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服众
“少林僧兵?”李承训笑道,“来,先杀了柴王再说!”
“你!”昙宗和尚气得吹胡子瞪眼,可就是没有办法,大袍一挥,“下去,下去!”
众僧兵回撤至昙宗身前,梢棍遥指着李承训,仍保持着战斗队形。
“你要如何?”那银甲将军投鼠忌器,也是无可奈何,厉声问道。
“十五人的饭食立即送来,再准备十五匹战马过来,明日一早,我们离开这里,你们不许追击,待我认为安全之时,自然会放了柴王!”李承训不急不缓地回答。他有少说了人数,用以意误导对方,让他们认为暗影门已精英尽丧。
“岂有此理!”银甲将军气冲斗牛,手中银枪戳得地面尘土飞扬。
“我还未说完呢,明早之前,让我发现谁敢踏入这洞口半步,你们柴王身上,便会少几个部件。”
“你敢!”银甲将军脸色铁青,手中的亮银枪被他握得咯咯直响。
就在此时,一名小校一溜小跑的进来,在那将军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那人正是柴绍这边负责与黄门四鹰联络的人,他报告说怎么也联络不到四鹰,甚至派出了部队搜山,也是没有任何消息。
李承训凝神细听过后,不禁会心一笑。
事到如今,所有人早已心知肚明。这场争斗,表面上看是四鹰请柴绍帮忙,而柴绍又要求虬髯客助力,可实际上却是皇上已然知道这边的情况,派柴绍过来平乱,虬髯客和四鹰都是棋子而已。
虬髯客明白了这层关系后,自然不想再趟这汤浑水,他是闲云野鹤,自然说走便走。可皇门四鹰不行,他们毕竟是有官职的人,总不能不明不白的走了。因此,他们最后一次令小金鹰传递消息说几人去追贾维和药色和尚了,然后便揣着明白装糊涂,躲了出去。
银甲将军脸色数变,他已经别无选择,打发走那小校后,开口说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凭我是暗影门的人,说一不二!”
的确,暗影门恶事做了不少,但在江湖上却从未失信过,这是它立派的根基。
“话虽如此,可王爷性命事大,总不能听你信口开河!”那将军颇显无奈,语气已然不似先前凌厉。
李承训笑道:“信不信由你,有本事就不按我说的做,现在天色不早,我说的东西,赶紧准备来才是,在下就不奉陪了!”
也不待对方答话,他嘱咐那两名斥候卫看好大门,便转身向内走去,耳听得身后那将军与昙宗和尚的怒骂之声,也不去理睬他们。
回到训教场,李承训感觉犹如火炉一般闷热,想是不少洞穴尚内的火焰未燃尽,热气便通过透气孔相互蹿通。
暗影门专门有一间密室藏酒,一间密室藏灯油,这两样都是燃火的好东西,因此,因此大火仍然始终燃烧未退。
李承训始终担心那些已撤退兄弟们安危,便吩咐虎子看着柴绍,令无忧在这里前后策应,自己则匆匆进入银矿密道,向外追去。
此时天色已暗,他从银矿密洞的另一端出去后,模模糊糊地见到数十人都静静地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一声不吭,不禁一愣,“红娘,怎么回事?”
窦红娘和刘黑阚等正在低声交谈着什么,见他从密洞出来,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
“无名,哦不,门主!”窦红娘连忙改口,“兄弟们说门主不走,他们也不走,大家正商议派人去接应你呢!”
李承训见洞口摆放着许多打磨整齐的大石头,心知窦红娘已完成了他交代的任务。他要效仿秦岭大山堵截傲天鹰时的办法,在他们全部撤离后,用巨石封堵住密道出口。
“兄弟们”李承训拱手,朗声道:“你们已经做了该做的事情,请大家尽快离开这里,剩下的,让我这个门主来做,我会拖延官军到明日天亮。”
“不,门主!”
“咱们共同进步!”
“是,咱们也是响当当的汉子,岂可独自偷生?”
众人七嘴八舌的叫嚷起来。
李承训高声压住众人道:“各位兄弟,窦副门主已经向大家交代过门派新的发展方向以及联络暗语”
说完,他看向窦红娘,见她点头示意,才继续说道:“二年,二年之后暗影门重新选址,到时迎奉老门主尸骸回家,咱们再相聚。”
“我李无名当着承影剑起誓”,说着,他咔的一声,弹出承影剑,随后高高举起,“若那时,我不能令暗影门改头换面,享誉江湖,当引咎辞职!”
“门主!”所有五十八名暗影门门徒全部齐齐跪倒。
窦红娘领着众人先出得密道,已把刘黑阚收集的关于贾维利用门派资源,屠杀平民,暗杀忠义人士以获取利益的证据,展示给大家。
这其中有很多案子,是某些精英都参与过的,有人当时也曾心存疑虑,可还是按计划执行了,现在想来,一切都不言自明。
这些门徒都是暗影门精英中的精英,无论见识眼界,以及独立思考的能力,都是出类拔萃。从暗影门平乱,到与官军对垒,及至最后门主以一人之力抗拒追兵,众人都看得明白,此时已完全信任了李承训。
李承训也颇受感动,趋前几步,扶起前排数人,“走吧,你们的门主不会令你们失望!”
暗影门是以“令“行天下的,众门徒见门主再三命令,唰的一声齐齐抱拳,“尊令!”
李承训胸口扑腾一声,吓了一跳,他倒不是被这数十人声若洪钟的呼声给镇住了,而是在担心这山峦中是否会有官军的暗探。
毕竟他们才出了太岳山不远,如此气壮山河的应答声,在山谷聚声之处回响,这还了得?
“低调,低调!”李承训赶紧双手做压服状,“去吧!”
五十八名门徒拱手行礼,而后齐齐转身,由楚云飞引路,奔着山岩上的狭长甬道而去。
众人消失无踪,这里便只剩下李承训、窦红娘、刘黑阚及其两个侄儿,和四象阵的阿大、阿二、阿三、阿四。
李无名正要询问阿大四人的去向,不想这阿大带着其余三个兄弟,突然“唰”的一声,全都单膝着地,抱拳道:“请门主,恕我等不敬之罪!”
“快快起来!”李承训连忙俯身去扶阿大。
阿大低头垂目,无人见得到她眼中精光一闪,袖中吞出一柄匕首,急速向李承训腹部刺去。
“嗯?”李承训吃了一惊,胸腹间本能骤缩,屈身后移,却同时感到左右两侧,甚至身后都有劲风袭来。
他们四人与李承训近在迟尺,突然发难,用上四象阵的步伐招式,虽然在兵器弃在远处,可每人深藏两把匕首,施展起来,可阵法威力依然存在。
李承训想全身而退已然不能,必须要承受一方的伤害。他来不及细想,躲开了面前阿大针对腹部的攻击,一招“蛇式”平移,甩开了身体后侧与左侧的攻击,而右边肋骨却被锋利的匕首直接贯穿。
第一百零七章 收四护卫
李承训顿觉腰间一痛,却无暇顾及,立即快速扭动“蛇式”转到阿大身后,反手拧住她的喉咙。
他本以为其他三人会投鼠忌器,立即终止进攻,可谁承想,这三人全不顾阿大死活,依然如疾风暴雨般攻来,无奈之下,李承训只得点了阿大麻穴,而后身形扭动,带着她撤出战团。
窦红娘等人反应过来,虽然慢了半拍,但也已赶至近前,纷纷抡起兵器,砸向那三人后脑。
“莫伤他性命!”李承训见那三人只是黏住自己刺杀,根本不顾及自身安危,急忙出言阻止。
窦红娘和刘家兄弟紧忙收式,把砸向要害的招式改成羁绊对方出招。
这三人无法组成四象阵,攻防能力大大削弱,再加上窦红娘三人的帮衬,李承训很轻松的便点住了三人的麻穴。
“无名!”见李承训血染长襟,窦红娘连忙从自己的衣服上撕扯下一块布料,上前帮他捆扎住伤口,紧张地问:“伤到筋骨没有?”
“不碍事!”李承训点住伤口处的穴道止血。
刘黑阚来到近前,怒气冲冲地道:“你们四个卑鄙小人,门主放过你们一次,你们不思图报也罢,居然暗杀门主!”说着,他一把抢过刘雄手中大刀,甩开膀子向个头最矮的阿四头上砍去。
“黑叔叔!”李承训一把挡住刀柄,“我来处理!”又转头对红娘道:“红娘,我让你找的卷宗找到没有?”
“在呢。”窦红娘转身来到洞口,从一个铁箱子中找出一个纸筒,反身回来交予李承训手中。
窦红娘按着李承训指示,把这些拯救出来的档案,暂时埋藏在无名谷的一处山洞里,并用山石封堵住,留待风头过去后再来取回。但是,关于暗影门所有门徒的个人卷宗,却都随身携带在那个铁箱中。这是他们掌控门徒的重要途径,没有这些,就无法掌控暗影门庞大的地下关系网。
此时天色虽已大黑,可方才门徒聚众时点了不少火把,被插在岩壁上,众人行事,倒也方便。
李承训看过卷宗后,走过去解开阿大身上被封堵的穴道,把卷宗递给她,“这是门内绝密,看看自己的出身来历吧。”
阿大迟疑着接过卷宗,打开并寻到书载四人历史的那页,仔细翻看起来,脸色越趋凝重。
清除卫共有二十四人,其中有四人不在卷宗之内,门内无人知道他们的底细,只有贾维能与其联系。至于阿大四人,却都是有档案的,但排名靠后,这并非是因为他们武功不济,而是由于他们入门较晚的缘故。
“啊!”阿大凄厉尖锐的叫声贯彻长空,为早已漆黑的夜幕凭填了一份凄凉。
李承训在阿二等三人诧异不解的目光中,依次也为他们解开了穴道。
这三人警惕地看着李承训,见对方确实无意为难自己,连忙凑到阿大身前,一起翻看着卷宗,仅片刻过后,就都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作一团。
“怎么回事?”窦红娘贴到李承训身边询问。
她只是寻到这四人卷轴上的标签,并未去查看里面的内容,因而不知其中的蹊跷。
李承训低声道:“这四个人的命都是贾维救的,但他们的家人也都是贾维杀的。贾维见他们资质不错,便留住了他们性命,然后用谎言欺骗他们,教他们武功,让他们替他杀人卖命。”
“可恶!”窦红娘恨声道。
四人自小便在暗影门吃苦,心智坚强,此刻突知身世,一阵懵懂过后,齐齐给李承训跪倒,“门主!”
李承训再次上前扶起四人,却见窦红娘和刘黑阚神情紧张,刘雄、刘起两兄弟更是举起大刀,忙向他们摆手道:“他们四个悍不畏死,忠心报主,可敬可爱,若我暗影门都是这样的义士,天下幸矣!”
那四人闻言,心中激动,阿大虽是女人,说话却是铿锵有力,“我四人从小便在暗影门,对之感情甚深,以前不明是非,如今渴望跟着门主做一番大事,还请门主不计前嫌,收留我等!”
“请门主收留!”其余三人齐声附和。
“快快起来!”李承训手上用劲逐一扶起四人,“得四位兄弟相助,无名之幸,暗影门之幸,兄弟!”
四人面上神情喜悦,阿三、阿四竟呵呵的乐出声来。
众人见阿大四人武功高强,又都年纪轻轻,都对李承训拜服,也是心下高兴,欢喜之色溢于言表。
李承训对四人道:“四位兄弟,肯听我命令?”
“是!门主!”四人同时应道。
“那好,以后你们四人要不离窦副门主左右,保护她的周全!”
李承训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微微发愣,唯独四兄弟丝毫不作犹豫地应道:“是!”
还是刘黑阚阅历丰富,当先笑道:“门主安排,当真妥当!”
“黑叔叔,我不用人保护!”窦红娘忙道。
刘黑阚说:“红丫头,其实门主这么安排真是用心良苦!”说完,深深的看了一眼李承训。
李承训走到窦红娘身前,悄声说道:“红娘,你也知道我不可能在暗影门主事,以后日常运作,要靠你打理,没有强力的保镖如何能行?何况贾维和药色和尚现在不知所踪,他们肯定会回来报复,而我行踪不定,你将会成为他们的首选目标。”
窦红娘眼中泛红,点了点头,语带伤感地道:“这就要走吗?”
李承训笑道,“我就那么不负责任吗?总要把这里的烂摊子收拾好,让红娘这门主做起来舒心才好。”他凝目想了想,“估摸着三两个月吧。”
窦红娘不自觉得眉开眼笑,“那好,咱们什么时候撤?”
李承训道:“马上,不过咱们人多恐惹人注意,分两批走,你们先走,我和无忧他们明早动身。”
“嗯!”窦红娘应了一声,“在哪汇合?”
“暗影门的事情已惊动了李世民,咱们不仅在晋州不能呆了,这中原怕是也很难立足,为避其锋芒,咱们得北上,先在纷州落脚吧,会合后再商议去处!”
“行!那无名你要小心!”窦红娘见李承训眼光已数次瞟向密道,知道他惦记无忧等人,毕竟他们还在与官军对质。
“黑叔叔,红娘,刘家兄弟,咱们后会有期!”李承训抱拳一周,弯腰行礼,以示谢意,方才想起一直没有看到小英子,遂出言询问。
不想红娘答道:“当时派了几个兄弟和他去贾维宿洞,后来火起,大家忙着搬资料,小英子就让他们先走了,之后,便没人再见过他。”
第一百零八章 牛马扳指
小英子从小便被贾维看中,前前后后跟随了十几位师傅,学得尽是一些破解机关,隐遁梁上的功夫,而且最终没有归入清除卫,而是纳入了斥候卫,其实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进入皇宫,去偷那份秘图。
在小英子九岁那年,被安排进入皇宫做了一名小太监。凭借暗影门的强大资金支持,以及自己的聪明才智,小英子混的风生水起,八年之后,终于当上了首领太监,并且成功盗得那件秘图,所以在本次门派大会之际光荣回返复命。
一听没人见过小英子,李承训便心知坏了,原来他与贾维决战之前,担心他从自己的宿洞密道逃走,便在洞外破坏了九宫格密码条石。
按理说,小英子是贾维精心培养出来专门用于偷盗的,完全有能力破解开已经残破的九宫格密码,即便破解不了也该早早回来复命,难道是被困在火场?
李承训忧心如焚,在甬道中一路狂奔,心疼这孩子,命已经够苦,决不能让他再丢了性命。
在路过训教场时,他也没有停留,即便听见无忧喊他,也只扔下一句,“注意警戒,等我!”便急急钻入了通往贾维宿洞的甬道。
地宫内大部分都是石头墙壁石器具,按理说火烧一阵便会自然熄灭,可奇怪的是这石头中似有助燃物质,大火着起来,竟然越演越烈,就似石头在燃烧一般。现在,整条甬道除了地面,三壁都已被烈火淹没,唯有中间一条缝隙尚有存身的空间。
李承训隐约看到火堆深处,似有一人蹲在那里,“小英子!小英子!”他疯狂的喊叫着。
对面除了熊熊燃烧的烈火发出噼啪声,再无其他动静。
“小英子!”李承训施展“豹形”硬向火里钻去,阵阵热lang袭来,使他感到口鼻窒息,总算见到小英子正蹲在宿洞门口,聚精会神的鼓弄那密码。
“轰!”的一声,宿洞的闸门开启。
小英子好似全然不知周围发生了什么,猛然抬头,却见到李承训站在一旁,一脸开心地笑道:“大哥,门我打开了。”
“呼轰”一声,墙壁上猛然涌出一股火焰,使周围温度骤然高涨。
李承训一把抱住小英子,冲进了宿洞,感觉到他身子滚烫,在细看他面容,脸色通红,还好没有被灼烧的痕迹,只是熏了不少黑烟在脸上。
“没事儿吧?”他发现小英子的手被烧灼得厉害,许多地方的皮肤已经掉了,想是由于他的手与滚烫的岩石靠得太近的结果。
“傻孩子,你这是何苦!”李承训不无责怪地道。
小英子挠挠头,“大哥交给我的活,必须得完成,再说,眼看就差一点儿了,如不继续,岂不前功尽弃?”
李承训内心感动,却知此时不是多言的时候,“好兄弟,咱们出去再说!”
小英子用手抹掉被烟熏出的眼泪,“嗯,大哥,你别管我,先看看这洞里有什么!”
李承训打量四周,见这宿洞还真是别有情趣,全不似他住过的宿洞,只有光秃秃的石床,而是绫罗绸缎样样不少,珠宝金器件件不缺,处处香风扑鼻,步步皆有阻碍,整个一个奢华的女子闺房。最特别之处,这是座连环洞,这大洞之中,尚有两个小洞门。
洞外烈火仍在燃烧,顺着墙壁已开始向室内撺掇,由于每个宿洞都有通风口,氧气充足,因此火势不减。
二人抓紧时间翻箱倒柜,却发现原本很多疑似装载金银珠宝的木盒全都空空如也,使李承训心中笃定,这里的确存在密道,而养尊处优的贾夫人定是已从密道逃脱。
果然,不一会儿便听小英子的喊声,“大哥,这里!”
李承训循声来到后间小屋内,见里面一方台案之上,供着半人高的三清金像,除此之外,台案下尚有两个**,除此之外,再无他物,心中暗想:这里似乎是贾维夫妇礼神之地。
“大哥”,小英子一脸诡异,“密道没有找到,却发现了这个!”他伸手向李承训身后指了指。
李承训疑惑地转头,同样被后面的景象所震撼。
他身后这堵墙,显然是一堵夹层墙,外墙已被打开,裸露出非比寻常的内墙来。而这内墙则是黄金制成,上有副精心雕刻出的诡异图案,绝对是世间罕见。
只见这是个大圆盘的图案,完全内陷于石壁之中,上面布列着许多不规则的纹路。而在圆盘圆周之上,更有十二个奇形怪状的小坑,正类似于时钟的十二个刻度点一样排列。而这些小坑中,只有代表丑位的“牛坑”,和代表午位的”马坑”中各有一件物饰。
“大哥,这三座神像,便是开启这面墙的机关。”小英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李承训好似全然没有听见,他的脸颊几乎贴到了圆盘上,全神贯注的在看着小坑内的东西,脑海之中所有关联物事如走马灯似的捉对厮杀,拼接,终于勾画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不由得心潮起伏,澎湃汹涌,他快速脱去右手手套,摘下了拇指上那枚龙形扳指,轻轻按到了辰时位置的小坑中,那枚龙形扳指竟然严丝合缝的镶嵌了进去。
李承训倒吸了一口凉气,“果然是这样。”他轻轻取回了龙形扳指,又把手指伸向了丑时位置的小坑,拿出了那坑中物事。
“果然是牛的样式!”李承训手中把玩着这通体碧的绿牛形扳指,暗想:如果所料不差,贾维从伏牛山获得的那件宝物应该就是这个牛形的扳指,而那“午坑”的物件,应该便是隶属于此地,暗影门的镇山之宝,“难道是马形扳指?”
李承训心思过处,手指不自觉地伸向了“午坑”,把那物件取了出来,未及细看,却听见“咔咔”的山壁裂碎声,面前的黄金圆盘从也开始碎裂。
“糟了,快走,大哥!”小英子连忙喊叫。
李承训顿时感觉大地都在震颤,心知一定是触动了机关,来不及多想,夹起小英子便向外跑。
第一百零九章 送柴王
李承训全然不顾燃火的四壁,夹着小英子以“豹形”迅速向训教场奔跑,途中眼见着身旁一间间洞室相继塌毁,一道道石门接连坠落,眼见即将冲出甬道,而那通向训教场的闸门却轰然下落。
“去!”李承训猛地把腋下的小英子甩了出去。
小英子几乎是贴着地皮出的甬道,随后便听得轰隆一声。
“糟了!”李承训心头一滞,但脚步却未放慢,因为身后的声响告诉他,里面全在坍塌。
“师傅,快!”
虎子在那闸门下落的刹那,把近边的一堵泥塑塞在了下面,稍稍阻碍了石门下落的趋势,但那泥塑并非完整石块,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已然被压裂,尚在不断的粉碎中。
李承训已到近前,耳听得门外无忧嚎啕大哭的声音,可那缝隙恐怕连六七岁的孩子都很难爬过去。
石门下的塑像还在碎裂,缝隙逐渐缩小,而他身后洞穴依然在坍塌,由不得他不冒险一试。
“鼠式!”
李承训只能硬着头皮使出这一式,效果如何,他自己也没有把握,可此刻被封堵在里面肯定必死无疑,所以不得不冒这个风险。
老鼠硕大的身躯,却可以钻进比自己小的洞穴,道理便是老鼠的骨骼肌肉,甚至内脏可以稍稍改变位置,使自己的身体贴近狭小的空间的结构。
百兽拳的“鼠式”便是脱胎于此,再经过易筋经的锤炼,他体内的经脉、血肉都可以最大限度的调整角度,有些类似于我们后世见到的柔术、缩骨功等,但威力却是远强于后者。
当无忧看到李承训从那不大的缝隙中钻出来的时候,已然满脸泪痕的瘫倒在地上,虎子和小英子也是喜极而泣。
“快!进银矿密道!”李承训翻滚起身却并未停步,连着一个“蛇式”,一手夹住柴绍,一手抱起无忧便向那入口纵去。
虎子和小英子展开身形,紧随其后,他二人虽然慢了许多,但总算钻进了银矿密洞。
“别停步!”李承训边跑便吼,他猜测地宫坍塌,应该是原本的构造被机关关联,而邹家银矿无意开通的这条密道应当相对安全,但实际怎样,谁也不敢断定,因此只能拼命奔跑。
李承训的决策是对的,虽然银矿暗道不隶属于地宫序列,但受其影响,同样开始大面积坍塌,并且开矿之时的加固只是为了采矿利益的短期行为,自是不甚牢固,有些风吹草动,便扛不住了。
几人相继跃出密道,后面的山洞轰然坍塌,背后散起一阵烟尘。
太岳山暗影门地宫连带银矿密道,全部尘归尘土归土。
李承训轻轻放下柴绍和无忧,急忙呼喊“虎子,小英子”,听见他们的回应,这才放下心来。
“门主!”
烟雾散去,皎洁的月光之下,李承训回过头见到一个人影飘来,立即窜出,警觉地喊道“谁?”
“门主,是云飞!”那黑影喊道。
李承训听声音,确认是他,问道:“云飞?你怎么在这儿?”
“副门主担心你们出山的时候走弯路,特别让我留下带路,毕竟这里我熟悉!”楚云说话间已来至李承训身前。
这时,小英子扶着虎子走了过来,“大哥,他腿似乎受伤了。”
“没事,擦了点皮!”虎子满不在乎地道。
李承训俯下身躯,在他腿上揉捏几下,“骨头没事!”
小英子把虎子交给李承训,便跑到一旁扒拉倒在地上的柴绍,“大哥,这柴王怎么办?”
“云飞,带着我们先去山前,把柴绍还给他们。”李承训向柴绍走去。
“门主,柴绍是咱们的护身符,还给他们做甚?”楚云飞急道。
“边走边说,带路吧!”李承训说话间已点开了柴绍的穴道。
楚云飞无奈,只得引着众人向山谷出口走去。
路上,李承训一直在和柴绍说话,讲的无非是暗影门如何被贾维利用,做下了许多祸国殃民的事情,而如今自己执掌暗影门,有决心把它改造成侠义之门,甚至还透露了暗影门地宫坍塌,覆灭了门派精英,他将率领残余力量移出中原,到大唐边陲扎根。
柴绍始终面带微笑,心中起伏不定,口中却是只字不吐。这也难怪,自己是被俘之将,何其屈辱?想当年,无论是横行江湖,还是驰骋沙场,所向披靡,直到被封为王,公主下嫁,那是何等荣光?但是现在呢?败军之将,何其尴尬?
不过,当他听说暗影门将移出中原时,不由得多看了李承训两眼,终于开口说了一句,“陛下下令绞杀暗影门门徒,不得走脱一人,我已是有违圣命,你好自为之。”说完这句,他便不再开口,甚至看也不看李承训一眼。
柴绍,也是李承训佩服的大唐英雄之一,有心结交,才说了许多好话,可是既然惊动了李世民,怕是难以善终,索性也缄口不言。
楚云飞的确是熟悉这里的路径,天亮时分,便带着众人回到了暗影门总舵山门前。
“好家伙”,躲藏在山腰的李承训,见正门口,依然火把通明,人声鼎沸,挖掘之声不绝于耳。
“虎子,你们在这里等我,我送柴王过去!”李承训给柴绍打了个请的手势。
“师傅!”
“哥哥!”
“大哥!”
几人同时有话要说,却被李承训摆手阻止。
柴绍扫视了众人一眼,头也不回地朝着山下走去。
二人行至山脚,早有警戒的官兵发现,见是柴王归来,无不欣喜若狂,口中喊叫着:“柴王!柴王!”
正在指挥挖掘的那副帅分开众人,疾步过来,“王爷,是你吗?”。
如此一来,全军沸腾,所有官军都向这边聚集,那士兵还好些,依旧保持着队形与距离,而那些将官却有不少泪奔而来,有的已陷入歇斯底里的癫狂之中。
这倒把李承训吓了一跳,至于吗?随即他便明白过来,还真是。
这柴王,那是皇亲国戚,功勋卓著,若真是剿匪阵亡,那这些随军的副帅,高级将领,即便不人头落地,也要是丢官失爵。
刚才,众人都以为悲剧难免,却不想柴王没死,这如何不让他们欣喜若狂?
众人狂呼过后,才注意到柴王身后的李承训,一个个怒目相向,早就自发的把他团团围住。
柴绍见状,淡淡地道:“都散开,让他去吧!”
“柴王,他?”那副帅颇为不解。
柴绍皱眉道:“无论如何,他周全了我的性命,如今,我还他一命,大家两不相欠,至于皇上那边,我自会去请罪。”
柴绍发话,兵士无不听从,纷纷收起了兵器剑弩,却仍是护卫在他周围,生怕李承训再做出什么事来。
“柴王,告辞!”李承训抱拳施礼,而后从容转身,展开太虚步,晃得众人眼前一花,他人影已至远处。
回到山腰,见众人正等着自己,李承训对楚云飞道:“走!带你们去个地方!”
第一百一十章 金融棋子
晌午过后,众人来到与邹家银矿相隔两座山远的邹凤炽表哥家.
“他叔叔,来人啦!”正在院中喂鸡的女人向屋内喊道。
门帘一掀,从柴草房中走出一人,正是邹凤炽。
“恩公!”邹凤炽连忙扑上前去,双腿不自觉地跪了下去。
“起来,你这膝盖怎么还是这么软?”李承训赶在他跪倒之前,一把将他扶起“是,是,快,恩公,和兄弟们快快请进!”邹凤炽激动异常,“嫂嫂快去烧水做饭,他们晌午定是未吃东西。”
众人已是一夜未睡,李承训更是两夜未曾合眼,总算到得可以安心休息的地方,终于放下心来。
李承训知道众人困乏,便让邹凤炽先取出些冷食干粮,让众人赶紧就和着热水吃过后,立即找地方先睡上一觉。先由他负责警戒,不是他不想睡觉,而是他必须和邹凤炽先叙谈叙谈。
众人散去,李承训便要邹凤炽和他嫂嫂一起坐在身旁,那女人的三个孩子也都乖乖地依偎在他们身前。
“驼子、这位嫂嫂”李承训刚开口,便听得邹凤炽“哎哎!”的应着,不觉感到无奈,这商人就是这般伶俐。反倒是他那嫂嫂虽然粗布钗群,倒颇有风度,微微点头,算是见了礼。
李承训整理下情绪,继续说道:“邹家灭门,的确是暗影门所为,因为你们的银矿直接连通到暗影门总舵内,他们这是杀人灭口。而令兄自然是因为进入了暗影门划定的禁区才被害的。”
虽说邹凤炽已料定事情是暗影门所为,可如今听得真相,还是不禁伤感落泪。
那三个娃娃年岁都不大,看着母亲和叔叔落泪也都慌乱起来,挥舞着小手给他们擦抹眼泪,嘴里还不停的安慰着大人。
李承训见此情景,没多说话,想让他们发泄出心中郁结的这口恶气。
片刻之后,还是邹凤炽当先收敛好情绪,抹着眼泪问,“多谢恩公查明真相,只是那暗影门势力庞大,咱们是无法报仇了!”
李承训笑笑,“暗影门已经被我破了,只是那贼首贾维在逃,不过,他若复仇自会找我,至于你家的事情应该无人再会追究,应该告一段落了。”
“真的?”邹凤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恩公!”说着,他立刻屁股离座,又要下跪。她那嫂子也款款起身,相随跪倒。
“邹凤炽”李承训喝道,“起来!”
邹凤炽一愣,“恩公,驼子除了跪谢,无以为报啊!对了,这两座山头,都送与恩公,恩公一定要收下。”
李承训摆了摆手,安抚他们坐好后,说道:“驼子,你真要报恩?”
“嗯嗯!”邹凤炽连连点头。
“不怕死?”李承训继续追问。
“怕,但为恩公死,邹驼子愿意!”邹凤炽毫不犹豫地道。
“好!”李承训断喝一声,随即压低声音道:“驼子,实不相瞒,暗影门已被我收服,目下正缺一掌管钱粮之人。”
邹凤炽家族经商,自己也是走南闯北过来,打下大片家业的人,如今突遭变故,才变得一穷二白。李承训的这一提议,对邹凤炽来说,绝对是一个机会。
“什么?”邹凤炽心中一惊,眼球转动。
商人多为胆小怕事,以利益至上,但大商则不然,正所谓富贵险中求,那些商贾巨富,三分靠经营,七分靠天命,那天命便是冒险的成功率的代名词。
邹凤炽之所以变色,并非是觉得替暗影门办事风险太大,与收益不成正比,而是他心里琢磨不定,这“暗影门门主”,到底是怎么个来头?自己家族的灭亡真的与他没有关系吗?
李承训明察秋毫,自然发觉到他眼中的那抹疑虑,和颜悦色地道:“暗影门易主,是我和兄弟们用命换来的,而且这次门派精英尽丧,很快便江湖皆知,兄弟到山下打探一番便是。”
邹凤炽毕竟是精明的商人,转念间,心思已百转千回。
他本已打算倾其所有,来报答李承训的恩德,当然,前提是李承训的确帮他报了全族被杀之仇。但这一点,只要他入了暗影门,自然会有办法查清真相。若李承训说的都是实言,他必将百死不辞,终身报答这份恩情。而如果查出这中间却有猫腻,那对不起了,大丈夫恩怨分明,拼了命也要干出鱼死网破的事来。
“恩公多虑了!邹驼子,从此跟定恩公,火里来,水里去,万死不辞!”邹凤炽虽不是江湖草莽汉子,却说出这般豪言壮语。
李承训一见他是性情中人,哈哈笑道,“好,兄弟,叫一声大哥便好,不要整天恩公挂在嘴上,做好我安排给你的事,你就是暗影门的恩公。”
邹凤炽行商天下,眼光毒辣,其实他早已认准李承训,刚才一番思量,不过是商人的谨慎本能而已,“恩公大哥,您请吩咐!”
李承训此时丝毫没有了困意,他把自己筹建金融帝国的梦想全盘脱出,与这位商业奇才互相切磋。
邹凤炽听得连连拍手,处处惊叹,完全不肯相信李承训居然有如此气魄,如此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若真是实行到实处,怕数年间便可富甲天下。
其实李承训讲的无外乎是建立现代银行模式,实行现代财务管理,不过这一理念,并非是时人能够理解的,但邹凤炽凭借经商多年又聪明机警,他理解得很快。
中国银行的早期雏形原本是在唐朝中期才出现的,当时叫柜坊和飞钱。柜坊专营货币的存放和借贷,飞钱类似于后世的汇票。
李承训打算提前这一历史进程,而邹凤炽便是他达成这一目标的关键人物。
无忧已然醒来有些时候,知道李承训在谈正事,没有打扰,此刻见天色发昏,而二人谈性依然不减,不由得生起气来。
“哥哥,睡觉去!”无忧走过来撤着他的胳膊,小脸通红。
李承训一怔,见无忧一脸怒气,“丫头,哥哥不困!”
无忧不容分说,把他拽了起来,“你都三天没睡了。”
李承训无奈,向邹凤炽撇一下句“明日再谈”,便被无忧拉到了屋子里。
“无忧,邹家嫂子和孩子也要睡觉,我出去随便找个地方便好!”李承训笑着要走。
无忧一把抓住他,“这事儿你别管,你和三个孩儿睡这儿。”不由他分说,无忧便把他推到在炕上,掉头出了房门。
李承训的身子一挨着炕,那滚滚倦意便立刻袭来,但他兴奋得久了,反而不太容易入睡,索性便拿出了暗影门收获的那两枚扳指,思绪也随之舞动:
第一、这牛形扳指,很显然正是当年伏牛帮贡献的镇山之宝,为免帮派覆灭,献给了贾维。而这虎形扳指,本为暗影门所有,也不排除是贾维找到了虎形扳指的藏身之地,便以此建造地宫总部。那这扳指到底是何来历?有何用途?与自己的龙形扳指有何关联?
第二、暗影门内那面金色轮盘,有十二个小坑,应该是刚好镶嵌十二枚扳指,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第三、小英子说送给贾维的那副图,是一副山川地图,上面没有任何文字,却有十二生肖的图形标记,很可能是这十二个扳指的藏身地。
这似乎便能解释清楚,贾维处心积虑的派人进入皇宫去偷那张图的缘由,更说明了他在收集这十二个扳指,而且他一定知道扳指的秘密。
李承训看着自己掌心,幽幽地闪着绿光的扳指,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由得打了个哈欠,终于昏沉沉的睡去。
他太累了,睡得一塌糊涂,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三个孩子进来,围着他身前看了半天,也不知道孩子们何时睡去的,更不知道门外邹家嫂子睡在了作为柴房的壁洞里,而无忧他们睡在避风的草屋旁边。
他们在这里共修养了三日,除了吃饭睡觉,几乎没干别的,但是小英子在楚云飞的带领下,偷偷下了趟山,买来了笔墨和绢布,他也没说这做什么用。
直到众人整装待发那天,李承训把小英子带到山阴背处,“怎么样?能记得多少?”
小英子把那布娟从怀中拿出交给李承训,“记得清楚的,画的仔细,记不清楚的,也有个大概,凡是拿不准的,都做了标记。”
“辛苦了!”李承训打开绢布,见上面密密麻麻地画着一些图案,还都标记了一些文字,正是一座皇宫大院的简图。
这图画得奇丑无比,至多算是一个示意图,若凭此一探皇宫,风险相当的大,但李承训也知道,小英子不似他拥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能画成这样,已经不容易了。
李承训把绢布收入怀中,拍了拍小英子的肩膀,“你再混进皇宫,真的没问题?”
“没问题,咱有的是办法。”小英子嘻嘻笑道,“大哥,你去皇宫是为了向当今圣上请旨赦免暗影门之罪吗?”
李承训不置可否,最后嘱咐他一切小心,能再入皇宫固然好,若是有难处,千万别用强。他想起小英子在火海中仍然专注于完成任务,不由心中又是一阵感动。
原本他想着凭借自己组建一只秘密部队,光明正大的杀入玄武门,为自己唐朝的父亲李建成讨一个说法,也为自己入唐以来的颠沛流离讨一个说法。但经过这次暗影门事件,他的想法变了,他不想让更多的人参与进来,毕竟只要短兵相接,必然要血流成河,无论是哪方,受苦的都是那些无辜的百姓。
现在以他的武功,出入皇宫可算入无人之境了,何不凭借一己之力,找李世民讨个公道?
第一百一十一章 伏牛归位
这一拨人分作了两路,一路由李承训带着楚云飞、无忧和悟空去纷州汇合窦红娘等人,另一路由虎子带着邹凤炽和小英子回洛阳.
李承训一行人为避开官军,免去不必要的麻烦,向反方向又翻了两个山头,才寻了一条隐蔽的道路,出了大山。
站在山口,放眼望去,百里平川一望无际,田畴岑峦,小桥村道,尽收眼底,近处,山下农舍鸡鸭欢鸣,屋顶炊烟袅袅,十数个孩童追逐嬉闹,一派盎然生机。
李承训见此景色,顿时心情大好,想到自己的武功更近一层,暗影门又收归己有,丐帮也在一点点壮大,更是心中阔朗。
无忧也是一样,她这次去秦岭大山,可以说很顺利,只是日夜思念着李承训,当真有些茶饭不香的意味,而现在,哥哥便在身旁,胸中自然也是晴空万里。
这小丫头如今已十七岁,在唐代早就过了婚配年龄,怎会不思念与她青梅竹马的“哥哥”?
众人在山下的小村子里稍作补给,便又上路。
一路上,两人谈谈说说,旁若无人,搞得楚云飞摇头苦笑,只得缠着悟空,算是有个伴,可悟空根本不搭理他,步步紧跟李承训和无忧。
楚云飞无奈,只得当先一步引路,把那二人甩在身后,免得尴尬。、“哥哥,你对红娘姐是怎么看的?你喜欢他吗?”无忧听了李承训在暗影门的故事后,小心地问道。
李承训看着她忐忑的表情,笑道:“红娘确是女中豪杰,暗影门交给她,我放心!”
“丫头不是问这个啦,你,你喜欢她吗?”无忧怯生生地问道。
“喜欢,难道你不喜欢她吗?”李承训有意逗弄无忧。
果然,无忧的小脸,一脸的落寞,小嘴撅得老高,“哦,原来你喜欢她呀!”
李承训与她分别三月有余,如今细细瞧看,发现她多了一份成熟稳重之美,伴着这真情流露的娇憨之态,则更见她对自己的依赖之深,心中竟是怜爱大起。
“傻丫头,哥哥更喜欢无忧!”李承训食指成勾,划过无忧圆润的鼻头。
“哥哥!”无忧内心欢喜,却是没有造次,毕竟是大姑娘了,只是双手紧紧拉住他的胳膊,开心的笑着。
“对了,哥哥送你一件物事,”说着,他探手入怀,拿出一个布包,打开之后,两枚扳指赫然在内,在日光的照耀下碧绿剔透,晶莹夺目。
“呀,哥哥,这和你那龙形扳指一般光彩?无忧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嗯,和我的龙形扳指形状、大小稍有不同,这两个,你收着,然后挑一个喜欢的带着。”李承训笑道。
没有女人不爱珠宝玉器,无忧也不例外,他眼神中闪动着的光芒,出卖了作为女性的本质,“哥哥,看这样子,一定非比寻常,真的给丫头吗?”
李承训怜爱的用手掐了掐她结实的脸蛋,随即看到无忧脸上淡出一抹红晕,便立觉不妥,如今她是大姑娘了,怎么还能如此不拘小节,但无忧脸上的甜蜜微笑,立刻又把他的想法击打得粉碎。
“哥哥已经有了一个扳指,丫头是哥哥最亲的人,有好东西,怎么会不与你分享。”李承训认真地说道,不过话锋一转,表情又立刻严肃起来,“这类扳指看起来应该是有十二枚,必有一个惊天大秘密隐藏期间,你定要好好帮我收藏着。”
无忧小脸神色凝重,重重地点头道:“哥哥放心,无忧在,宝贝在!”
李承训之所以把扳指交给无忧,一方面是希望她能喜欢,并且佩戴一个,这样即便自己不在的时候,也会给她留个念想。另一方面是考虑到自己马上要去进行的那件大事,或许会改变历史,他不知道会对这个世界,甚至自己产生什么样的影响,而这扳指必须要交给一个他信任的人保管,而那个人,只能是无忧。
“你看看,喜欢哪个?便带在手上!”李承训一脸期待,他还真猜不准无忧喜欢哪个款式。
无忧喜滋滋的把两枚扳指放在掌心中,仔细端详。他见其中一枚扳指表面混圆,似乎刻有一只动物的浮雕,最怪异之处便是圈口由两只牛角形状合围而成,“这个是牛!”。
她又翻动另一只扳指,却见这枚扳指极其怪异,并非是如牛形扳指那样有浑圆的截面,而是与李承训的龙形扳指相似,好像一匹纵跃云中的奔马,“这是只天马吧!”
见无忧开心,李承训也是开心,“你喜欢哪个?”
无忧瞪了他一眼,“哥哥真是的,这还用问吗?”说完,扑眨着大眼睛,期盼地看着他。
李承训愣怔过后,尴尬地笑笑,“这个,哥哥,猜不到!”
无忧哼了一声,“你都忘记无忧什么属相了!”
“啊呀!对对对!”李承训想起来了,“你是属牛的!”连忙抓起牛形扳指,给无忧带了上去。
无忧很配合,甜甜的笑着,“哥哥,还真合适,刚好!”
“是啊,哥哥不在的时候,想哥哥了,见到这扳指,便是见到我了!”李承训抓着无忧的手,左看右看,还真是合适。
这扳指在无忧滑腻柔软的手指上,发出淡淡的一抹绿色,还真是有种别样的韵味。
“哥哥,扳指是扳指,你是你,丫头再也不和你分开!”
“丫头!”李承训内心一阵感动,情不自禁的紧紧抱住了她。
无忧感觉浑身暖暖的,也伸开柔顺的双臂,紧紧环抱着他,感受着久别重逢后,日思夜想终于美梦成真的幸福。
一路风光旖旎,温情脉脉,不觉旅途寂寞,十日后的黄昏时分,几人终于到达入纷州地界。
他们刚进入纷州城,便被一位花甲老人拦住去路“几位客观,住店否?”
“可别是黑店!”楚云飞问道。
“不是黑店,是红店!”老人恭恭敬敬地回道。
“前边带路!”楚云飞说完,引着李承训等人跟随这老人向巷弄里走去。
这是李承训与窦红娘分别时约定的切口,便于联络。
转过七八个巷子,众人来到一座客栈,因这纷州不比晋州繁华,如此二层楼的客栈便算是顶级豪华的。
老人抱拳离开,李承训等人进入了红娘为其开好的客房。
不到一刻钟,房门被推开,窦红娘快步而入,身后是坐在他侄子肩头的刘黑阚,而阿大等四人,则留在门口并未进来。
“无名!”窦红娘乍见李承训,心潮激动,有无尽言语却是不便开口,只说得二字,却包含了无数情愫。
“黑叔叔,红娘!”李承训抱拳施礼。
“哈哈哈!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刘黑阚进屋后,便坐在了床上,“暗影门有你做门主,我那老兄弟凌云客,当可放心了!”
刘雄、刘起则与李承训等人打过招呼后,退了出去。
“黑叔叔过奖了,你们一路还顺利吧!”李承训问道。
“还行”,说完,窦红娘便拉住无忧的手,热情地道:“无忧妹妹,又漂亮了!”窦红娘知道无忧在李承训心中地位,随着与李承训的情感加深,自然对无忧也更加重视。
无忧的心眼里,多少对窦红娘有些看法,毕竟这三个月是她在李承训身边,可这种小心思也只能存在小心眼里,毕竟,她是一个憨厚,单纯的大姑娘了。
“姐姐好!”无忧打过招呼,便不知道该说啥好,只能微笑。
李承训不无担心地道:“柴绍回去复旨后,李世民断不会放过咱们。”
“是啊!”刘黑阚说道:“暗影门的班底,是红娘他爹的老部下,加上贾维这么一闹腾,李世民能放过咱们?那才是不现实。”
“嗯!”李承训安顿众人落座,“我原想在此盘桓月余,商讨大事,看来没有这个时间了。”
“上次你提过要在边陲重建门派,咱们可以边走边说!”窦红娘突然说道,她目前的状态可以说是一片茫然,心里期待李承训这个主心骨能和她一起走。
李承训摇了摇头,“不行,我要回洛阳处理点事情,然后便去长安,怕一时半会儿无暇照顾门内的事情。”
窦红娘神色一黯,“你不在,我,我真不想做这副门主,不如让黑叔叔做,我和你去……”她脸色一红,话到一半又咽了回去。
“这可不行!”刘黑阚忙道,“我岁数大了,不顶事儿!”
李承训也道:“红娘,暗影门现在风雨飘摇,若是此刻不带着兄弟们走出条活路来,不知道会有多少无辜的人枉死。”
“我知道。”窦红娘叹了口气,“那你长安之事办完,还会回来吗?”
“当然!相信我,暗影门绝对不会成为中原边陲一个寞落的小门派!”李承训胸中已有构想,说起话来,自然豪气万千。
此时,刘雄和刘雄扛着饭食进来,与众人分着吃了。窦红娘毕竟心细,她知道这一众人等若是去酒楼,想不引起他人注意都很难,此处离晋州不远,若是让官府知道,前来纠缠,实在是犯不上,因此她特别让刘家兄弟去准备了吃食送到房里。
第一百一十二章 飞马认主
晚间,大家分房而睡,刘家二兄弟和阿大四人轮流值守,也都相安无事.
一夜无话,第二天开始,众人便相聚客栈内论事,刘家兄弟和阿大四人负责附近守卫埋伏。
李承训充分听取了各方意见,结合自己心中构想,给暗影门勾勒出一个美好蓝图,近可济世安民,远可谋划天下,听得众人瞠目结舌,却不禁暗自拍手叫好,当说到近期谋划时,却听得众人眉头打皱,颇为不解。
对于近期行事,李承训说的很直白,也很严厉,总体说来主要有二点:一是为规避朝廷整肃,中原所有分舵,立刻停止一切活动待命,但需保持必要联络。二是要红娘与刘黑阚、楚云飞等人远出云、幽二洲,选择一个适宜的地方先稳定下来,思谋筹建总部。
对于众人的不解,李承训解释的很清楚,一是避其锋芒,二是要整顿内务,只有先做好这些,才能在外面行走、经营、接任务,聚敛钱财,操练门徒。
成大事者,必须要捺得住寂寞。
除此之外,李承训又把现代企业管理中涉及到的经营战略管理、人力资源管理、甚至品牌营销、技术创新等许多他认为用得到的知识,天马行空般的灌输给众人。当然,他是结合了唐代实际情况的,虽然偶然有不合时宜的新词蹦出,他也马上又给加以解释。
总之,想哪说哪,不觉时光已过七日,李承训觉得讲太多了也没甚大用,毕竟古人已经习惯了自己的一套生活习惯,管理方法,若要改变,也不是短期行为。他们能够有个印象,能够在做事情的时候,多些参考,已经很不错了。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李承训与窦红娘两队人马即将分道扬镳,没想到窦红娘却临时反悔说不做暗影门副门主,把个李承训急得满头大汗,连忙一个人来到她的房间。
“红娘!你不做这副门主,正门主给你便是!”李承训的确不知道发什么了什么事情,令她突然变卦。
窦红娘摇头道:“我不稀罕这门主,累了,只想安安稳稳的过几天舒服日子。”她手指轻轻摆弄着衣角,全改以往落落大方的男子气概,女儿形态毕现。
“你明知道黑叔叔他们不肯干的,若是你不干,那暗影门便散了!”李承训急道,“到底怎么了?不是说的好好的吗?”
窦红娘面色一红,“我毕竟是女儿家,比你还大上两岁,寻常人家早就嫁人了,难不成要我为了这破门派,远走他乡?居无定所?”她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
只这一句话,便把李承训咽得哑口无言,“这,这!”他嘴巴张了半天,却是不知该说什么托词,说为国为民?行侠仗义?青史留名?若是现代还好,在君权至上的男权社会,这些与女子何干?
窦红娘定定地看着李承训一脸苦瓜脸,长长叹了口气,背转过身子,轻轻地道:“红娘是属马的,很喜欢那枚扳指。”
她纵是豪侠,毕竟是女儿家,鼓足了天大的勇气,才如此含蓄的说道。
李承训不是傻子,转瞬即明白了这层意思,只是暗道无忧太不小心。他与红娘相处三个月来,熟知她的品性,那可是铁骨铮铮的女汉子,巾帼不让须眉,能让她看上的男子,少之又少,自己何其幸也。
他对她也不是没有想法,可毕竟承诺过无忧,要照顾她一辈子,若是无忧不开心,即便红娘跟着他,三个人都不会好过。
红娘说的很婉转,若是没有把扳指都送给无忧,那么给窦红娘一个也无不可,毕竟人家即将复出青春和汗水,为你的梦想而奔波操劳。可现在该怎么和无忧说呢?那小丫头虽然憨厚,可这种事情上,还是很敏感的。
李承训内心纠结,举棋不定,他并不知道背对着他的窦红娘已然留下两行清泪。
时间不长,两人都感觉像是过了数年那样漫长,令人难熬。
“呵!我和你开玩笑的!”窦红娘尽量保持着语气的平静,想笑笑,却实在笑不出来。
李承训闻言一怔,百兽拳听声的本事当世无匹,那丝丝连连的哽咽声,惨杂在窦红娘的话语中,他听得分明,心中一疼:无论今后怎样,也该给她留个念想。
“你等我!”他留下一句话,便急急的出了门。
窦红娘一怔,随即喊道“无名。”可哪里还有他的踪影。
无忧已经收拾好了包裹背在身上,正要出门,却撞见李承训匆忙而来,忙问:“哥哥,怎么了?”
“丫头,你是和红娘说了扳指的事情?”李承训问道。
“嗯!她夸我扳指好看,就和她说了,怎么了?”无忧紧张地问。
“哎,就少嘱咐你一句,这宝贝岂是轻易给人看的?”李承训多少有些则责怪的意味无忧嘟着嘴道:“红娘姐姐又不是外人!”
“那到是,不过,不过!”李承训面色尴尬,见无忧睁大着眼睛盯着自己,头上的黑线落下一大条,“她,她说喜欢,想要那马形扳指!”
李承训鼓足勇气,说了出来,不想却听无忧道:“不是都给我了吗?哥哥想要回去送给别的女人吗?”
“不是,我!”李承训正不知该如何辩说才好,又听到走廊之中窦红娘唤他的声音。
无忧打开房门,喊道:“红娘姐姐,哥哥在这里,有什么事情吗?”
“哦,没有,没有!”窦红娘脸色发烫,缓步走了过来,见李承训头上冒着热汗,轻叹一声,正要开口,却被无忧打断。
“红娘姐姐,你说哥哥多可恶,送了两枚扳指给无忧,现在却想要回一个,不知道要送给哪个女人,我肯定不能给他,不过,若是他要送给姐姐,我却舍得。”说完,她一脸天真的看着红娘。
这大大出乎了李承训和窦红娘的意料,两个人都怔在当地。
还是李承训头脑反应够快,忙道:“对,就是要给红娘。”他想,好歹先对付过去再说。
无忧展开手掌,正是那枚马形扳指,然后不由分说的戴在了窦红娘左手的拇指上,“嘿,大小还真合适,当真是为红娘姐姐准备的。”
说完,她又拍了拍李承训肩膀,“哥哥,我在下面等你。”说完便带着悟空走了出去。
两人对视了半天,才缓过劲来。
窦红娘羞愧难当,便要去摘那枚扳指。
“别!”李承训连忙伸手去按,却见她躲开自己的触碰,忙道:“这是无忧的心意,也是我的心意,你收下吧!”
“又不是你心甘情愿的!”窦红娘感觉自己的脸膛像火炉一样灼烧,怎么就不停呢?
“是,真心给你!”李承训郑重地道,“别说,还真合适。”
窦红娘此时很开心,她知道这枚扳指非同寻常,李承训能送给她,就表明了她在他心中的地位,至于以后如何,虽不好说,但也不是没有可能了。
想到这里,她不仅觉得脸上烧的厉害,似乎全身都在燃烧,生怕再这样下去,自己便会被这不知名的火气给融化掉了,忙说道:“该走了!”说完,她便快步向楼下走去。
无忧白了李承训一眼,便也从他身边擦身而过,下楼下走去,弄得李承训好生尴尬。
大家从地宫出来时,带了许多库存的银两,除了购置马车安置刘黑阚外,每人都又配置了马匹,当然,也给李承训和无忧准备了一人一骑。
众人一起出了纷州城,李承训和无忧翻身上马,向众人挥手告白,悟空则是跳上了李承训的马背。
此刻,所有事情已经交代完毕,自然是无需再多做寒暄,李承训在马上拱手告辞,望向窦红娘的眼光深邃而凝重。
窦红娘则是痴痴地盯着他看,全没了虚伪与矜持,她不知道今日一别,何朝相见?
“保重!”李承训拱手过后,二人便拨转马头,扬长而去。
窦红娘在李承训的背影完全消失之后,才带着队伍向北境而行。
骏马奔驰,李承训和无忧并辔而行,他问无忧,“丫头,你怪哥哥把扳指送给红娘吗?”
马上颠簸,传来无忧略显跌宕的声音,“嗯,但红娘姐是好人,也不能白让人家背井离乡,干你这个门主该干的事儿去。”
“你?”李承训奇怪,这说法怎么与红娘说的一般无二?
“我不小心听到你们的谈话了。”无忧笑着说道。
那日夜宴时,她告诉红娘扳指的事情,便察觉出红娘神情有异,而今日上午刚巧去找红娘道别,又正看到李承训在那里与红娘说话,自是全都听到了。
“哦!”李承训略显尴尬,好在处身疾驰的马背上,自然不易看到。
“哦什么哦?”无忧用力一抖马缰,双足轻点马腹。那马嘶吼一声,向前蹿出,立刻快出李承训马头。
与此同时,无忧的话音也从那奔驰的马背上传来,落在李承训的耳中。
“扳指送她,并不代表什么,哥哥不要想多了哦!”
(一卷完)
第一章 帝都
唐长安城是在隋大兴城基础上建立的,当时为容纳更多的人口,以实现迁徙江南被灭各国贵族移师京城的宏伟计划,将城池建设得超前迈古,相当于是汉长安城的二倍多,明清北京城的一倍多,比同时期的拜占庭帝国都城君士坦丁堡大七倍,连古罗马城也只是她的五分之一,其规模宏大,气势非凡,可谓旷古烁今,无与伦比,也只有大唐盛世,才能造就出如此大都.
长安城呈东西略长,南北略窄的长方形,全城建筑分三大部分,分别为宫城、皇城和外郭城。具体分布为:宫城在长安城北部中心,皇城在宫城之南,外郭城则以宫城、皇城为中心,向东西南三面展开。
宫城四周有围墙,全城分为三部分,正中为太极宫,称作“大内”,东侧是东宫,为太子居所,西侧是掖庭宫,为后宫人员的住处。
皇城与宫城城墙之间有一条横街相隔,城内道路之间分布着中央官署和太庙、社稷等祭祀建筑。
外郭城是由相互交叉纵横的道路及其被分割成的一百零九个里坊组成,坊间沟渠成趟,榆槐成荫,有百姓居住期间,而最有名的就是东、西两坊的集市,俗称东市和西市。
东市靠近大内,其周围坊里多皇室贵族和达官显贵第宅,故市场经营的商品,多上等奢侈品,以满足皇室贵族和达官显贵的需要,时论:“四方珍奇,皆所积集”,西市进行的是封闭式集中交易,以’肆’(或相当的’行’、’店’)为单位组成的,它是长安城的主要工商业区和经济活动中心,因此又被称之为“金市”。
值得一提的两市周围坊里居住有不少外商,来自中亚、南亚、东南亚及高丽、百济、新罗、日本等各国各地区的商人,其中尤以中亚与波斯(今伊朗)、大食(今阿拉伯)的“胡商”最多。
这些外国的客商以带来的香料、药物卖给中国官僚,再从中国买回珠宝、丝织品和瓷器等。因此,西市中有许多外国商人开设的店铺,如波斯邸、珠宝店、货栈、酒肆等。其中许多西域姑娘为之歌舞侍酒的胡姬酒肆,而且时有少年光顾。故李白《少年行》就有“五陵少年金市东”,“笑入胡姬酒肆中”的诗句。
这天香楼,便是这帝都中首推的集饮宴、歌舞、住宿为一体的大酒肆。白日里食客络绎不绝,肉香十里,晚间则是群褶飘飘,体香四溢。天南地北的巨贾大商,朝里朝外的显贵达臣,但凡要摆一摆排场,一定要选择这里,否则便是失了礼数。所以流传着“大唐繁华尽在帝都,长安荣光天香尽敛”的说法。
这日正午,天香楼上来了三位客人,颇有些古怪,他们坐在三楼靠窗的位子,引得一些食客纷纷侧目,即便负责上菜的小二哥也是讶然发愣。
只见,那男人身材不高,却体格健壮,器宇轩昂,举手投足间举重若轻,潇洒自若;那女人眉目如画,身材丰润,英气内敛,一颦一笑尽显阳光之美。
这二人虽是俊男美女,却也不足以闪耀众人的双目,所有的风头都被那第三个占尽。
只见他,五斗身材,长袍覆体,斗笠遮面,规矩地坐在长凳上,一举一动有模有样。但是饭菜一来,它便露馅了,因为根本不会用筷子,只能两只手飞快的撕扯着各种果蔬,填塞入口。
人们从未见过如此装扮的猴子,自然是十分好奇,纷纷侧目,但作为帝都脚下讨生活的人,可谓见多识广,区区异闻不说每日都在发生,也日日都有新鲜儿事儿。很快,他们便都恢复平静。
“悟空,你慢点,慢点,一会儿还有香蕉呢!”无忧嗔怪道。
“呵呵,随它去吧,少给我惹点祸比什么都强!”李承训摇头道。
原来,在上午的时候,两人携手逛西市,颇惬意的事情,却被悟空搅的一塌糊涂。这猴子从来没有来过如此热闹繁华的都市,看什么都觉得新奇,不是去抓客商的货品,便是去揪儒生的帽子,甚至还跟随大胡子的波斯人走了好几条街,害得人家丢了货物便跑,总之是完全泯灭了佛性。
李承训看着悟空的萌样,不禁摇头苦笑。本来,他是打算独自来长安,了结那段仇怨的,但无忧死活不肯留在洛阳,连着哭了两天,实在让人心疼。后来转念一想,虽然此次来长安,会有些风险,不过凭借武功,做到全身而退也绝非难事,只要不暴露身份,他和无忧便不会有危险,见实在拗不过她,便也就同意了。
想到洛阳,李承训不由得又想起了夏雪儿。
她虽然美丽如初,但瘦了很多,见到自己非常欢喜,一见面就送了根碧玉晶透的竹杖给他。
这竹杖非常特别,居然有碗口粗细,腔壁厚重,据说是万年阴沉木质,其硬度扛得过刀剑斧钺,世所罕见。
夏雪儿还开玩笑说:“叫花子都有根竹竿打狗,花子头更得有根像样棒子。”
李承训想到她送东西时,那副柔弱含羞,指弄裙摆的神态,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哥哥,你在想什么?”无忧见李承训手拿着绿竹杖发笑,遂问道。
“哦,没什么!在想这东西到底是不是竹子做的?”李承训不想让无忧看穿心事,含混道。
无忧略带伤感地道:“我感觉雪儿姐似乎有些痴痴傻傻的了,她看你的目光,好似要吃了你一般。”
“哎!”李承训轻叹了一声,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听夏老爷说,媒婆来了无数,可夏雪儿死活不嫁,说到着急处,还拿了剪刀来威胁。她只比红娘小上两岁,如今也是早过了适婚年龄,却宁可耗费精力,为李承训去搜罗宝贝,也不肯去想想自己的未来。
夏老爷很清楚女儿的心事,想破了脑袋,也没有办法令女儿回心转意。想当初,她这个女儿,万般机灵,而如今,好似魔怔了一般。他这次见到李承训,便委婉的提出了,“如蒙不弃,愿招为东床快婿!”
可李承训着实为难,不是他没有想法,而是不敢有此想法。说实话,作为现代人,虽然偶尔意yin一下古代三妻四妾的风光,可到真章上,却不由得心下打怵。这女人本就是罗哩罗嗦的麻烦事儿,要是再多几个女人,那整天啥也不用干,烦也烦死了。
到最后,大家也都给对方留了余地,既没说死,也没否认,反正是稀里糊涂,李承训逃也似的出了夏家。
“哥哥,夏家姐姐温柔恬静,与红娘姐全不一样,”无忧看来吃的差不多了,拄着筷子,侧着脸,没话找话地道,“嗯,夏姐姐就像阳春白雪,红娘姐便是,便是……”她毕竟学问有限,能整出个阳春白雪,就不错了。
“便是骄阳似火?”李承训笑着接话道。
“对,对,还是哥哥有本事!”无忧笑着叫道。
两人这说着话,忽闻楼下尖叫声连连,李承训正靠窗边,抬眼便见一辆失惊的马车正在楼下市场内纵踢狂奔。
“呀!”无忧惊呼道,“哥哥,那人倒了,危险!”
道路正中,有两个白衣书生,被慌乱的人群撞到,眼看疾驰的马车汹涌而来,而那两个文弱书生显然是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竟瘫坐在地上毫无反应。
此时,那马正奔至那二人的头顶,眼看双蹄即将落下。
刻不容缓,李承训已顾不得暴露武功,一个翻身从护栏上纵身跃下,刚好落在那惊马的背上,就势一拉缰绳,把那马勒得两只前蹄无法着地,只后腿“踏踏”地退着,寻找平衡。
李承训哪敢让他找到平衡?那疯马若找到平衡,它的蹄子便更难约束,不由得手上发力,勒得那马嘶吼一声,直接横卧倒地。而他则顺势一滚,堪堪躲过马腹重压。
连番的动作,迅猛激烈,完全依靠的是天生巨力,他并未显露身法,以免太过惊世骇俗,引起轰动。
无忧迟疑了一下,还是保持淑女形态,没从楼上跃下,而是踏着碎步从楼上一路跑了下来,正巧见到李承训从地上翻起,连忙过去扶住他。
她时刻记得李承训的嘱咐:京城不比别处,如非必要,不要显露武功,以免招致不必要的麻烦。
那两位公子惊魂甫定,生怕那马突然跃起伤到他们,远远的长揖及地,“多谢公子救命大恩!”
李承训又狠力兜住那马,使它终于安静下来,才见那躲在一旁鼻青脸肿的马夫,正一瘸一拐的跑出来,并不断向路人致歉。
他把马缰交予马夫时,那两位年轻的公子也已到近前。
“多谢恩公救命之恩,敢问恩公高姓大名?”那年长的公子长揖道。
李承训抱拳回礼道:“丐帮李无名,兄台与我年纪相仿,且莫再恩公相称。”他已严令暗影门门徒守秘,自己则以丐帮的名头行走天下。
那年纪稍长的公子又是一礼,“在下长孙冲,这位是……”他略微迟疑了一下,继续道:“是舍弟长孙乐,请兄台务必赏脸,由小弟做东,在这天香楼上摆酒致谢!”
长孙冲的迟疑虽然转瞬即逝,如何能满得过李承训的眼睛。
李承训见他二人衣衫华贵,相貌俊雅,必是朝廷里的达官贵人,并始终感觉这长孙冲的名字竟有些熟悉,虽记不得穿越前在哪本史书上见过,但唐初长孙家的名头可是太过响亮,这公子年纪轻轻,应是长孙无忌的后辈。
他也想趁机结交一番,遂抱拳道:“在下兄妹二人正在此处用餐,若两位兄台不弃,便一起上楼。”说着,他侧身打了个恭请的手势。
长孙冲又施一礼,便引着长孙乐,当先入内。
第二章 他乡遇故知
四人结伴上楼,回到方才用餐的座位,只见悟空似乎已酒足饭饱,正坐在窗栏上,边晒太阳边向外看景。它居高临下,面对一个个仰面上望的路人,一副接受朝拜的神情。
“哇,好大一只猴子!”长孙乐兴奋地惊呼出声。
听到叫喊,悟空斜眼睥了一下,身子却未动一下。
四人围桌坐定,那长孙乐的眼睛却始终瞄着悟空看,一脸兴奋,似乎对这猴子的兴趣,远远大过其他人。
长孙冲轻咳两声,又拉了拉长孙乐的衣角,才使他回过神来。
李承训见这长孙乐,也就十二三岁年纪,生得白净,五官端正,柔柔弱弱,心中暗自叹息:这京城公子养尊处优,蜜罐中长大,真是幸福呀。
“多谢李兄救命之恩,敢问李兄,从何而来?到京城所谓何事?若有兄弟能帮忙之处,但请吩咐!”长孙冲当先开口,不过这次他没有抱拳。
李承训笑道:“我二人仰慕帝都繁华,从洛阳而来,只是游览!别无他事。”
长孙冲点头道:“不怕二位见笑,在下为司空府上的大公子,之所以自报家门,并无炫耀之意,而是想让兄台知晓在何处找寻小弟。”
李承训顿时一愣,心道:原来是长孙无忌的后代。研究唐史的,没有不知道长孙无忌的,他更是如此。
长孙无忌的先祖是鲜卑拓跋部贵族,父亲是隋时名将,他妹妹为太宗皇后,他自己也是从小就和李世民亲善。太原起兵后,他常从世民征伐,参与机密,也是玄武门之变的主要策划和组织者之一。终其贞观一朝,长孙无忌始终是李世民的肱股重臣。
李承训想起来了,正是在贞观七年,太宗册书,任命长孙无忌为司空,他坚决推辞不受,太宗不准,还特意写了一篇《威凤赋》,赐给他,追思创帝业之艰难和他的佐命之功。
他心知长孙冲有心与自己结交,见目光纯净,便高兴地道:“原来是大公子,失敬失敬!”
“哎,那都是家父的功劳,在下尸位素餐,惭愧惭愧。”长孙冲连连摆手,脸却已经红到了脖子根儿上。
李承训见他发窘,心道:看来这人还算不错,并无那贵族公子哥的劣根,长孙家教之严,当真是大唐第一典范,不由得对长孙无忌又多了一份敬重。
拘谨过后,两人畅谈起立,长孙冲对时事很是了解,从朝廷时政,到清除匪患,到突厥犯边,新罗朝贡等等,竟是越说越投机。
李承训熟知历史,自然能和他说到一处去,特别是参杂了后世对于大唐的评价,可以说观点独到、新颖、超脱,把个长孙冲佩服得五体投地,连连拍手叫好。
无忧和长孙乐见他二人谈得兴起,根本插不上嘴,可他二人又是男女有别,颇不好交流。反倒是那长孙乐,总是没话找话的向无忧询问一些帝都之外的趣事。
无忧起初比较反感,但见这比自己还小上一两岁的的小公子,眼中清澈无比,随即便释然了,也打开了话匣子,讲起了洛阳丐帮的故事。
这四人当真有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意味,不知不觉已然喝到掌灯时分,楼下的戏台上都已敲锣打鼓,吹拉弹唱起来,只等着稍后波斯美女的异域艳舞了。
长孙冲醉的厉害,却仍嚷嚷着要再来一坛酒。
李承训一把夺过酒坛,对长孙乐道:“今天晚了,我送你们回去!”
长孙乐早已急得团团转,发愁道“怎么办?哥哥这个样子回去,定会被责罚的!唉,咱们还是快走吧。”
一路上,李承训见长孙乐始终心事重重,顿觉心中好笑:再怎么责罚,也是自家儿孙,还能比暗影门内的责罚严厉?
长孙府在大内周围,地处东市,再加上夜幕刚落,正是夜场活动的开始,街路上商贩行人不少,他们这段路足足走了半个时辰。
长孙府门前,正有一个妙龄小丫鬟在焦急的左右张望,见到众人的影子,便一溜烟似的迎了过来,口里喊着,“小,小公子,你们可回来了!”
那丫鬟并不去管长孙冲,却来扶住长孙乐。
长孙乐急道:“你扶我干嘛?快去扶大公子!”
这时,门口家丁已然赶来两人,过去扶住长孙冲,自然用不到那丫鬟搭手,她便又懦懦地跟在长孙乐身后。
“长孙贤弟,咱们就此别过,他日有机会你们去洛阳,打听丐帮便好,一定盛情款待!”李承训拱手道别。
几人一下午的攀谈,已然熟络,自然互论了年龄,并以兄弟相称。
“是,放心,小弟和兄长得空定去洛阳,到时少不得麻烦大哥!”长孙乐抱拳行礼,声音弱弱的,柔柔的,就像一个未长大的孩子,“对了,李大哥,今日让你破费了,若是明日脱得了身,我和大哥定当去回请你们,以尽地主之谊。”
李承训呵呵笑道:“好说,好说!二位保重!”
目送长孙兄弟进入家门,李承训和无忧也一路回返,索性没有要紧事,便有一搭无一搭的边逛边闲聊着这帝都风华,当聊到这两兄弟时,也都是笑容满面,并总结出四个字:性情中人。
回到天香楼后楼客房的时候,已然入夜,悟空先进了房间,而李承训正在和无忧道别,便听得房内“吱吱”一阵乱叫,惊得连忙推门而入,见悟空正骑在一人身上,挥舞着拳头。
“大哥,救命!我是小英子!”
“悟空,快下来!”李承训呼喝的同时,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把它拨弄开。
无忧闻声也立即跟了进来。
李承训已点亮了桌上的油灯,只见昏暗的灯光下,小英子脸上有好几道血痕,衣衫也多有破损,见他没有内伤,顿时心中松了一口气。
“这猴子,又不是没见过我,怎地下手如此狠辣?”小英子哭丧着脸,从地上爬起。
李承训安慰道:“悟空不知你来意,莫怪它,它已然手下留情了。”说完,他又对无忧道:“晚了,你回去休息吧,小英子跟我睡。”
无忧知道他们有事要谈,便向悟空招手,带着它出了房门。
“大哥!总算等到你了!”小英子见无忧出了房门,语带欢快地道。
李承训查看了门窗附近,确认安全,这才笑道:“原来我还担心你小子的安危,见你气色不错,总算放心了。”
小英子一脸得意,“那是,小英子做事,也是前前后后都要铺垫好的。”说完,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在“老大”面前吹嘘,有些不太合适,便尴尬地笑了笑。
二人谈说一阵,彼此聊了各自近况后,李承训便向小英子使了个眼色,“上床再说!”
封建社会等级森严,小英子知道自己的斤两,别说睡在“主人”的床上,即便让他坐上一坐,也是不敢,忙推辞道:“大,大哥,我说完便走,您,您上!”
“这会儿皇城门早就关了,你唬谁?”李承训来到床前,见地方确实不大,便当先盘膝坐在一侧,“快点!”
小英子为人机灵,当第一眼见到李承训的时候便被他身上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给吸引着,后来他想了好久,才总结出来,那是一种令他如沐春风的安全感。
李承训见小英子还愣在当地,便笑道:“和我说说宫里的情况。”
小英子立即战战兢兢地坐在李承训对面,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卷,徐徐展开,“大哥,您先看看,这是我回宫后,重新画的图样!”
李承训仔细瞧去,见这图上密密麻麻,画了无数房间、小路,甚至旁边主要建筑还都标上了名字,便皱眉道“你让谁画的?”
小英子忙道,“这事儿怎敢假手于人?回来后左右无事,便自己用心揣摩,大哥,还满意吧!”
“相当满意!”李承训心头一热,却又倍感遗憾。遗憾的不是这图有什么差错,而是小英子如此机巧伶俐,又肯用心做事,可惜是个小太监。他感慨地道:“小英子,你是大哥的好兄弟,以后无论何事,千万别客气!”
“嗯!”小英子重重地点了点头,一脸的幸福,似乎得到李承训的认可,便是他做事的目标。他本就能说会道,现在得到了肯定,更是打开了话匣子,与李承训娓娓道来。
就这样,李承训与小英子整整谈了一夜,几乎谈到了与皇宫相关的每个细节,包括房屋、道路、人情、故事,甚至备受宠爱的那些王子、公主的脾气性格都有说到,总之是掏空了小英子关于皇宫一切的记忆。
李承训边听边问,牢记这些信息,不知不觉间,天色发亮,小英子也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没说的,才昏昏沉沉的歪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李承训把他的睡姿摆正,下床来到窗边,推开窗子,一股清晨的泥土香气扑面而来,但这种香气里多少夹杂了些烤饼的味道,有些煞风景。
此时,路边街道上已经有不少出摊的商贩,在生火做饭食,而李承训的目光跃过这些,直接望向那高高的皇城城墙,暗道“李世民,我来了!”
第三章 夜入皇宫
无忧似乎是累坏了,直到日上三竿才醒来,洗漱过后推开房门,见李承训在走廊外延凭栏看景,“哥哥,等急了吧,小英子呢?”
“还在睡呢,不管他,他能照顾自己,咱们下楼吃饭去。”李承训则回身说道。
“哦!”无忧兴高采烈地随着他向楼下走去。
二人刚到楼梯口,竟碰上满脸笑容的长孙冲迎面而来,“大哥,真担心你们是否走了呢!”
“正要去吃饭,长孙兄这是?”李承训颇为不解。
“长安我熟,特来与你们做向导,先带你们去个吃早点好去处。”长孙冲极愿意同李承训闲聊,总觉得每一次与他接触,便增长一分见识。
李承训推辞再三,见他热情极高,便也就应允了。
此后,长孙冲几乎每日都来陪他二人在长安城内闲逛,可是长孙乐却再没有出现过,似乎那日喝醉受罚的不是长孙冲,而是滴酒未粘的长孙乐。
无忧问过几次,都被长孙冲给搪塞过去,她知道这是人家的家事,见对方不肯说,也便作罢。
转眼又过十数天,别说长安城内已逛无可逛,即便周围寺庙、道观,有的都已去了两遍。李承训不禁发起愁来,可看着游兴不减的无忧,心中始终难以决断。
这日一早,他实在忍无可忍,终于决定和无忧摊牌。
看着李承训严肃的面容,刚刚睡醒的无忧心中已隐约猜知其意,弱弱地道:“哥哥着急了呀,可是我还没有玩够呢!”说着,双眼一红,便要挤出几滴眼泪来。
李承训顿时心中一软,长出一口气,然后走到无忧身前,轻轻的把她的头楼在胸前。
无忧乖巧得如一只依人小鸟,红着脸膛,环臂抱着李承训,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之上。
三个月前,在洛阳的时候,李承训便告知了无忧自己是武安王李承训的身份,至于穿越之事,太过匪夷所思,他自然没有说出来。
他这么做,一来是不想对无忧有所隐瞒,同时也相信无忧能为他守得住秘密,二来也是希望无忧能安心留在洛阳等自己回来。
可事与愿违,无忧得知他的身份,的确吃惊不已,却更坚定了要随他一起来长安的想法,因为在她心里,李承训这么去很危险,她不希望哥哥出一丁点意外,即使有危险也要一同面对。
两个人因为此事一连争斗了大半个月,搞得虎子、大牛和瘦猴等人,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其实,以无忧的功力,加上红毛猴子相伴,李承训倒也不用担心她的安危,唯一担心的是到时候她不肯独自回去。
最后,二人都妥协了,那就是无忧保证不给李承训添乱,在长安游玩几日后,便自行回返洛阳。
现在,很明显,无忧反悔了。
李承训抱着无忧,柔声道:“丫头,咱们不是说好的吗?这事儿,哥哥一定要去做个了断。”
“嗯!”无忧只是紧紧的抱着。
“哎!”李承训又叹了口气,“人无信不立,莫让哥哥小看了丫头!”
无忧难以想象李承训这一去会有什么后果,她害怕,她矛盾。虽然在来的路上,她已经想的很清楚:哥哥是做大事的人,是大英雄,不能因为自己的拖累而令他有所遗憾。可是,真到了即将要分别的时候,她又真是舍不得离开,因此,便使出无赖手段,不断拖延时间。
她先是提出在长安玩上三天,后来又说七天,一直拖到了这会儿,一个多月。
李承训一直没有多说什么,你说三天便三天,七天便七天,始终微笑着,耐心陪着她玩耍,直到现在,他的确有些等不及了。
“哥哥!”无忧瞪着双眼,认真地道:“带上我和悟空去吧,给你搭把手!”
李承训笑笑,“丫头的心意哥哥心领了,可你想这皇帝身边的大内侍卫,哪个不是出类拔萃的绝顶高手?我打不过便跑了,你们怎么办?”
无忧点点头,她知道自己若去,很可能是个拖累,可她实在不放心,幽幽地道“我的功夫,你不是说也很厉害的吗?”
“丫头!那得分跟谁比,皇宫不是你能去的。”李承训沉声打断她的话头,“不能再拖了,我今天就送你出城!”
无忧知道再难拒绝,“嗯“了一声,眼圈一红,豆大的泪珠说来便来。
李承训知道无忧倔强憨直,即便不带她来长安,她也会千里迢迢的追来,遂安慰道:“放心,哥哥舍不下丫头,会一切小心的,你也多保重。”
“嗯!”依偎在李承训怀里的无忧,不甘地说道:“好,那丫头就先回了,慢慢的走,按来时的路走,哥哥尽快追上我哦,若是过了个把月,你还追不到丫头,丫头就再回来看看。”
李承训见她突然不再哭闹,心下稍安,与她吃过早饭后,便一边牵着马,一边拉着他的手,恋恋不舍的向城外走去。
无忧好似真的想通了,在十里长亭外,她停住脚步,“哥哥,就送到这里吧,你回去准备准备,一切当心!”
李承训见她脸上那抹掩饰不住的关切,心中感动,“那行,丫头,听哥哥话,别使性子,走吧,哥哥看你走的远了,再回去。”
无忧的眼泪又止不住的涌了出来,这次却没再缠绵,翻身上马,那悟空也随身跳到无忧的马背上。
她拨转马头,忍着心中不舍,故作坚定地道:“哥哥!丫头等你!”说罢,一抖缰绳,头也没回,拨马便走。
直到无忧的背影消失了很久,李承训才翻身上马离去。
夜色降临,长孙府门前过来一人一骑,守门的家丁认得这女孩,正是他家大公子这几日的游伴,连忙进去通报。
长孙冲出门左右看了看,不禁问道:“无忧姑娘,昨日不是说你们今日要离开长安吗?怎么?令兄呢?”
无忧红着眼睛道:“哥哥说让我留下,来你这里住些日子,在这里等他,难道你不欢迎吗?”
“欢迎,欢迎!快请进!”长孙冲连忙向府内引路。
长孙府大门轰然关闭,立时隔绝了长街上的浓烈夜色。
与东市长孙府遥相对应的西市天香楼客栈里,李承训在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从小英子送来的布包中,他取出两套衣服都穿到了身上,把那面具也揣到了怀里,而后静静地坐在床上,只等着子夜时分,便要去了结那段恩怨。
他没有再想如何面对李世民,因为大方向既然定了,其他的见机行事便好。
不过,他想到了自己身边的人。
第一个便是无忧,万一自己出现了什么闪失,那无忧该怎么办?这个傻丫头会想着法儿的替自己报仇吧,会带着丐帮的兄弟和官府作对,虎子们也会支持她,可丐帮能抗得过官府吗?丐帮散了,无忧怎么办?会来行刺吗?他不由得打个激灵。
那红娘呢?她比无忧沉稳,有谋略,一定不会傻乎乎的带着人来报仇,她会积蓄力量,发展壮大组织,然后会像蚂蚁啃死骆驼一般,慢慢蚕食官军。可李世民是千古明君,手下名将如云,她能是对手吗?
对了,夏雪儿,如果自己这次回不去,她还会处心积虑的为自己收集礼物吗?她会不会不更瘦?还是得到解脱而一点点壮实起来?这个弱弱的女子什么都没有说过,可那份坚定,却比任何坚毅的男人都有过之,我如何不懂她的心意呢?
再就是毒娘子了,俗语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虽然与她并没有太多交流,可经过那几日耳鬓厮磨,出生入死,她那眉目如画的模样,楚楚可怜的神情,梨花带雨的哀愁,羞中带怯的妩媚,挥汗如雨的香味已深入他的内心,他的骨髓。
“呜呜”的梆子声响起,把李承训从记忆中拉回,他自己“嘿嘿”暗笑了两声,“怎么在这么不合时宜的时刻,想起了这些不相干的事情?”
李承训见已到出发的时刻,便不再犹豫,一个纵身跃出窗棱,向皇宫大内的方向奔去。
子时刚过,不仅外郭的臣民住宅漆黑一片,即便皇城与宫城内,也都昏暗一片,唯有那夜间巡视的侍卫,打着气死风灯,在内城里巡视,给这暗夜平添了一份光明的种子。
但有一处依然亮着烛光,好似漆黑深夜中原地飞舞着的萤火虫,一闪一闪,却始终忽明忽暗。那里便是大唐皇帝开朝议事的地方,太极殿。
太极殿中的李世民,此刻正在凝神批阅奏章。
他身旁的老太监,悄悄的走到一旁,拨弄着灯芯。
“突”的一声,火苗蹿出了老高,映得本就通明的大殿里,骤然一亮。
“迪士,你去休息吧。”李承训声音不急不缓,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奏折。
“皇上,您还是去官署,或者寝宫再看吧,累了也好有个倒头儿!”老太监须发皆白,看样子年纪不小。
“嗯,不走就旁边歇着吧!”李世民说完,便不再言语。
老太监轻轻叹了口气,又远远地站开,生怕让皇上分神。这一晚上,他已经劝过几回了,可皇上说今天的事情一定要今天做完,而且在太极殿批阅奏章能让他精神振奋,不会懈怠。
合上最后一本奏章,他深深的吸了口气,打着哈气,闭着眼睛抻了个懒腰。
旷古名君,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自然也有困倦懈怠,伸懒腰虽然不雅,但在没人处过过那四肢舒坦的瘾也是一种放松。
当他徐徐睁开眼睛的时候,愣住了,随后便是一惊,然后又揉了揉眼睛,更加地震惊,终于不自觉地站了起来,慌乱地道“你,你真的来了?”
第四章 玄武真相
来人正是李承训,他头戴一个鬼头面具,身上的夜行黑衣已然褪去,露出了小英子为他准备好的太子龙袍。
“你是谁?”李世民毕竟为血染征袍的马上天子,起初以为自己太过困倦而眼花,或者身在梦中,但他很快便断定,对面这人正是国师口中所说的会来行刺他的人。
“李世民,可认得我身上的这件衣物!”李承训缓缓开口,声音锐利响亮。
话可以乱说,这太子龙袍可不是谁都能穿的,谁都敢穿的,而且,还是建成太子的龙袍。他之所以穿太子龙袍,并非是为了装神扮鬼吓唬李世民,而是一种心理威慑,他要李世民再次直面自己曾经的罪恶。
李世民当然认得,但他却是神色平淡,看不出一点儿喜悲,音色生冷地道:“叛党余孽,在朕的面前还敢如此猖狂!”
二人对话时,早已惊动了门口守卫,瞬间涌入殿内一队护卫,不想皇座之上的李世明,却挥了挥手,“都下去,用不到你们,迪喜,你也下去,遣散侍卫!”
“陛下!这?”老太监显然有所担心,但看到李世民那不容置疑的颜色,喏了一声,便招呼着众侍卫撤了出去。
李承训彻底懵了?心中嘀咕,难道他就不怕自己杀了他?还是,另有图谋?可也太托大了吧!
他是在两拨侍卫换班的时候,施展太虚步进来的,并站在大门口已经有一阵子。他在用心观察,体味这位旷古明君,心中也是纠缠不清。
一方面他来自现代,并非真的武安王李承训,那份杀父之仇,自然淡得不能再淡,反而从小到大都十分仰慕这位旷古明君。但是现在,他穿越到李承训的身体里,留着建成太子的血脉,若不为这对冤死的父子做点什么,就太不厚道了,也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第一条路,杀了李世民,这贞观之治便算完结,如此改变历史,会产生怎样的多米诺骨牌效应,难以想象。因此,他不得不深思熟虑,孰重孰轻?
第二条路,起兵改朝换代,他明有义举满天下的丐帮,暗有暂时蛰伏不出的暗杀组织暗影门,只要在用心经营几年,等待之后的侯君集叛乱,他那时揭竿而起,以建成太子之后讨逆出师,必有一争天下的机会。
但他并不想走这条路,一来,他主张享受人生,不会把自己封锁在这深宫大院内,二来,对于李世民,算是自己的偶像,他如何下得去手?最重要的是,只要起兵,那便一定会生灵涂炭。
在从暗影门到长安的一路上,他就一直在纠结,虽然他一直在做谋反的准备,可是看到沿途渴望平安的百姓们,一个个因为太平盛世而幸福安稳的生活,他便更加犹豫了。
犹豫归犹豫,但他毕竟没有下决心,可如今见李世民竟然支开了所有守卫,与其对面而立。他佩服对方气度的同时,心中更是乱成了一团浆糊,让他动手,他还真是无法下手了,厉害,怎么就算到了自己的心坎上?
“你是建成太子的第几子?”李世民通过李承训的身形及话音,猜测出他的年纪不大。
“哼!皇爷爷御封武安王李承训便是!”他不卑不亢地道。
李世民轻“哦”了一声,“原来是承训,”他的语气依然波澜不惊,“当年玄武门之变,你年纪尚小,并不了解全貌,其实朕也是不得不忍痛为之!”
“嘿嘿!”李承训冷冷笑道:“无论你何种理由,杀兄弑弟,篡夺皇位,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杀兄弑弟,那是不得已为之。”李世民提高了声调,“你父多次下手取我性命,亏我命大,及至最后逼得我不得不做下这弑亲之事,至今思来,亦是寝食难安啊!”
李承训轻蔑的一笑,“李世民,我且问你,坊间传言,我父请你过府饮酒,并于酒中下毒,致使你回到家中吐血数升,确有其事?”
这段历史传闻,从唐代一直争议到现代,其实是有出处的,《新唐书》所载原文为:建成等召秦王夜宴,毒酒而进之,王暴疾,衉血数升,淮安王扶掖还宫。帝问疾,因敕建成:“秦王不能酒,毋夜聚。”又谓秦王曰:“吾起晋阳,平天下,皆尔力,将定东宫,尔亟让,故成而美志。
不过,唐太宗的“御用撰史人”许敬宗却是一个不负责任的史官,经常随意篡改史实,使得后世对于这段言论争议很大。作为曾经的历史学家,李承训对这一问题,也很有兴趣,如今可以当面向李世民求证,焉能不问个清楚?
李世民迟疑了一下,“这件事情,太上皇知之甚详,确有其事!”
“哈哈哈!”李承训从来没有想过,他可以在李世民面前笑的这么张狂,“当时,你兄弟二人已势成水火,你如何肯来我父东宫喝酒?若我父真要杀你,岂能用毒不死你的毒药?你说你吐血数升未死,更是可笑,你认为你全身才有多少血?”
“你!”李世民再也无法平心静气,顿了一顿,终于甩出四个字来,“满口胡言!”
李世民自从登基之后,对于玄武门之变,极力美化自身,而给李建成兄弟泼脏水。那些追随他的大臣,出于自身的利益,也莫不众口一词,为他洗白做贡献,谁敢当面如此把他驳斥得体无完肤。
李承训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沉声道:“我父建成太子,协谋太祖皇帝起兵,夺河西,取霍邑,防潼关,破刘黑子,建立无数战功。而七年前,玄武门内,叔叔你亲手杀了我的父亲,夺了他的皇位,现在,我只是来讨个公道!“李世民听得眉头紧锁,重重一叹,“上一辈的事情,不是你想得这般简单,朕与你父的恩怨牵扯太多,若我不先出手,必死无疑,这功高盖主的故事,想必你也听过不少吧?”
李承训是熟读历史的人,自然懂得唐初那点儿事儿,其实这兄弟俩起初倒未必有多大事儿,但是这两边阵营的幕僚肯定希望获得最大的利益,于是乎互相倾轧争斗,自然会影响到两边主子的决策。
都是烽火征战玩命过来的,都是一般的功高盖主,俗语说一山还难容二虎呢,何况是两个雄心勃勃的青年,谁人肯轻易甘居人下?任人宰割?
“哼哼!”李承训虽明白此理,可心里总觉得把人家满门抄斩太过残忍,可哪个朝代不是这般?一股悲愤之一充塞于胸,“纵然你们兄弟手足相残,也非要斩草除根,不留一点儿香火吗?”
李世民沉默不语,对于当日之事,他是无奈,虽然时过境迁也并不后悔,却是深感歉疚。这也是他主政头三年常被恶梦缠绕,甚至还派唐三藏取经,以解心魔。如今,他随着年纪的增长,这种自责的情绪便更是深刻。
见他沉默不语,李承训倒不好再过苛责,毕竟对方是一个封建帝王,即便他是“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的唐太宗,但毕竟也是高高在上,不容丝毫侮辱蔑视的皇帝,并不是**主义者,他逃脱不出历史的局限性。
李世民长叹一声,放佛瞬间苍老了不少,双眼迷茫,眼角竟似有些水花印记,“皇兄比朕年长九岁,从小便带着朕骑马射箭,一直是朕心目中尊敬的英雄,无论你信与不信,朕真的是无奈,但不管怎样,这份罪孽,朕是背下了。”
李承训万没料到李世民会说出这一番话来,稍稍觉得心安,看来是这李世民的确心存愧疚,才对自己这个侄儿的质问没有责难。
“大丈夫做事,或许无奈,可是,你为什么要诬陷我父是个荒yin无能的衣冠禽兽?”李承训好不容易“抓住”一回李世民,总想弄清楚,困扰现代学术界的问题,这是历史迷的通病。
“绝无此事!”李世民眉目一立,“玄武门之事过去这么久,根本无人再跟朕提起任何相关事情。”说着,他迟疑了一下,“朕还特别有违法度的去问过史官,他也不肯给朕看这段历史,他是如何记录的。”
李承训见他目光坚毅,神色如常,不似说谎,心中已然明了:还是那个许敬宗,揣摩上意,美化了李世民,同时了丑化了李建成。
“你打算怎么处置我?”李承训基本了解这段历史的来龙去脉,打算化解这段仇怨,自然要提出这个问题。
“承训,你过得好吗?”李世民答非所问。
李承训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含混地道:“叔父可知?人生在世,饱食之时,尚可衣冠束发,在市上招摇,一夕家破,便只能散发覆面,悬着脑袋走江湖,成了江湖人。”他既然想化解恩怨,自然称谓由生冷的李世民,换成了叔父。
“哎!”李世民长叹一声,“你定是吃了许多苦,不如让大师破去你的武功,朕封你做个太平王爷吧!”
第五章 三个和尚
“大师?”李承训悚然一惊,警觉地看看周围,大殿之中,就他二人并无异样,但却突然有种心神不宁的感觉,“用不着!”他冷冷的说出这三个字,又补充道:“我可以不取你人头,但希望你做个好皇帝,否则,随时去你性命.”
“安邦定国,自不用你说,朕常以史为鉴,以人为镜,兢兢业业,为我大唐尽心竭力。”李世民说的很诚恳,也很坚定。
李承训最后看了一眼李世民,难以想象他会有玄武门前的狠辣,也丝毫感受不到他身为大唐帝王的威压,仿佛就是一个谦虚谨慎,态度和蔼的中年人。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叔父,告辞!”说罢,李承训转身欲走。
“且慢!”李世民出言说道:“你不能走!”
话音刚落,李承训便看到门口转出一人,身着黄色佛衣,手持禅杖,回身再看李世民,见同样有两名僧人从大殿两旁转出,护持在他身侧。
“你?什么意思?”李承训心中暗暗吃惊。
这三个和尚定是藏于此处多时,以他易筋经的功力,竟然毫无察觉,可见对方功夫高深莫测。他觉得这三人似曾相识,头脑飞转,终于想了起来,竟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藏经阁那三位老僧?”
李世民还是一副长者模样,“承训,朕为了江山社稷考虑,不得不出此下策,让大师废去你的武功,你莫要怪朕,朕会在帝都给你安排王府。”
李承训脸色铁青,此时他已完全明白。李世民之所以有恃无恐,散去守卫,是因为有这三个高僧坐镇。而其用意也非常明显,一旦自己不由分说的刺杀他,那三个高僧将毫不犹豫的出手,处理掉自己。但不得不承认,李世民也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所以他才没有一开始便命人拿下自己,反而为自己答疑解惑,也是希望化解这段冤仇。
“这么说,我还得感谢叔父的活命之恩!”李承训冷冷地道,他很清楚伴君如伴虎,如若真的武功被废,即便被封王,也难保能太平一生,即便在李世民一朝安享荣华,江山易主后,他也未必能保周全,还是不如自己有一技榜身的好。
“朕金口玉言,决不食言。”李世民语带希冀地道。
“若我说不呢?”李承训一直在关注这三名老僧,却找不出他们身上的丝毫破绽,知道其中任何一位的功力怕都在自己之上。
“哎!”李世民长叹一声,神色一变,一股威严之气瞬间升腾出来,“太极殿中,容不得你放肆,若你懂得事理,立刻束手归顺,朕承诺让你做个太平王爷,若是执迷不悟,朕也会留你一命,但你却终身别想出得这座宫城。”
李承训激灵打了个冷战,他逼视着李世民的眼睛,看到那眸中乍现的寒光,阴冷透髓。
“哈哈哈!”太极殿中,李承训纵声狂笑,“我无伤虎心,虎有伤人意!”说罢,目光阴冷地盯着李世民,“今日本来为化干戈为玉帛,却不想你苦苦相逼。你可想好,若放我走,咱们两不相欠,从此大路各走一边。否则,只要我不死在这里,日后,定取你而代之。”
李世民似也没想到,面对绝地,李承训仍然这般宁死不屈,语气一缓,“你逃不出这三位高僧的金刚伏魔阵,何必自讨苦吃呢?”
李承训自知多说无益,也不愿再lang费唇舌,向三位大师抱拳道:“三位大师,太极殿内毕竟不便动武,咱们就去殿外一比高下吧!”说完,他掉头就走。
三个老和尚显然也是这般主意,便没有阻拦他,而是紧随而出。
李世民跟在最后,却在太极殿门口停住了脚步,虽然他自信李承训逃不出三个老和尚的阵法,却仍是为求完全。
太极殿前不知何时,聚集了大量侍卫,而领头的两人,一人黑色脸膛,在夜色火把的映射下,也看不清样貌,手中拿的是单鞭;另一人是白色面庞,头戴一顶夜明盔,在夜色显得与众不同,手拿四棱金装锏。这二人都是生得身材魁梧,浑身散发着一种来自沙场的肃杀之气。
见这二人面貌,李承训便猜测是尉迟恭和秦叔宝,这二位传统的门神,不禁暗自点头,不愧为万马军中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的传奇式人物。
他环视四周,见太极殿上下被围了个密不透风,看来今日怕是有死无生了,但却有个疑问困扰心中,死不甘心,“李世民!你如何知道今夜我会来太极殿!”
李世民此时早已没有一派长者的仁厚风范,取而代之的是君临天下的王霸之气,“朕就解你心中疑窦,月前,朕的国师为朕卜卦,预测有白虎犯忌,虽无性命之忧,却有辱身之耻。朕乃堂堂天子,岂肯受辱,便令人去少林请三位高僧莅临。”
“国师?”李承训猜测是李淳风,但不排除是袁天罡,因为在洛阳到长安的路上,他和无忧曾再次碰到了这位道长,如今来不及细想,还是思虑脱身的计策为好。
他抬头见太极殿四周高墙虽然挺拔,但以自己的功力,一跃而出并非难事,难得是内层的三个老和尚无法摆脱,即便有机会趁隙而逃,外层那些侍卫的强弓,也令他有些犯难。
“三位大师,动手吧,好让众人早些散去休息!”李世民淡淡地道。
“遵旨!”老和尚把禅杖担在双臂之上,双手合十,躬身行礼,而后“腾楞”一声握紧禅杖,一齐攻上。
李承训心中叫苦不迭,只得硬着头皮与他三人斗在一处,好在他有太虚步和百兽身法,不去硬拼,注重躲避。
三个老和尚却是惊异不定,一个和尚道:“这是太虚步?”
“不,不全是,咦?好怪异的身法”另一个和尚补充说道。
才过十招,李承训便冷汗直流,心知自己的功力与对方相去甚远,而易筋经却是不敢乱用,那是要在最后绝杀逃命时猛然使出才会收到奇效,可这般僵持下去,自己还有机会用那最后一招吗?
三个老和尚受命活捉李承训废去他的武功,其实李世民不交代,他们不会要他性命,毕竟佛门慈悲为怀,能不杀生便不杀生,当然“斩妖除魔”例外。
如此这般,又过十招,李承训已然狼狈不堪,头戴的鬼头面具早已被打落,但他已发觉到老和尚们的心思,心中并不慌乱,招式还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能闪便闪,绝不硬碰,实在避无可避放赖便是。
李承训又刚刚躲避开一个和尚从背后袭来的禅杖,发觉另一个和尚的禅杖又到左肋,连忙一招“蛇式”躲开,却不想正碰上第三个和尚抡起禅杖砸到脚边,赶紧又是一个“猿攀”纵跃,可再也躲不过第一个和尚又当头砸来的禅杖。
躲不过,便不躲,李承训只是躲开其余两个和尚已然及身的禅杖,而对头顶要害全然不顾。
“砰”的一声,一个和尚用自己手中的禅杖,架开了几乎砸到李承训头顶上的禅杖,“师兄,这小子太过奸猾,知道咱们不敢下手,宁可要害受伤,也不与咱相碰!”一个老和尚脱出战圈,侧着耳朵,打着手势说道。
李承训这才注意到,这个老和尚是个双眼泛白,没有眼仁的瞎子。
另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师兄,咱们全都向他身上麻穴处招呼,看他能坚持多久。”
李承训见这人没有耳朵,又想起方才那瞎和尚比划的手势,心中猜测:这个老和尚是个聋子?那剩下那个和尚呢?他不自觉的向最后那个和尚的嘴巴上瞄去,的确,这个人一直没有张口说过话。
三个老和尚见李承训这般刁钻狠辣,不由得心中动怒,全力施展金刚伏魔杖法,转动金刚伏魔阵。
李承训见老和尚变换策略,招招攻击自己周身麻穴,或者手足软肋,任何一处都非致命要害,却可令他失去抵抗能力。
太虚步纵然精妙,百兽身法纵然怪异,可在金刚伏魔阵中也是难以淋漓极致的施为,随着三个老和尚逐步缩紧战圈,李承训眼看抵敌不住。
“拼了!”他根本找不出金刚伏魔阵的漏洞,也难以抵抗任何一个老僧的攻击,唯一依赖的身法也无可发挥之地,只能狠下决心孤注一掷。
“呜嗷咦”
李承训分不清自己口中喊出的什么声音,他已彻底把百兽拳中的兽啸与易筋经融合。
这声音尖锐异常,直刺众人耳膜,引得阵阵眩晕,那功力弱的侍卫,已然有不少仍了兵器,捂住双耳,哇哇乱叫。
“保护皇上!”侍卫之中那黑白二铁塔已然跃至李世民身侧。
李世民眉头打皱,双手本能的捂住耳朵,却并未退入殿中。
李承训无暇顾及众人,他已经打出了易筋经最后一式,“凤凰涅槃”。
“易筋经!”三位老僧骤然吃了一惊,却并未慌乱,阵型依然如故,而在李承训正对面那名瞎眼老僧单手回背禅杖,抵出一掌与李承训相对。
“砰!“的一声,两股巨大真气相交,在寂静的夜空中格外清晰。
瞎眼老僧仅是身子微微一晃,而李承训却是一个跟头倒翻出去,直奔太极殿院内高墙之上。
第六章 喋血宫闱
李承训心知与三个高僧对掌占不到甜头,可情势危机,不容他再躲避,因此便想利用借力反弹之机,拔腿开溜。
具体操作是:他虽然全身聚力,可出掌之时,不求克敌,更多的则是护住心脉,在对方真气爆发的刹那,借助反弹之力,直接翻过墙头。
若是寻常时候,他或许得逞,可这是在金刚伏魔阵法之中,任他巧计连连,也必须以实力说话。
就在混元似球的李承训即将冲过高墙的一刹那,两柄禅杖无情的砸到,不是要害,却是避无可避。
“嘿!”李承训不得不再次正面迎战,右手迅速抓住禅杖,试图借着老和尚甩弄禅杖之机,再次借力逃脱,谁知却被那禅杖震得虎口发麻。
这一耽搁,另一只封堵角度的禅杖,无情的砸到李承训左臂之上。
“咚!”的一声,李承训被砸回地面。
三位老僧分列三角,不由他多做喘息,揉身再上。
虽已是瓮中之鳖,可李承训终究不甘心束手就擒,眼见力敌不过,取巧不成,唯有宁死不屈了。
“哞!”李承训默运易筋经之“牛定乾坤”,骤然全身穴道移位,他宁可受那三个老和尚重击在身,只要穴道不被控制,够他去擒住李世民便好。
“牛定乾坤”配合上“太虚步”,李承训直奔李世民而去,这招擒贼擒王的路子,在暗影门帮他斗败贾维,在柴绍围困时帮他脱离险地,可谓是百试不爽。
一柄禅杖砸在他腰际,一柄禅杖砸在他后背,飞奔中的李承训顿觉全身经脉撕裂般疼痛,忍不住“噗!”地吐出一口鲜血,但他不仅脚步未停,反而借着身后这股大力冲劲更猛。
“这小子用易筋经把穴道移位了,保护皇上!”耳聋老和尚话音落点,他的禅杖已送至李承训胸口拦截。
三步,仅仅三步之遥,李承训清楚的看到三步之外的李世民被那黑白二铁塔挡在身后,那二人好似两尊门神,横眉冷对,紧张兮兮的护在李世民身体两侧。
“砰!”的一声,李承训胸口又遭重击,虽有金丝蚕衣护身,也是“噗”的吐出一口鲜血。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胸口的剧痛并不如何难过,而是周身经脉寸寸断裂般的疼痛,令他难以忍受。他一直在用易筋经劲力来舒展经脉,可根本无济于事。
李承训明知道三个老和尚每一杖下去,其实都未用尽全力,只是要把他的力气一点点消耗,最后生擒他而已。
可他却一点办法没有,看似这随意打来的禅杖散乱无章,实则封堵住了他四周全部空间,他感觉自己就好似一头困兽,想逃逃不脱。
“嗷呜!”
这是狼嚎,狼的悲鸣,李承训手捂着胸口,打算做最后的冲刺,向大门而去,不去管这三根禅杖击打他身体任何部位,即便是死,也要死在回家的路上。
“无忧!哥哥对不起你,要食言了!”
李承训聚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发力向门口冲去。
“吱吱!吱吱!”就在此时,一道红影从高墙外飞入,直奔那堵门的瞎眼老和尚。
“别伤它,那是神兽!”耳聋老僧迅速喊道。
就这一耽搁的功夫,李承训已转到瞎眼老僧身后。他知道机不可失,不敢稍作停留,忙展开蛇式太虚,把周围卫士撞得七零八落,冲开一条去路,心中却在想:悟空怎么来了?那无忧呢?
天已大亮,视线很清楚,李承训一边拼命奔跑,一边躲闪卫兵,一边抽空回望,见悟空闪躲腾挪,始终用自己的身体阻挡着三个老和尚的追击,可它的实力却太弱了,很快便被那老和尚活捉了去。
他已经甩开众卫士,后背中了不知几只箭羽,仍然晃动着太虚步伐,奋力狂奔,他要绕过前面那个宫殿,寻找藏身之处。
他并不担心悟空,因为那是达摩神兽,在少林和尚手里,它不仅是安全的,还会受到很好的照顾,庆幸的是他没有看到无忧,他猜想是无忧知道她来会拖累自己,因此藏好了身形,只让悟空过来捣乱。
转过了一座建筑物,李承训突然感觉到胸口窒息,不由得手扶宫墙咳嗽起来,谁知喘息未定,便觉一道黄光耀目而来,他连忙本能的侧身闪避。
“啊!”他侧头望去,一柄黄铜箭透着肩膀穿了过来。
“砰砰!”又是两只黄铜箭羽接连而至,穿透了身侧的宫墙,带起了纷飞的石土,直末到对面的墙里,只剩羽尾露在外面,兀自颤抖着,发出“嗡嗡”之声。
那一瞬间,李承训的眼睛瞟到发箭之人,正是站在太极殿围墙上的黑脸汉子尉迟敬德,可他无暇多想,一咬牙,继续前奔。
在秦岭大山靠追踪猎物过活的李承训,知道自己这样跑是跑不掉的,这地上洒落的斑斑血迹,会使他无处遁形。他想用易筋经控制穴道,封堵血脉,可他现在身受重伤,一动真气便立时觉得筋脉不畅,头晕眼花。
走,能走多远走多远,可也不能直着走,李承训全力奔跑的同时,观察着周围的标志性建筑物,与自己头脑中记录的宫内地图相印证。
他现在处身两仪殿门口,四周更有甘露殿、立政殿、万春殿、千秋殿等等殿堂,几乎可以确认自己已然出了前朝,到了掖庭宫,后宫人员的住处。
绕过两仪殿,他直奔立政殿方向而去,又有两只箭羽擦着他面颊而过,他踉踉跄跄的躲到旁边的一处草丛中。
李承训由于失血过多,时而感到眼前发黑,万幸那三个老和尚没有追来,可目前自己这个状态,恐怕连一个侍卫他都打不过,“快!血迹在这里!”
李承训听着侍卫的呼喊,知道他们已追到立政殿前,只要转过墙角,自己又将暴露在他们的刀剑之下。
他现在经脉错位,身体一动都会痛得大汗淋漓,完全靠着自己磨炼许久的耐力在坚持,“不远了,再坚持坚持!”
按照小英子的图示,立政殿后身便是长乐殿,那是皇上特别为他钟爱的五公主建立的,这位公主是李世民的原配长孙皇后的女儿,唐朝的规矩是未出阁的公主跟母亲住在寝宫,李世民对这个女儿极为钟爱,特别在立政殿的后身为他建立了一个长乐殿,这是所有王子王孙都没有的殊荣。
那里也是李承训的最后一站,虽然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要去那里,只是他和无忧在洛阳的时候,袁天罡曾极力劝阻不果,而后告诉他如遇到危险,可以去长乐殿避难。
李承训记住了,但是他并不认为自己会有危险,因为他自负武功,认为自己想全身而退,不是难事。谁知世事难料,又让袁天罡给料到了。
到长乐殿真能脱离险境吗?他不知道,但已无路可退,追兵转瞬及至,他不去也得去了。
李承训已然无力翻墙越户,便直直的从正门冲了进去,把刚刚打开殿门的小太监吓了一跳,尖叫着四散逃开。
长乐殿前后各有两个小院落,院落外面有围墙,围墙上前后各开一个门,正门对外,小门通向立政殿。
李承训是从院落正门冲进来的,见到一个小姑娘正在院子里练武,心道这小丫头好勤奋啊,可当他看清了她的面貌后,便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
小姑娘也是愣愣的看着他,“李,李大哥?”她认出了这头发散乱,浑身是血的人正是这几日与她郊游的李无名。
“长孙乐?”李无名也不敢相信这小丫头竟是长孙乐?
追兵已至,无数铁甲晃动之声,充斥着耳膜。
“你们干什么?”长孙乐挺身挡在大门口,对着带头而来的尉迟敬德喝道。
“请公主恕罪,这人是行刺皇帝的刺客!”尉迟敬德抱拳行礼后,沉声道。
长孙乐眉头微皱,“无论他是不是刺客,我的殿内不许你们这些兵士进入,自有我的人来拿他!”
“是!”尉迟敬德回应之后,向手下挥手,“护住长乐殿,保护公主殿下周全。”
“你!”长孙乐明知他是怕走了那人,而把自己的府邸围住,可又不便说什么,小心眼却在盘算:这李大哥与无忧姐姐待人和蔼,也是文武全才,怎么会是刺客?若真是刺客,那该如何?可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总不能见死不救。
见长孙乐发愣,尉迟敬德低声道:“此人武功极高,虽然身手重伤,仍不可大意,你且与我一起,不要去他身前。”
李承训立在长乐殿中的院落中央,仿佛一头受伤的公狮,鄙视着府里府外的那些躁动不安的兵士和守卫,他心里正在纠结。
袁天罡说让他到长乐殿,显然已经预算到了自己与长孙乐的那段交往,可他没说来了之后,该如何去做?显然,凭借长孙乐来抵挡尉迟敬德或许还行,能抵挡得住李世民吗?答案很明显,既然明知是落到李世民的手里,依然没有生路,何苦要跑到长乐殿呢?
第七章 被困长乐殿
“难道?难道?”李承训的目光落到长孙乐白净的脖颈上,难道要我以她为人质?随即便又把这种龌蹉的想法给扔到了十万八千里.
我李承训好歹算是条汉子,可以擒柴绍,却不会擒拿这小姑娘以为人质,“呸!”他暗吐了一口,自嘲的笑了笑。
李承训知道这长乐殿是李世民为他最钟爱的公主,长乐公主李丽质特别修建的,可没想到长孙乐会在这里,随即心中恍然:这长孙乐怕就是长乐公主,那日她与长孙冲通行,故而化名长孙乐。
长乐公主显然没有听从尉迟敬德安排,她眼睛睁得老大,怒视着对方,渴望蹦出一丝严厉的目光,甚或是带些杀气更好,但她未经世事,蹦出的目光虽然狠道,却只是小儿女的姿态。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不许尉迟叔叔伤害他,若他真是行刺父皇的贼人,我自会派人把他交给父皇,而且也会请父皇减轻他的罪责,现在我要见父皇,看你们谁敢动他!”长乐公主一副天下皇帝最大,她第二的神情。
“殿下!”长乐公主身旁上来一个低头哈腰的小太监,轻声道:“他血流不止,要不要先进屋给他止血疗伤。”
“喔!还不快去!”长乐公主柳眉倒立。
“是是!”小太监连忙应诺倒退回来,招呼同伴夹着李承训向大殿内走去,与此同时,他招呼其他人去取止血散,拿干净擦布,打清水来。
这皇宫内院妃嫔侍婢众多,遇到小刮小碰,总不能事事都去太医院疗伤,因此各宫各殿都有自己的一套医务人员,治不得病,却能做些简单的救护工作。
尉迟敬德黑着脸,当然,他的脸本来就黑,看着长孙乐一众宫女太监忙着救治刺客,心中老大的舒服,“公主殿下,这个,让皇上知道,怕是要雷霆震怒!”
“哼!管好你的兵,带我去见父皇!”长乐公主不容分说,举步朝大门走去。
尉迟敬德悻悻地跟在后面,出了前院大门,甩下一句,“都给我围紧了,走了刺客,全都人头落地!”
“是!”众侍卫声若震雷。
在一名侍卫长的命令下,一排侍卫跑至长乐殿围墙之下,半蹲着身子,第二排侍卫已前排为垫脚,干净利落的跃上本不甚高的围墙。
转瞬间,整个长乐殿的屋顶、围墙上,全部站满了张弓搭箭的侍卫,一个个虎视眈眈注视着院内。
“当啷!”一声,一名胆小的太监手指发颤,未能拿得住装满清水的水盆,摔倒在地。
此时,那小太监扶着李承训穿过大殿,寻到太监住所,把他轻轻放到大通铺上,这时那些被吓得得得嗖嗖的太监宫女也已拿来一应救命物事。
李承训一字未吭,任由这些人为他清晰身子,处理伤口。
他一路上只点了几处要穴止血,因为身上伤口太多,若穴道点得多了,怕行动便不灵光,因此全身上下流了不少的血。若说伤口,只是肩头尉迟敬德射得这箭最是厉害,已然贯穿了他整个肩甲,或许骨头碎了,处理不好,怕是要烙下残疾。
人多好办事,众太监侍女七手八脚的就把李承训身上清洗干净,该撒药的撒药,该包扎的包扎,他们都恨不得赶紧处理完这些好找个地方躲起来。
“看看,你们这些没出息的样儿!都出去吧,剩下的杂家来!”那小太监低着头,挥手撵开众人。
那些人如获大赦,紧张兮兮的全都跑了出去。
“大哥!只剩下肩头这箭!”那小太监终于把头抬了起来,露出清瘦的脸庞。
“小英子!咳咳!”李承训要起身坐起,却咳嗽不止。
小英子见状连忙过去搀扶,“大哥。”
“不是有刀吗?把蹿出来的箭头剧掉,从后面把箭杆拔出来吧!”李承训说完又是一阵咳嗽,“呵呵,这样也好,若是箭头埋在肉里,反而麻烦。”
小英子知道时间紧迫,耳听着李承训指导,边动着手,边道:“大哥,外面全都被围住了,我事先挖的狗洞不管用了。”
“啊!”当箭杆被拔出的一刹那,疼得李承训一个哆嗦,咬牙道:“没事儿,大不了一死。”
小英子立刻给他敷上止血粉,这皇家御用的止血粉药效奇佳,眼看着他伤口附近的血浆凝结,止住了血流。
“大哥,我想了个注意,一会儿,我穿着你的血衣,装作你,你换上干净的公公衣服,找机会,就溜出去!”小英子轻轻把伤口包扎起来。
“绝对不行,我被抓,或许还能活,你若代我,则必死无疑,让我再想想,咳咳!”李承训连连摆手,又不断地咳嗽起来,他感觉自己应该被伤到了肺脉。
李承训没想到事情发展超出了自己的控制范围,他本以为可以全身而退,却不想李世民请了少林高僧,不得不按袁天罡的指点来到长乐殿,幸好他事先埋了伏笔让小英子凭借宫内关系来做准备,可目前看来似乎也出了偏差,两人都被铁桶似得围住,如何得脱?
“大哥!”小英子已给他处理完伤口,帮他穿好了衣服,激动地道:“没时间了,太极殿并无多远,长乐公主求不到圣命必然被皇帝扣留,大哥!”他一把抱住李承训“小英子的命是你给的,为大哥死,甘心!”
“咳咳!”李承训一把推开小英子,怒道:“别废话,有别的办法就说,没有就老实呆着!”
小英子急得眼泪直流,一屁股坐在炕上,发起愁来。
“回来了,回来了,公主回来了!”
尖锐刺耳的太监喊声在门外响起,惊得小英子一个哆嗦,抬眼看着李承训,急道:“大哥!”
李承训心知小英子说的法子并无不可行,但是那样就等于把小英子至于了死地,虽然他是接收现代教育长大的,可也是咱中华民族老祖宗留下的种,知道:“生我所欲也,死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舍生而取义者也!”
“小英子,你设法带公主自己进来,这很难,咳咳!”李承训开口道。
小英子知道无法说服李承训,只得按他说的办,心知真的很难,李世民还会让公主冒险独自见刺杀自己的人吗?
果不其然,长乐公主被拦在院落正门之外,正和尉迟敬德说话。
小英子低着头一溜儿小跑的跑到门口,“小奴参加公主。”
“你?不是小成子?”长乐公主看不清他面貌,但感觉身形并不是她殿内的主管太监。
小英子抬头道:“公主殿下,是小英子,立政殿总领,早上奉皇后娘娘的懿旨,给殿下送桂圆莲子羹。”
他说的都是实话,不过还有没说的,就是他给长孙皇后敲了些边鼓,以为长乐公主准备美食的名义,最近向这边跑的勤了些。当然,目的是为了李承训脱身的后路。
长乐公主自然认得这位母后宫中的总领太监,大唐太监界的传奇,十九岁便登上偏殿总领之职的小英子。
“嗯,小成子呢?”长乐公主依然在寻找他的小成子。
“呵呵!”小英子干笑两声,“他们都腿软走不动了,有什么事情,吩咐小奴吧!”
“他们真是没用,”长乐公主一副恨铁不成钢模样,“小英子公公,那人怎么样?”
“还好,就是不能动!公主最好自己去看看!”小英子说话间左顾右盼。
“大胆!”尉迟敬德断喝道:“公主金枝玉叶,岂能再去涉险?你找人把他拖出来!”
“尉迟叔叔,”长乐公主柳眉倒立,“父皇已答应我,不取他性命,他伤得这般严重,怎还经得起折腾?你速速差人去请太医来,我先进去。”
“绝对不行,老臣皇命在身,职责所在!”尉迟敬德巨眼圆整,高声喝道。
他随着公主去见到皇上,见这小公主伶牙俐齿,却终是说得皇上不杀那刺客,却也被皇上严令保护小公主周全,不得让刺客近身。”
长乐公主嘟着嘴,却也是无可奈何,只得对小英子道:“你去告诉他不用担心,太医马上就到,父皇已答应不取他性命,到时会接他去太医院好好治疗。”
小英子眼见无折,心下暗叹一声,转身便走,不想又被长乐公主喊住。
“对了,他要是能说些话,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什么人?为何刺杀父皇?”
小英子一愣,心道:这,什么都不清楚,就敢救下门主性命?怪哉!
他一溜儿小跑地回到太监睡房,垂头丧气地道:“那黑金刚挡着不让公主进来,哎,”他屁股刚一着炕,猛的眼睛一亮,“但是她说皇上答应不杀你了!”
李承训苦笑道:“李世民早就答应过不杀我,不过要废我武功,圈禁我一生!”
“这!”小英子惊立当地,他实在不理解李世民如何会对刺杀自己的刺客网开一面?但他知道他不需知道。
李承训笑得有些凄凉,“本来想着,若公主一个人来,和她好好商量商量,让我扮作你,你扮作我。之后,你再被捉,完全可以说是公主逼着你做的,再加上公主求情,你可幸免于难,现在看来,没有办法实现了!”他这几句话说得急了,又有些咳喘起来。
“大哥,那,那就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吗?”小英子在地上团团乱转。
第八章 置之死地
团团乱转的小英子不小心把脚踢到桌子上,“哎呦!”一声,被那烛台又砸到了身上,忽然眼中精光一闪,想到了一个注意。他连忙起身,在屋内左翻右找起来。
李承训此刻已不做他想,既然他舍不得小英子背黑锅,便只能自己接收现实,见他如小疯子般胡乱翻扯东西,不禁问道:“小英子,你在干吗?”
“找笔!”小英子随口答道。
李承训笑道:“来做太监的,都是苦孩子,哪会读书认字?你在这里找笔,能找到才怪。”
小英子想想也是,自己会读书写字,那是贾维为了让他偷东西方便才让他学的。思虑片刻,他眼珠一转,便有了注意,忙急步推门而出。
尉迟敬德心知李承训重伤在身,倒也不怕他就此跑了,何况身后还站着戒言大师,这是皇上特别派来支援他的三位高僧之一。
“公主殿下,刺客想见您最后一面,若是不能,请求要些笔墨,给您留书一封,以解殿下心疑!”小英子恭敬地道。
“快,去准备笔墨,太医怎么还不来?”长乐公主嗔怒道,“他还说什么了?伤要不要紧?”
小英子道:“他说不想见除您之外的任何人,包括太医,让他一个人静静的想一想!”
长乐公主点点头,“小英子,他是我的救命恩人,虽然我们交往不久,可他绝不是那大奸大恶之人,你帮我好好看护好了,少不了你的赏赐!”
“谢公主殿下!”小英子面露喜色。
片刻之后,兵士取来了研好墨的砚台和笔纸,小英子接过之后,一溜烟的跑了回去。
李承训正以卧禅的姿势调息,可他失血太多,身子太弱,没有聚集多少真气,已然是大汗淋漓,浑身湿透,一股苦涩之味直冲舌根:难道称霸武林的易筋经,就此被废了吗?
小英子拿着笔纸,来到李承训身前,“大哥,给公主写两句吧,她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行刺皇上。”
李承训苦笑接过笔和纸,心中五味杂陈。很明显,李世民没有告诉她自己的身份,那他也不能说,何必让玄武门之变的真相影响到这天真无邪的公主?使她失去对父亲的敬意,从而产生不愉快的困扰。
想罢,他提笔写了数行字,便不想再写,他认为能明白表达意思就可以了。信中大意是:某来自江湖,为报父仇刺杀皇帝,与其他人无关,请公主照顾家人,来生再报大恩!
他不会选择自杀,但恐被囚禁之后,再没机会见到无忧,便暗示长乐公主妥为照顾。
小英子接过纸条,把它放在一旁晾干,又再另张白纸上撕下一小块,自己提起毛笔,写了一行小字。
“小英子!”李承训见他鬼鬼祟祟,颇为不解地问。
“大哥,你等我,我有办法。”小英子诡秘的一笑,一手攥着自己写的纸条,一手拿着李承训写的字条,推门而出。
长乐公主等得心焦,几次请求尉迟敬德放她进去,甚至还提出让戒言和尚陪在一边,可尉迟敬德铁了心就是不许。
总算见到小英子拿着纸条出来,她连忙出言道:“小英子公公,快给我!”
小英子上到近前,隔着门口侍卫架起的钢刀,把纸条递了过去,在长乐公主的手送过来的时候,他并没有立即撒手,而是悄悄的将自己手写的纸卷抵到了公主手心,“公主,那人说了,让您躲到无人的地方看!”说完他又左右瞅了瞅,扯回了手。
长乐公主聪明伶俐,立即会意,便默契地攥紧了纸条,“行,”
尉迟敬德一头黑线,见长乐公主走到远处,背对着身子,时不时还用眼睛瞄着他,不由的心中有气,探前一把抓住了小英子,“纸条上写的什么,你看了没有?”
“尉迟将军,杂家不认识字啊!”小英子苦着脸道。他心知宫中太监不认得字,太正常也不过。
“哼!”尉迟敬德重重的推了一把,直把小英子推了一个跟头。
“尉迟叔叔,何必难为一个小太监?”长乐公主已然返回,她看向小英子的目光,却充满了更多的疑惑。
小英子点头哈腰,“公主,可还有什么话需要带给那人,小奴想,再帮您传个话,便不在这儿受这份罪了!”说着,他眼睛瞟向尉迟敬德。
“你放心,好好办事,本公主一定在父皇面前为你请功!”长乐公主先安慰了小英子几句,又道:“你带着他好好出来吧,父皇不会骗我的!”
小英子点点头,“是!”说完,转身又是一流小跑回到那间房中。
他刚进屋,便听到李承训的一声怒喝。
“小英子,你搞什么鬼?”李承训知道小英子机灵,反应快,一直在这儿忙活,却不告诉自己缘由,很明显,他想出了一个帮自己出逃的办法,但很可能也是令他自己殒命的法子,因此他才不肯多说。
小英子来到李承训身前,郑重地道:“大哥,在刑讯室,您救我一命,在地宫火场,您又救我一命,小英子虽是个小太监,可也知道知恩图报。”
李承训见他语速连珠,神情激动,便没有打断他,默默地听着。
谁知,小英子突然间神色一黯,“再说,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没啥意思,倒是大哥,还有好些个大事要做。”说着,他已靠在李承训身边。
“小英子,你不能这么想……”李承训话未说完,便感觉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小英子拿开击打在李承训后脑的手掌,扶住他歪倒的身子,把他拖到了门口一侧的墙角,“大哥,您不知道,无论是这皇宫大院,还是暗影门内,没人哪小英子当人看,是您救我性命,一直尊敬我,爱护我,为您死,小英子高兴着呢!”
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将屋内所有木柜、案几,甚至被褥衣衫都翻将出来,当然也包括李承训身上的血衣,全部堆到李承训对面的角落里,然后打着火石,点亮烛台,又用烛台的火苗点燃了那易燃的衣衫。
小英子静静地看着燃火的衣衫,引着了被褥,引着了着漆的夹具,熊熊烈火瞬间升腾蔓延开来,顺着墙上的木梁、木柱引燃了这整个木质结构的房子。
他见熊熊烈火已不可收拾,烈焰已经侵袭到门口,耳边早已听到门外的人呼喊多时,觉得是时候出去了,便把方才为李承训清理伤口剩下的清水全部泼洒到李承训身上,“大哥,希望小英子的死能换回你的生!”说罢,他毅然向火堆里冲去。
这世界上非得聪明人干的行当,便有小偷一行。因为干这行必须要反应机敏,头脑灵活,而小英子从小便被好几个大盗师傅培养,他的这方面素质更是出类拔萃。
他的计策其实很简单,自己代替李承训去死,用烧焦的身体来蒙蔽众人的眼睛,但是尉迟敬德不是傻子,而是智勇双全的大将,若要满过他,还需要长乐公主在第一时间闯进屋内,指认李承训是小英子。
李承训与小英子身高差不多,只是小英子身形更瘦弱一些,但在烟火缭绕的房间里,没人会想到已换做太监衣服的人会是李承训,他们都会本能的感觉那引火**,畏罪自杀的人才是刺客。
这也是兵行险招,首先要保证小英子必须被烧的血肉模糊看不出面目身形,其次要保证长乐公主及时冲进来救人,相信只要她能冲过尉迟敬德的阻拦,抢到李承训身旁,便很容易趁乱救走他。而如果她没能冲破尉迟敬德的防守,那李承训很可能会被活活烧死。因此,他暗地里送给长乐公主的字条上,把这意思已表达清楚,他相信以长乐公主的品性,一定会救出李承训。
门外,长乐公主在发现火起的一刹那,就冲破了尉迟敬德的阻拦,令人抬水救火,可由于是小英子处心积虑点的火,他们那几盆水简直是杯水车薪。
长乐公主是金枝玉叶,她死命的往院子里闯,尉迟敬德还真不敢太阻拦,用兵器拦怕伤到公主,用手去拦触碰,万一碰到公主身子更是大不敬,急得他忙命左右贴身保护。
“你们是傻子吗?还不快抱住公主!”尉迟敬德知道这些大兵不能对公主动粗,可她殿里的太监公主,完全可以抱住公主。
努力向前冲的公主被左右死死抱住,正在她努力挣扎的时候,听先到“砰!”的一声,便看到房门被撞开,冲出两个火人来。
李承训被小英子的那盆冷水冲醒,仍觉脑袋晕晕的,感觉到四周的炙热,他缓缓的睁开眼睛,正见到小英子步入火场,激灵一下清醒过来。
小英子身上已燃起火光,李承训咬牙起身,冲过了过去,一把他搂到怀里,带着他冲碎木门翻滚出去,接连在地上打了十几个滚子,才算熄灭小英子身上刚燃起的火苗。
两个人都仰面在地,重重的喘息着,四周已经有兵士把长矛插在他们脖颈旁,而李承训由于剧烈运动,伤口再次撕裂,本已不多的鲜血又染红了半边身子。
“我是武安王,李承训!”说完,他便感觉黑暗滚滚袭来,淹没了一切,再次昏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