头破血流,人事不省,急忙一探鼻吸,发觉还有气息,才放下心来。

    他要背起李承训,可自己本就内伤不轻,再加上又被撞得七荤八素,不仅没能背他起来,反而一屁股被他压坐在地。

    城阳公主小小年纪还不谙世事,但经历这许多事情,似乎使被吓坏了,已不会说话,一只小手拉扯李承训,一只小手拉扯小英子,使劲的摇晃。

    “吼!”一只黑熊突然出现在小公主身后,而她兀自不觉。

    小英子吓得目定口呆,连忙喊道,“装死!”

    熊在有食物的情况下,一般不是不伤人的,可现在是冬季,食物少,就不好说了,但这只熊有些奇怪。

    它没有攻击弱小的小公主,也没有攻击张牙舞爪吸引熊注意力的小英子,而是伸出巨大的手掌,一把抓起昏迷在地的李承训,把他抗在肩上,踏踏地向远处走去。

    小英子一愣,随即想到:这可能是大哥的熊朋友。毕竟,他见识过李承训狼朋友的威猛,对这熊朋友也很期待,话说回来,他不期待也不行,只能跟着。

    他一把抱起城阳公主,沿着大熊留下的脚印,循着追去。

    贾夫人在崖巅,终于灭杀了所有的野狼,一头也不剩,整整三百余条野狼的尸体,散乱在巨石之间,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道,而地上的薄雪,早已变了颜色。

    她坐大石上,浓重的喘着粗气,雪白的衣服上已经沾满了血迹,有狼的,也有她自己的。她的手臂有两处狼爪挠伤,腿上有一处被狼咬伤,但这些伤口虽然皮开肉绽,却都没伤到筋骨,可即便是这样的亏,她也是从未吃过。

    最后那数十头狼,在狼王死后依然力战不退,直至最后一匹倒在自己的脚下。她被这种残忍和硬朗震撼了,它们可是狼啊!并不是受过训练的死士,怎么会如此忠心听命于他?

    “李承训,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也顾不得群狼的血污,双手扒开这些狼的尸体,她要见一见李承训的尸体,可他寻遍了群狼身下,那散落一地的人尸碎块,唯独没有李承训、小英子、和城阳公主。

    “这?”贾夫人惊呆了,她想不到这种情况下,他们居然还能全身而退?她的小队长小泉呢?她安排的刀斧手呢?

    贾夫人震惊过后,反而瞬间冷静了下来,努力思索起来,这便是她的过人之处。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在狼王发起攻击的时候,她的注意力被完全吸引住,而没有想到群狼会在此时一拥而上,而待她发觉时,李承训等人已被淹没于狼群之中。

    一定是狼群来的太突然了,把她安排的刀斧手吓的手软了,并且很多狼都是高高跃起,直接跳到那三座巨石之上,再由上而下的发起攻击,自然便可轻易躲开他们固守的那道缝隙。

    贾夫人猜测就是在这个时候,李承训三人借助群狼的掩护,利用自己注意力的丢失,而趁乱逃脱的,而由于大量的狼群始终挤在那缝隙周围,使她产生了错觉,以为他们也一直被封闭在里面。

    她思虑明白,不由得仰天狂啸,自己从倭国带来的精锐,付出了巨大心血教习他们中国武术,谁承想全都毫无意义的死于狼口,如何能叫她不痛心?不窝火?

    “李承训,早晚有一天,你再落到我的手里,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第三十七章 法场

    这世界上的事情,不管是偶然的还是必然的,仿佛都有定数,人们解释不了的,称其为天意,解释得过去的,那便是科学,也就是说,该来的终归还是会来,躲也躲不掉.

    十日期限已到,李世民没有见到李承训出现在帝都,便决定开刀问斩。他并非残忍的暴君,不会乱杀无辜,因此只斩杀李无忧,颉利可汗与犬上三田耜,这****人物,给他的宝贝小公主殉葬,而放过了其他突厥人和倭国人。

    李世民不想他的大唐盛世,帝都繁华被染上血渍,因此把杀人的场所摆在长安郊外,一处不知名的空旷地,名曰法场。

    法场四周被插上各色旗帜,正好围城了一个上千平米的正方形,每个旗帜下都站有两人,一人手拿刀盾,一人手持长矛。

    这四方之内,有两处设施比较显眼,一侧是一座临时搭建的棚子,棚子四周都铺满厚厚的稻草,很明显这是为监斩官特别修建的场所,用以挡风挡雨挡寒气。

    草棚里面摆上一条长案,案后有三个位子,左右两边分别坐着大理寺卿与刑部尚书,而中间空着那座位,上雕九龙飞天,一见便知是为李世民准备的。

    大理寺是最高审判机关,负责审理朝廷文武百官犯罪以及京城徒刑以上案件。而刑部是最高司法行政机关,复核大理寺对案件的判定。还有个御史中丞负责监督二部的行为,因此凡遇重大案件,唐制由大理寺卿与刑部尚书、侍郎会同御史中丞会审,称三司使。只不过,现在御史中丞,换成了堂堂天子!

    与草棚对应着另一侧,也有一处显眼物事,是矗立着的三个木桩,桩子上各绑缚有一人。

    中间的是位面目清秀,肌肉结实的女孩,正是无忧,两侧还有一老,一少,分别是颉利可汗与犬上三田耜。

    大唐盛世,何时这么明目张胆的斩杀过刑犯?何况还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姑娘和两个番人?因此辰巳不到,法场周围便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人头攒动中,有不少乞丐颇引人注目,想这天子脚下何时多出这许多乞丐?哦,或许是他们也听说这次斩杀人犯颇有看头,进而从各地特别赶来观刑的吧。

    “唉唉!挤什么挤?”一位华服男子极力闪避着一名向人群中钻去的小乞丐。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小乞丐一边挤,一边连连道歉。

    毕竟这里是帝都,大唐的“心脏”,或者说是世界的中央,终究还是“高贵”的人多,立时横出两个不肯让路的恶汉,一拳揍在小乞丐的头上,把他打了个跟头。

    小乞丐摸着头上的包,见自己好不容易挤开的缝隙,又被人群填上,不甘心拍拍屁股起来,又去别处寻找突破口。

    不只他一人,数十个乞丐的遭遇都如他一般,后来他们便也不再试图钻入人群,而是在外围三五成群的坐在一处,形成零零散散的人堆儿,一直延伸到过往帝都的大路口那个小酒肆里。

    酒肆中,戒痴、虎子和瘦猴正围桌而坐,喝着闷酒,唯独不见夏承。

    戒痴到底在昨夜想了个主意支开了夏承,说他武功不好,劫法场肯定是不能去,去了也是拖后腿,但有一桩更重要的事情,非他出马不可可。

    他安排夏承去购买大量牛羊马匹,并全部用绳索缚住,驱赶到京城十里长亭那个咽喉要道的荒草堆里,一旦他们救出无忧,必然快马通过那里,这时就需要夏承立即驱赶那些牲口堵住通路,以绝追兵。

    夏承听后,立时肃然起敬,觉得自己身上的责任重大。若是平时,他安排得利手下去办便好,可现在时间紧迫,距离明日开展甚至都不足十二个时辰了,要购置那些个牲口,还要紧缚住,并不容办到。因此,夏承当晚便去了。

    “扑哧!”瘦猴忍不住一笑,使紧张压抑的气氛稍稍有所缓解,“不知道三师伯赶着羊群的时候,心里该如何佩服二师伯的神机妙算,而在今日午后得知上当受骗后,又该如何找二师伯算账呢?”

    戒痴无奈地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也是无奈!”

    “二师伯,酒肉你吃,诳语你打,这杀戒怕是也要开了,恐怕还得落下个背叛师门的罪名,不如你还俗算了,咱们一起江湖上打拼,咱们听师父和你的!”虎子丝毫不掩饰地道。

    这酒肆根本就是虎子等丐帮众人,几日前建立的,以为落脚之地。

    戒痴摇头苦笑道:“这几年在少林,钻研武功的同时,也修习了不少佛法,身上的怨气已不是那么重了,若要真能杀了李世民,报得杀父之仇。贫僧遁入空门,终日以武为伴,也未尝不是一件乐事!”

    瘦猴轻叹道:“二师伯,还说你怨气不重?若真是不重,何苦还念念不忘杀父之仇?你说遁入空门是为以武为伴,这也是动机不纯啊,历来佛家讲禅为大,武为末。你这样做和尚,可真是不厚道!”

    “瘦猴!”虎子喝了一句。

    瘦猴脸色一红,转头冲她吐了吐舌头,倒把虎子又弄了个大红脸。

    虎子为什么脸红,自己也说不上,只是觉得瘦猴每次瞪着大眼睛看他的时候,他便觉得心热,脸红,极其不自在。

    “哈哈哈!”戒痴听后笑道:“这丫头,嘴巴真利害,你说的不错,所以,我给自己法号取叫戒痴。”

    “二师伯,出家人口不出妄言,你又乱说了,你比我大不了一两岁,怎么可以叫我丫头呢?”瘦猴继续发动攻势,“叫你声师叔,便以为自己年纪大了?”

    戒痴略显尴尬地笑笑,“这个,利害!”

    他少年时也是终日逃命,后来躲在少林学武,更是没有接触过女人,还真不知道如何与女人相处,怎么可能说得过瘦猴这个在丐帮历练多年的传功长老?

    “所以我说,”瘦猴见自己已完全占据了谈话的主动,拿住腔调道:“二师伯你不适合当和尚,还是听虎子哥的,趁早还俗了吧。”

    戒痴此刻方才明白,她数落自己半天,是为了最后这句话,不由得看向虎子,笑了,笑得有点暧昧。他十七岁上少林之前也是在江湖上摸爬滚打的,虽不懂女人,这人情世故却是懂得很,立时有了反客为主的注意,“呵呵,虎子,瘦猴这绕着弯的编排我,原来是为你劝我还俗这句话,你们俩,是怎么回事?”

    “二,二师伯!”虎子有些磕巴了,“你,我们。”他的确心里喜欢瘦猴,可从来未敢言之于表,他对于感情之事相当的迟钝木讷。

    “二师伯,你胡说什么?”瘦猴脸色一红,知道虎子也是嘴笨,还得自己应对,“一会儿就要劫法场了,你还没个正经,也不好好准备准备。”

    其实瘦猴心里对虎子也有好感,可当年自己还是小屁孩时,已把那对爱情的美好梦想,全都给了那人,这始终是她心里挥之不去的阴影。

    经过这许多年的风雨,她也成熟起来了,知道自己当年对于师父的爱恋,其实只是一种崇拜而已,明白了这一点,她才意识到,自己身边的虎子,同样是一个值得交往的好汉子。

    戒痴笑道:“该安排都安排了,一会儿只要拼力厮杀便好,这会儿倒是不妨说说心里话。”

    瘦猴虽有女儿家的羞涩,可也是江湖上混了几年的女侠,自然不肯因此服软,“那二师伯有什么心理话呢?说来听听?”

    戒痴笑着,正要回话,却突然间神色一紧,“来了!”他调侃归调侃,始终远眺着法场的方向,关注着局势。

    李世民的圣驾正浩浩荡荡的向这边开来,除去銮驾旁的数百大内侍卫不算,在队伍两侧竟然还有数千盔明甲亮的士兵,由尉迟敬德和秦琼率领,形成两列长长的方阵,护卫着这一行人。

    法场周围千百民众齐齐让开道路,跪在道路两旁,口呼万岁。

    李世民在一众侍卫太监的拱卫之下,缓步走入那等了他许久的宝座,而他的侍卫队立刻绕场一周分散而立,与原本站于四周旗帜旁边的军士兵=站到一处。至于随行护驾的那数千兵士,仍然保持两个方队的阵型,在法场外围的两侧空地上待命。

    戒痴也起身向外走去,目光却一直遥望法场之内,“虎子,有麻烦了!勿言大师在李世民身侧。”

    “勿言大师?”虎子终于等到了一刻,虽知这是龙潭虎穴,可也掩饰不在心中的兴奋,立刻拿起身边的竹棒,站了起来。

    三人边说边向外走去,并未耽搁时间,戒痴解释道:“这位大师与寺内其他两位勿闻、勿视大师并称少林三祖,其辈分比当今少林方丈还要高上两倍,武功更是当世无匹,抓住你师父的就是他们三个。”

    虎子赶紧上前两步,“这我知道,江湖传言他们天生便是哑巴、聋子、瞎子,互为依靠,形影不离吗?怎么这次就来了一个?”,戒痴摇头道:“他们的残疾可不是天生的,而是修炼武功走火入魔后,自毁成这般模样的,不过他们却因祸得福,不禁修成了《易筋经》,更练习成了《洗髓经》,这是自达摩祖师开派以来,头一次有人把这两种神功汇成一身。”

    由于三个老和尚常年在藏经阁修习佛法、武功,并不行走江湖,因此虎子对于他们的了解,只是些捕风捉影的传闻,但少林绝学《易筋经》与《洗髓经》还是知道的,不由得一脸钦羡,心中感慨。

    感慨过后,他的心里便也如戒痴一般,似坠了一个大石头上去,这救人,怕是难于登天了。

    渐至法场,三人皆闭口不谈,匆忙穿梭于人群之中。他们每行一处,就会有人自动帮他们腾出位置,有的是壮汉,有的妇孺,也有老人,每个人都自动自觉的遵循着这种默契。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法场头排。

第三十八章 公主闯法场

    问斩的时间是午时三刻,古人选定这个时候处斩人犯,是因为这是一日之内人体阳气最盛之时,而人在刚死之时却又是阴气最重,因此为平衡阴阳,往往会选择这个时候杀人。

    另外,古人也担心若是在阴时毙命的犯人,恐有尸变的可能。当然,这些都是古人迷信的产物,却又是实实在在正发生的事情。

    午时刚过,人群便躁动起来,也许是马上便要见血的原因,这人骨子里的残忍劲儿,被勾引得暴露无遗。看热闹似乎是中国人的传统,更有“看热闹不怕事大”的说法,想必来源于此吧。

    一名执法官员手捧圣旨来到场中,唱念道:“皇帝诏曰,李无忧,颉利可汗、犬上三田耜,系偷盗小公主凶犯,证据确凿,论罪当斩,定于午时三刻行刑,特许家眷送行,钦此!”

    宣诏之后,这人退下,便有守卫放开一口,被官府核准过身份的人犯家属被引导过来,共有四人,分别两名倭人青年和两个突厥妇人。

    两名倭人直奔犬上三田耜,与他说在一处,讲的尽是倭语,观众谁也听不懂,但感觉这三人似在争吵,特别是犬上三田耜,声音高昂,面目凄然。

    “人死为大,那两个后生太也不通情理,不懂谦让,倭人就是不懂礼数”人群中不少人评头论足,讨论着。

    再看颉利可汗,与探视他的那一老一少两个妇人,此时已哭成一片。那老妇应是他的发妻,数次几欲昏厥,那年轻妇人连忙为她抹胸顺气。他们说的是突厥话,观众也是听不懂,不觉有些遗憾“颉利可汗不是有个弟弟吗?怎么来了这么两个不主事的妇人?”同样,也有不少人再议论突厥人。

    当然,讨论最多的还属无忧。

    “那姑娘真漂亮,只是不知是谁家的,可惜了。”

    “这姑娘真是硬气,你看她腰扳挺直,头颅昂起,面不改色,当真是好样的!”

    “这姑娘也真是可怜,没个亲人来送送。”

    …………

    无忧与李承训出生入死,历尽艰辛,早已不是当年的傻丫头,已历练得泰山蹦予前而不变色,憨厚中带着女孩特有的刁钻。

    时至此刻,她面带微笑,好似淡看浮云一般。突然,她发现了人群中一些熟识的面孔,越看越不对,反而有些紧张起来,思虑片刻,她开口了。

    “各位父老乡亲,小女子名叫李无忧,前些日子私闯皇宫对皇帝不敬,论罪早当斩首,死的不冤枉,可是若说我是偷盗小公主的凶犯,那便是天大的冤枉。”

    她这一开口,满场突然肃静起来,甚至旁边的倭人和突厥人都停止了叙谈,看向她那里。

    无忧继续道:“如今皇帝在上,要冤杀小女子,小女子也是无可奈何。但是,皇帝如此兴师动众,目的便只有一个,便是借口杀我那些要好的朋友,所以你们千万不要上当,务必珍重,不要做无谓牺牲,如果可以,请把我的尸首火焚,把我的骨灰带给我的哥哥。”

    说到此处,无忧的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这个时候,她特别想李承训,哪怕是最后一眼,闭眼的那一刹那,只看他一眼便好。

    人群躁动起来,有大胆的百姓已然喊道:“这姑娘哪里像歹徒?官家为何不昭示证据?”

    “是啊!说斩便斩了,可别错冤了好人。”

    “皇帝圣明,何不等主犯到案,查实后一并处置!”

    …………

    李世民当然不允许有人如此祸乱人心,低声吩咐几句,他身旁的刑部尚书兼兵部尚书李靖便起身说道:“此案经过三司会审,谁人再敢妖言惑众,立即与同罪论。”

    李靖话音落点,在法场周围待命的数千兵士立刻以鱼鳞阵展开,以方圆阵收尾,把连同法场及一众百姓,全部包裹在部队中央。

    看热闹的百姓立刻安静下来,有不少人已然在后悔,不知道皇帝如此阵仗是何用意,那胆小的趁机蹭到圈外,“军爷,小的家里有事,得回去一趟。”

    那守兵怒目而视,晃一晃手中长矛,寸步不让。

    “午时一刻已到,请人犯亲眷离场!”刑场官员长声喝道。

    那两个探视犬上的倭人好似如逢大赦,接连给犬上三田耜行了几个鞠躬礼,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反倒是那两个突厥妇人,期期艾艾不肯离开,早有兵士上前,把她们拉扯出去。

    “请等一下!请等一下”声声娇喝,伴着嘚嘚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

    那人一身紫色长袍,骑着一匹紫马,如紫色旋风般,奔到法场外围,甩蹬离鞍,从那马背上飞纵下来,“父皇,我要给无忧姐姐送行!”

    来人正是长乐公主李丽质,她父亲李世民是马上皇帝,自然对这个最为钟爱的女儿照顾有加,不仅送她一匹毛色紫红的“飒露紫”,更加亲自教导她骑猎之术。

    当然,此“飒露紫”,非是那匹“紫燕趋跃,马腾神骏,气砻三川,威陵八阵。”的“飒露紫”。

    原来那匹飒露紫”,早在公元六二一年,李世民与王世充在洛阳交战时,便为救主而亡,这匹是他后得的,与那匹马种一般无二,送与长乐公主的。

    长乐公主进到法场,给皇帝行过参见大礼,在李世民的允许下,来到无忧身边。

    她见无忧形容憔悴,鬓边发丝散乱,却仍是昂着倔强的头颅,鼻尖轻轻上挑着,不由得一阵心酸,“无忧姐,你别担心,一定会没事的,承训哥哥会来救你的,只要他出现,父皇便不会杀你。”

    “那会杀他吗?还不如杀了我!”无忧冷冷地道。

    长乐公主急道,“我不相信承训哥哥做了这事儿,待见到他,自会请他说明白,我父皇不是糊涂之人,若得知真相,一定不会斩杀你们。”

    无忧面色一缓,“公主,谢谢你的好意,你放心,哥哥绝不会去偷盗小公主,我了解他,这期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万一我先他而去,你一定要帮忙还他清白,并好好照顾他。”

    长乐公主面色一红,她倒是想好好照顾,可现在已嫁做人妇,如何还能照顾得他?

    “无忧姐,”她犹豫了一下,面色逐渐坚定,“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死的,就算是为他。”最后这五个字,她是在心里说的。

    无忧看出长乐公主的真情流露,想起自从自己被关天牢之后,唯一能见到的人便是这位公主,也是她唯一能得知李承训消息的途径,两人的情感便是这样日积月累下来的。

    “公主,别为无忧费心了,皇帝既然闹这么大场面,必然是上上下下都考虑清楚,布置妥当了,再说,今日不斩杀了我,他岂不成了君出戏言了吗?”她不想这位好心的小公主因为自己而忤逆李世民,再受到什么牵连和责罚。

    长乐公主还是不死心,靠近无忧的耳边,轻声道:“若真是要开刀问斩,我就冲出来劫法场,父皇总不会斩了我吧?母后也不会答应。”

    “万万不可!”无忧浑身被绑缚着,动弹不得,却是脸色巨变,“现在,他不是你父皇,是一国之君,你若当众令他难堪,他会杀了你的,这便是皇帝。”

    长乐公主被无忧声色俱厉的模样吓了一跳,“不会吧!”她还是不相信平时疼爱自己,总是任由她胡闹的父皇,会真的杀了她。

    “公主,切莫胡闹,你只以后设法帮我照看哥哥,为他洗脱冤屈便好,能答应我吗?”无忧一脸祈求的神色。

    长乐公主迷茫了,她把这事情想得简单了,如今想想自己这位慈爱的父亲,在雷霆震怒的时候,的确是像老虎一般可怕,而且,宫里讳深莫测,众人都不愿谈及的玄武门之变,据说是自己的父皇杀了两位兄弟,软禁了爷爷。

    想到这里,长乐公主打了个哆嗦,回身看了看李世民,由于离得远,看不清父皇的神色。

    “午时二刻已到,准备行刑!”法场官员再次唱诺后,来到公主身边,“长乐公主,请吧!”

    长乐公主皱着眉头,没有出场,而是直奔李世民而去。

    李世民见她过来,严肃地道:“丽质,朕许你为她送行,已是破例,现在还不速速离去?”

    “父皇,儿臣昨日和您说的,难道您一点儿都没考虑吗?”长乐公主面色惶急。

    “长孙冲,把你夫人带回去,再在这里扰乱法场秩序,唯你们长孙家是问!”李世民看不出喜怒,只是用手指点着条案侧旁的长孙冲。

    长孙冲是与长乐公主一起奔来的,只是他的马不如公主的坐骑好,因此晚到一步,他向李世民行过礼后,没有去长乐公主那里,而是规规矩矩的站在李世民身旁。

    “是,是,臣领旨!”长孙冲连忙应诺,疾步走到公主身旁,作揖道:“公主殿下,咱们还是回去吧,皇帝有命,不能不从啊!”

    长乐公主从小被母亲诗书熏陶,不是不懂礼数,见自己夫君这般低声下气,也觉得面上过不去,总不能让一众百姓,说她皇帝千金难伺候,压制夫家,可她若就此回府,那无忧怎么办?

    “父皇,儿臣请留下观斩!”长乐公主盈盈一跪。

    “胡闹,你一个女儿家,看什么砍头,朕再问你一句,走不走?”李世民说话虽恨,却仍是一副淡淡的神情。

    长乐公主骑虎难下,犹豫不决,见望向自己的长孙冲一脸渴求,心中有气,白了他一眼,一跺脚,当先向人群中走去。

    她心知李世民不会允许她在这里,若让他把自己捆起来带走,还不如自己先躲到人群中伺机而行。

    此时,无忧、颉利可汗和犬上三田耜,已被从木桩上松傅下来,强行按跪在地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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