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军情紧急
进到那简易的窝棚里,李承训感到眼前一暖,他见贾墨衣平躺于地,其身下垫着棉衣军被,身上也盖着棉服,这倒非是仅为遮羞,而是冬日寒冷,对于昏迷不醒的人来说,很容易着凉。他心中大为感动,暗叹大师不愧为大师,想得就是周到。
“李施主来的正好,过来帮老衲一下!”医佛正跪身在贾墨衣腰肋处,也未回头,便知是他。
“大师,”李承训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见医佛正在处置贾墨衣肋骨处的伤口。
“来,你先将她左肋摸探一遍,感知其体内的伤口状况。”医佛的手正搭在贾墨衣肋骨上。
李承训依言而行,替换出医佛的手掌,缓缓在其肋骨处移动,能觉出其皮下骨肉间的断层裂痕,不过他感觉贾墨衣塌陷的肋骨处已然被扶正,医佛放手起身,说道:“你现在帮我按住这里,我要出去做两个木架,用来夹住女施主的肋部。”
李承训见说,依样跪在贾墨衣身侧,可心里仍是不太放心,遂问道:“大师,她不要紧吧!”
“胸口的箭头老衲已经为其拔出,应无大碍,倒是肋部的伤势稍显麻烦,要保证她不乱动,除了用木架绑缚之外,还得令人日夜看护,至少要七日夜。”医佛说完,交代其小心看护,这才举步向外走去。
见他出去,李承训这才将目光转到贾墨衣那裸露着的肋部,见那里肌肤虽不甚白,却是光滑细腻,韧性很强,与其脸上皮肤的黑、粗、糙相比,简直是天地之差。
他心中感叹,这女人有会长的,生得面向好看,即便身子难看,别人也不知晓,只道其好看,而另有一些女人,身子长得好,偏偏生就一张脸丑,令人见之侧目,贾墨衣便是后者,虽说人不可貌相,可有几人不觉得秀色可餐呢?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便上移到贾墨衣脸上,却不由得吓了一跳,那按住贾墨衣肋部的双手,没来由得颤抖了一下,险些将医佛为其接好的骨骼弄错了位。
他发现贾墨衣的脸上脱皮了,怎么会这样?难道伤到脸了?他很想起身去查探一番,无奈双手都按在贾墨衣的肋骨上,动弹不得,便只得抻着脖子看,希望能看出究竟来。
“咦,好像不怎么对劲?”他见贾墨衣脱皮的地方仅仅在嘴和下巴上,那些碎皮褶皱堆积在脖颈上部,可露出来的皮肉却非是血肉的红白之色,而是与其肋部皮肤相近的黄黑之色。
“难道说?”李承训再次将目光停留在贾墨衣的肋部,心中略有所悟。
医佛回来的很快,他手中拿着两块形制特殊的木板,以及数条绑带,“李施主,来,你按我说的做!”
李承训按着医佛的要求,帮着他将木板固定在贾墨衣的肋骨上,而后又用布条绑定,一切处置得当后,他才发问,“这样能固定住吗?”
“只要他不动,不会有问题,方才不是让你摸骨确定了位置吗?以后每日都要确认一番,免得伤好之后,有什么麻烦。”医佛盘膝坐了下来。
李承训正要询问医佛是如何处置贾墨衣这身棘手的伤势的,却听得外面铁手鹰小声说道:“小师叔,小金鹰传递消息过来。”
小金鹰被他指示飞往青龙峡的龙睛区域,此刻得到的必是金鳞鹰传递过来的,事关青龙峡内被困唐军的第一手资料,这是关乎整个战局的大事。
“大师,劳烦您暂时帮忙看护着她,弟子估摸着傍晚的时候,出塞鹰能到,那时弟子会令她帮忙照顾墨衣。”李承训起身,与医佛大师行了个佛礼。
“去吧,切记你日内不可再动武,”医佛又叮嘱道,“还有,就是尽量少杀生吧!”
“大师放心,我这就去了。”李承训再次行礼,而后翻身向外走去,及至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回头问道:“大师,墨衣姑娘的脸上怎么回事?”
医佛淡淡地道:“方才老衲给我喂药的时候或许力量大些,她脸上易容之装被碰开了。”
“啊!”虽然早有猜测,如今得到证实,李承训心下还是一惊,看来这贾墨衣将他骗得好苦,这易容之术也是太厉害了吧,随即,他又摇头苦笑,也许倒非是贾墨衣易容术了得,而是他嫌其貌丑,而从来不愿多看他一眼,那有如何能分辨真伪?想及此处,他不禁又浮想联翩,这贾墨衣到底长得什么样呢?
思绪间,他已经挑帘出了窝棚,却见到白将军与铁手鹰站在门旁,心中惊喜,忙上前一步,与白将军相拥在一处,口中喝道:“大哥!”
“三弟!”白将军也是满心欢喜,双手重重地拍打着李承训的肩膀。
见他二兄弟在战场相聚,分外欢喜,铁手鹰在旁不好打扰,可他方才已经看过那密信,心中焦灼,便一个劲儿的给白将军打眼色。
白将军也见了那信,知道事情重大,推开他的身子,又再他肩上捶了一拳,“三弟,快看信吧,十万火急!”
“好,大哥,咱们稍后再叙!”李承训也不是那不懂轻重缓急之人,他从铁手鹰手中接过那信笺,还未展开,便已经愁眉紧锁。
他与金鳞鹰等人约定的联络方式是暗语暗记,而非是长篇信笺,倒不是担心小金鹰被敌人打落,因为这个神物可于绝高的天空中飞行,而且动作迅猛,就是一般的武林高手,都无法擒捉得住。
他急忙将信笺展开,越读脸色越难看,原来被围在龙睛区域的唐军危机重重,金鳞鹰不得不现身帮忙,并且已经见过了薛家兄弟,这信便是薛家兄弟传来的求救之信。
信笺上话语不多,却涵盖了被困唐军的行军路线,战斗布置,以及他们最后突围的攻击方向和时间点,语言简练,却是将这个被困唐军的概况说得很清楚。
由于龙睛附近的大火,使得被困唐军被迫向前突进,而对于突厥大军来讲,他们正张好了口袋等着他们,用步步血腥来形容被困唐军的突围战,丝毫不为过。
没办法,唐军不敢在峡谷内行走,只得弃马攻击两侧山岭,选择艰难的步行推进,这样也好,至少突厥骑兵的优势同样难以发挥,但有有利便有弊。山岭上原本就有突厥官兵镇守,已经占据了有利地势,所以唐军要想推进,也得用命来填堵,无疑极大减缓了唐军的行军速度与难度。
现在,被困唐军已经突围到距离龙口敖十里之地,可这十里山路却是路况复杂,崎岖难行,因为左右龙角敖的突厥伏兵可以随时从突围唐军的身后反插到他们的两肋,而左右龙须沟的突厥伏兵也可以在左右前方插向突围唐军的两臂。
另外,在龙尾的突厥大军已经得知唐军的主攻方向在龙头,已有三万大军在回援的途中,妄图切断突围唐军的后路,他们那可是在峡谷中纵马狂奔,相信明早以前,一定可以咬上突围唐军的尾巴。
“五万!”这是信笺写的一个数字,说的是被困的十万唐军,现在所剩不过五万,而且伤者无数,看到这里的时候,李承训真的很痛心。
信中说希望李承训能够率军于今夜打通龙口敖,而不单是仅仅守住龙牙隘口,即便是薛氏兄弟深知,这对于兵少将寡的李承训,简直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所以他们信中用了尽量二字,也就是说希望李承训能够率军尽可能的深入,以便牵扯更多的突厥主力部队,而使得他们突围一方的压力有所缓解。
“丑时!”这信中的一个关键词,是薛氏兄弟打算最后突围的时间点,他们已经筋疲力尽,无力再坚持下去了,这是最后一搏。
“二位,你们怎么看?”李承训将信笺撕碎,询问道。
在李承训出来之前,他二人其实已经思谋探讨了一番,见问,相互看了一眼,白将军开口说道:“方才我与铁神捕探讨过,咱们也是进退两难啊!实在是难以抉择如何出兵!”
随即,他说出了心中反复纠结的考虑。
唐军龙牙隘口存兵两万,龙须沟有兵五千,就算全部投入攻击,不过才两万五千人,而突厥方面在龙头有四万伏兵,尽管有一万骑兵被李承训分割在外,尚有三万伏兵存在,表面上看,敌我双方兵力基本持平,若是正面迎敌,或许还有得一拼,可现在突厥人龟缩起来守住隘口,唐军进攻突破极其乏力。
这是出于人员上的考虑,而处于地势上的考虑,则使唐军更显被动。虽然他们夺下了龙牙隘口,可这青龙峡的龙嘴是探出身外的,也就是说龙牙隘口是这龙把门的牙齿,虽然打下了这里,便等于是洞开了青龙峡的大门,可这也仅仅是能进到青龙的嘴里,想要再往里深入,会更加的艰难。
作为在塞外行侠十余年的侠客,白将军深深明白这处地势的关窍。这龙口敖相对阔达笔直,就算是四周山岭也都低矮规整,其实并不难攻陷,真正难以逾越的是在数十里龙口敖尽处的龙咽隘口,那里才是真正通往青龙峡肚子里的咽喉要道。
而过了龙咽隘口,再有十余里地,便是被困唐军现在驻扎的地点,所以这处隘口,才是整个战局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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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医佛慈悲心
龙咽隘口,也是当地老百姓根据那地势特点取的名字,顾名思义,咽喉要地,几乎所有的龙头区域的要道都在那里交错,而那里才是真正考验李承训指挥才能,以及唐军战力的地方。
龙咽隘口是一处长约两里地的山洞隧道,是真正通往青龙峡这条青龙腹内肚肠的唯一通路,其地势比龙牙隘口险要得多,因为若要进到青龙峡内,必要经过这隧道,而那漆黑不见五只的隧道之内,会有多少陷阱?有多少冷箭,鬼才知道。
在看地图的时候,李承训就曾思谋到这隧道是无论如何不能行兵的,若要通经此处,还是要在山洞隧道之外的山岭上打注意,可若要绕道从山岭上走,几乎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山洞隧道两旁连接山崖,高耸险峻,也就李承训可以徒手翻越,不可能有任何一个士兵可以攀爬过去,非是自古一条路的险要地貌,也不会被乙先生定为真正守卫青龙峡的门户了,龙的咽喉,绝非浪得虚名。
面对如此地势,白将军和铁鞋都是一筹莫展,思谋不出一个好注意,他们确信唐军穿越龙口敖应当不会再有阻拦,而真正的阻力是龙咽隘口,那里是无论如何也突破不了的。
“我有一计,不知可行否?”沉思过后,李承训突然说道。
“哦?三弟快说!”白将军眼睛霎时一亮,虽然他对李承训很是期待,并相信他一定又有妙计,可如今见说,还是喜出望外。
“带兵急速冲过龙口敖,直抵龙咽隘口,给他来一招漫天过海!”李承训说得沉稳有力。
“瞒天过海?”白将军和铁手鹰一时不解,直到李承训与他们说了心中所想,二人仍然怔怔发愣,这能行吗?
行与不行,李承训也只好如此了,他立即放飞了小金鹰,令其去突厥营中联络银环,以为策应。
“鹰二哥,烦请您留下来暂时守护医佛大师和贾墨衣,待鹰三姐到来后,你再酌情决定行止。”李承训知道贾墨衣不能移动,那大军一撤走,这里很可能不太平,但有医佛在,应当没有什么危险,只是一人毕竟精力有限,他还需留下一个最值得信任的高手在侧。
见铁手鹰应诺,李承训立即安排白将军按他方才的谋划去准备行事,他则要去向医佛大师告别,二人定于半个时辰后出兵。
再此进入那简易的窝棚,李承训感觉贾墨衣似乎有所恢复,可见其胸口起伏不定,眉心的粗憨的眉毛微蹙。
询问过后,他得知墨衣略微有些发烧,这也正常,人体免疫系统在修复自身外部创伤时,发烧也是必然的,但已经被医佛处置过,应无大碍。
“有劳大师了。”李承训缓缓坐在贾墨衣身旁,医佛的对面。
“李施主无需客套,贾施主的伤势你但请放心,只要有老衲在,一定保她无虞!”医佛是很实在的人。
想着医佛千里迢迢为救他性命而来,而自己至今也未与他好好说上一会儿话,不觉心中有愧,李承训便与他聊了起来。
他知道医佛大师常年与人看病,有意无意会听得很多时事,甚至一些隐秘轶闻,便着意询问大唐帝都的一些事情.他这些日子一门心思埋在山沟里打仗,虽然也派出去不少探子,可对于天高皇帝远的唐都内发生的事情,他的探子们是探查不到的。
医佛大师乃是得道高僧,自然不会与他磨嘴皮子说些市井闲言,更不会涉及朝堂大事,但他知道哪些是李承训应该知道的,哪些是其想从自己嘴里听到的。
所以,这个老和尚并没有与他说关于帝都朝廷的任何事情,而是讲了另外的两件事,却都令李承训感到意外。
这第一件事,是医佛在来的路上碰到了夏老爷和夏承。夏老爷收到鸽子信,听说夏雪儿眼盲,疼女心切,而且他大儿子夏浑也一直在塞外未归,也不知到底真的可好,便与夏承一起,带着数百人的镖师队伍急奔塞外。
夏老爷久居洛阳,经常去少林寺布施,而且还数请医佛为家人看病,所以与大师很是熟络,于是这两方队伍便合到一处。
在半途中,他们听说突厥人占了幽州,官军损失殆尽,撤向了大青山,而从中原开赴塞外的大唐十万援军也全都被困在了青龙峡,他们为了避免麻烦,早早便避开了青龙峡到幽州一线,而是走的旁路,直插大青山后身。
先是去了大青山,在那里得知李承训身上三日红毒性已解,众人都放下心来。稍作休憩之余,医佛为白将军和铁手鹰捋顺了体内经脉,使他们功力大增,之后,他又为夏雪儿金针刺穴,打通了其郁结于脑部的血块,使之得见光明。
夏雪儿当时被贾维禁锢作为抓捕李承训的诱饵,她以死明志,用头撞壁后,头部受伤导致双眼失明,用现代医学来讲,她是有颅内出血,导致血块压迫着她的视觉神经,从而使得她双目失明。经过这许多时日,她脑内淤血已经被吸收了大部,唯有不多的血块存留,医佛以其高超的医术将他颅内血块以针“带出”,她的视力自然便恢复了。
最高兴的莫过于夏老爷,虽然雪儿非是他亲生女儿,但却是他从小带大的,也是家里唯一的女孩,他早将万般疼爱都给了她,得见女儿完好如初,又得知她遂了心愿终于得嫁给了意中人,焉能不高兴?他也是想开了,什么钦犯不钦犯的?只要女儿幸福便好,何况是在塞外,天高皇帝远的,谁也碍不着谁。
同样,夏雪儿也是喜极而泣,见到为自己操碎了心的老父亲,她哪里还理会得上代的恩怨,到底谁对谁错?一切的恩怨纠葛都化于父女二人的一腔泪水。
至于被贾维吓出疯傻之症的夏浑,倒是不易治愈。因为这是心结心病,所谓心病还须心药医,这不仅是个漫长的治疗过程,还得对症下药。
最后,医佛大师同意了夏老爷的请求,将夏浑带在身边,待回到少林,请示过方丈之后,将其收入少林门墙,专事佛法,以期早日化解其心魔。
听到此处,李承训心中唏嘘不已,其实他真的不怪夏浑欺骗自己,帮助贾维谋杀自己,他很清楚任谁落到贾维的手里,都很难不被其所左右,所以,如果说夏浑不能恢复正常,李承训都会觉得是自己造成的这种恶果。
这第二件事,是傲天鹰将医佛大师接引到塞外后,又连夜返回帝都去了,这是医佛的注意。
老和尚一路上见到那些从幽、平、云三州向关内撤退的难民,心中好不难过。他们流离失所,食不果腹,这到底是谁之过?
同样,这一路上,他也听到了塞外牧民口中关于李承训的传奇,特别是在他到达大青山后,又亲耳听到那些战场上撤退回来的伤兵们,包含深情地述说着他们心中的那个李驸马时,老人家动容了。他觉得李承训是个难得的人才,是可以阻止刀兵操戈的人,于是,他连夜写就了一封书信,亲自交给傲天鹰,要他务必亲手交给皇帝。
出塞鹰脸都绿了,他感觉自己就像个信鸽,始终在跑来跑去的传信,但他却毫不犹豫地欣然领命,他现在与其他三鹰对待李承训的态度都一样,不仅仅是欣赏、敬重,而是一种英雄重英雄的兄弟情义。
但这医佛给皇帝的密信中写得什么,老和尚始终未提只字片语,李承训自然也没有深问,他知道必是医佛大师在与皇帝说合他们之间的仇怨,甚或医佛大师在以自己的清誉为他做担保。
他更知道医佛大师在李世民心中的分量,所以他可以很肯定,在李世民收到这封信的时候,自己肯定将被抹去钦犯的身份,而且很可能会被任命个官职。
对于医佛的恩情,李承训是越欠越多,但他知道怎样去还,好好做人,做一个如医佛一般的好人,以一己之力,多做善事,为众生奔走。
“她还要昏迷多久?”李承训感觉时候差不多了,他准备结束谈话,很想走之前能看到墨衣清醒过来。
“今日晚间吧。”医佛知他要走,又补充道:“放心的去吧,稍后老衲去做个担架,待女施主醒来,自会设法将她转到幽州修养。”
“那太好了,真是不知该如何感谢大师!”李承训一直担心冬夜酷寒,这贾墨衣如何受得了?见说终于放下心来,他深深给医佛施了一礼,“大师,我留下鹰二哥在这里陪您,有事令他去做便好。”
见医佛首肯,李承训便退出窝棚,见门外白将军正等在那里,遂问道:“大哥,准备就绪了吗?”
“嗯,山甲已经带领兄弟们在隘口下准备好了,八千骑兵,八千步兵,就等着你一声令下了!”
此役,唐军折损步骑军士两千余人,已经被袍泽们将他们的尸首葬在了龙牙隘口内高高的山岗上,而李承训又留下了两千军士防守龙牙隘口,所以他真正带领夺取龙咽隘口的兵力是一万六千人,而他要面对的是对方六万大军即将汇集的咽喉要地。
第一百一十章 诈开龙咽隘口
夜深,龙咽隘口前疾驰来一队人马,有两千余骑,为首一人带着鬼面青铜面具,他勒马矗立在关隘之前,望着那躲藏在山洞隧道之外山岩上的突厥士兵,开口喝道:“守将何在?”
“是军师回来了!”夜色昏黑,那些兵士看不清面目,却听得真乙先生那浑厚苍迈的声音。
峭壁险要,却非是铁板一块,却总有一些可以踏步过去的地方,所以这龙咽隧道两旁的山壁上,一堆一簇的藏着一些弓箭手,可惜能藏人的地方毕竟不多,即便如此,这些人躲藏那里偷放冷箭,也会对峡谷中通过的唐军造成巨大的伤害。
“老夫要通过隘口,快快撤去内里的埋伏!”李承训对着崖壁上的突厥兵士喊道,此处仅有此一条通路,不再那里做埋伏,是不可能的,所以他此语虽诈,却不差分毫。
“是,是,老军师稍等!”那崖上士兵回应,便以突厥暗语向山下传令,可这暗语三传之后,却被一声曝和阻止!
“且慢!”一处岩壁之后,转过一个头戴狼皮帽子,身穿狐皮袄的家伙,“老军师,你身后的人可是咱突厥狼骑?”
这人是突厥前锋白沽蚁,其与黑铁塔一样,在突厥军中享有很高的声誉,没想到竟被安排在此地守卫,可见这龙咽隘口的重要“大胆,你连老夫都敢怀疑?”乙先生高声喝道,随即又哈哈大笑道:“不过,你做的很好,正该如此,万事周全,绝对不能掉以轻心,你现在便派人过来严明身份便是。”
“那老军师,多有得罪了。”白领以丝毫不为所动,他立即传令手下过去刺探。
片刻之后,从黑洞洞的龙咽隧道中跑出两个突厥军士,他们一直跑到乙先生马前才停了下来。
“嘿,可看清了,是老夫本人吗?”乙先生一声断喝,用的是突厥语,将那两个突厥兵士吓得双腿一软,连忙跪拜。
“可看清了,老夫身后的兵士,可是咱突厥的勇士?”乙先生接连第二声断喝,声波直冲高崖。
“看清了,看清了,”那两个兵士一边作揖,一边斜眼瞄向他身后的那些衣衫不整,浑身血迹斑斑的突厥兵士,见这大冬天的,仍有不少军士袒胸露腹,而那胸口赫然纹着狼头标志。
突厥人自认是狼族后裔,以狼为图腾,为吉祥物,因此很多突厥人都会在胸前刺绣上狼头,以示自身如狼般英勇,族群如狼族般伟大。
他们眼看的同时,耳朵也听得那些突厥狼骑都在咒骂着说,龙咽隘口的守军太不讲究,让他们在此受冻遭罪。
“老军师稍带,待我等移开拒马,请您老人家带兵通过。”那两名军士见得清楚,也听得清楚,自不敢再怠慢,逃也似的去了。
乙先生也不再说话,安抚众人安静之后,他和他的大军就这样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对方放他们进去。
然而,白沽蚁却要逗弄他说话,扯着脖子喊道:“军师,听败退回来的兄弟说,龙牙隘口已被唐军占领,你怎么带着这点儿人马,才回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若不是老夫带人抵住龙牙隘口的要道,牵制住大量唐军,怕是他们一个都回不来,”他这句是用汉语说出来的,想是心中急切,便说起了母语。
白沽蚁作为阿史那薄布的亲信将领,知道主子喜欢汉文化,自也是用心学了汉语的,所以他完全能够听懂。
“军师,您是要留在这里防守,还是回帅帐见小可汗?”白沽蚁生性多疑,如此混乱的战局中,他必须要百般确认,这军师到底想要做什么?
“白将军于此处防守,老夫没有什么可担忧的,老夫要去面见小可汗,以请丢失龙牙隘口之罪责!”乙先生高声回道。
此时,那两个伶俐的探马已然来到白沽蚁跟前,信誓旦旦的回报说见着人了,的确是乙先生带着突厥散兵无疑。
白沽蚁这才吩咐下去,拆除掉隧道中的拒马,驱散藏伏期间的射手,打开封堵于隧道这侧的铁门,以放老军师过去。
停了片刻,隧道中走出一名兵士,打着将手中擎举的火把有节律的上下,左右晃动数下,这是暗语,说明里面的陷阱伏兵已经清理出一条通路。
“老军师,多有得罪,请吧!”白沽蚁居高临下,高声喊道。
乙先生不再答话,一骑绝尘,当先蹿入隧道之内,而他身后那两千余突厥残兵,则是紧随其后,他们出得隧道的另一头,也不停留,继续奋蹄向龙睛区域行进。
行不多远,一位白衣白马的骑士,越众而出,与那乙先生并辔而行,“三弟,真是好手段!”
说话的这人正是白将军,他实未料到李承训学乙先生说话,竟然如此惟妙惟肖,足以乱真。
“二哥,天色昏黑,哄得了白沽蚁,却是骗不得那突厥可汗,一会儿怕是要打场硬仗!”
那被其称作三弟的人,正是李承训,他于颠簸的马上,正了正自己面上的木质面具,轻声回应。
不错,他们正是李承训与白将军,带着两千唐军,要孤军深入,直捣黄龙,擒杀阿史那薄布,以解青龙峡之危机。
如此兵行险招,却是李承训临时起意,他原本只想着诈开龙咽隘口,而后再稳步进兵,可考虑到即便能率军通过那隧道山洞,可若想清楚掉山壁上那些藏伏着的突厥弓兵手,也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那些人占据着地利,居高临下可以灭杀任何靠近他们的目标。
这样一来,就算大军得过,也要有很多折损,而且,此处交联龙须沟、龙角敖等其他要塞,一旦白沽蚁示警,那很快便会有援兵汇集于此,很有可能他们便会被困于龙咽隘口和龙睛之间,即便能杀出一条血路,也会有很多折损。
如此,他们虽说是完成了足够吸引突厥兵力的策略,可也将自身置于必死的绝地之中,那不是任何取巧的计策可以侥幸逃生的,一旦被困唐军没有冲出龙睛,与他们汇合,他们必然全军覆没,死无葬身之地,这也是一种巨大的风险。
既然同样存在巨大的风险隐患,那还不如取于自己最大利益的计谋,况且,我命由己不由人,靠自己总比靠那被困唐军要把握得多,所以李承训临时变通,选择了轻兵疾进,直捣黄龙的策略。
他那面具是白将军在他与医佛聊天的时候,用木头现刻的,白将军本身就常带着面具,加之白日里与乙先生对决时,对乙先生的鬼面青铜面具也是印象深刻,因此雕刻起来并不费力气,也算是惟妙惟肖,唯一的难处便是无法处置成那种青铜古色,他只能用黄泥和上一些植物根茎调成与之相似的颜色。好在是夜晚,天色不明,只要距离足够远,自然不会有人看得出异常。
这边李承训带人神鬼不知的混入龙睛区域,直奔突厥中军大帐,而另一边,薛家兄弟却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乱转,却是一筹莫展。
被围困的唐军损兵折将,兵力锐减至五万,却仍然夺不下前方那处关口,无奈之下,薛万均不顾其弟薛万彻和那白头先锋小将的阻止,盲目改变策略,将强攻山崖两侧的部队变做佯攻,同时抽掉这两部主力全都集中在峡谷大路,打算冒险快速冲将过去。
由于早在攻击双侧山陵的时候,他们便已经弃了马匹,如今十数里地过去,上哪还能寻得马匹?只能徒步狂奔。这下可好,两侧山梁上的突厥弓箭手将那佯攻的唐兵打得寸步难移,而峡谷中竟有一票突厥骑兵冲杀出来,杀得那峡谷中的唐军突围主力节节退败,不得已又退缩到己方控制的山陵区域。
若不是那位白马小将带着两千军事浴血断后,怕是这五万大军顷刻间便都散了,可惜那两千军士全部殉难,而那小将也是身上挂彩,伤在左臂。而正是这一战,迫得金鳞鹰现身,他出手救了那小将。
此战过后,被困唐军才探明敌情,原来从龙尾回撤的突厥三万大军早已抄近路回防龙睛区域,因此六万大军齐聚在龙咽隘口至被困唐军所占山岭方圆三十里空间,不说每一块大石,一株枯树后面都有突厥兵士在防守,也肯定是任何一处险要都有重兵云集,这让已疲惫不堪,半数伤兵的唐军,如何去攻陷壁垒?
“二位将军,眼看子时将近,咱们不能再等了,给末将一支人马,拼死,末将也要夺出一条生路来!”白头小将再次请命。
“不行,咱们打不过,还是等待援军吧!”薛万钧立时插言。
“援军?”那小将冷哼道:“大将军,咱们十万大军,都走不出这青龙峡,而幽州守军总共那么几万,你觉得他们能突破进来吗?”
“王将军,难不成明知不敌,还要去送死吗?”薛万钧脸色不善。
“不战,难不成投降吗?”那小将也声色渐高,难怪他心中有气,当初路过这青龙峡谷时,他便提出分军而过,就算被伏击,也不至于大军全部被困于此,可就是这个薛大将军,坚持说这是大唐后方,不会有突厥大军存在,结果变成了现在这般摸样。
“行了。”薛万彻厉声打断二人的争执,“王将军说得有道理,咱们战也是死,不战也是死,不如选择壮烈的战死,只是,这些鲜活的生命全都折损在你我兄弟二人的手里,我这心里难受啊!”
薛氏兄弟率领的十万大军,是临时从李靖征讨吐谷浑的大军中半路分出来的,都想着只要大军开赴幽州,那些以劫掠为目的的突厥人自然望风而逃,可谁曾想突厥人这次竟然是以攻城略地为目的,而且战力如此之强,如今眼看十万大军灰飞烟灭,令他们如何不觉得愧对李将军,愧对皇帝啊。
而这里面最窝火的便是薛万彻,他与那白头小将一般,出兵以来看出了很多问题,无奈其兄刚愎自用,不听人言,而他自己也是大意了,未想到突厥人变得如此奸猾,所以并未据理力争,结果导致了如今这般万劫不复的境地。
“几位将军莫要忧心,”帐帘一挑,两道黄眉的金鳞鹰踏步而入,“李驸马的援军已经杀到龙咽隘口,据此不足三十里地,子时一到,咱们拼死抢关便是。”
第一百一十一章 孤军入敌营
与被困唐军同样感到压力存在的是阿史那薄布,他的军营也在龙睛区域,他与被困唐军其实距离很近,若非要计算一番,也就山路十里,但其地势较高,可以俯瞰全部被困唐军。
这也是被困唐军在山岭上行军举步维艰的原因,毕竟再前进数十里地,便可攻到突厥帅帐了,阿史那薄布自然将他的精锐兵力全部铺排在各处要塞。
不仅如此,来自幽州方面的唐军已经夺下了龙牙隘口,并通过了龙口敖,正在龙咽隘口外集结。虽说薄布确信李承训率领的区区两万唐军不可能过得了那天险隘口,可他依然不敢大意,在龙咽隘口的另一侧布置了重兵,并令自己最为信任的大将白蛄蚁防守,毕竟李承训诡计多端,不得不防。
即便阿史那薄布占据如此地利优势,可如今腹背受敌,仍令他忧心忡忡,然而更令他不安的是乙先生至今下落不明。他今时今日在突厥中的地位,以及现在能够深入中原腹地,令大唐震动,都与乙先生的谋划密不可分。乙先生不在,他一个人还真是感觉心中无底,好似失去了主心骨。
“报,军师带着人马回来了!”帐外一名军士飞奔而来,打断了阿史那薄布的思绪。
“呀!”阿史那薄布正念着军师,军师便到,心中一喜,忙道:“快,快,去迎接!”他喜得有些慌张,脚下生绊险些摔倒,跌跌撞撞的出了帅帐。
远处一队军马奔来,当先一骑马上那人身着宽袍大袖,脸上一副鬼脸青铜面具,在夜色中显得更加的诡异。
“参见小可汗!”这人奔到近前,甩镫离鞍下马,便要行跪拜之礼。
阿史那薄布忙上前进步,“老先生怎地如此多礼了?”
平时的乙先生相当自付,见到阿史那薄布也不过是躬身行礼,从不跪拜,而且他向来称呼阿史那薄布为“王爷”,因为薄布喜欢汉文化,常自称王爷,也喜欢听别人称呼他王爷。
阿史那薄布心中感觉有些不自然,倒未多想,双手已然搭上乙先生的双腕,“快快起来,折煞小王了!”
突然,这乙先生手指一翻,将阿史那薄布的右手脉门死死扣住,而后轻轻一拉,便将他拽入身旁,“小可汗,属下有军情禀报,咱们入帐中叙谈。”
“你,你,你不是军师!”阿史那薄布这才发现这人的面具虽然形状酷似乙先生的,但却是暗淡无光,粗糙无比,何况乙先生也不能如此扣住他脉门啊。
被掐得浑身酸软的阿史那薄布发出一声惊呼后,便踉踉跄跄地被李承训拽入中军大帐,而随李承训而来的两千假突厥军士,立即将这帅帐周围不多的突厥兵士全部缴械,并将这些人驱赶到一处绑缚起来,堂而皇之的占据帅帐四周,以为警戒。
两军鏖战,兵力都是捉襟见肘,因此阿史那薄布将兵力全都扩展出去各处要塞防守,而这中军大营,倒还真没有留下太多兵士,想想也是,若是敌军能打进来,那也就是说其外围的守军已被全歼,那这里留再多的人也是无用。
但为防李承训和皇门四鹰等武林好手前来偷袭,阿史那薄布还是做了布置,就是将那剩余的五个证道金刚带在身边,以为护卫。
较早前,他曾派三个金刚虽乙先生去龙牙隘口,本打算在那里除去李承训,以奠定胜局,不想却被医佛老和尚给搅和了,这三个和尚回来后,便在帅帐周边警戒,而其余两个和尚则始终随在薄布身侧。
但是,他们谁也未曾想到李承训居然能够混过重重关卡,更未想到他敢如此大胆,来到中军大帐擒住薄布,待他们发现情形不对时,为时已晚。
就在薄布被李承训拽入大帐的一刹那,贴身守卫薄布的两个大和尚这才反应过来,立即飞身入帐,“放开小王爷!”
李承训听着那蹩脚的汉语,勉强听得懂,他猛然回身,将阿史那薄布拉到身前,同时右手吞出一柄匕首,将之抵住薄布的咽喉,“退出去!”
此时,另外三个和尚也发现异状冲了进来,可看到屋内的行事,都是面面相觑,他们显然是投鼠忌器。
“你们先出去!”阿史那薄布无可奈何,不得不遵从李承训的意思,让五金刚先出去。
五个证道金刚面色阴沉,却是不能不从,他们从天竺来此,就是要帮助阿史那薄布的,只得硬着头皮出了中军大帐。
帅帐之中,仅剩下李承训和阿史那薄布。
“李先生,这里已无人,快快松手!”阿史那薄布不用想,都知道这人是谁,他感觉自己的臂骨都似被要捏碎了,而脖颈处似乎也有刺痛的感觉。
“小可汗,我轻些,但这手却是无论如何放不得的。”其实现在的李承训也是感觉体内酸软乏力,好似随时要扑倒不起的感觉,只是强自坚持着,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
医佛曾嘱咐他至少静养一日,不得动武,他却想着此行务必要自己前来,才好蒙混过关,只要不动武便好,可谁知一路急行颠簸,依然让他感觉到吃不消,体内气血翻涌得厉害,随之而来的是手脚冰冷乏力,这下了马,坐到这里,才算好些。
“李先生,你,你想要做什么?”阿史那薄布相信李承训不是来刺杀他的,否则刚才便已经动手,难道是来讲和的?
“我是来擒你回转唐军大营的!”李承训笑着将匕首插在身旁几案上,外面有白将军和两千军士把守,他不担心那五个和尚会突然闯入,而令他措手不及,来不及反应。
“什么?”阿史那薄布还是吃了一惊,若是坐地谈判还好,这要是被掳到唐营,其不死也会被脱层皮,而且自己身为突厥小可汗,其威信也必将扫地,即便回归突厥,其在突厥王庭中,也永远抬不起头来。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他底气不足,语气自然便软了,即便想装出强硬,可手腕在对方手中,面前是寒光乍现的匕首,他也无可奈何。
“没什么好说的,之所以带你进来,是想听听你的意思,毕竟强扭的瓜不甜,仗打到这个份上,你可曾后悔?可想退兵?”李承训说得很轻松,好似唠家常一般,这是谈判的艺术,他越显得轻松,给对方的心理压力就越大。
“这个,现在想来,还是尽早结束刀兵的好!”其实李承训的问话,也正好砸在了他的心坎之上,他也是带来了十万大军,现在所剩不足六万,这可是他部落的全部实力啊,若是再折损下去,即便回到塞外,也再没有与其他部族争夺突厥王者的实力。
李承训正是算准了他的痛处,借机挑拨道:“其实小可汗上当了,那个乙先生是中原叛徒,他之所以扶持于你,实则是为了报私仇,不然又如何给你出的这般注意,去占领大唐州县?那李世民可是好惹的?颉利可汗的失败就在眼前,你还来触这虎须?”
他是根据乙先生常年蒙面,身份诡秘,其本身又是汉人,弟子也是汉人,必是为掩藏其在唐朝的身份,而其又助突厥攻唐,必然与大唐有仇,加之年纪不小,当是隋末中原的一位风云人物。
阿史那薄布闻言一怔,自从八年前这个蒙面人出现在他的面前,以武功智谋帮其从本部落中脱颖而出,直至被奉为小可汗,到如今的带兵出征,他向来是对其言听计从,从未想过自己有被利用之嫌。
他也曾询问过乙先生的家事,而乙先生自说是隋朝故旧,与大唐有不共戴天之仇,便不再细谈自己的身世,阿史那薄布便也就作罢,毕竟从中原投靠他们的将军、王爷自隋唐以来,比比皆是。
“我知他是隋朝贵族,不得已才投奔我突厥,若说他为复仇,又能怎样?咱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也非是他哄骗于我。”阿史那薄布聪明机警,自不会上当。
李承训也就是这么一说,没指望一语便可离间二人,闻言笑道:“那好,咱们走吧!”说着,他便手上用力,将薄布不由自主地拉了起来。
“哎呦,”阿史那薄布吃痛,心中更自惊惧,出口喝道:“若在这里,万事好说,若是出得营门,薄布宁死不从!”
“嘿,真有骨气?我点了你的穴道,看你如何?”李承训知道若要压服这聪明的突厥小可汗并不容易,连吓带唬的便要动手。
“李先生且慢,”阿史那薄布见他跃跃欲试,立时口气一缓,“我乃突厥小可汗,若与你回唐营,于族人无法交代,如此大辱,宁远死去,那时你依然达不到息止兵戈的目的,不如咱们便在这里商议出共赢之策,如何?”
李承训见他一脸的焦躁,知道自己也拿捏得差不多了,既然对方服软,他何不就坡下驴,开始谈判,若拖延到子时,薛家兄弟发起攻击,一切怕是悔之晚矣。
“好吧,看你也是心意坚决,既然如此,咱们便在这里谈谈,是你先说,还是我先说?”李承训故作迟疑,似乎勉强下定决心,说完之后,重新落座。
阿史那薄布手腕被其牵引着,也只得随着他席地而坐在帅案之前,“还是李驸马先说吧。”
第一百一十二章 谈判锋芒
见阿史那薄布妥协,李承训这才说出了一个看似中立的方案,“也好,说实话,如果青龙峡内外的唐军做困兽之斗,发起攻击,你这几万突厥兵士,也活不了几个,不如咱们双方就此收兵,你立刻带着你的人回归塞外,从此不再犯边.”
“那倒也未必,”阿史那薄布接言道:“现在你我双方的兵力都集中在青龙峡龙头区域,而我们掌控的是各处要隘,你们若想攻击过来,是不能的,相反,我们随时可以冲杀出去斩杀你们。”阿史那薄布说的也是实情,否则李承训也不至于冒险来此了。
“薄布小可汗,看来你没有多少诚意啊,你熟知汉史,当知三国曹孟德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事情吧,其实现在胜利的天平已经倒向我军,无论你承认与否,事实便是如此,我也没空与你纠缠下去,总之,就是一句话,是否同意同时撤兵?”
李承训脸色一沉,他并不接续对方的话题,因为强辩谁的实力强已经没有意义,他的目的是以最小的代价,救出最多的唐军,就算放薄布这只老虎归山,也是在所不惜。
阿史那薄布早有退兵之心,方才争辩,只是想在谈判中抢势,却仍然被对方强力打压下去,心知与李承训对智对勇,都不是明智的选择,终于,他静心了,真正开始谋划他的后路了。
“李将军,其实你知本王心意,现在真是骑虎难下,若能就此撤兵塞外,本王是毫不犹豫的,只是如今双方战事焦灼,想撤怕是撤不脱啊!”阿史那薄布一脸无奈,倒是见得几分真情。
“明白,小可汗是担心若是你方先撤兵,咱们唐军在背后掩杀,那可就全军覆没了。”李承训一语道破对方心结。
“正是如此!”阿史那薄布这时倒是快人快语,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了。
“可咱们大唐将士辛苦才打下的龙牙隘口,也不能再吐出来,万一小可汗食言,那咱们上哪里说理去?”李承训先摆明了立场,却话锋一转,“但在下有个折中的办法,小可汗不知可否斟酌。”
“请讲!”
“咱们双方同时撤出青龙峡,小可汗带人从龙睛走龙尾直接撤到塞外大漠,在下带兵从龙头向外退向幽州方向,然后咱们各派斥候探马监视对方,退一里,确认一里,退十里,确认十里,这样我不担心你突然袭击,你也不用担心我能追得上你,如何?”
阿史那薄布沉默不语,心中在暗暗思索这个办法,还真算得一个好办法,这青龙峡纵深百余里地,待唐军从龙头退到龙尾,纵马不停,至少也得半日的时间,足够自己全身而退了。
“这个办法,可行,那咱们击掌为约。”阿史那薄布既然决心撤兵,便不再拖沓,这便是塞外人的性情。
“君子相约,天地明鉴,”李承训伸出左手,与阿史那薄布的左手相击,因其右手始终未放脱薄布的左手脉门。
“怎么,李驸马还不松手?”阿史那薄布见李承训仍然死死拉住他,便用力挣了挣,纹丝不动,不由得诧异起来。
“小可汗少安毋躁,虽然咱们商议已定将如何退兵,但在下深陷你方营垒,又有五个大和尚高手在侧,不得不出此下策”,说着,他摇晃了一下捂住薄布脉门的左手,语气和煦地道:“还望小可汗见谅。”
阿史那薄布眉头皱在一处,心中疑虑惊惧,口中却道:“我可以让他们不动手,如何?”
李承训摇头,“那几个和尚,未必会完全听你摆布,还是你在我身边比较妥当,不过你放心,既然答应了你,便不会将你带往唐营,你我就在这中军帐中坐镇,一旦双方撤得远了,自然便会放开你。”
阿史那薄布想这的确是个办法,而他有五个证道金刚在侧,谅李承训也不至于耍什么花样,但他还是想争取一下对自己最有利的布置,“行,我同意,但你需让本王处于五证道金刚视线之内。”
李承训正在犹豫间,便被帐外的一声暴吼喝断。
“我不同意!”那声音深沉而晦暗,同时伴随着唐军士兵的惨叫声,一道黑影腋下夹着一个人,闯进了中军帐中。
“乙先生?”李承训认识那鬼脸青铜面具,再低头看其腋下那人,不由得吃了一惊,“三弟?”
“大哥,”夏承被乙先生重重地摔在地上,仍然挣扎着想要起身,可似乎他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只能伸着脖子,通红着脸庞,“大哥,想不到你我兄弟如此再见!”
李承训见他面上既有兴奋,又有更多的尴尬,知他此时心里必不好过,只是奇怪他怎么会到乙先生手里。
“李无名,一命换一命,然后咱们拉开队伍,再战!”乙先生显然不甘心失败,虽然战事艰苦,但他未必不能获胜。
李承训没有立即回话,反而转头看向阿史那薄布,“小可汗,在下方才所言句句肺腑,若是你赞同,请你立即令乙先生放过我义弟,然后咱们依约而行,否则的话,咱们即刻交换人质,别过再战,那后果你很清楚!”
“此事,我意已决,咱们同时撤兵的约定不变,本王也可以令乙先生先放了令弟,而你也不要再以本王为人质,君子一诺,必守之!”阿史那薄布目色决然,一副淡定从容。
“好!”李承训断然松开扯住薄布的手,他倒真有些佩服这突厥小可汗的气度,自己如此倒显得猥琐了。
就在李承训放脱阿史那薄布的一刹那,乙先生挺身而上,一掌向他打去,而李承训却不躲不闪。
“住手!”阿史那薄布断喝,他是真想撤兵了,李承训的话深深烙印在了脑海中,若是再不撤兵,他真的可能血本无归了。
乙先生闻言停身不动,他的拳头距离李承训的胸口仅在寸许之间,终是悻悻地收手。
李承训心中出了一口大气,他方才可以闪避,但他没有,是为了显示自己的气度,与对对方的信任度,但他不傻,也不会真的任由乙先生的拳打在身上。
其实,他早已暗中凝聚“熊式”在上身,同时准备好以“蛇式”在对方拳头擦在身体上的一刹那而躲避,同时,他还会用上太极拳中的螺旋劲,将对方的拳劲引向虚空。
“扑哧!”“扑哧!”转瞬间,这中军大帐的五个方位的帐幕都被撕裂,蹿进来五个和尚,护在阿史那薄布周围。
中军大帐算是被彻底损毁,不仅四周毫无遮拦,而且骨架也被那五个和尚砸断,摇摇欲坠,各有突厥和唐军兵士立即上前清除障碍物,以保证双方主帅不被这种东西砸得失去了风度。
此时,这块不大的高地之上挤满了人,唐军是两千人,而地方有限,突厥军先是进来一千人,后见自己人少,便又往里挤,白将军试图阻拦,可架不住对方人多,真的动起手来,很可能要起冲突,于是半推半就间,突厥兵士也挤进来两千余人,势均力敌,这才罢了。
五个证道金刚加上带着青铜面具的乙先生护着阿史那薄布在一侧,而另一侧的李承训和带着兽骨面具的白将军则显得有些形单影只了,在地上,自然还有那个总是令人操心的夏承。
见阿史那薄布在与乙先生等人低声密探,李承训上前俯身解开夏承的穴道,并搞明白了夏承被擒的缘由。
原来这夏承与夏老爷看过夏雪儿后,夏承想见李承训的心思更加强烈,加之山上众女始终得不到李承训与突厥对阵的具体消息,也都是有忧心如焚,他便自告奋勇的说要下山去查探一番,并保证不去战场,只在幽州附近略作打听。
众人自是不许,特别是夏老爷严令其好生呆着,少惹是非,可夏承哪里是听话的孩子,昨夜便偷偷一个人下了山,弄了匹快马直奔幽州,到幽州后,他得知李承训在青龙峡鏖战便马不停蹄的向这里奔来。
谁知,他刚刚到得龙牙隘口外围,正赶上唐军与突厥大军争夺龙牙隘口的大战的接近尾声,便得见一个面具人骑着高头大马奔向幽州方向而来。
就在其愣怔之际,那骑士已然勒马立在他的身旁,夏承面显喜色,充满兴奋地问:“您是?白大哥?”
他来到大青山后,自然听得了李承训结拜三兄弟,并将王大力和夏承两个人结拜在内的美谈,此刻见这人带着面具,纵马向幽州方向,便理所当然地认为这就是白将军。
而事实上,这是同样带着面具的乙先生,他当时被阻拦在龙牙隘口之外,他打算绕道迂回到青龙峡山侧,带人从小路折回龙口敖去,自然二话不说的将其掳走。
得知了夏承被捉的全部经过,李承训不禁摇头苦笑,着实安慰了他一番,又为其引荐了白将军,三人家长里短地便唠了起来。
另一边,阿史那薄布与乙先生等军中将领,也总算达成了共识,其在五个证道和尚与乙先生的护持下,向李承训这边走来。
此时天色已亮,李承训终于与阿史那薄布面对面的坐下来,没有寒暄,双方都直入主题,站在各自的立场上,商议起各自退兵的具体事宜。
第一百一十三章 分步退兵
双方在还算是友好的状态下,在阶段性退兵,阶段性相互确认的框架下,经过近一个时辰的讨价还价,终于达成了退兵协议,并各自吩咐下去,即刻开始执行退兵计划.
第一步的具体的操作是双方立即停火,而后唐军撤离龙牙隘口十里外,同时突厥军撤离龙咽隘口十里外,至于那被困唐军,则急速奔行通过龙口敖,再出龙牙隘口,彻底离开青龙峡。
将令传递了下去,李承训和阿史那薄布便在这里大眼瞪小眼的等待,他们还都不太信任对方,都担心对方阳奉阴违,背叛合约。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通过各自手下往来的通报,两人都渐渐放下心来,虽然由于双方军士对对手的不完全信任,使得他们在撤退时不敢全力后撤,导致行动缓慢,但毕竟他们都在按照约定在后撤,而没有耍花样。
夜幕降临,两方军队才各自撤退到指定的地点,但双方都不打算在夜间继续行动,这无外乎还是信任的问题,所以在中军帐内的李承训和阿史那薄布决定双方军队在原地安营扎寨,待天明继续同时退兵。
直到此刻,李承训心里才稍稍透过一点儿气来,毕竟被困的唐军已经出了龙牙隘口,与青龙峡外的唐军汇合到了一处,那么他救援青龙峡的任务基本已经算是完成,当然,希望这不是对方的缓兵之计,一切都要待过了今晚才能确定。
他还是担心突厥人会趁着夜色的掩护,在唐军不备的情况下,突然发起最后的攻击,虽然他确信自己不会看错,阿史那薄布有着不俗头脑,且雄心勃勃,应该不会食言,令自己的队伍再受折损,但那个阴沉的乙先生会不会背着薄布来做这事儿,就不好说了。
还有一点令他担心的,那就是五证道金刚会不会突然向他们出手,但这件事情却是取决于与他近在咫尺的阿史那薄布,所以李承训这一整日,几乎始终在与他交流,以期获得对方的好感,而使得可以免动兵戈。
这个时候,还有一件喜事,令李承训的心思多少安定下来。隐身在被困官军中的金鳞鹰和完成护持医佛任务的铁手鹰已回到他的身边,从他们的口中,他得知贾墨衣的生命体征已经稳定下来,正在医佛和出塞鹰的照看下,回返幽州。
人的睡眠不足,会导致思维变慢,而如此关键时刻,李承训绝对不允许自己有丝毫马虎,但他现在却是头皮发沉,双眼无力,毕竟这两日他基本没怎么睡觉,实在是熬不住了,只得交代白将军等人小心防范,有事即刻唤醒他,便双眼一闭,急速睡了过去。
看着熟睡的李承训,金鳞鹰、铁手鹰、白将军,再算上夏承都是神情紧张,他们四人鼎足而立,站在他的周围。
虽然他们心里很清楚,这五证道金刚若是出手,他们根本支撑不了几招,而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及时唤醒李承训,并拖延片刻,为他争取逃走的时间。
阿史那薄布白日里就睡过了,此刻也不困倦,见四人神经兮兮,如临大敌,还故作镇静,不由得嘴角抽动,他现在有五金刚保护,李承训等人根本奈何不了他。
乙先生俏然而入,来到阿史那薄布的身边,悄声道:“王爷,兵不厌诈,此时龙口敖空虚,只要您一声令下,咱们的大军完全可以再次占领青龙峡,并连夜袭击唐军,一并杀向幽州。”
阿史那薄布知道乙先生说的一点儿不差,那被困唐军基本上已经斗志全无,与李承训的援军混在一处只有更糟,而他的兵士都在龙咽隘口撤向龙睛区域间,现在发起突袭,将会很快占领龙牙隘口,并向驻扎其外的唐军发起致命攻击,那唐军中没有了李承训坐镇,必是一盘散沙,其一败涂地毫无悬念。
“不,困兽犹斗,即便剿灭的那几万唐军,我军损失也不会少,回到突厥王庭,我也会第一时间被人宰了!”
阿史那薄布几乎不加思索地否定了乙先生的建议,他不是一个糊涂的人,知道此刻大势已去,就算打到幽州,他也无力守城,就算劫掠了再多的物资,回到突厥王庭,他没有兵士,也是守不住财货的。不如悬崖勒马,带着现在劫掠的东西返回突厥,休养生息。
乙先生默然,他很理解阿史那薄布,平心而论,若换作他,他也会选择撤兵,而他之所以坚持,那是因为有着自己的私心。
“王爷,那在此处斩了这个李无名吧,永除后患,以为咱们再次南下,扫清障碍。”乙先生一计不成,又生二计,阴狠地道。
阿史那薄布低头沉思了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在五证道金刚的环伺下,杀李承训只是瞬息之间的事情,但若是现在杀了李承训,很有可能引起唐军哗变,给他们撤兵造成麻烦。
而且,通过这一日的交流,他觉得这个李无名为人还不错,杀了倒是可惜,更重要的是李承训给他透露了一个信息,那就是其不会安安分分的在大唐做个顺民,那倒不如把这个烫手山芋留在大唐。
“算了,人以信义为本,既然答应了停止争斗,不再退兵,便不好再动手!”阿史那薄布最终否定了乙先生的建议。
乙先生无奈,总不能公然抗命?但他觉得此时不杀李承训,终是后患无穷,对方的存在,将是自己存在的最大障碍。
李承训在迷迷糊糊中算是躲过了一劫,他醒来的时候,周围已是火把通明,篝火遍地,其实,他仅睡了不到半个时辰。
中军帐没有被重新竖立,而且四周的碎步和竹竿都已经被清楚干净,这使得李承训和阿史那薄布等人可以尽观周围情势,这对双方都是种心理安慰。
李承训看见周围来来往往有不少突厥军士正在传送烤肉,分派酒囊,显然阿史那薄布已经置办了一桌宴席,他见自己身旁破碎了一角的案几上也有酒肉,那显然也是对方送来的。
再向远处看去,处处都是篝火,篝火堆旁总有一些军士围着取暖,吃食。不过,那些突厥兵士在篝火旁吃的是烤肉,传来阵阵肉香,而自己这两千兄弟,却在篝火旁啃着硬邦邦的干粮,由于是突袭过来的,军士们除了有点干粮,什么都没带。
“小可汗,咱们有盟约,便是盟友,总不能让我的兄弟们,看着你的兄弟们吃肉喝酒吧?”李承训扶着夏承的手,缓缓起身。
“哦,李驸马怎么不多睡一会儿?”阿史那薄布其实距离他并不远,也就是十数米的距离。
“老虎在侧,寝食难安啊!”李承训略带调侃地道。
“李驸马说笑了,只是这荒凉冬日,哪有那许多猎物,所以杀了几匹战马,兵士们得以果腹,总不能用我突厥的战马,喂食你大唐的军士吧!”阿史那薄布说的是实话,突厥人以劫掠为生,从不带干粮,走哪杀哪,杀啥吃啥。
李承训知道唐军也有战马,可没人舍得去杀,也的确不好再向突厥人要吃食,他便笑笑,没有多言,反而向前走了数步,而白将军等人正要紧步相随,却被他伸手拦住。
他原来最苦恼的是阿史那薄布变卦,他的这些兄弟们该如何?自己虽没有内力,可凭借天生巨力,百兽拳和太极拳,总能在这乱石堆中逃脱出去,那其他人呢?
不过,方才自己熟睡之时,对方没有动手,这说明阿史那薄布的确打算依约而行,那他不担心兄弟们的安危了,这跟随自己进来的两千军士也可以说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何必要让他们在这里风餐露宿?
基于这些考虑,他站定身形,扬言说道:“人常说突厥人无义,说话反复,今日见小可汗言出必行,在下很是钦佩,也对突厥风貌完全改观,在下有一提议,不知小可汗以为如何?”
“请讲!”阿史那薄布放下手中的马腿,接过身边军士递过来的布条擦拭着双手,身旁更有一名军士递来一个酒囊,他伸手接过。
“咱们既然相互信任对方,自然不再需要这些兵士的存在,”李承训手指向周围的大唐和突厥兵士,“我令两千唐军即刻返出龙牙隘口,小可汗可否也令你手下这些兵士退去?”他说话间,又上前走了几步,距离阿史那薄布更近了一分。
“三弟!”
“大哥!”
“小师叔!”
所有不同的称呼都是在叫一个人,白将军等人立即随身而上,“不行,万一突厥人变卦,那怎么办?”
“将军,我们不走!”那些可爱的唐军闻言纷纷站起身来,有的口中还在咀嚼着那坚硬的干粮。
李承训巡视一圈,目光又落到白将军的身上,毕竟这兵士都是他带过来的,“大哥,三弟知道你的意思,是要在万不得已的时候,用这两千军士,来缠住对方,换三弟的一条性命,可他们也是有家,有父母的,让他们回去吧。”
“三弟,”白将军带着兽骨面具,看不见其面色,唯一可见的便是那通红的双眼,他也很明白李承训的意思,不想让兄弟们做炮灰。
“按我说的办吧,别婆妈!”李承训的威严早已确立,此刻面容整肃,即便是身为大哥的白将军,也知道他心意已决,只得点头。
兵士们纷纷扰扰不愿离去,可他们都是军人,知道什么是军令如山,片刻之后,便已整装待发。
李承训此时也翻身上马,在这两千骑兵面前缓缓而过,他没有说话,那两千军士也没有说话,此处无声胜有声。
“走!”巡视一遍,李承训最后一声大喝。
“喏!”两千骑兵声如雷动,呼喝过后,拨转马头,山坡之下的龙口敖冲去。
另一侧,突厥骑兵也已经撤离干净,偌大个山头便只剩下双方武功最好的几个人,以及双方留下来的十来个负责探听撤军进度的探马。
第一百一十四章 金色和尚
冷风习习,这山头并未因众兵士的撤走而使气氛显得有所缓解,反而使那阴冷和暴戾的味道更加严重,即便那些篝火仍然在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依然无法掩饰这份冷意。
重新落座之后,阿史那薄布举起酒囊相邀,“李驸马,我真是佩服你,来,本王敬你一杯!”
李承训自是举囊相应,“小可汗客气了,在下也佩服您,果然是信人!”
说罢,二人相视大笑,唯有一旁的乙先生不动声色,想必其面具后的面容定然难看至极。
阿史那薄布喝了一大口酒,但他喝得比较文雅,一滴酒水都未滴洒出来。
李承训自也不肯示弱,见他喝完,便也举起酒囊,正要饮用,却被一旁的白将军按住手臂,“三弟且慢,让我来!”
“大哥,不碍事,小可汗乃信人,断不至于做出如此卑劣之事。”
李承训这一日与薄布天南地北聊了不少,他感觉对方是真心打算撤兵,暂时也没有要他性命的意思,而且根据现在这里的情势来看,其也根本用不到这下三滥的手段。
“三弟,小心使得万年船,你听我的!”白将军冷不防夺过酒囊,举手抬头便要饮用,却不料他的手臂又被拦住,是夏承。
“大哥说的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让五弟来!”夏承脸色郑重,眼中波光流转,充斥着激动与兴奋。
“五弟?五弟!”白将军看着夏承喃喃自语,其实李承训在下午便已经为他们引荐过了,他们也相互有了交谈,可白将军未想到这武功不入流的商人夏承,竟然会有如此豪气干云,视死如归的一面。
“好,五弟!”他心中高兴,这一声喝,等于是从心理上承认了夏承的身份,可身为大哥,如何能让兄弟涉险?
他稍稍用力便甩脱了夏承的臂膀,抬手将酒囊送到嘴边,正要饮用,却感到面前亮光一闪,似乎有件物事直奔自己而来,忙一个侧身避过。
李承训眼疾手快,一个滑步过来,双手夹住了那件物事,见是一个白色石子。
“乙先生,你这是何意?”他有百兽拳的底子,目光极其敏锐,他看得清楚,这石头击打的方位是酒囊而不是白将军,心中自是迷惑不解。
在众目睽睽之下,乙先生却并未吭声,由于其带着面具,谁也不知他此时是何种面色,足足过了数个呼吸过后,他才说道:“酒里有毒!”
“什么?”李承训与白将军都是吃了一惊,他们面面相觑,又一同看向阿史那薄布,见其也是一脸的惊愕,再将目光聚焦到乙先生身上,他们不理解若真是酒中有毒,因何乙先生要救他们?
“请小王爷赎罪!”乙先生侧身向阿史那薄布行了半跪之礼,他可是向来孤傲,从不在人前跪拜的。
阿史那薄布脸上透着一层黑气,双目紧紧盯着乙先生,与此同时,那五个证道金刚都在向其靠拢,护住其四周。
空气似乎凝结,在场之人虽然满心不解,却看得出那二人间必是出了嫌隙,看来似乎是阿史那薄布要毒杀李承训等人,而乙先生出手阻止。
“乙先生,快快请起,无论你做什么,相信都是为了本王,可否告诉本王,这是怎么回事?”阿史那薄布竟然敛起了眸中厉色,脸上那层黑气,也渐渐消失不见。
“小王爷,老夫一时糊涂,认为应杀了李承训等人以除后患,因此暗中下药,及至方才,翻然悔悟,还是小王爷的思虑周全,因此才又阻止他们饮酒,以免酿成大祸!”乙先生一直低着头,竟说出这一番话来。
“先生起来吧,你也是一片忠心,况且先生自己觉悟,也非算是违抗军令,何罪之有?”说着,阿史那薄布亲手将他扶起,“但是,你令李驸马虚惊一场,当要亲自赔罪!”
李承训这时算是明白,竟是这乙先生背着薄布暗中给他们下药,只是不知为何这乙先生又为何终止了行动,难道是其怕薄布责怪?按说,以他的这种性格,以及在突厥的身份、地位,断不会担心这种事情发生,那是为什么呢?
白将军也是心中不解,但好在他也算为李承训挡了一道,此时见乙先生向前踏步,他不由自主的也驱身上前,挡在李承训侧旁。与此同时,金鳞鹰和铁手鹰,还有武功不济的夏承,也都齐身围住李承训。
“诸位,是老夫的不是,令你们受惊了,老夫给诸位赔罪!”说着,乙先生向他们拱手做礼,依然是一派倨傲的神采。
谁都明白,这只不过是个形式,也没人会去计较,于是一阵寒暄过后,众人的神经略微有些放松,重新落座之后,酒是不能饮了,肉倒是可以吃,但吃的是铁手鹰捉来的猎物,他们自己烧烤。
一夜无事,天明之后,双方继续撤兵,而为了缓和气氛,李承训与阿史那薄布都有聊天的**,便天南地北的聊了起来,一个是现代历史学家,一个是心怡汉文化的外族人,自是一个滔滔不绝地讲,一个如饥似渴的学,就连一旁的乙先生、金鳞鹰等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也都被李承训的学识所震惊,都听得入了迷。
三日,到了第三日头上,双方才把各自的军队撤出青龙峡,之所以花了这么久,还是由于两军对垒,各自都心存顾及,撤军是十里一停,而后令探马斥候深探二十里内有无藏兵,而后双方再继续撤离,而撤离时也是一步一顿,高度戒备着,如此一来,自然缓慢。
现在,整个青龙峡中只有不到十个人,集中在龙睛区域的一处高坡上,这里地势也不算开阔,仅仅能容下四千余兵士,就是那处破损的突厥中军帐外。
左列,阿史那薄布当先而立,身后是乙先生,五证道金刚,以及回来复命的银环,共八人,但那五个和尚的功力却是十个李承训也抵敌不住的。
其实银环还能隐藏爱突厥阵营中,也算是侥幸了,按照李承训原本的计划,银环设法去龙须沟埋伏,在那里汇合接引攻击龙须沟的魏海,而后二人夺下龙须沟,以作为李承训进攻龙口敖时的隐藏力量。只是后来李承训临时变化策略,决定攻下龙牙隘口后以奇兵暗入龙咽隘口迫降阿史那薄布,因此,他便没有指令魏海攻击龙须沟,而银环也便没有暴露。
右列,李承训当先而立,身后是白将军、金鳞鹰、铁手鹰、夏承,以及随后跟来保护夏承的美姬和丑妖,还有一人,便是医佛。以医佛大师的功力,抵敌那五个证道金刚,应该不成问题。
医佛大师将贾墨衣送到幽州后,从军中传来的消息看,虽然双方军队已经撤离,但两军主帅依然胶着在一处,实在不放心李承训等人,因此他留下出塞鹰和与自己随行而来的一个小和尚,在旁照料保护贾墨衣,自己则又连夜赶到了这里。
“李驸马,咱们后会有期!”阿史那薄布以突厥之礼,向李承训致意。
李承训同样还之以礼,“随时欢迎小可汗来幽州做客,但希望您下次不要再带这许多人来。”
“哈哈哈哈,”阿史那薄布一阵大笑,“本王也欢迎李驸马来漠北做客。”说话间,他已与众部下翻身上马,再次向李承训抱拳,“后会有期!”
李承训微一拱手,却是眉头紧皱没有吭声,他见薄布没有接他的话茬,反而一再强调后会有期,这用意很明显,他日其必然还会来犯边,看来,打蛇不死终为患,一点儿也不假,但他不怕,待此间稳固,腾出手来,他若再来,定让他有来无回。
见薄布等人已走,李承训总算松口气下来。烽火暂熄,他也可以好好休息一番,于是逐一向医佛、金鳞鹰等人感谢一番后,众人才翻身上马,虽说他们都是久别重逢,有太多的话要叙谈,可也不是此时在这旷野里急需要做的事情,他们第一要做的是回返幽州。
对于李承训来说,更是如此。前些日子,便已经有人捎信,说是公主已然生了,但那人却不说是男孩还是女孩,说是诸位夫人掩藏得好,至今谁人也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只等着驸马回去,给他惊喜。那时战事繁忙,他无暇顾及,如今浑身轻松,自然是想念自己的娇妻爱子,用心急如焚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阿史那薄布撤军的方向是龙尾,出了龙尾便是临近云州的方向,直接可以出到塞外,因为青龙峡这条龙非是南北方向贯通,而是东西方向侧卧,只是张嘴的龙头朝北,林对幽州,而龙尾甩南,直奔云州。
众人纵马狂奔,自然奔向龙牙隘口,迎着旭日东升,故地重游,给李承训的观感又自不同,见那暖阳透过青龙峡斑驳的岩石身躯照射进来,驱散着夜晚的寒,在地平线与青龙峡之间架起一座金色的桥。
“等一下!”医佛发现这座金色的龙牙隘口下站着一人,在日辉的掩映下,与金色混为一体,“是他?”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还真的看清那里却是有个披着大红袈裟的金色和尚,正向他们走来,这是谁?
第一百一十五章 梵天尊者
“这是位僧人,好像……”医佛有些拿捏不准,却是语气沉重,“好像,是摩柯教的尊者!”
此时众人已停住马匹,看着隘口上那人由远及近的向他们走来,那人走得不快也不慢,却是非常敦实有力.
李承训虽然出身草莽,可他大多数时间都是一个人在山林中度过的,对于江湖之事所知不多,仅仅是知道江湖上有哪些门派,哪些高手而已,至于这天竺圣教,他也是通过这次八证道金刚的事才有所了解。
“中土少林寺医佛大师!”
那人来到近前,竟然道出了医佛大师的名号,李承训等人吃惊非小,他们此时看得清楚,这和尚大红僧衣下露出的肉身还真是泛着淡淡的金黄色,也不知道这黄色是他画上去的油彩,还是本身的颜色。
“天竺摩柯教梵天尊者!”
医佛同样道出了对方名号,的确,如此别致的外形,只要了解摩柯教的人,必会猜测出来,但看二人面上波澜不惊的样子,似乎他们早就相识。
果然,听那梵天说道:“上次在天下佛法大会上,医佛大师的易筋经,果然非同凡响!”
差不多是三十余年前,在一次天竺国举办的“天下佛法大会”上,天竺诸多佛教支脉蔑视中原佛教代表,甚或有挑衅行为,而医佛当时年轻气盛,以易筋经技惊四座,这个叫梵天的僧人便曾败在他的手下。易筋经是达摩祖师在中原少林寺得悟的神功,因此天竺武林并不了解。
“梵天尊者此来中土,不知所谓何事?”医佛的语气依然是平静如水,一副大师风范。
“老和尚,摩柯教座下八证道金刚,在中土死了三个,本尊是来讨还人命的。”梵天尊者立即语气一变。
“佛语,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尊者怎么还老想着讨人性命,再说,那杀人者贾维也已经被八证道金刚杀死,这也算是以命抵命了。”医佛仍然是平静如初。
“嘿嘿,”梵天尊者冷笑道:“前几日,你这老和尚又伤了本尊座下的证道金刚,那这笔帐又该怎么算?”
“医佛大师,”李承训高声打断了二人的谈话,“摩柯教已经成为突厥的护国神教,他所谓报仇是假,为突厥大军铲除障碍是真。”
他本不想插言,但见这梵天胡诌八扯,担心夜长梦多,其耍什么花样,不如合众人之力,一举将其抵定,有医佛大师在,他很有底气。
医佛这数十年不入江湖,虽然耳目不闭塞,但这摩柯教投靠的突厥事情,还真是不清楚,如今见说,这才恍然因何在此处见到证道金刚和梵天尊者。
摩柯教教主之下三大尊者依次为,梵天、毗湿奴、湿婆,三人的名字取自教派内供奉的三位主神,而这梵天尊者为三尊之首。
“哈哈哈,”梵天尊者仰面狂笑,好不张扬,待压下头来,变换上一副狰狞面目道:“实不相瞒,摩柯教依附突厥是假,借力在中土布教是真,而所有妨碍我教发扬光大之人,都没有再存在的必要。”
狐狸尾巴终于不再掩藏,李承训知道已经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势必要一战,而他此刻也明白了这个梵天尊者为何不慌不忙,因为他在等人,在等那五证道金刚。
现在,五证道金刚正向此处狂奔,已经行至李承训等人身后数丈远处,还有那个乙先生,依然带着他的鬼脸青铜面具。
李承训低声对医佛道:“大师,怎么办?”他估算了一下,医佛与梵天对阵,而自己与三鹰及美丑二妖六人,根本抵不过五证道金刚的伏魔咒大阵,眼看是一边倒的局势,他还真是没什么好办法。
医佛是得道高僧,却并不糊涂,不会想着用自己普度众生的说辞,来度化这些个穷凶极恶的邪教狂徒,他不是神佛,他也没那个实力。
“阿弥陀佛!”他打了个佛揖,算是给了自己一个交代,而后低声说道:“李施主带着众人速速退走,剩下的让老衲来解决。”
“大师,你一人之力,不可能战胜这许多人,不如你对阵梵天,其他的交给我们。”李承训急道。
医佛摇头,“这几十年,老衲潜心佛法,医道,武功一途略有松懈,而那梵天却是日夜浸yin武道,老衲实难有把握赢他。”
闻言,李承训的心沉到了谷底,佛语有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老和尚这是要舍去一副皮囊,阻碍他们片刻而已,为他们脱逃争取时间。
“大师,不可,咱们还是见机行事的好!”他若有所思,目光紧紧盯着那一脸狰狞的梵天。
此时,五证道金刚已经布置到位,将几人团团围在核心,看样子,那金刚伏魔咒阵一启动,连医佛在内也将被困于其中。
李承训见那乙先生走到梵天的身边,极其卑微的在向梵天行礼,怒而发问道:“乙先生,薄布可汗言而无信吗?”
乙先生在梵天的首肯下,站直了身子,面对李承训道:“小可汗金口玉言,既然说撤军,便当真撤军走了,现在是梵天尊者有私仇要与尔等计较。”
李承训闻言松了一口气,不是阿史那薄布出尔反尔便好,至少突厥大军是真的退了,否则的话,有摩柯教这些高手助力,他大唐幽州城再次失守,也是瞬息间的事情。
“梵天,你这是要群起而攻之吗?”李承训用手将医佛等人拦在身后,挺身一步说话。
“娃娃,有你何事?”梵天头上没有毛发,脸上肌肉也是矍铄紧凑,看样子比医佛还要年轻许多,但他却也是八十余岁的人了。
“在下大唐驸马李无名,是我设计令贾维与八证道金刚火拼,也是我带兵将阿史那薄布驱除出中原,你说,与在下无关吗?”李承训在拉仇恨,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人人都怕死,但他更怕身后的这些为他出生入死好朋友有所闪失。
果然,那梵天立即目透凶光,盯视着他,口中冷笑,“好,有胆量,不过很可惜。”
李承训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却不为所动,“摩柯教若要在中原发展,便要按照江湖武林的规矩,不如我们来个赌约如何?”
此言一出,引来梵天的一阵嘲笑,“杀了尔等,再讲江湖规矩不迟!”
“也是,三十年前你就打不过医佛大师,如今更是如此,那你们就一起上吧,反正死活都是咱们这几个人。”李承训一脸轻松,不轻松又能如何?
这是很明显的激将法,拙劣到毫不加以掩饰,任谁都听得出来,不过乙先生还是担心梵天自持武功而甘愿中计,低声道:“尊者,这人狡诈非常,咱们一起动手了解他们便是,不要听他蛊惑。”
梵天双眼一瞪,如有利芒刺入乙先生的眼中,令他急速将头低下,以回避那锋芒毕露的眼神。
“本教屡次邀请你入教,你都拒绝,若不是薄布对你信任有加,又百般哀求,本尊早就令人取你人头,竟然还敢在这里指教于我?”
“是,是,”乙先生低头退步,连声喏喏,冷汗瞬间流出。
梵天抬头继续盯视着李承训,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那模样好似猎人在戏弄猎物,“那你说说看,如何赌约?”
“你我双方各出三人,单独比斗三阵,若是你们输了,放我们走!”李承训估算了一下,如果五金刚展开金刚佛魔咒大阵,他们必死无疑,这样单打赌斗,或许还有三局两胜的机会。
“哈哈哈!”梵天笑道,“小子果然奸诈,但你以为这样便有机会吗?”
“有没有机会,那是我们的事情,敢不敢,那是你的事情。”李承训一副玩世不恭,存心气人。
“好,那佛爷就陪你们玩玩,让你们这些中原土蛙,见识见识咱们摩柯教的厉害!”梵天相当自付,几乎不加考虑的同意了这一提议。
一旁的乙先生觉得不妥,却不好再开言,唯有静观其变,其之所以留下来,非是要看李承训等人的下场,而是自己心中有桩事情,始终放心不下。
李承训与医佛商议,出战的三人分别为医佛,李承训和铁手鹰。
医佛武功最高,其出战可以说是义无反顾,但出家人不参赌,这赌约之战,多少有点给他摸黑,但医佛以大局为重,自不在意。
这第二人是铁手鹰,自从医佛为其捋顺了经脉,并将贾维打入其体内的真气化解后,铁手鹰的修为更上一层楼,已经超越大哥金鳞鹰,而白将军虽也得医佛相助,奈何其武功底子薄,因此还上不得场,至于美姬和丑妖则又是更逊一筹。
第三人是李承训,他领悟太极拳后,加上天生神力与百兽拳,可以说在武功上已经胜过金鳞鹰等人,虽然与对面证道金刚的实力还有不小的差距,可凭借其诡异的身法,也不是没有机会。
摩柯教出场的三人为梵天,证道大金刚和证道二金刚,证道金刚按功力排名,那被贾维当场震死的是武功最弱的六金刚、七金刚和八金刚。
梵天第一出场,他赤手空拳,没有兵器,但凡武功到达一定的境界,兵器便已经成为负累,他们举手投足间便可至人死命。
医佛正要迈步,却被李承训阻住,“大师,让我对阵梵天!”
第一百一十六章 独战梵天
“什么?”见李承训要对阵梵天,不仅是医佛,所有人都吃惊非小.
见众人一脸惊愕,李承训低声解释道:“既然大师没有把握胜他,不如让大师对阵稳赢之局,而让鹰二哥放手一搏,或许咱们能侥幸胜得两阵。”
“那怎么能行?梵天恶名昭彰,残忍异常,你与他对阵,他是不会让你活着的。”医佛不停地摇头,神色坚定。
“大师,我这样安排,还有一虑,如此邪教,或不遵守诺言,无论他们胜负与否,待三阵过后,必会向咱们施以毒手,而那时,还要靠大师一力挽救这许多人的生命,所以大师绝对不能有丝毫闪失,而我率先出阵尚可探究这梵天的真正实力,以为大师其后与之对阵做铺垫。”
医佛闻言不语,眉头深蹙,目光炯炯,他知其用心良苦,可终是难下决断。而其他人自是以李承训与医佛马首是瞻,他们虽然担心,可注意还要那二人来决断。
李承训见医佛犹豫,又道:“大师放心,我不是那逞强找死之人,即便不敌,也会用百兽拳速速退走!”
医佛思来想去,终还是一叹,“切记,以性命为要!”
见医佛首肯,李承训面上露出一丝微笑,“大师放心,打不过认输便是,他若要杀我,恐怕也不容易,倒是您在对阵金刚之时,且莫手下留情,即便不开杀戒,也要打得他不能动弹,以为其金刚伏魔咒阵减去一分威势。”
“哎!”医佛一声长叹,他心中已然打定注意,若李承训有生命危险,他必会出手相救,相信凭他的实力,还是办得到的。
李承训可谓是煞费苦心,说完便果断转身向双方空出的场地走去,他生怕对面数丈外的梵天等得不耐,再生出变故。
“三弟!”
“小师叔!”
众人见他真的要去,仍不由惊呼出声,虽然知道李承训所说在理,可这样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仍然难以接受,便也要纷纷上前,却被医佛伸手拦住。
梵天却是未感到意外,嘿嘿冷笑道:“医佛老和尚是让你做马前卒,来试探佛爷的功力吗?也好,佛爷我正愁没有开胃菜呢。”
李承训知道他面前的对手是无比强大的存在,甚至比医佛还要强大,但他必须要这么做,而且还要在保全自己性命的情况下,尽量拖延时间,一面耗损对方的精力,一面令医佛了解对手的**。
“这位佛爷,咱们比武赌斗,没必要生死相搏,而且我大唐驸马的身份,相信对于你们来说,活着比死了更有用处。”李承训腆着脸皮道,这不是他逞英雄的时候,他也不是那死要面子枉顾生命的人,只要不涉及忠信仁义,他是肯于服软的,当年对贾维也曾这般委曲求全过,变通,不拘泥于小节,是他明显区别于古人的性情。
梵天双眼一瞪,他万没想到对方竟然说出这等话来,这是求饶吗?随即他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那就要看你有没有实力令佛爷手下留情了。”
“这位佛爷,请吧!”李承训双脚不丁不八地站着,双手自然下垂。空谷山头寒风呼号,吹得他在风中起伏摇摆,好似随时会被风刮跑,而在风歇之时,总算还立在那里。
夏承双眉不展,问一旁的白将军道:“大哥,你说我大哥是否身子还未好?怎地站都站不稳当。”
“应该不会,三弟不是那没有分寸的人,可我也不懂这是何故。”白将军也是疑惑不解,他见其他人面上的表情,与自己差不了多少,不问也知,都处在迷糊之中,便望向医佛。
医佛没有作答,因为他的所有注意力都在场中,他必须专心致志,不能有丝毫闪失,至于李承训现在的状态,他也看在了眼里,并且惊讶异常。
人随风动,却好似腿上生根,看似摇摇欲坠,实则坚忍不拔,这是什么武功?医佛老和尚也是闻所未闻,至于威力如何?还需拭目以待。
同样惊异的还有梵天,作为绝顶高手,他能一眼洞穿对手招式中的漏洞,而单纯从招式上来讲,随风摆动的李承训却是周身无一处可容得下手,如此厉害?却又不尽然,因为他感受不到李承训周身有内力真气散出,这?难道已经达到了虚怀若谷的境地?
两个人就这么相对而立,李承训是不敢进攻,他知道只要出手,自己必然空门大开,那就露底了,怕是一个回合便会被对方打伤;而梵天也是不知对方究竟修为如何?他刚刚来到中土,对这里并不熟悉,再找不到对方空门时,不想贸然出手。
这种情况令所有人都感到意外、困惑,每个人都压抑得不敢喘息过大,影响到场中二人的较量。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总要有人先发起攻击,梵天启动了,他不能让这个毛娃娃给吓唬住。
“诸天浮屠!”
梵天用出大日如来神功中颇具精华的一掌,瞬间拍出六十四个掌影,压向李承训周身,“就算是你周身无有一处空当,佛爷也要打得你避无可避。”
“草地惊蛇!”
李承训以蛇式急速后退,他没有真气在身,四肢运动倍受掣肘,既无法抵挡对方的漫天掌影,那最好的办法就是逃跑,而他对于逃跑相当有一套。
他快,那梵天更快,许多掌影追踪而至,不少拍到了李承训身上,好在李承训见机得快,急速后退使得那些掌影已是强弩之末,加之自己太极拳虚实转换,将那打入身体的掌劲卸掉,却仍然蹬蹬后退十数步,而后还是一个跟头翻滚出去。
在外人看来,李承训好似被大风刮起的一个断了线的风筝,在狂风中颇为狼狈的落了下来,但这期间的凶险,医佛自是看得出来。
梵天一招过后,已经基本试出了李承训的斤两,却突然停止了进攻,一边点头,一边说道:“不错,不错,能挡住佛爷这招攻击的人,屈指可数,你算一个!”
“尊者果然武功高强,无名佩服,但若要伤得到我,怕是,也不那么容易。”他从地上爬起,他感觉浑身酸痛。其已经打定注意,只躲不攻,他的千钧神力,估计抵不过对方的浑厚内力,何必以己之根本,碰敌之必胜。
“好,大日如来掌,佛爷已经练到了七十二掌,今日,便全都招呼在你的身上吧,看你能死到哪一掌下面!”李承训的怪异身法武功,已经引起了梵天的兴趣,也激起了他一探究竟的**。
李承训闻言却是大吃一惊,这大日如来神功共九九八十一全掌,仅有其开山祖师摩柯教主阿布钠伊可以打全,而能练到七十二掌的人,怕也仅有这梵天一人。
“看招!”梵天揉身再进,这次使出的是,“大日普照!”,他就像一个耀目的太阳,升到空中突然舒展四肢,一同砸向李承训。
李承训曾在证道金刚苦战贾维的时候见过此招,因此心中有了防备,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他不敢再用蛇式,担心接连用同种身法被对方瞧出端倪,毕竟他对敌的是绝顶高手,不能丝毫大意。
“惊兔四散!”这是一招模仿兔子纵身跳跃的姿态,为了迷惑对方,他是分虚实跳跃的,这也是其在领悟百兽拳后,才真正使得游刃有余的一招。
梵天是高手,却还是被迷惑了,他的拳脚砸在了数个虚处,而落在实处的李承训呼呼喘着粗气,好险,又躲过一劫。
“菩提证果!”
“金刚捣碓!”
“……”
梵天被激怒了,他觉得受到了欺骗,受到了侮辱,也不再与李承训啰嗦,后续招式接二连三的使了出来。
李承训的经脉经过易筋经曾经的淬炼,虽然现在用不得真气,但其筋骨却是坚韧异常,使得他的百兽拳的韧性,可以达到令人叹为观止的程度,这是什么概念?就是他若是伏在地上模仿某一种野兽,若加上伪装色,则完全可以以假乱真,也就是说他的骨骼经脉可以最大程度的变形来趋近那野兽本身。
有了这种几近变态的力量,足以使他在大部分强者面前逃脱,即便身体收到攻击,也有足够的抵御能力,加上本身的天生巨力,可以说,他现在已经具备了逃命第一的本领,这也是其被三金刚数掌打中后,并未有伤及经脉根本的缘由。
现在,他又领悟了太极拳,经过这些日子的试炼,可以说越来越有心得,特别是其以静制动,虚实结合,借力打力的太极劲力,则使他在面对危险之时,更多了一层保命的手段,当然,在遇到势力相近的对手时,也使他足以完胜对方。
可是现在,面对梵天,李承训依然只有料敌先机而尽力躲藏的份儿,可当梵天接连打出了四十八式大日如来掌后,他终于撑不住了,因为他从八证道金刚那里,也仅仅见识过这前四十八式,之后的招式他从未见过,自然手忙脚乱。
“金刚荣耀!”梵天突然间打出一掌,气势如虹。
李承训能明显感觉到对方真气好似波涛汹涌一般向自己全身施压过来,而他的眼中,这金黄色皮肤的梵天好似整个身子都在熠熠发光。
“啊!”这是他以前从未见过的招式,反应自然慢了半拍,待他本能的选择后退之时,却明显感到身子发滞,好似在这金光照耀之下,他所有的举动都便得迟滞一般。
“砰!”的一声,李承训肩头还是中了一掌,身子打着旋的翻滚出去,直卸去了对方掌中透着的大力,这才稳住身形,却由于惯性使然,非常狼狈的坐在了地上。
这时,白将军等人已然惊叫出声,而医佛捏着的拳头也慢慢松开,他方才险些出手,可见李承训虽然中招败退却不见丝毫紊乱,这才松下一口气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医佛出手
梵天见李承训中招,再次停止了攻击,缓缓向他走去,及至走到跟前,却发现李承训面带笑容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李承训虽然中了一掌,现在还觉得肩头的骨头隐隐作痛,但他心中却是暗暗欢喜,因为他在中招的一刹那,通过身形的扭曲,成功卸掉了对方大部分攻击力道,正自沉积在对太极劲与百兽拳身法的最新领悟中。
“好,果然有两下子,”梵天没想到对方遭受了自己那么强有力的一击,竟然还能站得起来,并发出微笑,震惊之余,他也发出了会心的微笑。
“才过了四十九掌,还有二十三掌,请!”李承训有意挑战他大日如来掌的极限,以给医佛最大程度的帮助。
梵天深深吸了一口气,“好,佛爷成全你!”说罢,他脚下一滑,好似一道金芒,直戳李承训而来。
李承训已经拿定了注意,用步法游走,令其难辨方位,引他打出剩下的大日如来掌招式,他便可以功成身退,低头认输了。
太虚步,这早已被他融入百兽拳中的太虚功步伐,立刻被他施展出来,配合成他幻化出来的百兽步伐,时而蛇走,时而狼奔,时而猿攀,时而兔蹿,总之是以超出想象之外,超出身体极限的各种移动走位,而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躲避,令对方难以发觉其真身。
梵天动作迅猛,力量巨大,可对于李承训迷踪一般的步伐也是感觉无力,就在他又打出十余招未见丝毫效果后,他嘿嘿冷笑着,放慢了攻击,并最终停了下来,竟然闭起双目,缓缓盘膝而坐。
他停了下来,李承训却不敢停歇,仍然不停的乱转,可这哪里是个头?对方就这般坐着,自己难道要不停的旋转下去?那也会被累死,攻击?这和尚是给我攻击他的机会吗?打斗至此,他还从未对梵天进行过攻击,因为他不敢,他惧怕对方那深厚的内力,那现在到底是否向他发起攻击?可对方还有三招大日如来掌未用,一旦自己攻击,怕是将不会再有机会迫他用出这三掌。
场下之人,没有人想到李承训会与梵天独斗至今,在所有人愕然之余,他们都对现在的情形感到不解。
“是我大哥困住这妖僧了吗?”夏承与身旁的白将军窃窃私语。
“不像,三弟一直在躲避,只是不知这和尚缘何不动了?”白将军眼望着场中,算是回应道。
“这妖僧始终未尽全力,不过现在,小师叔,怕是要有危险了!”金鳞鹰闻听二人谈话,插言道。
医佛却是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数步,而与此同时,对面的五证道金刚,也得寸进尺。
这里最轻松的莫过于坐山观虎斗的乙先生,不过他好似也有点心事,其在关注场中赌斗的同时,眼睛时不时的瞄向白将军等人。
闭着眼睛的梵天的耐性很好,完全是一副宝相庄严,与之前比勇斗狠似的唳色内敛形成鲜明的对比,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就是不动。
李承训已经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圈子,百兽形态差不多用了一遍,他终于下定决心,要有所突破,不是进攻的突破,而是快速脱离战圈,哪怕是自己认输,也总好过如此这般僵持。
他很聪明,不会因为对方端坐不动,就夜郎自大,认为自己有偷袭取胜的机会,相反,他觉得这是个圈套,对方似乎在有意相让,虽然还不明其居心为何,但也是该自己撤退的时候了,他还要留着自己的一把力气应对接下来的变故呢。
“龙走蛇行!”
他在身体转向医佛等人所在方向时,突然脚下发力,身形扭曲,继续向战圈之外逃纵。
“想走!”梵天猛地睁开双眼,曝和一声,从地上急速跃起,两个纵跃间便追上李承训,一掌拍向其后心。
李承训蛇式侧移,堪堪躲过一击,脚下步伐不停,继续前行,可在迈步之际,却感觉肋下一痛,他忙又运起太极劲力,试图卸掉这份劲力,谁知心念刚动,便又突然感觉不到这种力道存在。
他心中大吃一惊,暗叫不好,忙身体倒悬,用出一招“蝙蝠倒挂”,整个身子于极难的角度翻转,同时抵出双手,打出一招“龙争虎斗”,迎向对方那掌。
这是其自创的百兽双形拳,一手龙爪,一手虎拳,威势猛烈,属于极刚极阳的一招,他于此时用出却是迫不得已。
他若不用手阻挡,必将被其击中胸口,就算他于内里暗运天生巨力护住心脉,也吃不消,他这一搪塞间,一来可以避开要害,减轻伤害,二来可以借助对方反震回来的劲力,抽身后退,而非是要与对方硬碰硬的比拼。
“呀!”在李承训一拳一爪触及到对方双掌之时,不由得大惊失色,他原本打算借助对方的大力抽身后退,现在却发现好似打在了两团棉絮之上。
与此同时,更加凶险之事随即发生,他竟觉得对方双掌之间有一种牵引力,再将自己的攻击引向旁处,虽然这种牵引还极不明显,但这也足够他心惊的了,因为他感到对方在使用太极劲力,虽然对方用的极其生涩,但确实在用。
这是什么概念?对方只与他接触数十招,便能参悟李承训得传于千百年来的武林绝学太极拳,可见其悟性与见识。
由此也可看出,其实李承训之所以能鏖战至今,是梵天始终在手下留情,目的自然是在玩味李承训的百兽拳与太极拳。而他方才的突然静止,显然也不是要故意逗引李承训出手,而是其对这两项功夫的领悟到达了一个临界点,他需要静下心来,冲破那个关口。
“哼!”梵天突然发力,那好似棉絮的双掌顿时充满了巨力,将已经招式用老的李承训震了开去,他虽然太极劲力用的不熟,却也足以打破李承训的算计。
医佛第一时间出手,拦住了梵天接下来的攻击,将李承训护在身侧,而其余梵天的对掌,使得二人各退了数步,医佛救人心切,是用了全力的,而梵天呢?
见李承训脸白如纸,他忙从怀中取出一枚丹药,纳入其口中。
白将军等人立即上前,从医佛怀中将李承训接了过去,见其紧闭双目,惨白的面上竟隐隐透着一丝金黄之气,不由急道:“大师,我三弟怎样?”
“大哥,大哥!”一旁的夏承急切得似要哭了出来。
“无妨,”医佛面上沉静似水,“他被梵天独特内力所伤闭过气去,但并不严重。”
闻言,众人才放下心来,在医佛的督促下,向后退去。
“阿弥陀佛!”医佛双手合十给梵天打了个佛揖,“尊者能手下留情,以慈悲为怀,老衲感佩!”
“非是本尊不想杀他,而是舍不得杀他,你也无需谢我!”梵天嘿嘿笑道:“本尊浸yin武学数十年,涉猎武艺无数,还从未见过此子所用这般奇异博大的武功,待除去尔等之后,自会慢慢逼他道出那些武功路数。”
说完,他又是一阵滐滐怪笑,似乎他便是那掌控一切的金刚佛陀,主宰世间万物生灵。
“哎,”医佛轻叹一声,看来还是自己显得幼稚了,竟然用佛祖慈悲心来猜度梵天对李承训的留手,不过对于梵天对李承训本身实力的评价,他是非常赞同的。
李承训身上的这两种绝学,当真是这天下独一无二,且于当今武林的顶尖功夫,从其与梵天这般绝世高手周旋至今?便可见其威力,当然,这与梵天手下留情也有一些原因,但遗憾的是其没有独门内力相辅,否则的话,这梵天未必可以胜得。
“这第一阵是我方输了,第二阵由老衲出场,不知贵方派谁下场?”医佛合什问道。
“这第二阵,也是本尊出场!”梵天嘴角泛起一丝怪笑。
“不是说好,双方各出三人,尊者你方才已经对过一阵,这第二阵该由第二人上场才是。”医佛倒不是惧怕了梵天,而是他此战关系到身后这几人的生死,他不得不谨慎对待。
“是各出三人,又没有说这第一人不许连续作战?本尊有这个实力,打算以一敌三,有何不可?”梵天一副胡搅蛮缠的样子,嘴角依然挂着那份邪恶,显然,打从开始,他便存着这份心思,除掉李承训根本就未放在他的眼里。
“阿弥陀佛!”医佛苦笑摇头,他心知对方有意反悔,根本就不打算派明知不敌的证道金刚与他场上对决,也罢,自己大不了舍去这臭皮囊罢了。
“医佛,本尊三十年前败于你手,但我还活着,今日,你若败于我手,却一定没有命在。”梵天说话间又向前进了数步,显然,他觉得已经无需再多说,可以动手了。
“既如此,梵天尊者,那就请吧!”医佛也知道自己再三劝解也是无用,他不是那只知道念经的憨和尚,而是充满了江湖气的武林高手。
“哼!”梵天不再多言,急速揉身而上,漫天掌影也随之而至。
“诸天浮屠!”
医佛是武学顶尖高手,又常年浸yin少林易筋经,这招式在他面前走过一遍,便已知深浅,对敌之招随手而出,将对方这招全部化解,他唯一所要顾及的便是自己的内力与对方的内力高低。
乍一接触,两人心中便都有数,在内力方面也都是半斤八两,真可谓是势均力敌,但这世界之大,内功心法无数,更有优劣之分,所以若论内力的淳厚与持久性强大,还似乎是医佛更胜一筹。
易筋经,武功绝学无有出其右者。
第一百一十八章 如来佛体
二人拳来脚往斗在一处,都是当代武学顶尖高手,举手投足间真气凝动,反而是少了许多花架子,可又都在尽量避免以内力对决,因为他们功力在伯仲之间,输赢也是一念间的事情。
转眼间,梵天已经打出七十二招大日如来掌,也就是方才对敌李承训时用出六十九式掌法,再加上那最后石破天惊的三掌,“万佛朝宗”,“如来转世”,“天地涅槃”。
“砰!”
“砰!”
“砰!”
医佛被逼无奈,与之对了三掌,他虽用易筋经将这三掌的劲力全部化解于无形,却也是倒退了三步,这是避无可避的三掌。
这最后三掌是整个大日如来神功的精华,其威力巨大,对于施受双方都会有所损伤,因此虽然梵天步步进逼,连踏三步,将医佛逼退三步,自身却是也受到了功力反噬的伤害,吐出一口鲜血。
“阿弥陀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梵天尊者,胜负已定,你还是带着人速速回天竺去吧!”医佛大师慈悲为怀,显然不愿赶尽杀绝。
“啊哈哈哈……”稳住身形的梵天仰天长笑,他将嘴角血迹饰去,隐测测地道:“医佛,中原五大顶尖高手之一,也不过如此。”
医佛为了不增杀孽,方才对敌梵天,并未用尽全力,但也用去了八分力道,才抗横住对方的攻击,闻言却是多少有些诧异,“怎么看似对方还未用尽全力?”
果然,梵天吼道:“来吧,老秃驴,刚才不过是试试你的斤两。”随即,他将身上的袈裟解下,露出白色僧衣,可见其手、脸处的黄色越来越重,使那抹淡淡的金色更加耀眼。
“你,你居然练成了如来佛体?”医佛如此定力,此刻也瞠目结舌。
佛家追求的都是死后飞升西方极乐世界,所以终身以各修炼心智、体能为手段,而其明显的标志是在体内化结佛舍利,至于能修成佛体的,几乎没有,就算医佛浸淫易筋经数十年,也没有达到这个境界,传说只有活了数百岁的达摩祖师曾达到如此境界。
“嘿嘿,不仅如此!”梵天曝和一声,不再留情,一拳看似平平直照医佛面门而去。
医佛眼见对方袭来,也只得抵出一拳相迎,他二人打斗至今已对对方了如指掌,清除相对于对方,任何花哨的动作都是负累,都可能因自己无用的动作而洞开门户,没办法,他也只能以一拳相抵。
梵天的带着狞笑,好似一道金光,急速冲到医佛身前,触碰到医佛伸出来阻挡他的拳头。
“砰!”
刹那间,两个人都停住不动,没有一个人退步,但能明显见到他二人身上衣物的波动,而他们身后的五证道金刚,或者李承训等人,都明显感到了一种气流的压迫,一种窒息感觉。
此时,李承训已清醒过来,正盘膝坐在白将军等人的身旁,观看着二人的比斗,他现在的伤势算不得严重,一来梵天手下留情,二来医佛妙药灵效。
“再来!”梵天原地未动,收拳的同时,口中爆喝,又一拳直直向医佛打去,他身上的肤色似乎比之前更加金黄灿烂,那只拳头更是金灿灿的。
医佛双眉倒立,脸色凝重,他同样未有退步,也是收拳、出拳,毫不退缩的再次出拳与他相碰。
“砰!”
这一声响过后,梵天的身子摇晃了数下,但似乎脚下生根,依然未移动分毫,他的肤色更黄了,黄得已经不似人色,但黄中透出的金色却消失殆尽,给人一种诡异的枯败之感。
医佛也好不到那里去,他脸色惨白,浑身颤抖,竟然向后退了一小步,而且身体依然摇晃数下,方才稳住身形。
“阿弥陀佛,梵天尊者,回头是岸!”医佛双手合什,虽然他在极力忍耐,但仍然能够看得出他双手抖得厉害。
“得让他们住手了,”李承训试图向前迈步,却见那五个证道和尚,居然大胆得绕过医佛,将自己几人团团围住。
他知道老和尚心慈手软,无论对方是怎样的恶魔,他也不会下杀手,而对方却不是这样,定然拼尽全力以死相搏,二人又是这般势均力敌,再打下去,老和尚铁定吃亏。
“李施主且莫莽撞。”医佛并未回头,似乎知道身后发生的一切,淡淡的说了这句。
有五证道金刚在,他根本就过不去,若是再因此令医佛大师分心,遭到梵天的偷袭,那可得不偿失了,所以,李承训只得停步住口。
“老和尚,咱们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对于梵天来说,说话似乎成了一件艰难的事情,远不似方才那般流利,“我还有最后一拳的力气,你受得住,我死!你受不住,你死!”
“梵天,你这又是何苦?”医佛深深呼出一口大气,“你这不是如来佛体,虽然很像,你还是适可而止吧。”
“嘿嘿!”梵天像奸笑两声,却是未能如意,好似那声音卡在了嗓子眼上,“我这是金刚战体,与如来佛体相去不远。”他沙哑着嗓音道。
“不,你这是邪门魔体,岂是我佛学正宗金刚之体?”医佛经过与他两掌对决,已然感知对方真气虽然浩大,却没有佛门的宗正,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刁钻,这股刁钻,竟然可以遏制他体内易筋经自我修复经脉。
“老和尚,果然厉害,”梵天这句话倒是由衷感佩,但他话锋一转,阴沉沉地道:“别说如来佛体,就是金刚战体,若是按部就班的修炼,穷其一生,又有几人能达到?是教主天纵奇才,才有我等今日之成就。”
“凡事有利便有弊,你们违背天道,佛道,修炼魔功,必遭天谴,还是回头吧!”医佛此即仍然苦口婆心的劝解,虽然他知道无用,可也不妨碍再拖延些时间。
此时梵天已看穿医佛的心思,想突厥大军已撤,自己一行深入中原腹地,别说再来些高手,即便是唐军派出大军来,他们纵然不怕,可若要轻松杀掉这几个人也会很麻烦,因此,他决定爆发最后一击,了结这里的一切。
“看拳!”他思谋一定,便不再犹豫,在众人瞩目之下,急速抬手向医佛胸腹间砸去,速度也是一种力量,特别是两人近在咫尺的距离。
“砰!”医佛抵出一掌,与之相对,将梵天的拳包裹在自己的手掌之内,纹丝不动,二人便这般静静的注视着对方。
众人原本以为这最后一掌必是石破天惊的动静,结果却发现二人双手相抵,不动不摇,其实这才是最为凶险的,现在,他们的内力胶着在一处,已无法分开,势必不死不休,他们都在熬,熬谁先倒下。
梵天脸色蜡黄,双目紧逼,气息微弱,似乎所有的一切生气都用在与医佛的内力抗衡上。
医佛脸色惨白,同样闭着双眼,气息似乎较梵天平顺许多,但他丹田之上的僧衣已经都被扯得粉碎。
“看来,他们都是强弩之末了,所以这一击才这般无力。”金鳞鹰这话说出口,语带一片惋惜之意。
这显然是众人心中不愿意承认的事实,他们的生死都系在医佛身上,自然对他格外关切,只恨自己无力左右这场比斗,都在心中默默的期盼,倒下的是梵天“哇!”梵天吐出一口鲜血,随即身子倒飞出去,跌落于地,那脸上的黄色更甚,黄得可怖。
五证道金刚立即回返到梵天周围,乱七八糟地说着梵语,似在呼唤梵天。
医佛在震退了梵天后,立即从怀中掏出了一枚易筋丸服下,脸上苍白之色随即便被一片血红取代,看来好似医佛更胜了一筹。
“大师,”李承训第一时间冲了过去,他本身没有内力,所以即便重伤也不会出现真气紊乱,或者被真气反噬的情况,只要他的筋骨在,脏腑没事,恢复起来就快,此刻经过一段的休息,加之医佛的灵药,已经明显好多了。
众人将医佛拥在中间,无不欣喜,唯独李承训多个心眼,伸手去扶医佛的手腕,去探查医佛的经脉,发觉其内力充盈鼓涨,竟有一种透脉而出的感觉,不由得大吃一惊。
若是在平时,医佛有这种脉象不足为奇,而此刻他与梵天两败俱伤,身体虚弱至极,却仍然有这种真气充盈的脉象,这绝对不是好事,是即将油尽灯枯,真气透脉而出的预兆,在武学上,被称作回光返照。
“大师!”李承训的眼泪瞬间便涌了出来,从他数年前在少林开始,他便屡承这位大师的恩情,可谓没有医佛大师,他早就没有了性命,更别说是今日的成就。
“无名,”医佛竟然如此亲切地称呼李承训,他用手轻轻抚摸着他头顶,“老衲还能再抗一阵子,你切记见机行事。”
“不,大师,我要给您金针度穴,总有一线生机!”李承训反抓住医佛的手臂,看着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心里别提有多痛,从来没有过的痛。
其他人被这一老一少弄得一团迷糊,但他们看到李承训少有的神色惶急,便隐隐猜到是医佛大师出了问题,可那个梵天至今还在那里盘膝打坐不知生死,而医佛大师却是红光满面,侃侃而谈,怎么看也不像是有问题。
医佛面色和蔼,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然后轻轻地抚开李承训的手臂,拍拍他的肩膀,转身向梵天处走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 困入死局
李承训没有动,只是傻傻的站在那里,他心里清楚,连医佛自己都没有办法处理的伤势,他更是无能为力,而此时虽然梵天重伤,但五证道金刚还在,危机仍然没有解除。
“梵天,”医佛在他不远处站定,语音不大不小,依然那般淳厚深邃。
梵天缓缓地睁开眼睛,见到医佛泰然自若的样子,心中有惊异,更有疑惑,奈何他伤势太重了,强行在用真气舒缓被医佛易筋经打得扭曲的经脉,痛苦不堪,更别说是开言说话了,所以他只能是眼巴巴地看着。
“阿弥陀佛!”医佛虽然看样子没有什么大碍,但他自己心里清楚,挺不了多久了,“梵天,与我去少林吧!”
此言一出,果然令梵天心弦猛震,一股气血险些未镇压得住,而此时,那五证道金刚立即将梵天护持在身后,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
“我不信,你没事!”梵天终于忍不住开口,伴随而出的是一口鲜血,他的脸色已经不是蜡黄,而是泛着青灰。
“老衲伤势不清,但足已将尊者带回少林。”医佛面上淡定如初,但他自己清楚,不过是强自支撑罢了。
“医佛,我们这就回天竺,永不再入中原。”梵天看似已经奄奄一息,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但他终于妥协了。
这正是医佛所求的,实则他已经没有能力对敌五证道金刚中的任何一人,更别说他们的金刚伏魔咒大阵了,但他不能表现出来自己的虚弱,现在,他算是成功了。
“也罢,老衲信你的诺言,速速带着你的人走吧!”医佛双目缓闭,双手合什,一副雍容大度的神色。
“咱们走!”梵天心中暗松一口气,他的猜测没错,医佛也是强弩之末,即便他还有能力做出最后的攻击,相信出招以后也必是油尽灯枯,所以对方也不想鱼死网破。
五证道金刚见他们的师叔这般能耐都败了,一个个也都是心惊胆战,此即闻言可以走,无不暗自高兴,手脚麻利地抬起梵天的手脚,就向外跑去。
五个大和尚,托着一个瘦和尚,在空旷的塞外荒地上急速狂奔,这一滑稽的场面,并不能令李承训等人笑出声来,因为这一行人,在跑开了十几步远,又瞬间转了回来,站到了医佛及李承训等人的面前。
梵天被那五个和尚托着,直立起来,有气无力地道:“医佛大师?”
医佛依旧双目紧逼,双手合什,没有搭理梵天。
“医佛?”梵天的眼中怀疑之色更烈,是的,方才他走远之时,看到医佛一动不动,就猜测这老和尚或许是圆寂了,但他必须要证实一下,所以回转过来,神色间仍是不敢怠慢。
医佛依旧没动,李承训心知大师定是去了,暗叫不好,忙挺身,站到梵天与医佛二者之间。
“梵天,大师在闭目疗伤,你最好不要打扰他!”他急中生智,希望以此能将梵天糊弄过去。
“嘿嘿!呵呵!”梵天老奸巨猾,怎能看不出此间端倪,但他还是不敢确定,有必要动手试验一下,于是将视线绕过李承训,对医佛道:“医佛大师,本尊答应你的事情,自然做到,只是临走之前,我要带他走。”
梵天无力伸出一个指头来指点李承训,可那眉眼间递过来的神色,分明所指那人就是李承训。
的确,李承训的百兽拳和太极拳,威力巨大,且梵天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因此梵天一开始便手下留情,为的就是捉他回去,以为研究,而如今医佛是死是活还拿捏不准,正好以此做试探。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随即便看到三道白影向李承训奔去,金刚伏魔咒大阵的最低人数组合便是三人,而此时医佛大师依然没有动作。
“小师叔!”
“二弟!”
金鳞鹰、铁手鹰、白将军、美姬、丑妖,甚至连夏承都挺身而出,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救援李承训。
李承训没有内力,虽然招式精妙,可遇到这实力顶尖的证道金刚合击,也是绝对抵敌不住的,他用蛇式堪堪躲避过两招,便与金鳞鹰等人汇聚在一处。
八人背靠着背,与三证道金刚打到一处,虽然他们人人都可以说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人物,可毕竟不是顶尖高手的行列,加之对方的伏魔阵法宏大诡异,数十招过后,便渐落下风,眼看是抵敌不住。
梵天与另外两个金刚躲在稍远的距离,看着这一场打斗,越看他们心里越是有底,而他们的身后还站着一人,就是乙先生。
在众多高手面前,乙先生就显得卑微了,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其始终在角落中,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不发一言一语,甚至身子都如雕刻般不做移动。
李承训八人中,铁手鹰武功稍高,却也无法单独抵敌一个证道金刚,而金鳞鹰与李承训在伯仲之间,武功稍逊于铁手鹰,自保之余,或可向对方发起攻击,其余出塞鹰、白将军、美姬和丑妖水平相近,他们在夹缝中能自保已然不错,至于夏承,根本就是个负累。
如此阵容,虽然人数众多,却也是难以抵敌证道金刚的伏魔阵法,但他们也不是没有机会,只是这种机会风险很大,现在,李承训打算冒险一试。
“冲!”李承训已与铁手鹰、金鳞鹰达成默契,他这一声喊,是他们三人同时发起攻击,绝杀中间那个胖和尚的讯号。
三证道金刚成三角形方位包裹住八人,将他们困在期间,李承训等人唯一的机会便是这全力合击一点,以造成突破,但他们的风险是,在他们攻击这一点的同时,其他两点的和尚可以从他们的背后轻易地斩杀掉他们。
生死各有天命,他们一同发起攻击,却没人知道谁会遭受致命的一击,但他们知道已经拖延不下去,唯有如此致命一搏。
“哇!”那胖和尚见三人不顾性命的向自己杀来,忙撤步后退,同时抵触双掌,来应对迎面而来的六只手臂。
李承训招式诡异,当先而至,以太极推手,滑脱对方手臂;金鳞鹰轻功独步,翻转身形间一掌击在那和尚的胸口;而与此同时,铁手鹰手掌也与这胖和尚的手掌抵上一掌。
“砰!”的一声巨响,是真气相撞,作用于人体而发出的闷声。
李承训、金鳞鹰与铁手鹰,无一例外的全部被震飞出去,而那个胖和尚却是毫发无损,在他身后,赫然站着两个证道金刚。
与此同时,两声惨呼响自李承训身后,他侧脸望去,是丑妖和美姬被两个和尚单掌震退,跌倒于地,而白将军护着夏承被逼迫着退到了李承训身旁。
原来,是始终护持在梵天身边的那两个金刚也突然加入了战团,他们将自己的手臂抵在了那胖和尚身上,将本身的内力传递给前者,这是大日如来神功的功法,也是金刚伏魔咒阵成形的基础,摩柯教秘法,可以传到多人内力于一人一身发出。
李承训没有真气反噬,是受伤最轻的,只是被自己的天生巨力回震的浑身发麻;而铁手鹰却是被反噬的最厉害,伤得最重,此刻勉强站起,靠在李承训身侧;金鳞鹰、出塞鹰、白将军扶着美姬和丑妖,全都靠聚在李承训身侧。
他们的对面,是分站五角的五个证道金刚,从三金刚到五金刚绝对不是简单的数字加成,是实力提升的翻倍,他们连三个证道金刚都对付不了,何况是五个了,看来梵天见已无风险,便打算快刀斩乱麻了。
“杀!除了那个李无名!”梵天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句。
五证道金刚几乎同时动作了,其实他们若不是顾念重伤在地的梵天,无法承受他们那靡靡魔音,早就口念金刚经,将李承训等人置之死地了。
李承训已经红了双眼,医佛死了,为了他们能活下去,而现在,他们面临生死关头,怕是活不下去了,或许他能在这混乱之中,凭借百兽拳和太极拳,逃出去,那其他人怎么办?他真的感觉很无力。
“走!给我们报仇!”几乎是同时,金鳞鹰和白将军向李承训吼道,而李承训却坚决地摇了摇头,挺身站在了他们身前。
五个金刚,五个方位,无所谓前后了,五人的掌风已到,众人能感到一股强大到难以抵御的力量向自己压迫而来。
“住手!”
一声吼来自于梵天的位置,但覆水难收,五个和尚的进攻还是结结实实地砸在了李承训等人的身上。
而后,一切噶然而止。
李承训还好,眼前发黑,胸口发赌,却总算缓过这口气来,却仍然觉得经脉间丝丝拉拉地疼痛。他本来凭借自己的百兽拳步伐和太极拳劲力是可以躲得的,但他不能躲,他若躲开了,其身后的众人必然遭殃,他必须得接下一个。
铁手鹰、金鳞鹰、白将军和丑妖,分别与其余四个金刚对了一掌。
铁手鹰因其已经受伤,此刻脏腑再次受到震荡,吐出一口鲜血;金鳞鹰则是直接被对方掌力震得晕了过去;白将军受伤更重,虽然未闭过气去,却是接连呕出数口鲜血,显然脏腑已被震动;然而丑妖,他在关键时刻,将美姬和夏承拦在了身后,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护住了二人,被那和尚击打在胸口,此刻双眼暴突,脸色发青,显然是不活了。
五个金刚再来一轮攻击,众人都将难逃一死,但奇怪的是那五个和尚不进反退,回身将梵天围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章 乙先生的尖刀
李承训惊诧地见到那蒙着面具的乙先生,此刻竟然一手提调着梵天的后脖颈,一手将一柄利刃抵在梵天喉咙上,这?他难以置信,可这好像是真的.
“乙先生,你这是何意?”梵天受伤太深,丝毫经不起折腾,被乙先生提调得满身大汗。
“梵天尊者,得罪你们摩柯教也不是我所想的,可是没办法,我必须这么做,快叫这些和尚们停步,后转,离开这里!”乙先生说完,用力抖动着刀尖,瞬时便把梵天脖颈割破。
“好,好,”梵天不得不下令,虽然他清楚自己座下这五个和尚,只要趁其不备,一个呼吸间便可以将乙先生打到,解救自己,但他不敢冒这个险,这事儿可容不得万一。
那五个和尚已经抵近梵天,无奈投鼠忌器,只得又慢慢得向后撤离,可他们仍然不甘心,其中一个和尚精光一闪,迅速蹿进李承训近前,一掌向他拍去。
李承训反应迅捷,立即蛇式躲避,同时双手画圆,一招太极云手,将对方那拳斜向下带,以卸去对方掌力。在单打独斗的情况下,他只要不与对方硬拼,倒是可以凭借自身的两大绝学躲过攻击的。
“嘿!”那金刚未想到在这种情况下,李承训还能躲过攻击,忙翻手又是一掌砸向李承训。
李承训知道此刻是躲不过了,因为那五个金刚竟然都向自己出手了,同时他也得见铁手鹰等人虽然身受重伤,可仍然步履沉重的想要加入战团,忙大吼一声,“停!”
随即他高举双手,不加反抗的向梵天处走去,那用意很明显,他担心那几个家伙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虽然还不清楚乙先生抓住梵天要做什么,但总算是个机会,既然有机会,他就不允许自己的兄弟去死。
那五个和尚岂容他如此从容?立即上前,将他狠狠的摁倒于地,其中一个大和尚见左右没有兵器,便一手掐住他的脖子。
“你们放开尊者,否则我便杀了他!”那为首的大金刚用蹩脚的汉语喊道,他们知道李承训是这些人的头儿,因此认为抓住李承训,便可以用来换梵天。
“哈哈哈”乙先生闻言开口大笑,将那放在梵天脖颈上的利刃,又向内割了半寸,并有意拨弄着梵天的头颅向上,相信以那五个和尚的目力,应该能看得到,梵天脖颈上的伤口已几近触及动脉。
“你敢!”那和尚显然是看到了,惊呼的同时,卡住李承训脖子的手,便用上了力道。
李承训感到一阵窒息,脑袋上金星乱冒,他知道这和尚是用上劲了,只是怎么还不松手?还不松手?他感觉到晕眩。
“呵呵呵!你杀不杀他关我鸟事,还是那句话,你们立刻退走,老夫认为安全之后,自然放人!”乙先生不傻,而且是只老狐狸。
那和尚见乙先生不为所动,心头火气,扣住李承训脖颈的手猛然加大力道。
李承训已经被憋胀得脸色青紫,同时双手双脚不断的撕扯、踢踏,这是求生的本能,已无关面子。
“三弟!”白将军等人伤势不轻,又有四金刚阻拦,他们根本无力冲过去,除了咆哮之外,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哼!”那金刚猛力松开了卡住李承训脖颈的臂膀,他虽不知乙先生为何如此,但显然其不怕威胁,杀了他也没用,心中暗惊乙先生的狠辣。
李承训从未如此狼狈过,他双手扶住那金刚微微松隙,却仍然箍住他的臂膀,猛烈,贪婪地咳嗽、喘息着,他有百兽拳和太极拳在身,奈何要害受制,也是没有办法。
至于被尖刀抵住喉咙的梵天,他这半辈子都骑在别人头上,如今伤重受制于人,心中别提多窝火了,但他心性狡诈,见此刻双方陷入僵局,便道:“放了这些人?本尊还有命吗?”
他说的是实话,这就像是两个骗子互相约定好了事情,谁又能放心信任对方?但乙先生似乎早有准备。
“你留下一个人,拘押着李无名,我这边也是一样,其余的人,让他们速速离开!”
乙先生说的这个注意与李承训与阿史那薄布约定退兵时的情况一般无二,唯一的区别是当时双方有人确认对方的退兵情况,而现在没有,但也无所谓,他自有自己的考虑。
还未等梵天答话,众人便听到轰隆隆马蹄踏地的声响,由远及近,来自青龙峡的龙头方向,是大唐的军队。
带队之人是穿山甲,还有耶律风,他们接应薛家兄弟进入幽州城后,仍然不见李承训等人回返,这才提点两万大军过来探查。
五证道金刚个个身怀绝技,自然不怕这些唐军,可梵天尊者在乙先生手中,令他们投鼠忌器,于是,除了一个金刚提调着李承训脱离开众人外,其余四个金刚将梵天和乙先生团团围住,而在他们身后的白将军等人,只能看着这一切,无力改变。
两万唐军将这些人团团围住,穿山甲和耶律风翻身下马,他们一看眼前的局势,便明所以,却是不敢妄动。
“三弟,大哥!”耶律风心中急切,上前两步,却是不敢再动,但他见白将军和铁手鹰被五金刚隔离在外,果断命令军士先将他们救援下来。
五证道金刚任由官兵将他们劫走,他们有机会留下这几个人,但那样做只会分散他们的注意力,一旦冲突起来反而成为掣肘,而他们的主要任务是保护梵天的安全,有李承训一人做人质也足够分量了。
乙先生也未料到唐军来得如此之快,见除了李承训外的其他人都已经被唐军防护起来,这样也好,他眸中厉色一闪而过,似乎拿定了一个注意。
“梵天,让你的人都撤到我的面前来,马上!”他说话间手指微动,将他脖子上伤口,继续扩大,此刻已经可见那鲜血淋漓,包裹住了梵天的整个脖颈,谁也不知道,其到底伤得如何了。
不用说,那懂得粗浅汉语的大金刚已经令他几个师弟全部回到自己身边,站到梵天的对面,他们以武功横行天下,从来少于算计,也不需算计,此刻除了着急,那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只得依言而行。
“李无名,老夫多少也算帮了你的大忙,你现在下令唐军不许伤我!”乙先生脸上阴阴地笑着,谁也不知道他在搞什么把戏。
李承训此时正被一个金刚制住穴道,拘押在众金刚身前,以为人质,闻言立即回声道:“所有唐军军士听令,不许为难乙先生!”
见梵天和李承训或直接,或间接都受制于己,他哈哈大笑起来,突然,他用力将怀中梵天向李承训身前投掷过去,与此同时,他飞速后蹿钻入唐军阵营。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那些个大唐军士,没有主帅的命令,自然不敢阻拦,任由着他横冲直闯的钻了进去,惊得马匹嘶嘶鸣叫。
反应最快还是李承训,就在梵天的身体向自己冲来的一刹那,他立即缩骨为圆,以百兽拳蛇式脱出捉住他的那个证道金刚的手腕,而后就势一滚,像条滑腻腻的蛇,迅速闪开。
“哎呀!”那个证道金刚正瞠目关注着横飞过来的梵天,他认为李承训被其点了穴道而心思松懈,待反应过来,为时已晚,而梵天的身体正急速而来,他现在唯一能做得,就赶紧双手接住梵天,看看老大有没有事。
其实李承训的穴道并未被点中,以前有易筋经在身的时候,只要在瞬间易经措脉,他会很容易做到这点,但现在不行,但他还有百兽拳。百兽拳是一门模拟百兽形态的功夫,常年浸yin其中,其自身的经脉骨骼得到日夜锤炼,可以做到少量的移骨错筋,就好似现在我们见到的柔术,其可以将自己身躯极尽扭曲。
“三弟!”耶律风一把将冲入阵营的李承训满怀抱住。
“大哥!”是夏承,喜极而泣。
“大哥,跟住乙先生!”李承训呼叫的同时,已推开耶律风,扯过一匹骏马,翻身而上,急速奔向乙先生逃走的方向追去。
白将军虽然伤势不轻,但他知道李承训叫上他,必有其缘由,便也夺过身旁骑士的马匹,翻身上马,追了过去。
耶律风和穿山甲对李承训的举动大为不解,毕竟这里有梵天,有五证道金刚,这些人对唐军的威胁才是最大,可为什么他们去追乙先生?到底在他们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都是摇了摇头。
那五证道金刚此时已将梵天护在中间,他们正向与李承训等人奔走的相反的方向,急急杀去,他们功力非凡,那些个唐军根本支撑不住。
“杀!”穿山甲指挥唐军全力围剿,这几个人武功非凡,给唐军曾经造成无尽的麻烦,如今有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他又怎么会放过?
五证道金刚,两人在前,两人断后,护住中间背着大金刚的梵天,拳打脚踢的向外冲杀,面对挺刺到面前的长矛,他们袖袍一挥,尽纳入手中,而后一拳或是一脚,踢倒的绝不是一人两人。
此时围敌的唐军已经全部下马步战,他们一层一层的围着这几个和尚,最里层的官军率先被打到,但他们只要没死,便又立刻起来再投入战斗,不然很可能被后军踩踏而死,而外围的军士随时会填补住内层的缺口,这就形成了官军越围越多,越打越拼命的状况。
五证道金刚担心梵天的伤势,不敢用金刚魔咒,而单凭手脚,尽管杀死了大量的唐军,可仍然是无法突出重围。
现在,围绕着五金刚周围,都是秘密麻麻的唐军尸体,大概有上百具之多,绕着这几个人形成了一个小圈子,尸体形成的圈子,而梵天和五金刚都在这圈子中央。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大反贼的秘密
“散!”
穿山甲又是一声令下,那些围困着五金刚的唐军突然向后退却,但非是溃退,而是有节奏的后撤了三三步,同时屈身,将半人高的短盾护住自己周身要害部位.
“嗖!嗖!嗖!”
如蝗箭羽从四面八方射向中心,他们与五金刚的距离仅有十来步远,因此这箭势威猛凌厉。
五个金刚都是功力非凡,用力挥打着箭只,保护着被他们围在中心的梵天,可又能坚持几何?
突然,不知那领头的大金刚说了句什么,其余四个金刚突然一声曝和,同时飞出那尸堆围成的“阵地”,向一个方向杀去,而那个大金刚则一把抱起梵天,夹在那四人的中间,他们这是要逃了。
五个金刚若要从人群中杀出去,几乎不可能,他们已经尝试过数遍,但如此无休止的打下去,他们也是必死无疑,所以他们决定这次从空中突围。
他们高高跃起,踩着唐军们的肩膀、头颅、或者举起的圆盾,冒着随处插出来的长矛,四周激射而来的箭只,他们知道这样做,九死一生,却也只能这样做,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将梵天救出去。
“噗!”
一个金刚首先被长矛戳中,掉落到地面,虽然他皮坚肉后,身体抗得住无数加载在身上的刀尖,并又斩杀了十余个唐军,但当一杆长矛无意间插入他咽喉的时候,他不动了。
“砰!”
一个金刚的脚被两个唐军拽住,硬生生拖到地面,虽然这两个军士被他用另一只脚踢飞,但他被随即而来的军士戳成了肉酱,他的金刚体神功,同样有一处罩门,数十支长枪很容易探到这个位置。
“当!当!”
剩下那两个金刚一前一后护着抱着梵天的大金刚,无数箭只敲打在他们身上,他们一边拨打,一边用自己的身体堵住射向梵天的箭只,在目送着大金刚冲出唐军阵营的那一刻,再也支撑不住,掉落到唐军阵营中。
惨呼之声响起,瞬间又归于一片寂静。
“还是让他跑了!”耶律风和穿山甲都放下手中弓箭,他们射了数箭,都被那大金刚躲了开去,他们也知道凭借他们的武功即便率军追上,也未必抓得住这个和尚,何况突厥大军并未走出多远,若是孤军深入,也不太安全。
清点人数,这一战,唐军竟然伤亡了三百余人,听到这个数字,两人都暗自咋舌不已。
穿山甲和耶律风命人打扫战场,救治伤员,他二人则来到了被风雪冻住的医佛面前,向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家深施一礼。
“耶律将军,这医佛大师……”穿山甲开口问道。
耶律风考虑了片刻,说道:“让兵士护卫起来,等大将军回来定夺吧。”
说完,他的目光望向李承训与白将军消失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二十里地外,乙先生反而不走了,他勒马静静地停在那里,与他对面而立的是李承训和白将军。
李承训和白将军方才与五证道金刚对战,其实都受伤不轻,能够纵马奔波到此,已经很不容易,看着他们摇摇晃晃的身形,好似随时都能从马上摔落下来。
“你们是来送死的吗?”乙先生阴沉沉地道,他自信对面二人目前的状况,挡不住自己十招。
李承训翻身下马,脚下有点儿发虚,他并未回答乙先生的问话,而是转身催促白将军也下马。
白将军心中不解,眼中迷茫,但知李承训必有用意,便伸手在他的帮扶下,下了马匹,他的伤势要比李承训重一些。
见他下马,李承训牵引他走到乙先生马前,对着乙先生道:“大哥,快来拜见你的父亲吧!”
“啊?”白将军双眼暴睁,以为是自己听错而来。
乙先生则是浑身一震,险些把持不住,从马上滑落下来。
在这空旷的塞外黄土之上,除了呼号的寒风和片片撒落的雪片,别无一物,这,谁是谁的父亲?
“快,拜见你的父亲吧!”
白将军听到李承训的再次催促,才从木然的状态中反应过来,他看看四周,又疑惑地看看李承训,最后难以置信的将目光锁定在乙先生身上。
乙先生缓缓伸出自己的右手,能看出他这手掌的颤抖,“成儿!”他摘下了面具,露出了一脸苍苍的面容。
白将军罗成惊得双眼大睁,那乙先生的面容,还真是他的父亲,“这?”
“成儿,你怪父亲吗?”乙先生这句问话饱含了太多的辛酸,若不是他反叛大唐,他们一家也不会妻离子散,白将军罗成肯定早已是封妻荫子了。
“父,父亲!”白将军颤抖着身体,一步一步的向乙先生走去,他还不相信这是现实,可从未有做过如此的梦境啊?
“儿啊!”乙先生已经老泪纵横,他翻身下马,大步迎了过去,将白将军紧紧抱在怀中。
他们父子的关系并未受到大唐与突厥的敌对关系的影响,想想这两人十余年来,隐姓埋名,形单影只,受到的痛苦煎熬谁能理解?他们对亲情的渴望,对家的渴望已经超越了一切,如今能再次相见,还有什么不能谈的?
见到他们父子相聚,李承训便向后撤步,要给他们空间,让他们释放一下,却发现远处幽州方向有万马奔腾而来,扬起一地的尘烟。
他立即翻身上马,向那队伍迎了过去,他猜测是耶律风等人不放心他和白将军追敌,因而引兵来援、“三弟!”还是真是耶律风,他一马当先,勒马伫立在李承训马前,但他的目光越过去,看到不远处携手在一起的乙先生和白将军,“大哥?这?”
“乙先生是大哥的父亲!”
这淡淡的一句话,惊得耶律风目瞪口呆,“这,这怎么可能?”
“千真万确,原来我也是猜的,不过现在证实了!”
李承训见那万马已奔腾而至,忙一提缰绳,迎了上去,而后令他们全部掉转马头,以免给乙先生以压力。但乙先生和白将军见到这边的情况,却相携走了过来。
“李驸马果然厉害!”乙先生人未至,笑声已至,“只是老夫不明白,你何时?又是如何猜到我与成儿关系的?”
这不仅是乙先生的疑问,同时也是白将军和耶律风的疑问,李承训笑着将耶律风引荐给乙先生后,便向他们讲述了他是如何确定乙先生便是罗艺的。
乙先生常年蒙面,身份诡秘,其本身又是汉人,弟子也是汉人,必是为掩藏其在唐朝的身份,而其又助突厥攻唐,必然与大唐有仇,加之年纪不小,当是隋末中原的一位风云人物。
李承训便在脑海中排查起隋末唐初时历史上的风云人物,是薛举、窦建德、王世充、刘武周、梁师都等隋末割据军阀?还是罗艺、王君廓,李仲文等大唐叛将?这些人如走马灯似的在他脑海中翻滚,到底是谁诈死而入突厥?
直到乙先生与白将军在龙牙隘口外对决之时,他才基本确定,乙先生八成就是罗艺,因为乙先生叫出了白将军的家传绝学“回马枪”,更因为乙先生有数次都可以置白将军死地而没有下手。
方才,乙先生没有随薄布离开,而是与梵天等人混到一起,他就想到可能是这老头不放心白将军,及至见他在白将军等人危难之时,擒住虚弱的梵天以为要挟,他基本可以断定,他就是罗艺。
罗艺虽是一代枭雄,但壮士迟暮,一切荣华富贵,恩怨情仇,相比于他的儿子性命来说,都是微不足道的,所以,他才会冒着被已被大唐通缉,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再次背叛突厥王庭罗艺知道其身份暴露后,李世民绝不会绕他,所以他必须要逃走,便用了一招声东击西的计策,将还活着的阿史那薄布仍向李承训,让五大金刚和李承训忙于救人与逃命,自己才有机会从容而逃。
想不到李承训早就勘破了他的身份,更想不到的是李承训宁可舍弃诛杀梵天,也要带着白将军追赶上来,其实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将乙先生收揽到他的麾下,“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他可谓用心良苦。
听过李承训的讲述之后,乙先生高高的翘起一个大拇指,立到他的面前,“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李承训谦虚了几句,便问乙先生以后有什么打算?听他说要带着儿子罗成归隐田园,从此隐遁江湖,便笑着对白将军道:“大哥,你不帮三弟了吗?”
“三弟哪里话?”罗成言语急切,“我父子这身份,终是上不得台面的,但我们隐居也会在这塞外,若是三弟有事,自然挺力相帮!”
“大哥,你若信得三弟,便听三弟安排,定让你和伯父满意!”李承训目中精光闪动,看看罗成,又看看罗艺。
“那是当然!”罗成毫不犹豫。
“李驸马,”罗艺此时出言打断道:“你真的不恨我吗?”
“伯父哪里话?你如今所为,那也是各为其主,不得已而为之。”李承训连忙回道。
“可我背叛大唐,你收容我,就不怕露了风声?如何向皇帝交代?”罗艺也是目光炯炯,穷追不舍。
罗艺老脸深沉,他迟疑了,他可是老狐狸,明白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道理,心中暗道:虽然你与我儿是八拜之交,可我身份重大,岂可儿戏?
“父亲,三弟有经天纬地之才,也非是那燕雀之资,更有忠信侠义之风,儿子信他!”罗成的确已经被李承训折服,说出这些话来仍然目光炯炯。
第一百二十二章 再拜三兄弟
罗成脸上灰气一片,明明是深受重伤,但眸中却是精光流转,充满渴望与激情地望着罗艺。
罗艺日渐老迈,更加珍视亲情,他看着儿子一脸的热切,最终还是妥协了,对李承训道:“那好吧,老夫可以归顺于你,但李驸马打算如何安插咱们父子?”
“伯父,”李承训心中一喜,忙说道:“咱们先回去安葬医佛大师,而后我带你们父子去大唐州界之外的一处地方,就咱们三个人!”
此言一出,罗艺和罗成都是一怔,虽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只要在大唐之外,这父子两人便都不怕,罗艺略微迟疑后,便也点头应允。
能收服罗艺,令李承训心中激动不已,因为罗艺是他至今为止,所遇到的在智谋方面最强悍的对手,将其笼络在自己麾下,这对他接下来要做的那件大事,至关重要。
众人都是归心似箭,急速回返,不一刻钟便又赶回到与五证道金刚苦战的地方。
穿山甲依然带兵驻守在这里,见他们回来,自是喜上眉梢,立即纵马相迎,只是不解为何那带着青铜面具的乙先生跟在队伍后面,无人拘押?
回到军中,李承训翻身下马,见金鳞鹰、铁手鹰等人仍在那里盘膝疗伤,而美姬则守在丑妖的尸体旁不动,不由问道:“怎么还未将他们送回幽州?”
“都不肯走!”穿山甲只说了一句,便警觉地抽出腰间马刀。还是有备无患的好,他一个眼神过去,手下那些军士自然选择好站位,将乙先生隔离在一处。
“山甲,那是客,别妄动!”李承训撂下这句话,便向美姬走去。
穿山甲愣怔了一下,见那乙先生翻身下马,两手背后,一副人畜无害的神情,不由心中纳闷,这到底怎么个情况?
白将军罗成眉头一皱,来到穿山甲身前,与他低低说了数句,这才见穿山甲满脸愕色,立即示意撤去了警戒。
李承训来到美姬身旁,见她梨花带雨,坐在冰凉的地面上,守着丑妖的尸体一动不动,不由心中一痛。
其实美姬和丑妖是夏家的人,与他没有什么关系,可在战事紧急之时,这二人义无反顾的来帮自己,可以说丑妖的死,是因为他李承训,他因何不痛?
“美姬姐姐,跟我回幽州吧。”他俯下身子,柔声说道。
就这淡淡的一句话,令美姬侧转过头来,虽然她仍是呆呆地望着李承训,但总算有了动作,“我弟弟就这么走了?”
望着她茫然无助的眼神,李承训并没有回避,而是以温和肯定的语气道:“相信我,我会给他一个交代的。”
说着,他亲自弯腰动手,扶起美姬,“你抱着弟弟,咱们走!”
美姬与弟弟从小长大,他们几十年如一日的形影不离,感情甚笃,如今弟弟死了,她的心便也死了一般,虽然起身,却仍是愣愣怔怔的不知道想些什么,但似乎是认准了李承训,而不由自主的听着他的话。
经过这些日子的生死历练,李承训凭借他的忠义和智谋,已经确立起自己的威信,在其身边这些人,包括大唐幽州的官兵,都对他非常的尊敬和信服。
李承训又见过金鳞鹰和铁手鹰,见二人伤势虽重,但不至于有生命危险,变劝说让他们先回幽州养伤,自己留下处理完医佛大师的身后事,便立即回转幽州。
众人见他平安归来,也都放下心来,同意先回幽州,最后商定由耶律风率领五千军士留下,一来保护李承训安全,二来帮助他处置医佛大师的遗体。
李承训是无需他们保护的,但他倒是确实急需人手,便同意了这项安排,待穿山甲护送金鳞鹰等人走后,他立即下令给众人,“去寻些干柴来,架起一个火堆,我要火化医佛大师。”
众军士散开后,这里仅剩下李承训、白将军罗成、耶律风、夏承,还有独立一隅化名乙先生的罗艺。
寒风呼啸,雪花飘零,李承训终于可以安安静静地站在医佛跟前,他知道再看医佛的时候不多了,所以他要好好的看着,他的眼中充满温情,心里却始终无法平静,一幕幕的过往,如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掠过,他便这样思念着,感怀着。
医佛仍然一动不动地僵立在那里,脸上无悲无喜,依旧是那般的慈祥和蔼,流露出一种安详,一种解脱,一种释然,就好似睡着了一般,没有丝毫死亡的呆滞与狰狞,就这样静静地,静静地。
雪越下越大,李承训只会在大雪盖住医佛脸面的时候,他才会动一下,为老人家清除掉身上的积雪,然后依旧这般矗立着,看着,不过他的心思却渐渐的安定下来,温暖起来。
暮色降临,李承训依然没有离开的意思,此刻所有的军士早已从各处收集来了柴禾,并架起了火堆,但没有人敢来打扰他。
他们不知道,现在的李承训并不知道时间的流逝,他的心思已随医佛大师走远,好似送了他好一程,这一路上,他体味着医佛大师的言行举止,收获了很多自己之前所为勘破的东西。
“我要在那里建一座寺庙……”
众人听他魔魔怔怔地说了这么一句,都是丈二金刚摸不清头脑,虽然医佛大师走了,大家都很悲痛,可他们经过一日的风雪洗礼,已然清醒过来,调整好心态,也不知道这李驸马何时能恢复神智?
“三弟!”白将军最是担心,“你没事吧?”
“嗯!”李承训终于沉沉地叹出一口大气,“我亲自送大师走!”说着,他举步上前,将医佛大师拦腰抱起,而后转身一步步走向那柴堆,将医佛大师放在其上。
“大师,您放心,我懂您!”
李承训接过兵士递送过来的火把,将那干柴点燃,由于之前已经洒了松油,所以那柴禾很容易便燃起了熊熊烈火。
“也送那四个和尚走吧!”
李承训早就吩咐在旁处再建一个火堆,将那四个和尚证道金刚的尸体一并烧掉,虽然是敌人,可人死为大,也不能让他们曝尸荒野。
望着汹汹的火光,李承训出了会儿神,这才掉转头来,吩咐站在身旁的卫士护住医佛大师的火堆,他自己则向罗成等人走来。
此时,罗艺父子和耶律风以及夏承正在低声交谈着,看这和谐的样子,他感觉很欣慰,看来他这几个兄弟是交对了,有的是无尽信任与情意,而不是猜忌与勾心斗角。
“伯父,大哥,二哥,三弟!”李承训难得的露出一丝笑颜,向四人抱拳行礼。
“不敢当!”罗艺对于自己儿子这个兄弟可以说又喜爱,又有点恨,更有点怕,总之,心里是五味杂陈,说不出个味道来。
“您是我兄的父亲,这一声伯父,您受得。”李承训说完,又施一礼,毕竟礼多人不怪吗。
之后,他将罗成、耶律风和夏承相互之间做了正式的引荐,特别提到夏承,说他虽然武功不高,但是为人侠肝义胆,绝对是条汉子,而后又拍着他的肩膀说,“我和大哥、二哥结拜的时候,已经将你和大力一同结拜了进来,还不快拜见两位兄长?”
这事儿夏承早就从旁人处听到,如今听说这就要拜认义兄了,自是心潮澎湃。
“夏承拜见大哥,二哥,三哥!”夏承忙俯身叩拜,眉宇之间洋溢着热情与激动。
“快快起来,”白将军忙伸手相扶,“好兄弟!”虽然他与夏承并不熟识,但他确信李承训的眼光,李承训的兄弟,一定是好兄弟,他认。
“三弟,不如,咱们四人趁此夜色再重新拜过,排排顺序如何?”耶律风此时提议道。
“好,正当如此!”李承训展颜一笑,兄弟相聚,多少冲淡了他对于医佛逝世的愁绪。
几人都是干脆利落之人,说做便做,先从兵士那里取来酒囊,冬日天冷潮湿,因此唐军都配有烈酒。
没有酒碗,他们便共用一囊,分别用匕首挑开手腕处皮肉,依次将自己的鲜血滴入酒囊,而后又一同跪在那熊熊烈火前,酒囊,拿在罗成的手里。
“罗成!”
“耶律风!”
“李承训!”
“代王霸!”这声是李承训代替王大力喊的。
“夏承!”
“于今日今时,在此地此处,结为异性兄弟,从此生死相托,荣辱与共!”
几人同声共吼,虽然誓言短暂,可正如这塞外风情,古朴,庄重,令人肃然起敬。
罗艺看到爱子与这般兄弟如此情意,激动得也是老泪纵横。他老了,心态也变了,自己年轻时的唳气早已被磨得无影无踪,如今能与儿子相认,相守,别无他求。
周围剩余的数千骑兵在感动着,他们用热烈的目光,再向李承训等人表达着敬意、憧憬和向往。
四人论过年岁,大哥罗成,二哥耶律风,老三李承训,老四王大力,老五夏承,其实那是明摆着的顺序,也不用论,不过是为了唤声兄弟。
而后,从罗成开始,几人依次饮了那混着兄弟几人情意的血酒,算是礼成了。
“大哥,二哥,五弟,我还有一誓要立,不知三位可随我?”李承训在众人即将起身之际,却正色说道。
“三弟,咱们兄弟自然相随!”白将军当先言道。
“大哥说的对,你见外了哦!”夏承略带调侃地道,这符合他的性格。
“是啊,三弟,咱们兄弟生死一起,何况誓言?”耶律风也附和道。
李承训用力点了点头,而后将目光移向那熊熊火堆,“我李承训向医佛大师立誓,一生不作亏心事,为百姓谋福利!”
罗成等人听到这个誓言,立时肃然起敬,这不正是医佛大师一生到死仍然在坚守的事情吗?
他们一个个都如此这般立下誓言,而后一同恭恭敬敬地为医佛大师磕下了三个响头,这才起身,兄弟相扶,激动兴奋之外,又多了一份肃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