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致命棋子
贾墨衣难以想象,若是李承训没有安排耶律洪升这颗棋子,以耶律黩武诛杀图那英等人的表现,没有人会怀疑其真心归顺的诚意,若那杯酒喝下肚,那死的可就不是一两个人了.
李承训肯定了贾墨衣的猜测,的确是都到耶律洪升的暗示,才没有令大家喝酒,但他随即又尴尬地笑道:“说实话,我是知道那酒有毒,可险些以为耶律黩武当真诚心归顺,而将那毒酒已换回美酒。”
“这也怪不得你,”贾墨衣好似长长送了口气,“毕竟这耶律黩武太过奸猾,居然想到用图那英等人的人头来取信于你,难道他就不怕得罪他的狼主子?”
李承训若有所思地道:“现在想想,耶律黩武杀掉突厥人的目的,也未必全是为我,他可能是想将杀人的恶名嫁祸到我身上,而自己却坐收渔利,将那一万多红刀头马贼全部收拢到自己的手下。”
“啊,”贾墨衣大嘴虚张,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越想越觉得李承训的分析入理,口上不说,心中却是对李承训越来越佩服,“后来怎样?你继续说。”
李承训抬眼向前后扫视一番,未有见有人向这里靠近,除了冷风在空旷处呼号外,四周没有一点儿声响,他甚至怀疑起自己的判断,难道耶律黩武直接逃出城去了?
他倒不担心耶律风那边,因为眼下所有的耶律家精英都站在耶律风一边,抵定幽州城应该是一场兵不血刃的行动。相反,这突厥大营才是幽州城内的火药桶,一旦被耶律黩武来点燃,必然难以遏制其在城内暴乱所造成的影响。
“行,那我就在说说。”李承训目光回转,又看向贾墨衣,虽然夜光不明,但他的眼里对于近在咫尺的人,还是看得清楚的,也许是看得惯了,竟然觉得贾墨衣也没那么丑陋了。
李承训安排耶律洪升这颗棋子伏下之后,这事儿便算过去了,即便他再难的时候,也没有想着动用这颗棋,以及其在耶律家的人脉。就算是耶律黩武掌权,把耶律家搞得鸡飞狗跳,他仍然没有动用这颗棋子。他知道好钢要用到刀刃上,他要将这颗棋子用在事关大局成败的时候。
现在,这个机会出现了,耶律黩武倒行逆施,居然投靠了突厥人,这对于在大唐生活百年的耶律家族来说,是很难接受的,他们已经习惯了大唐的风貌,他们只想平静安乐的生活,很难想象投靠突厥人的后果,可是耶律黩武执掌的武脉分支太过强大,他们明杀暗害,将那些敢于提出异议的全部杀掉。
这是耶律家族最晦暗的时刻,却被李承训认为是推翻耶律黩武统治的最佳时机,于是,他终于主动联络了耶律洪升,就在他得知耶律黩武献城的当晚。
他为耶律洪升制定了覆灭耶律黩武统治的具体步骤,以及具体的措施,简单来说其要点就是暗中联络耶律家精英,先从商道支脉开始,再发展政吏支脉,最后渗透武备支脉,他相信那些诸如耶律逢源等老奸巨猾的人物,一定能够审时度势地站到耶律洪升这边。
所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耶律黩武投靠突厥是不得人心的,所以当耶律洪升按照李承训的谋划具体执行的时候,其所得到的结果是出奇的好。
先说商道支脉,虽说这一支脉已经被耶律黩武压榨得支离破碎,但那些商道精英无一不是成精的老狐狸,或者将财产转移,或者消失遁世,只留下些为了生计苟活的小伙计看场子,但无论是商道精英和还是这些普通小伙计,他们都对耶律黩武怀着深深的恨意,只是暗藏于心,无处发泄。
再说政吏支脉,其当家人现在是耶律重,与耶律风的爷爷耶律野同辈,是耶律家三族老之一,那也是人老成精,但迫于耶律黩武的压力,不得不看人家眼色行事,而耶律黩武担心这只老妖精兴风作lang,也是想独霸耶律家政治通路,对其更是大加迫害,甚至派人去暗杀他,幸好他躲过一劫,从此藏匿不出。
耶律风的出现,瞬间便成了商道和政吏支脉的救星,几乎是在当晚,他便暗中聚集了商道和政吏支脉的首脑,商谈大事。
其实这些耶律家的精英心里都很清楚,耶律风或许不能左右塞外局势,但他背后的那个李驸马可以,那人掌控战局的能力很强,他们相信突厥人在幽州是长不了的,若再跟着耶律黩武,肯定没好果子吃,此时正是他们反戈一击,出这口恶气的时候。
于是,就在当晚,耶律风便被两支脉精英推举为族长,同时被推举为耶律家新三族老之一,而耶律重也将族老之位传给其子耶律逢源,至于武脉分支的族老之职,暂由耶律洪升担任。
由此可见,耶律家族已经抛弃了耶律黩武,但却还没有放弃武备分支,而选择耶律洪升担任武备之主,也是恰到好处。首先,耶律洪升本身在耶律家的地位遵崇,是五老之一,说话有分量;其次,他年纪大,眼光好,行事稳健,适合做游说工作;最后,其实他早就开始了行动,采取的是宁缺毋滥的原则,虽然发展的武脉分支精英不多,但个个是铁心要推翻耶律黩武的。
然而所有这一切,耶律黩武并不知情,他还陶醉在自己构建的幻想当中,想方设法的要成为幽州之主,一面监控李承训,一面设计杀害图那英等红刀头马贼头领,而尚且不知他已经危机四伏。
就在李承训与突厥铁骑在幽州城外鏖战之时,耶律风已经命令所有手下武士将胸口,或者袖口绣着的金莲花拆掉,调换位置绣到另一侧,以为区别敌我,然后严阵以待,随时准备拼杀夺城。
今夜,李承训终于兵临城下,并如约入城了,但是耶律黩武却没有动手,这出乎李承训的意料,也出乎耶律风的意料。
耶律风躲在暗处见到李承训的手语暗示,令其暂时按兵不动,所以他没有发难,并一路跟随到了耶律家的会客厅外,由于现在的耶律家族商道支脉,政吏支脉全部,再加上半部武备支脉的武士全都投靠了耶律风,所以其在耶律家行事已经比耶律黩武还要方便。
当李承训端着那碗拿不准是否有毒的酒进退维谷之时,耶律风终于忍不住动手了,他不能令李承训冒任何风险,结果证明他来的恰到好处。
讲到这里,李承训戛然而止,因为其后的事情,众人都看得一清二楚,他也无须多说了。
“你怎会有这么多弯弯肠子?”贾墨衣一脸的不解,这算计如此精细,她真不相信是出自一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的脑袋。
李承训嘿嘿笑着道:“不是我弯弯肠子多,是我比别人多想了一点儿而已。”
这也算不得他有多谦虚,实际是他在现代看得史书多,脑袋活,记忆力又好,怎是单纯儒家思想教育出来的古人所能比拟的?
此时天色已然发亮,他总算听得身后有杂乱的脚步声响,回首果见远处正有一部人马向这边急行。
耶律洪升来到李承训身前,屈身下跪,“参见门主!”
作为一个五旬老者,他在家族内又是地位尊崇,竟然对李承训如此礼遇,不能不令人侧目,可李承训以其气度与才智,几乎征服了几乎所有的人,包括他的敌人,所以任何人都不会觉得耶律高升给他下跪有什么不妥。
李承训屈身将他扶起,“城门那边如何?”他在这边没有见到耶律黩武,不免有些担心。
“耶律家主已经兵不血刃收服各处,在属下来这里的同时,家主已经开始迎接唐军入城。”耶律高升恭敬地答道。
“好!”这虽在李承训的意料之内,如今见说,还是心头不免振奋,终于拿下久违的幽州城了,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门主,现在要属下如何行事?”耶律高升双眸发亮,期待着重任加肩。
李承训头微低,左手不自觉地揉了揉鼻子,忽而抬头说道:“五千人怕是不够,这样,你即刻派人再领五千骑兵过来,令他们不用隐藏行踪,动静越大越好,但要快!”
“好,我这就安排!”耶律高升说完忙去布置,却又被李承训喊住。
“等等,你再给我找个懂突厥语的,与我进去说降。”他又补充说道。
耶律高升愣怔片刻,虽是满心狐疑,还是“嗯”了一声,转头挑选了个精干武士,令他火速回去求援,这才翻身回来,躬身说道:“属下懂得突厥语,愿随门主进去!”
他对李承训的命令是不敢打折扣的,这是一种内心崇敬的折服,而不是单纯武力的压服所产生的效应,可他心中却是不解,门主何以要劝降这些最大恶疾的突厥马贼呢?
因为这些被唤作红刀头的马贼,其身份大都是退役下来的突厥骑兵,虽说尽是些老弱病残,但由于其心态的不平衡,导致他们的行为失常,甚至是变态,他们常年在大唐边境烧杀劫掠不留活口,才得了一个“红刀头”的恶名。
按说,李承训将这些人宰杀了才是正道,为何还要劝降?要这些穷凶极恶的降徒不仅无用,还是一个巨大的隐患,这是耶律高升心中不解之处。
李承训从他眼中看出了他的困惑与不解,但他心中却是另有打算,他令耶律高升安排好人接应后军后,便挺身出了身前的浅沟,向突厥营帐走去。
耶律忠财、贾墨衣、铁鞋等随着李承训等人入城的那九个护卫随送也紧步而出,这一行十四人想着突厥大营辕门大步而去。
第九十四章 压服红刀头
李承训等人刚刚接近突厥马贼营地,便见从里面呼啦啦地冲出一帮人来,果然个个长得都似那歪瓜裂枣,浑身上下充斥着一股匪气,难怪连乙先生都看不上这些人。
“站住!”其中一个矮冬瓜用突厥语喊道。
“鼓咚咚”,有四个圆滚滚的东西被人摔在他的脚下。
“啊!是头领!”矮冬瓜看清之后,吓得抖如筛糠。
山鬼从李承训身后塔前一步,恶狠狠地说道:“你们大当家图那英,三当家那曼,四当家伊难阿兹曼都已经被我们将军斩杀,你现在速去通报你们二当家和五当家,速来迎接我们大将军进营。”
那矮冬瓜嘴巴颤抖,说不出个整话来,但其身后有那聪明伶俐的,立刻向营寨中跑去通传,而李承训等人并未再次等候停留,由山鬼和耶律洪生打头,径直向内里走去。
那几个突厥马贼想拦又不敢拦,不拦又恐失职,他们看着地上的四颗人头,喉咙间吞咽着唾沫咯咯作响,终是未敢阻拦,只得跟随在他们后面,一个个握刀的手还在颤抖。
“什么人,如此大胆?”才过辕门不远,便有一个黄发大汉匆匆而来,其鼻高口阔,浓眉黑睛,那敞着衣裳的胸口处露着大把的胸毛。
“二,二当家,他们,他们杀了大当家!”那矮冬瓜带着一众跟随在李承训等人身后的马贼,呼啦啦又都立刻跑到这黄发马贼的身后,那眼神中的惊惧神情稍稍有所缓解。
“你们是谁?”黄发马贼目露凶光,右手却不自觉地按在了刀把上。
这人生得一副欧洲人的身材,却是长得一脸亚洲人的相貌,其实他是个欧亚混血儿,从小便在马贼圈里长大。
“你是乌恩吧,”耶律高升出列站在李承训身旁另一侧,用突厥说道:“这位是大唐驸马李无名,暂领大唐幽州兵权,你还不速速投降,大礼跪拜?”
乌恩倒吸了一口凉气,将目光转向李承训,见其如此年轻,却有一种掌控天下的气势在身,好似觉得自己与之相比就是粪土一般。
“厉害,厉害!”他口中说着,脚下却是退步向后,及至退到众马贼中间,突然大吼一声,“他们就这几个人,大家一起上,分了他们!”
马贼们方才被四颗人头震住,但他们向来穷凶极恶,现在见己方人多势众,自然是恶从胆边生,听到命令,立刻“哄”的一声一拥而上,他们有的抽刀,有的送剑,七手八脚全都伸了过去。
李承训、贾墨衣、耶律高升、山鬼和铁鞋等十几个人被他们围在中间,但这些人的武功要高出那些突厥马贼太多,所以他们几乎是举手投足间便可以将身前的马贼斩杀。
果然,突厥马贼根本不是对手,瞬间便被杀了三十余人,可是这大营中的马贼有七千余人,这人一多,就涨势,就不要命,所以他们前仆后继并未有收手的意思。
李承训并不想杀太多的人,他要留着这些穷凶极恶之徒有大用处,所以他决定擒贼先擒王,从而迫使这些悍匪投降,他出手了,直奔乌恩。
“快拦住他!”乌恩已经躲到了最后面,他也不是没两把刷子,而是李承训的名头太响了,他自知不可能抵挡,所以交手便用上了人海战术。
对于那些蜂拥而上的马贼,李承训用蛇式便可以轻而易举的摆脱掉他们,但他有意要熟练自己新近悟出的太极拳,所以并没有使用百兽拳。
“掤!”李承训双手掌心向内,双臂向前推出,直接抵向前方攻击自己的两个马贼的手腕。
“捋”,就在其接触到对方手腕的一瞬间,他的手腕一番,瞬间捉住对方手腕,将之牵引向自身。
“挤!”就在对方失去重心,向自己倾倒的瞬间,他又突然发力前推,将对方歪斜的身子向另一个方向挤压出去。
“按!”这一下才是李承训最后的发力,直接将那两人大力推了出去,砸倒这二人侧旁的数人。
与此同时,他侧身进步,虚位转实,实位转虚,直接用一侧肩肘又撞向一个迎面而马贼,将那人撞得如陀螺一般转向他的身后,这是太极拳中的旋劲。
如此这般,李承训扎进马贼群中,指东打西,走南撞北,那些马贼竟然无人能够贴近其身,但凡与之沾边的不是被他推走,便是被他撞飞,很快,他便冲出一条路,直抵到乌恩面前站定。
“你,你!”乌恩哪里见过这种拳法?更不懂期间原理,自然是难以理解与接受。
“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投降,归顺于我,你们还有活路,否则的话,你们谁也出不去这幽州城。”李承训双手背立于身后,一身主宰天下的气势。
“嘶嘘!”一阵马啸踢鸣,铜臂率领五千骑兵已经出现在众人视线之内,可也真够配合李承训的。
见大军在侧,乌恩不得不选择低头,他突然低头含胸,以突厥大礼参拜,“乌恩愿意带所部归顺将军。”
一众马贼都是亡命之徒,即便自己的头领归顺,也未必都尽是服气的,但这些人渣无一不是自私的种,眼见得唐军步兵、骑兵加起来有万余人都是盔明甲亮,阵容整肃,心知强硬下去没命的还是自己,还是投降得好,兴许还有活命。
耶律洪生等人也已从拒绝抵抗的人群中追赶到李承训的身后,他见李承训回头正望向自己,分明是在问询乌恩方才那话的意思,他却未立即作答,而是以突厥语对乌恩道:“归顺我大唐,当以大唐之礼参拜。”
“乌恩参拜将军。”这红刀头二当家立即双膝跪倒,虔诚膜拜。
与此同时,其周围的突厥马贼也哗啦啦跪倒一片,突厥人向来无甚信义,有奶便是娘,投降对于他们来说那是常事,并不会因此而觉得可耻。
“你们投降了,便当给你们生路,但有七个人却不在其列,他们要被立刻斩首。”
这句话是李承训说的,被耶律洪生翻译成突厥语,这时耶律洪生才明白为何在来时的路上,李承训让其点出几个马贼中罪大恶极的人。
“前稀蛮,阿思茅,会吐……”
耶律洪生每说一个人的名字,底下便会哄叫一声,而后所有人的目光便会落到那人的所在,而那被叫到名字的人便立时慌乱起来。
然后,李承训身后的随从便会分开众人,将那被点到名字的人捉将出来,至于其他的突厥马贼则会不由自主的让开一条窄路。
众马贼见到那些被点了名字抓出来的人,有的是帮里的头目,有的则不是,有的是年长的老马贼,有的却是新来的马贼,根本就没有什么规律可循,所以他们都很惶恐,生怕下一个被点到名字的是自己。
他们都在心里默默地数着,“一、二、三……”,更有那憨直一些的头上冒着汗,口中竟将数字数了出来,可见马贼们的心惊程度。
“安米吉!”耶律洪生终于念完了最后一个人的名字,他能明显感到周围那些马贼们立时精神松懈下来,但也看到了这些人那难以置信的表情,因为这安米吉竟然是红刀头马贼的五当家“为什么要杀我?”安米吉居然是个汉人,他周围自有其嫡系部下护持,使得走过去的唐军不敢轻举妄动。
“要我亲自过去吗?我再说一遍,挡我军令者死,给我抓人。”李承训说完,经过耶律洪生翻译过后,那些唐军随从立时底气十足,甩开膀子撞了过去。
安米吉的护卫是不讲道义的马贼,虽然叫嚣得厉害,动真格的时候,哪有肯为他人拼命的?自然是在与官军的推推搡搡间让开了一条通路。
同时,而安米吉想逃走也是不可能,他四周都是人,是帮损人利己的穷凶极恶之徒,他们哪有忠义可言?自不会有人为他让路。
“我不服!”安米吉等七人被并排按到于地,他口中勿自喊到,他实在不懂为何不杀旁人,偏杀自己。
耶律洪生则亲自为他解开了谜底,“安米吉,百姓称你为食尸鬼,你不仅杀人,还吃人,死在你手里的人不知多少,这样的人,我不杀,天理难容。”
安米吉无话可说,他的确是喜爱吃人,特别是年轻的女人和孩子,心知自己难逃一死,他瞪着三角眼睛,怨毒地盯着李承训低吼道:“爷死了,到地狱也一样吃人!”
其他六人不必细说,自都有罄竹难书的罪孽,他们深知难逃一死,便各有各的表现,有声泪俱下要痛改前非的,也有装英雄好汉不畏一死的,还有吓尿裤子瑟瑟发抖的,更有那声嘶力竭地喊着冤枉的。
李承训怎肯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到这些人渣的身上,他挥手示意耶律洪生行刑斩首。
“噗噗噗!”七颗人头落地,七腔脏血喷出,七个恶魔伏法,会有多少人拍手称快?
李承训见平时穷凶极恶的马贼们现在变得鸦雀无声,知道是自己的铁血手段震慑住了这帮恶枭,这才开口说道:“你们心里清楚,他们七个该死,不表示尔等不该死,但我想给尔等一个赎罪的机会,若有不愿遵从我的,请立刻站出来。”
耶律洪生将这话翻译成突厥语说了一遍,而后稍停了片刻,没见有一个人出列,是啊,谁傻啊?这完全在李承训的意料之中,但他必须要走这个形式。
“那好,既然你们都愿意跟随本将军,那我宣布,”说到这里,他有意停顿了一下,面上闪过一丝令人住摸不透的狡猾,“红刀头马贼从此除名,你们将是我大青山义勇军辖下的突厥劳改大队,统归耶律洪生管辖。”
他话未说完,在场众人皆是一片哗然,尤其是耶律洪生,惊得嘴巴张成了椭圆形。
第九十五章 聚焦青龙峡
听说要收编这些恶事做尽的马贼到大青山的队伍里,耶律洪生不理解,贾墨衣不理解,铁鞋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承训再次阔展喉咙,震动声带,用出百兽拳之狮子吼,高声喝道:“我要将你们训练成真正的战士,但要先去除你们身上的匪气,这或许会吃些苦头,希望你们能按我的章程行事,有违反军令者,斩!”
这些突厥马贼们真真是听得傻了,也迷糊了,他们可是突厥军队淘汰下来的残兵,并且恶事做尽,这李驸马竟说要收编他们?还要训练他们?
对于突厥马贼们的疑惑,李承训根本不屑于去解释,而且也没有这个必要,他只要这些突厥恶魔听从他的指挥便是,于是命令道:“突厥劳改大队,全体原地休息,半个时辰后,开拔去万马堡受训!”
他安顿好一切,才将迷惑不解的耶律洪生拉到一处背人处,而贾墨衣受众人嘱托保护李承训自然是紧随其后。
当耶律洪生听说了李承训的谋划后,惊得是脸色煞白,好半天才反过劲来,而贾墨衣面上也露出惊恐的神色,身子竟然不自主地抖了一下。
“怎么?吓到了?”李承训见二人神不守色的摸样,调侃道。
贾墨衣没有做声,而耶律洪生面上白色褪尽,竟显出一种别样的神采,他深施一礼,说道:“门主,那些红刀头马贼不足以担此大任,不如让属下挑选耶律家精英武士,定然不负门主所托!”
李承训心下感动,双手握住他的双手说道:“这些恶魔留着都是祸害,我这也算给他们一个出路,只是这个重担要加载到你的身上,让你受累了!”
“门主哪里话,耶律洪生万死不辞!”耶律洪生忙俯身要拜,却被李承训托住。
“行了,走吧!”李承训拉着他的手,喊上贾墨衣,向外走去,路过铁鞋身旁时,又唤上随他而来的那几个勇士。
铜臂见他们从突厥大营中出来,立即下马前迎,他已经被李承训的智计武功所折服,对其观感大为改变。
李承训也很喜欢这个心眼不多,为人憨直的将军,距离尚远便高声喝道:“铜臂将军,辛苦你了!”
铜臂来到李承训身前,想要施礼又觉得别扭,毕竟他一直以来始终站在李承训的对立面,从未对其有过什么尊敬的行为,可不施礼,又觉得周围众军士射来的眼光,好似利芒刺背,极其不舒服。
“如今战事紧迫,我就不与你客套了,”李承训抓住愣神中的铜臂,以示亲近,口中说道;“命你带领所部配合耶律洪生行动,具体情况,他会向你说明。”
“遵命!”铜臂这才反应过来,忙挣脱李承训的手抱拳行礼。
见此间事宜已安排妥当,李承训告别耶律洪生与铜臂,带着贾墨衣和铁鞋等人急速回返,他却没有急于回都督府,而是先去幽州四城巡视了一圈,见那里都换上了大唐兵士守备,这才放下心来。
正午过后,李承训终于回到都督府,见内金甲等一众大唐将官,以及耶律风为首的耶律家众首脑,都在那里正等着他,便微笑着以向众人示意,直接坐到了为他预留的主位之上。
贾墨衣自是形影不离地侧立在他身后,而山鬼和铁鞋则自动归入官军那列,其余随从都分散左右,站在大殿最末。
“众位辛苦了,幽州虽下,但四周仍有突厥大军环伺,且青龙峡官军之危未解,所以咱们还得再打一场,待此战完了,定当大宴三军,论功行赏!”
如今分秒必争,李承训不愿多lang费口舌,自然单刀直入,他的威信已经够了,自然得到一片热烈响应,于是根据斥候的探报,他先分析了敌我双方的兵力布置情况。
突厥方面,其在幽州城外的残兵约有六万之众,而攻陷平州和云州的各一万突厥铁骑也正向幽州赶来增援,合起来有八万之众,那都是久战沙场的虎狼,而且对方控制了青龙峡与幽州城之间的要道,将青龙峡内的唐军困得死死的,一旦他们集中兵力消灭了青龙峡内的唐军,必然会再困幽州城。
唐军方面,大青山那边上有三万步兵镇守,依托山势可万无一失,关键在幽州城这边,目前仅有两万骑兵和两万耶律家的武士,若是固守城池,尚且有些捉襟见肘,更何况是提兵救援青龙峡被困唐军,可明知此事极难,也要去做,总不能看着自己的同袍被突厥狼子屠灭殆尽。
“救援青龙峡迫在眉睫,更是势在必行!”李承训语气毋庸置疑,那出不出兵这事儿便无需再议,剩下的便是商讨如何出兵救援了。
他随后分析了青龙峡的地势特点:青龙峡狭长,谷道空阔,但其毕竟是峡谷,骑兵展开困难,而以突厥骑兵的勇武,下路相逢悍者胜,大唐骑兵很难正面对决取胜。
以李承训的谋略,必不会讲究与敌硬碰硬,那种伤敌一万自损八千的事情,他是不会去做的,所以他常常依据山势等地利条件用兵,可现在是冬季,山上光秃秃的,并不利于隐蔽,想以伏兵诱敌取胜并不现实。
根据最新的情报,现在被困守在青龙峡的唐军之所以还守得住,完全是因为他们用截断的树木,以及用士兵的尸体堆积在险要的山口处,以阻挡突厥进兵,而更为重要的一点是对方暂时还未用火攻,如今天干地燥,只要大火一起,那被围的十万大军顷刻间便可灰飞烟灭。
这些情报都是山甲那五百斥候冒着生命危险从各处搜罗来的,虽然山甲已回转大青山,但其手下人一样干事,这就是正规军的素养。
说道这里,李承训话锋一转,“至于突厥人为何始终未用火攻,我猜测非是那个乙先生想不到这点,而是其故意不吃掉这十万大军,他要围点打援,尽量多的歼灭幽州附近的唐军,可是现在,他们在幽州城败退,若再不吃掉捏在青龙峡里的这块肥肉,他们很可能会腹背受敌。所以,现在的青龙峡怕是已经火光一片了。”
众人见他分析得入木三分,自是佩服得不得了,纷纷请缨要一鼓作气再下一城,救援出青龙峡被困的唐军。
“好,众位将士有同仇敌忾之心,有为袍泽赴难之心,这仗便有得打!”
李承训一拍几案,长身而起,下达了他的第一道命令,“耶律风,汝携耶律家众武士守城,另拨一千唐军在城内以为指导,统归你管辖。”
面对突厥狼骑,非是身经百战的大唐官军应对不可,因此他量才而用,令耶律家两万武士守城,在以军中骨干辅导,必可保证幽州城无失,他率兵出征方可后顾之忧。
“是!”耶律风出列领命,回答得劲力十足。如今他夺回了在耶律家族的地位,虽未能手刃仇敌,却将对方驱赶得如丧家之犬,心中好不畅快。
“其余众兵将听令!”李承训又是一声大喝。
“喏!”厅内唐军将领吼声如雷。
“尔等立即整军,傍晚十分,咱们大军开拔,直通青龙峡!”李承训说完,一拳砸在身前的几案之上,以示其出征死战的决心。
众将散去,李承训唯独留下了耶律风,与他讲了自己任命耶律洪升为突厥支队的首领,并安排其做的那件大事。
耶律风听得双眼中神采阵阵,却也不无担忧地道:“不如那件事让二哥带着耶律家的兄弟去做吧,保证给你干的好好的,你让那些人去做?我担心……”
“二哥,咱耶律家的好儿郎做那事可惜了,还是让这些罪人去赎罪吧,切记这事儿你知我知,现在还不是公开的时候。”李承训又叮嘱道。
“嗯,三弟放心,不过有洪生叔和我五千耶律家儿郎看护,谅这帮狗杂种也翻不起大lang来。”耶律风脸上神采异样。
“二哥,切莫这样说,他们虽然可恶,该死,但若能帮我完成那件大事,也算是大功一件,也算其改过自新了,况且现在三弟已经将他们纳入大青山的队伍,管的好不好,都是咱们的责任。”
李承训说完这事儿,又道:“二哥,青龙峡情势危急,今晚必去救援,可三弟还没有什么妙策,你得帮我参谋参谋,”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羊皮卷,缓缓地将其展开。
“什么?”耶律风定眼瞧去,不由得眼睛一亮,“这?你是哪来的?”这是一张较为潦草的地图,但上面的沟沟坎坎,他都识得。
李承训见他一脸吃惊的表情,笑道:“你是土生土长在塞外的,应该识得这地方吧?”
“当然,这是青龙峡,”耶律风一脸的兴奋,“我先帮你标记出来!”说话间,他便起身拿起案几上的朱砂笔,在上面标画起来,一边说道:“这是龙头区的左角敖,这是右角敖,这是龙睛、龙须沟、龙口敖……”
标着标着,他突然愣住了,抬头问道:“三弟,这曲线旁边的记号,定然另有解释,我看不懂。”
“你只管标记地名便好,”李承训微笑以对,耶律风看不懂的那记号是阿拉伯数字。
那时阿拉伯数字还未传入中国,他正好用做暗语,便将之教给了银环,这张青龙峡的突厥兵力布置图,正是打入突厥大军内部的银环所做,再通过小金鹰传递出来的。
耶律风边说边画,突然惊叫一声,手中那朱砂笔险些掉落纸上,“这,这八万大军,怕是没了。”
第九十六章 谋定未动
这图是李承训早上得到的,他虽然不知道这些曲线代表的地势名称,但这图他还看得懂,知道哪是大唐的兵力布置,哪是突厥的伏兵,哪的兵力多,哪的兵力少.
图是这样画的,一个形似巨龙的曲线贯穿了整个羊皮卷轴的幅面,在“龙头”和“龙尾”处都用朱砂画了个大三角形,堵在了青龙峡首尾两头。
这“龙尾”看起来简单,仅在最末标记了一个两万的数字,很明显,这说明青龙峡“龙尾”有突厥两万兵力把守,这与斥候送来的情报说平、云二州的突厥人马已经火速回援青龙峡的消息完全切合。
相比“龙尾”,这“龙头”要复杂多了,其内里有好多曲线形状,其边上还标着细小的阿拉伯数字,李承训计算了一下,龙头上各处数字的合计是六万,这说明其余的六万兵力都在龙头,而由此可以看出突厥的总兵力已经将至八万。
除此之外,还有一处特别醒目,在“龙头”的诸多曲线中,有一个用正圆圈起的区域被涂满了朱砂,旁边写着细小的阿拉伯数字,“十万”,李承训猜测这里当是那被困的十万唐军所在,当然,经过数日鏖战,被困唐军剩余的人数绝对要低于这个数字,但具体是多少,身在突厥大营的银环或许并不知情。
难怪耶律风感到震惊,看这趋势,十万被困唐军已经被突厥人围了个水泄不通,而就其被困附近的曲线来看,当是处于地势极其复杂的龙头各处隘口之间,若要逃出升天,怕是难上加难。
现在,耶律风已经将地图之内的所有地点都标示清楚,使一切都变得一目了然了,李承训见唐军被困的位置在“龙头”较靠后的区域,几乎是占据了整个“龙头”三分之一的空间,叫做“龙睛!”,其周围还有些较大的有数字标明的区域,分别为:“左、右龙角敖”,“龙须沟”,“龙口敖”……,看这架势,被困唐军若想脱逃,必定要过这几处隘口才行,那该如何用兵呢?
耶律风久在幽州,见他拿着图纸久久不语,开口说道:“这几处都是兵家绝地,不是天险难通,便是阔达毫无遮拦,无论如何,唐军纵有十万兵力,也是难以通过。”
“不错,他们怕是熬不过明日了,”李承训的目光始终未离开地图,言语中则充满无限悲凉,说话间手指着这羊皮图纸的一角,“你再看看这里!”
耶律风顺着他的指向看去,不由得悚然一惊,“火!”他方才只顾着标注地名,虽然看到了地图下角的这个火字,却并未多想,更未想是对方已用火攻的意思。
是的,在地图的下角,当真写着一个红彤彤的火字,看来这乙先生还真是用兵高手,想到了用火攻,否则这图上不会标下下这个火字。
“咱们,还来得及吗?”耶律风迟疑着道。
李承训的目光仍然未离开这地图,口中回道:“青龙峡阔达,火烧起来怕是得数日不灭,此刻救援应该还来得及,只是能救出多少,就不好说了。”
“可凭咱们的兵力,就算去救援,也过不了那几道敖啊!”耶律风是聪明之人,想来想去也是束手无策,不由得心焦语急。
“二哥放心,我已有了计策,你只帮我固守城池便好。”李承训的眼睛终于离开了那地图,并将地图卷起又纳入怀中,他没有继续说他想到的那计策,反而交代耶律风如何接应战后大军入城的诸多事宜。
他非是不信任耶律风,而是天色不早,他不能再lang费时间,与其说这些与耶律风无关的信息,不如让他们各自多些时间去准备自己该做的事情。
告别了耶律风,李承训又来到金甲的住所,不想却扑了个空,听守卫说金甲去了城头巡视,他便又向城墙奔去。
沿路上,无论是幽州百姓,还是大唐官军,他们见到李承训都会热情的出言问候,或者以军礼表示爱戴,搞得他走走停停也是一路还礼,没办法,他无疑已经成为幽州城的灵魂人物,幽州人的主心骨。
在临近城墙附近,那里聚集了大量前来慰问守城的“兵士”的百姓,他们见到李承训到来,全都围拢过来,什么“驸马!”“大人!”“英雄!”各种称呼,加之“辛苦了!”“大救星!”“恩人!”各种颂扬感谢,还有些大人小孩,男人女人各种“跪拜”“叩头”之礼,竟将他生生阻住,难行半部。
李承训收服幽州城,的确应该见一见百姓,出一个安民告示,可他准备天黑起兵,此刻临近正午,还有好多军务未曾安排,哪有时间去做这些,可这些百姓如此爱戴于他,他不说两句又不合适。
于是,他用了整整一刻钟的时间,说了许多好话,也承诺了不少事情,才算劝散了众人,而此时金甲早已候在身旁,他这才拉着金甲又上了城墙,找到一处僻静之地。
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李承训确定这里无人能藏伏窃听,这才拿出那卷羊皮地图,向他问计该如何救援青龙峡,他不是刚愎自用的**,就算自己成竹在胸,也会听取旁人的意见,来完善自己谋划,达到万无一失。
金甲凝望着地图,思量片刻,这才抬头看着李承训,那眉心依旧深锁,“不瞒驸马大人,末将也一直在思量如何救援青龙峡,如今见得这图上的兵力布置,更是觉得无计可施。”说完,他连连哀叹。
“金甲将军,但说无妨,我知道你有所思。”李承训敏锐细查,觉得金甲在回话之时,眼中非是茫然一片,而是有些内敛的光华,这说明他在思考,并且多少有些心得。
果然,金甲闻言,浑身一震,他不相信李承训可以看穿他的想法,可却当真被对方道破了心思,不由得吃惊非小,这是什么人啊?
他还真有些想法,只是觉得思虑不周,而不愿多说,如今见李承训明察秋毫,自是不敢再做丝毫隐藏,忙道:“末将只是觉得,唯有选择一个弱处,强攻!”
“好,”李承训很欣慰,面对如此铁桶围困,的确只有强攻一途,看来这金甲还是可堪大用的,随即他又补充说道:“但我观突厥人围困青龙峡的情势,觉得咱们应该集中优势兵力,攻其兵力最雄厚的地方,而不是他兵力布置最弱的地方。”
“什么?”金甲大惑不解,“为什么不攻其软弱?反而去啃硬骨头?”
李承训闻言,眉间一跳,说道:“但凡突厥兵力布置少的地方,必然是其便于防守的险要之地,且不说凭借乙先生的脑袋,必然能依据那多变的地势增设出许多变数,即便是咱们拿下了那些地方,也不便于受困的十万大军脱逃,到时咱们反而会被地势所累,而对方则可以掐头去尾的守住两端,来个瓮中捉鳖。”
“嗯!”金甲应了一声,却未多说,他在品思李承训的话语,觉得其说的很有道理。
“所以,那些个看似薄弱的环节,很可能不仅不是其防守漏洞,还有可能是陷阱!相反,那些地势平淡的地方,对方无险可守,就只能用兵来防守,可这种地方在青龙峡中也不少,他都得分兵去把守,而咱们却可以集中优势兵力,造成局部的攻击优势,瞬间突破这个缺口,将援军救出来。”
“妙!”金甲回思过味,不由自主地大喝一声,双拳紧紧砸在一处,“这就是出其不意,攻敌所不备!”他是毕竟战阵的大将,布军打仗的经验丰富,此刻一经点拨,顿时明悟,自是喜不自胜。
李承训的脸上终于也得见笑容,开始说出自己心中所谋,“根据图中所示,在龙口敖,突厥驻兵最多,有一万余骑,你我提带现存的幽州一万五千骑兵,于夜幕时分起兵,在子夜时分发起攻击,并且我已暗中通知了青龙峡中的薛将军,请他带着被困数万守军,也从这个突破口,于子时,自内而外向外突围。”
“好!这突厥区区一万大军,如何当得我近十万大军双面夹击,必定可以迅速打开这个缺口!”金甲兴奋得居然打断了李承训的说话,“李驸马的智谋,金甲佩服之至!”
“金甲将军,且莫大意,此战成败关键非是咱与突厥骑兵的对决,而在于如何用声东击西之计迷惑对方,使他们不会发觉咱们真实的行军路线和攻击方向,以及如何快速抢攻下龙口敖外的龙牙隘天险。”李承训见他有些飘,忙出言警醒他,若要取得战争的胜利,不仅要有出色的谋划,还要有能完成谋划的完美行动。
“哦,是,是,李驸马,卑职有些激动了!”金甲乃军中大将,一点即通,立刻让自己沉稳下来,可仍是好半天才算是真正冷静下来。
二人又细细商讨了一番具体的行动细节,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半个时辰,李承训见已经谋划得差不多了,而且现在天色已然不早,他还有一件特别之事要铁鞋完成,终于说道:“一会儿就按此布置吧,但千万别走漏的风声出去,是时候去演戏给铁鞋了!”
第九十七章 反间计
二人说完便各自散开,李承训回到了都督府,下达了入夜兵发青龙峡的命令,他必须得让昨日鏖战一日夜的兵士休息到位,同时也要给自己留出足够的时间来做战斗布置,这些都是仓促不得的.
由于幽州是用兵大镇,其常年驻守十万大军,分城内、城外两处军营驻扎,其中城内的常备驻军就是五万,而现在入城的官军加上契丹族万余骑兵,再算上耶律家的两万武士,也不足五万,因此营房充足,兵士们正在那里休养。
冬日寒冷,但幽州城内却是物资充足,每个士兵都有有火炕睡觉,棉衣保暖,吃的是大块牛肉,喝的是滚滚热水,这与他们在城外的艰苦相比好似到了天堂,加之刚刚打了胜仗,每个人都是精神饱满斗志昂扬。
可这人累了,饱了,自然便犯困了,于是,中午刚过,这些个大头兵便都栽倒在军营中呼呼大睡起来,而那些将官们也没有一个回来催促他们起来的,寻常时日,白天是不允许睡懒觉的,可今时不同往日,你不睡,将官也得逼迫着你睡,因为晚上将要出征,不休息好怎么成?
李承训是在午后兵士们睡的最是香甜的时候踏入军营的,刚一进去,就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从一座座营房中传出,他突然间竟有感想起一句诗来,“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想想这些熟睡的兵士,到得疆场之上,又是谁生谁死呢?但愿天下太平,永无战事才好。
他且想且行,来到中军帅帐旁的那座营房外,这座营房与普通兵房一般无二,只是因其紧邻中军帅帐,因此被定为主帅休息之地,那里正有个守卫,见李承训过来,忙挺立军姿就要开口。
“莫做声!”李承训连忙轻声打断他,“金甲将军和铁鞋将军是否在内休息?”
“是,两位将军好像都累了,睡了。”那守卫轻声回道。
李承训点点头,“你无需通传,我找二位将军有事相谈,”说着,他轻轻推开营房的木门,贴身钻了进去,而随他而来的贾墨衣却留在了门外。
由于其在推门的时候,用上了太极柔劲,使得那门几乎未发出半点声响,因此并未惊动内里熟睡着的金甲和铁鞋。
李承训见兵房中除一炕通铺和一排箱柜之外别无他物,金甲和铁鞋则横竖躺在炕上,看似睡得很香甜。他立即施展蛇式轻移到床边,伸手便照着铁鞋脑后的昏睡穴上点去。
铁鞋也是熬了一日一夜,疲惫不堪,此即睡得正是香甜,却突然感到脑后一麻,他尚以为是梦中之事,可这股麻意竟然直通脑门,搅得他头脑胀痛到极致,顿时感到天旋地转好似跌倒了一个无敌黑洞中。
就在他难受到极致的时候,好似物极必反一样,这种眩麻的感觉却又慢慢消褪,但此刻仍然以为自己是在噩梦之中,知道耳边嗡嗡听到似有人言,且这声音渐渐清晰之后,他才断定,这不是梦,是有人再向他下手。
“金甲,醒醒!”铁鞋已然听得真切,这是李承训的声音,不由得心下惊异,凭自己的功夫竟然没有听到他进来?难道他的功夫真的精进如斯?随即他便释然了,想必是自己太累,睡的太死吧。
“李驸马。”金甲的声音又传入铁鞋的耳中,显然,金甲被李承训唤醒,也感觉到惊奇。
“没事,铁鞋已经被我点了昏睡穴,不会听到咱们谈话。”
“为什么?”
“非是我小肚鸡肠,实则是这铁鞋向来反对我掌权,很难说他忠心于我,我要与你说件大事,还是不要他听到的好。”
“李驸马,这些日子以来,对于铁鞋师弟不遵从师命奉你为主,我也很气愤,方才得隙,我二人开诚布公谈了许多,其实师弟也是出于对大唐的忠心,对事不对人,现在他也知道错了,愿意真心辅佐驸马。金甲恳请大人摒弃前嫌,重用于他!”
“这事再说,现在我命你去做一件要事,事关今晚突袭青龙峡的成败,更关系到幽州城的最终归属。”
“李驸马请吩咐,金甲在所不辞!”
“你即刻协同契丹摩会君主,率军到辽庄与铜臂率领的两万骑兵汇合。”
“铜臂哪有那么多骑兵?”
“有,辽庄耶律家有马,咱大青山上有人,我算了一下,那里凑上两万骑兵不成问题,而且我早已令小金鹰传书给山上,现在那里应该已经准备就绪。”
“那倒是,咱们幽州兵,哪有不会骑马的?昨日步兵方阵还有一万五千余人,加上铜臂带走的五千人,摩会军主这里还有一万人,如此以来,差不多有三大军?”
“对,你与摩会与铜臂汇合后,便立即启程,肯定能在子夜之前赶到青龙峡的“龙尾”区域,那里将作为咱们突击的主攻方向,给他们来个出其不意。”
“攻击龙尾?可那里驻扎的是来自云州和平州的两万突厥兵马,咱们以硬碰硬,怕是不妥吧!”
“不怕,我已令小金鹰将消息传递给了青龙峡内被困的薛将军,约定在子时一同发起攻击。”
“李驸马,我懂了,就是说咱们若是里应外合,便有绝对的兵力优势,打开这个豁口易如反掌!”
“是的,算算时间,你要即刻启程,而我会在这边率领剩余的一万五千人马直奔青龙峡龙头区域,佯装攻击贼兵兵力最少的龙须沟。”
“李驸马真是妙计,任谁也不会想到咱们会绕道求远,以攻击敌兵防守之重,可为什么要我去?”
“你不去,摩会君主能给谁的面子?而且对于铜臂,我也不太放心,毕竟事关成败,你在那里,我安心。”
“好,李驸马,事不宜迟,那我即刻出发。”
“嗯,咱们一同出去,记住,总攻时间在子夜,袭击龙尾!”
铁鞋在一旁将二人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惊得冷汗直流,直到听得房内寂寥一片,知道他们已经走远,才缓缓睁开眼睛,翻身坐起,用手轻轻揉搓着依然有些麻木的脖颈,心中暗自庆幸:“幸好我听得他们的计谋,这真是一条出人意料的计策,我该如何将这消息传递出去呢?”
他思来想去,如此复杂的局面非是自己亲往,怕是仅靠书信也说不清楚,而且如此剑拔弩张的态势,若以飞鸽传书,那畜生懂得什么藏匿,待飞过唐军阵线的时候,很可能便被其打落。
正思虑间,铁鞋又突然产生一丝疑问:“难道以李承训现在的武功,他真的是点我穴道时力道不够?或者位置偏差?才导致我实际并没有被麻倒?还是……他故意有意为之?这是个反间计?”
唰的一身冷汗,又从他身体中泌了出来,他不由得有些拿不准了,“这到底是真是假?”
李承训与金甲并肩走出很远,这才相视大笑着停步,金甲问道:“李驸马,他会上当吗?”
“凭他的智慧,必不会全信,但他应该会设法求证,并将求证之后的消息传递出去,所以剩下的事情,咱们要做得好,做得像,使他和他的主子,对咱们刚刚放出的这条假消息深信不疑。”
“嗯,李驸马放心,末将定会严格按计划行事,”金甲说完,突然眉头深聚,“哎,我实在不理解,为何四师弟会投敌?”
“别想那么多了,过了今晚,相信一切便真相大白了,去吧,我已和摩会君主打过招呼,你只要大张旗鼓的去辽庄便好!”
“喏!”金甲打了个军礼,正式与李承训告别,向契丹族驻地而去。
李承训目送他离去,仍旧久久未曾动身,他在思谋今夜他的安排是否还有漏洞?他对自己手下兵士的战力及自己的计谋很有信心,唯一担心的是被困在青龙峡的守军,能否按计划行事,若是没有他们在内里的配合,他们这点兵力,是不可能能破得了突厥在青龙峡的防守的。
傍晚来临,李承训聚将议事,将晚间突袭作战的具体任务布置分派下去,其实说起来也很简单,就是自己亲率大军,以铁鞋为副帅,向敌人防守最薄弱的龙须沟进发,并定于子时与被困在青龙峡的唐军统一发起攻势,一举突破隘口。
誓师之后,部队开拔,无人问及金甲、铜臂、以及摩会等契丹兵士的去处,只是铁鞋虚情假意的讯问了一句,而李承训给他的答复是说,他们各带了五千人马分别去左、右龙角敖,龙口敖,设伏以为疑兵去了。
突然,铁鞋面色一阵抽出,捂住自己胸口,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来。
“铁鞋!”李承训面色一紧,忙忙搭手按住他的脉搏。
“咳咳,”铁鞋的样子很痛苦,“练功出了岔子,**病了,谁知竟这个时候复发了!”
李承训感觉他脉搏跳动依然强劲有力,却是杂乱无章,这种脉象很是凶险,“怎么会这样?你需要静养,慢慢调理真气。”
“不碍事,咳咳,”铁鞋抽出自己的手臂,“如此大仗,末将还未出什么力气,今夜难得将军安排我为副帅,可以上阵冲杀。”说着,他又是一阵咳嗽。
“生命岂如儿戏?”李承训面上薄怒,“我以主帅之令,命你不可随队出征,在幽州帮助耶律风守城。”
“将军!”铁鞋忙跪地伏倒,“铁鞋愿随军,咳咳!”这一咳,当真出了几滴血,殷红了地上一小撮黄土。
“休得多言,否则以抗命论处,王顺,李故,你二人也留下服侍铁鞋将军。”李承训已然翻身上马,气势逼人。
立时有两个随从从李承训的护卫中脱颖而出,正是连日来被李承训指派,如影随形护卫铁鞋的那两个人。
见此情景,铁鞋不再多言,只得抱拳领命:“遵命,多谢将军体谅!”
李承训不再多言,一抖马缰,随着部队继续出征,而铁鞋则是立刻回转营房,王顺和李故自然紧随其后。
第九十八章 疑兵之计
铁鞋回到军营自己的营房里,摘掉顶盔却是未卸铠甲,仰面躺于炕上,心里不停的在思谋,到底他偷听来的唐军进攻方案是否可靠?可思来想去,还是拿捏不定.
不过,他越想越觉得李承训的说的这个进攻方案的确是别出心裁,若是真按此行军,自己的师傅乙先生肯定是防不胜防。
“不行!我得去探一探辽庄。”铁鞋觉得仅在这里猜测于事无补,只有他亲自见识了唐军的真实调军情况,才能确定自己后续的行止。
他注意已定,若此事为假,他再不动声色地回来,若为真,他便立刻转去青龙峡。这样一来,所耗时间不菲,想不被人察觉便不可能了,可如今也顾不得那许多,只有助突厥大军获胜,他的潜伏才有意义,暴露于否已不重要。若再往好处想,此战若能除去李承训,那他依然安全。
时间不等人,他想罢便做,立即从床上起身,脱下自己身上的铠甲,将之藏在床下,露出内里一身夜行锦衣,然后又从怀中掏出一方黑巾蒙在脸上,这才抵近门旁,撬开一道门缝,见一队巡逻的卫兵刚刚走远,便推门而出,展开轻功步伐,向营寨深处跑去。
虽说大军开拔,军营里空荡荡的,但那些伤兵还在,守卫还在,所以铁鞋不得不小心谨慎,以免节外生枝,向内跑,是为了寻到光影暗处,以其轻功越墙而走。
就在他翻墙远遁之际,又有两道黑影随之而出,远远缀在其身后,正是那被唤做王顺和李故的人,而这两人的轻功竟然远高于铁鞋。
他们出城之后,两人分道而行,那王顺继续缀着铁鞋,而李固却是急速狂奔,迂回到铁鞋前面,但三人前后奔跑的方向却都是一个,辽庄。
辽庄之内并没有多少人,仅有些守庄的武士,还是耶律风在早间攻下幽州城时派来看家护院的,但现在这里却是火光冲天,处处都是火把点缀,将辽庄大门和四周护墙映射得红光一片。
火光之中,耶律逢源正在指挥大约一千名武士,在辽庄内外纵马跑出跑进的忙活,武士无声,唯有战马铁踢声响。
李故的身形由远及近,逐渐出现在红火的辽庄门口,出现在耶律逢源的视野中,耶律逢源的脸色变得逐渐郑重起来。
“来了!”李故来到耶律逢源面前,扯下了脸上的面巾,露出了方正的面目和两道金黄色的眉毛。
这人正是金鳞鹰,他和出塞鹰始终扮做李承训的随从,负责监视控制铁鞋,也为暗中保护李承训,二人作为天下名捕,少不了化妆探案,所以他们扮得惟妙惟肖,竟没有人识得。但随着战事的进程,以及李承训策略的改变,他二人的使命又从贴身监视,转变为暗中监视。
耶律逢源立即扯开嗓子喊道:“小子们,唐军勇士已然出征,咱们得看好了家!”
“族长放心,咱们也是大唐的勇士。”那些马上奔跑的勇士,立即喊声呼应,但行动却发生了变化,他们不再来回往复的奔跑,而是迅速合成一队,向远处跑去。
蹄声远去,只剩下辽庄门口杂乱无章的蹄印,和那火红的火把,还有那站在辽庄外墙上,一脸郑重,正举目远望的耶律逢源。
铁鞋赶到之时,正听得那武士们催马狂奔,并伴着一声声呼喊,他心中已然犯起了嘀咕,可见那耶律逢源站在外墙上,便只能躲在暗处,无法出去查探。
熬了有一刻钟,他才见耶律逢源离开,又见左右再无旁人,便蹿出暗影之外,循着那杂乱的蹄印飞速向外跑去。
足足跑了有五里地,仍然见得那蹄印繁多,铁鞋基本已经肯定必是有大军从这里开拔,可他毕竟未见得大军,心中尚不托底,此时正见旁边有片林子,略微沉吟过后,他猛地钻了进去。
来到林中,他寻得一株高大树木,便手脚并用像狸猫一般急速攀爬到树尖,展目向青龙峡的方向瞭望,果见一条火龙看不清头尾,绵延数十里地,正向那里行进,而有一个近千人的“火队”距离这里倒是不远,似乎是刚刚离开辽庄。
铁鞋确信这个千人队,便是自己到时刚刚离开的那队人马,至于这队人马为何拖后,他思量不出是什么原因,但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也许是探马,是传令,是押运屋子,总之军旅之事,难以尽说。
铁鞋见这绵延数十里的“火龙”不是大军,何有这般气魄,他信了偷听自李承训的谋划,唐军真的是集中了兵力去准备攻击龙尾,他不再犹豫,立即抽身下树,向龙头的方向狂奔而去。
在这条行进的火龙之中,摩会与金甲正并辔而行,摩会开口问道:“金甲将军,你说的那个奸细会不会追来?若是来的话,咱们可就露了陷了。”
金甲笑道:“应该不会,咱们去青龙峡的尾部,他若要随来,怕是没有时间再赶到龙首那边去报信,这都在李驸马算计之内。”
“嗯,李驸马到底是什么人,怎会有如此之大能?”摩会言语之中心中充满了赞叹与敬意。
“那是大唐驸马,皇帝钦点的女婿,当也是麒麟之才!”金甲说到李承训时,不自觉地面色恭敬起来。
“啧啧,这是怎么想得呢?”摩会摇头晃脑,一脸的倾慕,感叹过后,不由自主地向身后的马队望去。
金甲见他回头,也不自觉地回头望向马队,而后二人的目光又在眼神回转之时相碰,分别从对方的眼眸中看出了那忍俊不住的笑意,同时放声大笑。
原来,他们二人的身后的确是有不少马匹,但却都是些拖东西的劣马,更有不少骡子、驴子,这些都是辽庄生产、生活之用,所以这些牲畜加起来有上万头。那好战马早被耶律独舞献给了突厥人,怎么会落到李承训的手上?
不仅没有战马,还没有士兵,只有摩会的契丹族战士近万人,他们都手举着火把,步行牵着自己的坐骑,同时驱赶着那些被穿成串的牲口。所有的牲口的身上都被绑傅了一个木棍,而这个木棍之间又有布带绑连,使他们前后有序的单排行走,目的是使这些牲口行走时不至于跑偏。
同样,牲口们身上都高高绑立起一个竹竿,那竹竿的顶端同样绑着火把,这样,举着火把万余契丹武士,加上两万左右捆着火把的牲口,整整三万“大军”缓步而行的情势便被营造了出来。
这是李承训设置的疑兵之计,目的自然是给铁鞋制造视觉误差,他每一步都算计到了,包括辽庄五里外的那片树林,就是给铁鞋登高用的。
当然,事情总有万一,他也担心铁鞋关键时刻发现什么不妥,所以他才令化妆成李固的金鳞鹰掐算好时间提前示警耶律逢源,更令化妆成王顺的出塞鹰形影不离的监视铁鞋,一旦事情超出他的预料之外,他也会随时调整策略。
按照计划,出塞鹰恐防情况有变,会一直跟着铁鞋,甚至是闯入突厥阵营,这一点,她并不打怵,毕竟其是天下四大神捕之一,比这艰险的地方去得多了。而金鳞鹰也会去青龙峡,但却不是与出塞鹰同路,他要进入龙睛区域被困的唐军阵营,用以作为连通内外的人。
“啾!”小金鹰从暗夜中飞来,落在李承训举起的手指上,发出一声脆响。
李承训正在通往青龙峡龙首区域的路上,他勒马而立,细查小金鹰腿脚上拴缚的铜环的暗记,便知辽庄方面已经事成。
“辛苦了,小家伙!”
他将那铜环取消,换到小金鹰的另一只脚戴上,而后手指一抬,将那小金鹰又送上高空,他如此大费周张的巧设疑兵,无非是因其兵力不足,必须声东击西,才能增加胜算,毕竟对手是老奸巨猾的乙先生。
“门主,前面是条岔路!”魏海快马来报,他是李承训与贾维在大青山鏖战时被迫投降李承训的,如今已经成为李承训心腹臂膀,可独领一军。
不用他传报,李承训已然看到这是一处红彤彤的双岔路口,说其通红,非是说这路口自己会发光,而是他们已然抵近青龙峡,远远便能望见青龙峡内的火光,那火的余光将这里点亮。
李承训记得地图上标明,这条岔路口的左路,是通向自己准备佯攻的龙须沟,右路才通向自己的主攻目标龙口敖。
小金鹰到来之前,已有斥候去两路探过,并回复说均未有敌兵防守,看看天色,以及那冲天的火光,李承训知道是该迅速继续进兵的时候了。
李承训立即传令道:“魏海,令汝率五千人马,务必在亥时到达龙须沟,并大张旗鼓的进兵,但切记多在远处放箭,不许与敌正面冲突,只做佯攻姿态,若敌出关来袭,也绝不可应战。”
“喏!”魏海出列领命,作为本身就是唐军将领的他,带领五千兵士无论是能力还是威信都足够。
李承训继续命令道:“其余一万人马立即随我杀向龙口敖,现在马衔环,踢裹纱,全速前进。”
那一万五千名骑兵默然领命,他们熟练地将马嘴用衔铁堵住,然后用棉布将马蹄紧紧裹住,待所有人都准备完毕后,才有序地牵着马匹急速向龙口敖行去。
第九十九章 出塞鹰探敌营
突厥人在青龙峡的中军帐就设在龙睛附近的一处高地上,可以俯瞰整个被困唐军的阵营,此时,阿史那薄布和乙先生刚刚听完铁鞋的汇报,脸色阴沉的可怕.
“哼,汉人就是不可以轻信!”阿史那薄布痛骂耶律黩武暗害图那英等人,可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忙尴尬地向乙先生道,“军师不要误会,本王说的是耶律黩武。”
铁鞋也是汉人,他出生入死将情报送来,却得到了这么个对汉人蔑视的评价,心里有些不痛快,若不是师命难为,他才懒得伺候呢。
“小王爷,既然已经发生的事情,咱们就不要再其上lang费时间,还是商定一下后计吧。”乙先生转移话题道。
阿史那薄布频频点头,“可惜幽州城失陷,咱们既定的战略无法完成,甚至有可能腹背受敌,不如,不如咱们撤军吧!”
“不忙,咱们还有机会,眼下大唐在吐番用兵,他们这十万援兵已是极限,只要吃掉他们,咱们再围幽州。”乙先生眼露凶光,又对铁鞋道,“你可看实了?唐军大队人马确实去了龙尾增援?”
铁鞋果断地道:“师傅,错不了!”
乙先生无论何时都会带着面具,此时自是谁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稍微停顿了一下,似在下决心,而其开口便不再犹豫,“不妥,这李无名太狡猾,咱们绝不能将兵力全部调到龙尾,还是龙头龙尾各一半。”
随即,他命令再调两万兵力过去,这样龙头还剩余四万兵力,龙尾加上云、平二州撤回来的两万人马,兵力总数也达到了四万,犹豫其有两万人马折戟在了幽州城外的那场大战当中,现在手头上的总兵力也就只有这八万了。
“师傅,那您看我接下来要做些什么?”铁鞋见他布置完毕,遂插言问道。
“你还是先回幽州吧,待我们斩杀了这些唐军,反攻幽州的时候,还需要你做内应。”乙先生考虑再三,还是决定让铁鞋回去。
铁鞋与乙先生的谈话都被躲在帐篷外,化装成突厥守卫的出塞鹰听个清楚。由于她担心被突厥营中的高手发现,便暗杀了一名守卫,将之藏埋在树林之中,而她自己则化妆成这人的摸样,冠冕堂皇地站在这里装作守卫。
这也就是依仗着冬夜寒冷,兵士们都带着毡帽,所以她只要压低帽檐,低着头不动声色便很容易鱼目混珠。再说如此冷夜,大部分突厥士兵都已躲到军帐中休息,只有少数巡逻值守的兵士,在无精打采的站岗或者巡视,谁又会在意帅帐门前的两名守卫,有一个已经被调了包呢?
出塞鹰见铁鞋匆忙离开,他却依然纹丝没动,因为铁鞋的去向毋庸置疑,定是回返幽州,她跟踪下去已经没有意义,而留在这里,再听听乙先生是否还有后招,才是关键。
果然,听那乙先生又道:“龙尾地势开阔,咱们四万骑兵当阵,任他也耍不出什么花样来,倒是龙头的几处要地,需谋划谋划如何布兵。”
“军师说的是,”阿史那薄布忧心忡忡,话锋一转,说道:“方才令徒说唐军会进攻龙须沟,想来不会有差吧?”经过连日来的对阵,他对李承训的手段越来越感到惊惧,觉得对方总会有出人意料之举,来打破他们既定的谋划。
乙先生闻言摇头道:“这个李无名,当真令人匪夷所思,就连老夫也琢磨不透,但老夫也摸到了一些门道,这人惯于用诈,令咱们防不胜防,虽然铁鞋探得其要佯攻龙须沟,而主攻龙尾,但也很有可能未必是真!”
“望老先生明示,”阿史那薄布就算在此接连失利之际,仍然对乙先生信任有加,因为其知道也就是乙先生尚能对敌李承训。
“唐军的主攻必是在龙头,你来看,”乙先生将薄布请到沙盘前,在塞外抟土造沙盘并不费劲,“龙头距离幽州方向最近,突破之后,较容易回撤幽州城,而且龙头地形复杂,虽然唐军进攻困难,可一旦突破我军防线,那地势转而可成其节节防守阻击的阵地,从而掩护其大军外撤,相反,龙尾地形过于阔达,而咱们的骑兵优于唐军,撵着他们杀进幽州城都不是问题。”
“啊,原来如此!”乙先生恍然大悟,面露惊人,可随即又流露出不甘之色,“可令徒带来的消息……”
“龙尾之地,怎么看也不似可以用作突围之地,若是没有他的消息,我是根本就不会派四万大军过去的,不过,攻击龙尾倒也符合李无名经常做出意料之举的行事风格,还真是令我拿捏不准。”
瞬时,他又话锋一转,“那个李无名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战术意图给所有人,他手下的将领只会知道应该他们知道的战术布置,所以龙头要地是不可不防啊。”
阿史那薄布也是聪明之人,立刻明白了乙先生的难处,他实在是拿捏不准李承训到底真正的攻击意图是什么,又不敢完全听信于铁鞋的。
“对了,传银环过来。”乙先生眼中透出一丝狡诈。
银环已投靠突厥有些日子,可其依然寸功未立,就是他提给乙先生的情报也是极其有限的,所以乙先生对他还不能完全信任,便始终将他带在身边,未任命给其任何职务。
银环在一名兵士的带领下,匆匆进入中军大帐,忙以突厥大礼参拜过后,这才说道:“小王爷,军师。”
“银环,唐军将于今夜子时偷袭青龙峡,你认为他们会选哪里做突破口?”乙先生说话单刀直入,他相信作为原来唐军掌管谍报工作的最高将领,对于青龙峡的地势应该了如指掌。
“青龙峡狭长宽阔,四周地势险要,某认为守住龙睛之外的所有区域山岭,无论是李无名的援军,还是被困的唐军,打便是。”银环卑谦地道。
乙先生觉得他的方法的确是以不变应万变的最简单实用的办法,任你千变万化,我只用心防守便是,但现在的具体情况是他只有八万兵力,哪里够分散到山中“银环,你说的不错,老夫也是这样想的,但现在的问题是,咱们兵力不足,不许分兵守住隘口,那你觉得哪里最可能是唐军进攻的点?”乙先生又把问题绕了回来。
“龙口敖是青龙峡的门户,按理说他们应该走那里,可那里是先生重兵防守的区域,他未必敢来碰这颗钉子,除此之外,则要数龙须沟地势险要,且四通八达,因此在下认为李无名会亲率部队偷袭那里。”银环这次没有回避,当然,他的这番说辞,也是早与李承训谋划好的,目的是继续误导乙先生等人放松对龙口敖的关注。
“不错,一左一右两条龙须沟,贯穿龙口敖,接连龙角敖,甚至有一支脉可深入到龙睛附近,的确是唐军进兵的可选之处,”乙先生面上虽然波澜不惊,但却深以其言为重,又喃喃自语道:“可惜黑拓将军死后,老夫这里调兵遣将,倒是有些捉襟见肘了,还真没有适合的人人能担此大任。”
银环闻言立即躬身行礼,“小王子,军师,某来此地寸功未立,愿帮助镇守一条龙须沟。”
“你?”乙先生打了疑问,上下打量着银环,“你对自己的老部下,能下得去手?”
银环面上恭敬,却带着无尽的煞气,“在下已经想开了,与其被人冤枉,还不如就此做了,反倒心里畅快。再说,若不是小王爷和军师营救与收留,我银环早已死无葬身之地,如此活命之恩,怎能不报?”
“是啊,军师,”阿史那薄布在一旁插言道:“银环将军有此立功之意,还望军师成全。”他早年在中土历练,十分喜爱中原文明,自银环归顺之后,他便常常与之坐而论道,对其已经产生了一定的情谊,所以此刻竟然帮助银环求起情来。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是人才也是总要给他机会吧,否则也不能总是这样不信任的养着吧?乙先生打算给银环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好吧,那便给你个立功的机会,命你火速前往右须沟,独领两千兵马驻守在龙须沟通往龙口敖的要道节点上防守。”
“遵命!”银环连忙抱拳领命,他心里清楚,对方是用这两千军士买他一个忠心,之所以令其山下布防,就是担心他一旦反水,不会影响到龙须沟的防守格局。
乙先生又向他面授机宜,这才打发了他去了,而躲在帐外偷听至今的出塞鹰,见已没有在此停留的必要,也悄然抽身离开了突厥大营,走的时候,他带走了与她稀里糊涂值守了半夜的另外一名守卫。
还是那片树林,她不得已又斩杀了这名守卫,没办法,军争大事,失之毫厘,则很可能带来覆灭之灾,他将这人与之前那人埋在一处,同时从土坑中取出他之前埋在这里的弓箭,将之背在肩上。
出塞鹰出了突厥大营,又快步疾奔出有十里地,来到一处与青龙峡平行的缓坡上,这才将背上的弯弓取下,又从怀中掏出火箭,将箭只引燃火线,忙搭在弯弓之上,指向天际。
就在她将要松手,将火箭送上夜空之际,她却突然犹豫了起来,及至那火线即将燃尽之时,她忙压低箭头,“砰!”一的一声,那箭直射到了土地里,突突地冒着火星。
望着泥土中兀自火花乱窜的示警羽箭,出塞鹰心中思付起来:她当初与李承训的约定是自己一路跟踪铁鞋回归突厥大营,在确定乙先生中计,并将大部分兵力调动到龙尾防守时,便发射示警羽箭,可现在那乙先生顶多算是调动了一半守军过去,在龙头附近仍然是重兵云集,应当不算是中计吧。
第一百章 龙尾火马阵
子时将近,李承训却是心事重重,因为他始终没有收到出塞鹰发出的示警羽箭,其实他心里清楚,无外乎有两种可能,一是出塞鹰出事了,但这种可能性不大,以出塞鹰多年捕快的手段,断不至于这点儿事儿都办不了,而另一种可能性是突厥人没有中计,未将主力部队调到龙尾,他觉得是后者的可能性很淡.
但无论怎样,子时发起攻击都是势在必行,那是他与被困唐军约定好的,是无法更改的,而且他们也只有这一次机会,所以就算这龙口敖重兵云集,他也要冲上一冲。
“大将军,子时已到!”一名负责计时的卫兵,抵近李承训身前,悄声说道。
“好,发信号!”李承训果断下令。
片刻后,一支燃烧的“火箭”腾空而起,这箭的制作原理与白日间甩着浓烟的信号箭是一般无二的,只是此时装载在箭羽木桶里的可燃物体,非是甩烟的,而是冒火的。
以火箭为号,是李承训早已晓喻三军的,几乎每个部队中都有专门望天预警的人,这一刻,藏伏在龙须沟、龙口敖,龙尾的三处伏兵,加上盘踞在龙睛被困的十万唐军,同时看到了这美丽的“烟火”,却各自做出了不同的反应。
龙须沟和龙口敖的伏兵蓄势待发,却依然藏伏不动,能看出兵士们激动紧张的心情,握着兵器的手攥出都是汗水。而那被困的唐军,在薛家兄弟的率领下行动了,但却是收缩兵力,悄悄向龙头附近集合队伍,但却没有立即发起攻击的意思。唯有在龙尾,金甲和摩会率领的那作为疑兵的一万契丹武士,真正是发起了攻击,打响了青龙峡救援之战。
在龙尾,金甲和摩会早已将从辽庄赶来的万余牲口聚集到一处,用一排排绳索拴缚住它们的头颈,并将一捆捆浸透了油的芦苇束栓在它们的尾巴上,就在火箭在星空燃羽之时,那些早已守候在旁边多时的武士,立即用火把点燃那芦苇。
“嘶嘘!”以劣马为首的众牲口受到惊吓,立即嘶嚎着奋踢狂奔,而它们脖颈间栓缚的绳索仅仅能够支撑他们锁定向前的方向,便在相互挣脱间被扯得粉碎,随即这些疯牲口立即灌满了整个青龙峡龙尾狭长的甬道,奔向那对面列队严阵以待的突厥骑兵。
爱读史的人,没有不知道战国时田单孤守即墨,凭借火牛阵打败齐军,并一鼓作气接连收复齐国七十余城的典故,李承训便把那火牛换作了火马,可惜这些牲口没有角,不能令尖刀拴缚其上,否则威力更大,饶是如此,这数千的火烈马也足够那突厥人喝一壶的了。
由于龙尾地势相对开阔,突厥骑兵依据自身优势,摆开战场,打算与唐军做骑兵对决,却不料对面突然间战马嘶鸣,火光冲天,还有些似驴似羊的叫声,待他们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时,已经迟了。
那群牲口都是被惊了的,尽管品种不同,速度不一,但都是不顾死活地向前硬闯硬撞,这哪是正常人马能够受得了的?
“嘶嘘!”“嗷嘶!”
至少三分之一的突厥战马,见到那万余头燃火而来的疯牲口,都被惊得在原地团团乱转,它们想向后逃,却被后军挡住而动不得,这可苦了那马上突厥骑兵,不少人被摔下马来,再被矢惊的疯马踩上一脚,非死即伤,总之是乱做了一团。
“快撤!”图均阵中有人喊了一嗓子,众军士才反应过来,立即调转马头向后跑去,是啊,逃跑是唯一的办法,不然你一双臂膀,又如何阻挡这猛兽洪流。
前军遇到后军,后军弄清楚缘由,也立即拨转马头,可这一耽搁,那牲口大军便已奔至身后,如此一来,前军便后军,后军便前军,全都朝峡谷深处跑去,可如此机密的骑兵队溃逃,又哪能跑得开?
因此,落在后面的突厥骑兵大多被疯牲口撞飞,中间的突厥骑兵则多被前军的人马拥挤践踏而死,只有跑在前面的少数人马,才得以幸存,也是狼狈不堪。
金甲和摩会自然不会lang费如此追击的机会,他们跟随在火马阵后面,收割着一个个侥幸生存,或者躲藏在路边的突厥人的人头。
“唏嘘!”
杀进龙尾五里地,一处突然变窄的隘口时,金甲当先勒马而立,摩会与其并辔而立,“摩会君主,咱们差不多该撤了!”
这座隘口前尸横遍野,都是那些跑至此处的牲口的,有些还活着的牲口,无不低低的呻吟着,它们显然都是被那隘口中射来的羽箭射杀的,可见这里防守有多严密。
“金甲将军,你们中土有句话叫做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如今形式大好,不如我们变佯攻为主攻,直接杀将进去,如何?”摩会出言说出心中所想。
金甲指着遍地尸横,以及那燃着的尸体的片片火光,说道:“咱们这此只为佯攻,眼见前方道路崎岖,敌人必然藏有伏兵,怕是不好应对,不如见好就收吧,这也是李驸马的意思。”
“那怕甚?我契丹武士不是孬种,还比不得这万余牲口?”摩会跃跃欲试,游牧民族的战意向来浓厚。
金甲听他这比喻心中偷笑,说道:“摩会君主,从龙尾到龙头有近百里路程,期间地势险要处无数,别看咱们现在胜得头阵,那是因火马阵出奇制胜,现在那些疯马都被射杀在此处,仅凭咱们的这点儿人马,怕是过不去这隘口吧。”
摩会知他说的属实,再看看遍地的牲口尸体,不由得打了个冷颤,看来这还真不是自己逞英雄的时机,只得点头同意撤兵。
其实在他出兵之前,李承训曾特别叮嘱他说:“本不该让契丹勇士再次涉险,但现在大唐兵力不足,还得劳烦摩会君主带兵再走一趟,切记按计划行事,决不能令契丹勇士再受损失。”
金甲和摩会在龙尾搞出的动静,大大的震惊了阿史那薄布和乙先生,他们没想到自己布置在那里阻挡唐军偷袭的两万骑兵就这样被瞬间攻破,阵亡了数千将士。
幸好在龙尾有一处叫“尾骨”的地方,那里地势险要,败退的万余骑兵落在那里据险而守,射杀了汹涌而来的疯牲口,而后严阵以待,准备据此剿灭来犯之人。
这尾骨便是金甲和摩会驻足商谈退兵事宜的地方,那时,尾骨中的突厥饿狼已经在磨刀霍霍,奈何他们被火马阵冲得心有余悸而不敢冒然出击,直到那被乙先生后来派去增援的两万骑兵到来后,他们才大胆的冲杀出来,可这时金甲和摩会早已带着兵将退出了龙尾之外。
由于龙尾与龙头相距百里,因此乙先生接到的消息总会有些迟滞,就在他得知龙尾守军大败而着快马传令让他们据险而守时,他不得不同时做一个决策,是否再分出龙头的兵力去救援龙尾,难道龙尾真的是唐军主攻方向?
犹豫再三,他还是没有分兵,因为其已收到探马回报,说是在天空闪过火箭之后,那被困在龙睛的唐军有向龙口敖方向移动的征兆。他的眼线遍布在青龙峡高山之上,断然不会有误,那这又说明什么?
这说明,很可能龙尾并不是被困守军所选择的突破方向,当然,他也考虑到是不是李承训要采取双线作战,就是龙头、龙尾两处都不是佯攻,而是决战,但仔细想来,以李承训的才智,不应该出此昏招。
青龙峡的所有关隘,都被突厥人所把持,因此唐军每前进一步都将极其困难,至于突厥大军在龙尾首战失利,那是因乙先生轻敌,而李承训又有奇谋的双重作用下,才发生的必然事件,若真是双方实打实的进行关隘争夺战,那主攻的唐军根本无法推进。
“龙须沟那里战事如何?”乙先生突然询问身边的一位参军,由于龙须沟就在龙头前部,也是唐军有伏兵过去的地方。
那参军回道:“就在龙尾战事起时,龙须沟外的唐军的确也发起了攻击,不过他们只是拼命擂鼓放箭,并没有大举进攻。”
乙先生又问,“我分派银环带五千人据守龙须沟外,那里情况如何?”
“银环将军谨尊军师将令,未有出阵迎敌,始终固守待命。”那参军回道。
“军师,”阿史那薄布此时插言道:“令徒送来的情报说唐军要进攻龙尾,如今见其在龙尾的声势,或许龙尾真是对方的主攻目标。”
乙先生既未点头,也未摇头,思虑片刻后,果断命令,“龙须沟、左角敖、右角敖、龙口敖各抽调出五千兵力,以增加龙睛附近的防守力量,同时这两万兵力作为机动力量,游弋于各个防区,一旦哪里起势,就开到哪里!”
“先生,您的意思是……”阿史那薄布略有所悟,看来乙先生还是认为唐军攻击龙尾是假像,真正的威胁在龙头,或者在龙须沟,或者不在,但都不重要,有了这支机动力量,那任何一处的防守都可以瞬间加强。
“先生您看!”那参军忙用手指向星空,“那火焰又来了!”
是的,李承训又发射了一支火箭,这此才是真正反攻的号角,是指引被困唐军绝地反击的信号。
第一百零一章 龙睛白头虎
龙睛地域是一处椭圆形的空场,其面积之大足有十数里地,但它的周围却是山路难行,处处隘口,薛家兄弟之所以还能坚守,是因为他们占据了整个龙睛周围的山道,凭险而守,
突厥人以骑兵见长,不擅长山地进攻,因而进剿了几次都不理想,于是乎,他们便放弃强攻,准备放火烧山。于是今日一早,他们便开始做准备,不仅斩断龙睛周围的干枯树干作为引柴,还故意做出一个隔离区来,以防止狂风将火苗引向他处。
如今,冬季苦寒,除了不多的松柏常青外,山里的大多树木都已落去了黄叶,**裸的没有遮拦,加之天干物造,所以燃起火来很容易。
在傍晚的时候,他们终于完成了所有准备,并点燃了数棵枯树,借着凛冽的寒风,很快便燃着了一片林子,而后火借风势,风借火势,场面越演越烈,满山遍野无处不是火光,根本无法再容人躲藏。
燃烧至半夜,山上基本已经不能再隐藏了,数万被困唐军已经全部聚集在了龙睛谷底,他们背火一战的时刻到了,已经不能再拖延了。
“二弟,你看,那是不是信号箭?”薛万钧真似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见着天空中那抹绚丽的烟火,眼睛恨不得瞪了出来。
“不错,这第二枚火箭终于升空了!”薛万彻见状顿时精神为之一震,急道:“大哥,可以下令突围了!”
“好!”薛万钧立刻下令道:“白头虎听令!”
“末将在!”一名青年将官躬身领命,虽然此人身材高大,长得也是俊秀挺拔,但最引人注目的却是那与其年纪极不相称的满头白发,想必这就是他那“白头虎”称谓的由来吧。
“现在,命汝为先锋,即刻向龙口敖发起冲击,不得有误,就算全军覆灭也不可退却一步,势必要打开缺口,与援军汇合!”薛万钧大声呼喝。
“喏!”白头虎领命之后,倒退一步,便转身跨上一匹白马,左手提代马缰,将马停立在前锋营军阵前,大声道:“前锋营的兄弟们,大家随我冲!”
在四周山火的映射下,白头虎轮廓分明的面庞显得更加英武,他说完便大吼一声,双腿一夹马腹,当先冲了出去。
他手下这一万骑兵是全军中的精英,却也是队伍里仅有的骑兵战队了。原本这十万大军中就有六万骑兵,经过连日来的血战,使得人员马匹死伤无数,加之他们的防守战略是占据龙睛周围山脉做阵地防御,也不得不放弃一部分马匹,就算这仅剩的一万骑兵也是克服了很多困难才保留下来的。
“杀啊!”
这一万铁骑随着白头虎向龙口敖奔去,他们知道自己这一去,怕是有死无生了,这样也好,总好过于被大火烧死,或者被突厥兵坑杀,总要真刀真枪的干上一场,若是山外援军给力些,他们或许还有条活路。
这一万骑兵的身后是六万步兵,他们将主帅护在中央紧步相随,难能可贵的是他们的阵形竟然没有紊乱,其中盾牌兵、短刀兵、长枪兵、弓箭手参差穿插,步调一致。
白头虎带兵首先冲出了火光的包围,却令大军停止了行进,因为他未见到前方有突厥骑兵阻拦,便借着身后满山的红光,抬头四望。这里作为山火隔离区,早被削平了所有树木,但山石依旧,仍然可以隐藏伏兵,他却未见到突厥的一兵一卒。
龙睛区域本身是个阔达的区域,原来唐军被围的地方是龙睛的中后部,而突厥人放火只不过是想逼迫唐军走出这一区域,进入被突厥人控制的龙睛上部,也是前往龙口熬的必经之地。
“前军怎么停了?”那是薛万钧的声音,他快步从步兵方阵中走出,为了掩饰身份,也为了安全起见,唐军将领都未骑马而藏身于步兵队列之中。
“大元帅,突厥不在此出口伏兵,没道理啊!”白头虎单臂举着青铜熟铁棍,指向那山岭漫山遍野的空旷。
“没伏兵还不好?”薛万钧嗤之以鼻,“或许咱们的援兵干得好,突厥狼已经无力匹敌了。”
白头虎并不认同,但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否认也是无用,待二元帅薛万彻出来,他同样说出自己的疑虑。
薛万彻没有其兄薛万钧那般武断,但思虑片刻,也是没有头绪,突厥人是不可能放过他们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前路可能有更大的陷阱等着他们。
“虎子,你还是带着骑兵去前面闯一闯,我们紧随其后,事到如今,是火坑咱们也得跳了。”薛万彻愁眉未解,以商量的口吻命令道。一则他不是行军大元帅,不好直接发布命令,二则这白头虎是军中第一猛将,他依仗惯了,“喏!”白头虎领命之后,立即清点本部人马,向峡谷深处跑去。
可是但跑得数里地后,他却突然隐隐听得四处响起了锣声,但遍观左右,却是静静的山岭,未有一丝生气,谨慎的他,立即命令队伍停止行进。
“可有探马回报?”他非是全力行进,而是始终与自己派出的前方斥候保持着一定距离。
“探马方才回报,前方未有狼兵动静!”有军士立即回报。
“不对呀,”白头虎喃喃自语,就在耳边锣声消失的刹那,他猛然醒悟,“不好,中计了!速速回援!”
他已明白这是突厥人的诡计,想他连日来在与突厥人的战斗中,斩杀了不少突厥大将,但凡有他在的地方,总能给突厥人造成很大损失,因此那些突厥人有心放他过去,却拦腰斩断了跟随其后的唐军步兵。
骑兵回援,使白头虎由前队变成后队,但他骑术精湛,很快又由后队蹿到前队,数里地外,却经不得其纵马狂奔,不一会儿又当先回到步兵阵营。
他见地上虽然留下了不少尸体,但明显唐军已经稳定住阵脚,并开始分左右两路向两侧山岭突进,可山上有山石,有枯树,加之日前下了雨雪,又有突厥弓兵手居高临下的施放冷箭,唐军兵士登山非常困难。
“随我来!”白头虎马不停步,直接冲向那光秃的山坡,直到马蹄在缓坡上打滑时,他才纵身下马,正巧一只羽箭射来,被他轻巧避过,而后其展开虎步向山上疾奔,那脚下的冰雪被他踩得擦擦直响。
随着他的快速行进,更多的羽箭向他激射而来,都被他或是闪避,或是用铁棍拨打开去,可见这人明显懂得武艺,而且功夫不弱。
由于白头虎吸引了突厥弓兵手的大量箭矢,使得紧随其后的唐军压力顿减,他们或者闷头前行,或者向上发射箭矢杀敌,这一路兵率先到达这不高的山顶。
与山顶上的突厥狼兵短兵相接,这本应该是大唐步兵的长处,而他们却并未占到什么便宜。这些被唐人称为野蛮人的突厥人可真够凶残蛮横的,他们在拼杀的时候,完全不顾及自身安危,常常是自己不得活,也得拉一个垫背的。
俗话说,这再凶狠的人,也怕那不要命的,况且,这些突厥人来到大唐劫掠,本身便是生活难以为继的不得已之举,在如此性命攸关的关键时刻,他们当然是奋不顾身了,所以,这一对一的时候,唐军根本不是对手。
幸好有白头虎在,他舞动大棍好似蛟龙,大开大合,气势磅礴,有斩杀一切,阻挡一切威势,哪里危难,便杀向哪里,以一当十,所向披靡,可他也只是一个人,就算浑身是铁又能捻几颗钉?
在斩杀这座山头数十个突厥兵后,眼见到其他攻山部队还在半山腰出停滞不前,便钢牙一咬,再次将长棍插于后腰的束带中,俯身拾起地上突厥人散落的弓矢,大喝一声,斜向旁边的山体跑去。
青龙峡是狭长区域,两侧山峦几乎是同等高度,他已经突破一隅,现在顺着山顶跑,自然等于是抄了狼兵的后路。
“嗖嗖嗖!”白头虎箭无虚发,一边跑,一边射,遇到抵近的突厥狼,便手脚上伺候,若是杀到了狼队里,便抽出背后的长棍一顿捶打。
在他的身后,始终跟随着那些与他突击上来的军士,他们虽没甚武功,却是越战越勇,毕竟也都是训练有素的兵将,帮助白头虎打掩护,斩杀漏网的突厥狼兵,还是游刃有余的。
很快,在白头虎的带领下,唐军又攻下一个山头,向龙口敖的方向又进了一步,而此时的白头虎浑身上下已经血红一片,都是别人的血。
就在白头虎以一己之力,抢占山头制高点,试图为被困大军打通路的时候,李承训在攻击龙口敖的过程中,也遇到了强大阻力。
如果说薛万彻指挥的唐军在由内向外,从龙睛杀向龙口敖,那么李承训就是要从青龙峡外杀进龙口敖,撬开这条青龙的巨口,为从内向外突厥的唐军打开一条生路。
第一百零二章 骓不逝兮可奈何
青龙峡是条狭长的谷道,纵横上百里地,期间有三段咽喉要道被老百姓成为龙头、龙腰和龙尾,而每段要道都有其各自不同的特点,总之这些地方组合起来,这峡谷便好似一条蜿蜒崎岖的卧龙,躺在草原之上。
就说这龙头,在靠近幽州城的方向,是这条峡谷的主要入口,其地势特点极其特别,形象点说,还真像个龙头一般,否则这峡谷也不会叫做青龙峡了。
龙头之上,有一块突出的区域被称作龙口敖,它形似龙口,突出于龙头之外,有方圆数十里地阔,其前后有两处主要隘口,一处向外对着幽州方向,叫龙牙隘口,另一处在内通向龙睛区域,叫龙咽隘口。
李承训现在要做的就是夺取占领龙牙隘口,清除掉那附近的一切突厥士兵,为被困的薛家部队守护住这条生命通路。
站在龙牙隘口前,他不禁感到一丝奇怪,远处那横跨两侧山壁,形龙牙的隘口上,竟然未有一兵一卒,难道那些伏兵藏在四周的山里?想到这里,他抬眼向两侧光秃秃的山岭上望去,也不见有什么异样。
“此处险要,狼兵不可能不防!”李承训为了救援被困唐军,不得不立即发起攻击,但他却是心中狐疑。
思虑过后,他决定将一万骑兵分作两部,一部五千弓骑兵作为主攻部队,攻击龙牙隘口,待他们杀奔到那隘口底下时,立即弃马抢攻关隘,而不是长驱直入龙牙隘口,以免孤军深入被俘。
另一部五千兵马作为策应、辅助、掩护队伍,于主攻队伍两侧协助攻击。之后,他又交代了自己能想到的一切突发状况,以及应对之策,特别是针对有突厥狼骑从龙牙隘口下杀出时,救援部队如何包围侧击,掩护主力部队继续强占隘口。
交代完一切,李承训拨转马头,高声喝道:“兄弟们!随我杀!杀!杀!”
说话间,他已一马当先的向那怒张着嘴巴的龙牙隘口奔去,待最后一个杀子出口之前,已经快出战队有十个身位之远,他同样要以自己为标靶吸引火力,来为手下争取更多存活的空间。
三里……二里……一里……随着李承训纵马奔腾,距离龙牙隘口越来越近,但他却依然看不到丝毫有狼兵防守的迹象,心里也越发地感到不安,这太反常了。
“四百米……三百米……二百米……扑通……”
就在李承训即将抵达龙牙隘口时,他的敏锐感觉终于应验了,“扑通”一声响过后,他感到马头一沉,随即身子前倾,座下那匹踢云乌骓马,沉沉的向下坠去。
“啊呀!”他反应迅速,立即试图勒马上跃,但那马蹄踏空根本无处着力。
“嘶嘘!”踢云乌骓马庞大的身躯陷到坑中,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惊叫。
那叫声惊得李承训心惊肉跳,他感觉自己的声音都颤抖了,“大黑!大黑!”他猛力的拽着马缰,他感觉到座下的乌骓马受惊了。
“嘶嘘!”撕心裂肺的咆哮着,可同时也好似爆发出无限的力量,居然在它落地的那一瞬间不仅未有摔倒,反而挺直了身子,后退绷直,前腿弯曲到一半,双蹄趴到了坑沿之上。
这坑足有一米深,乌骓马直立起来,其头颈刚刚过了坑沿,“嘶嘘!”它又是一声惊叫,双蹄用力的同时,后退猛蹬坑壁,竟然又从那坑内蹿了出来。
“大黑!”李承训未想到这马如此神勇,就在马蹄失陷的那一刻,他还未做出反应,该如何防止马匹在深坑能受伤,便见那乌骓马又带着他回到了坑上,怎能不令他感到欣喜?
踢云乌骓马大黑是上来了,可紧随在李承训身后的数百匹战马却都陷到了大小不同的陷马坑中,他抬头望着这一切,却无力阻止,那个心疼啊,真恨自己思虑不周,未想到对方会有如此安排,“难道乙先生算到他要进攻龙口敖了?”
其实是他多心了,那个乙先生是在所有通往龙头关隘的要道上,但凡能行走大队骑兵的地方,都挖掘了陷马坑。
“嘶嘘!”踢云乌骓马又是一声惨叫,随即李承训便听到轰隆一声,他忙回头探望,却见乌骓马大黑庞大的身躯已然倒在自己脚旁,看那肚腹间不规律的起伏越来越明显。
天色太黑,但只要有月光,就挡不住李承训鹰一般的眼睛,他发现踢云乌骓马肚子下面白花花一片,心中悚然一惊,“大黑!”
他一跃跪倒马前,伸手一探,地上全是湿漉漉一片,是血,而那白花花的东西,正是乌骓马的肚肠,若仅仅是这肚皮划破,以李承训的医术,或许大黑还有一半的机会得活,可现在的实际情况是大黑的马腹,已经被尖刀戳烂了。
大黑倒在地上,除了方才那几声怒吼外,再发不出太大的声响,只是喉舌间嘶嘶的婉转低鸣,似乎在向李承训诉说着无尽的不舍,而它的眼中竟然也滴出豆大的泪水。
“大黑!”李承训也已泣不成声,他是响当当地汉字,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这虽然是匹马,但他早已将它当作兄弟。
他一边摸着大黑的毛发,一边怜惜地看着大黑那眼中的泪珠,脑海中与之同生共死的场面快速闪现着,他想起乌骓马夜护公主,想起自己战万马堡,攻大青山,闹幽州城,每到需要它的时刻,它总是挺身而出了。
大黑紧凑地打着鼻突,张着嘴,好似呼吸都很困难,但它却在努力地伸展自己的马头,蹭着李承训伸来的臂膀,蹭着蹭着,终于不动了,那头脸旁白色的气息也消失不见。
“啊!”
李承训也被彻底激怒了,他猛然挺起身躯,顺手抓住正要疾驰而过的两名大唐骑兵的马缰,将他们的座骑勒得团团打转,那两匹马最终轰隆一声跌倒,将那两名军事摔得七荤八素。
“将军。”那二人捂着腰腿,从地上翻滚起身。。
“将我的战马拖出战圈,好好守护着,待我回来!”李承训眼中喷火,语出雷霆,喝得那两人激灵一下。
“还不快去!”见那二人发愣,他又是一声大吼。
“是,是”那两人吓得忙去召唤同伴搬抬那马匹的尸体。
李承训巡望战场,平坦的道路上共有前后五处大坑,跌落战马无数,有未死的士兵的还在向上攀爬,而更多的大唐骑兵未有得到主帅停止进攻的命令,仍然绕过陷坑继续前行,可当他们到得龙牙隘口下,还未来得及下马,便又被那隘口上突然出现的突厥人用鸣镝杀得人仰马翻。
“鸣金收兵!”李承训猩红着双眼,不得不下达了退兵的命令,现在队伍已经被打散,这样硬冲根本不是办法。
………………
突厥的中军大帐已经移驻到龙口敖与龙睛之间,因为现在的局势很明显,无论是被困的唐军,还是山外的李承训援军,都在向一个方向攻击,那就是龙口敖。
乙先生虽然在战前被李承训用计骗到,将兵力分了一半到龙尾,使得在探明了李承训的主攻方向后,顷刻间无法回调这些兵力,但他老奸巨猾,在龙尾受挫之时,凭借他敏锐的感觉与丰富的军争经验,未有再调派兵力去救援,保持龙头留有了足够的兵力,现在,事实证明他是对的,并且将李承训的攻击打退,算是扳回了一局。
“军师真乃神人也!”阿史那薄布闻问得战况后,深深为乙先生鞠了一躬。
他本已对李承训佩服得五体投地,认为其是不可战胜的战神,甚至决意退兵,可现在看来,李承训终究是人而不是神,而他的军师也可以战胜那个所谓的“战神!”。
“小王爷谬赞了!”乙先生连连摆手,“这一隅的胜利,未必是全局的胜利,这个李无名极其不好对付,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后招。”
“军师谦虚了,正如您所说,只要咱们扼住隘口,他们便无可奈何!”阿史那薄布竟然有些洋洋得意起来。
“老夫已令龙尾守军留存一万,其余两万速速回援,直插薛万钧的背部,只是龙尾距此太远,怕是要明日晌午方能赶到,到得那时,必是大唐官军全军覆没之时。”
乙先生对此战的信心逐渐确立,他在龙尾战失利,但龙口敖初战却得胜,二人可谓是各胜一局,半斤八两,这一点对于即将失去信心的乙先生格外重要。
就在二人指点战局之际,一名兵士进帐奏报,说是耶律黩武求见。
“什么?”阿史那薄布怒喝,“他还敢来?”
乙先生沉思片刻,对他道:“这老东西既然敢来,必然是有所依持,虽说他杀了图那英等人,但人死不能复生,我们记恨也是无用,若他此刻能为我等所用,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他的武功不错。”
“这种反复无常的小人,会为我们所用?其是那李无名的内奸也说不定!”阿史那薄布恨恨地道。
听闻此言,乙先生还真是犹豫了,毕竟李承训诡计连连,还真难说这耶律黩武是否已被其收买,往往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却总是被李承训做到。
乙先生在帐中来回踱步,快步思谋着该如何处理此事,最后下决心道:“还是要见一见,看他怎么说,只要他不是李无名的人,便一定会为我们所用,”他深知敌人的敌人便是自己的朋友的道理。
阿史那薄布向来对乙先生信任有加,自然不再坚持,但他却提出自己还是回避一下。这也是乙先生心中所想的,毕竟耶律黩武可能存在的危险系数很高,他们不得不做防备。
阿史那薄布从军帐后门离开,耶律黩武便跨步而进,进来之后竟然纳头便拜,双眼泛红,带着哭腔喊道:“老哥哥救我!”
第一百零三章 两只老狐狸
耶律黩武与乙先生年纪相仿,而且在他投降突厥的过程中,乙先生确实充当了主要的引荐人与担保人,因此二人的情意算是有些。
“黩武,你这是怎么了?”面具之后的乙先生故作惊讶,心中却是充满鄙夷,他已从铁鞋口中得知那晚突变的始末。
“幽州城破,族人反目,我那儿……”耶律黩武哽噎着竟然说不下去,“我的儿呀!”他终是大喝一声,老泪纵横。
乙先生望着跪伏在地哭哭啼啼的耶律黩武,突然单刀直入,语带轻蔑地问道:“黩武老弟,你不厚道啊,竟然杀了图那英,使得我那七千突厥勇士尽皆被俘?”他知其敢来必是想好了托词,他这样做,只不过是想令其难堪,并试图从中搞清这老家伙为何而来?
“什么?”耶律黩武闻言一怔,忙解释道:“误会了,一切都是误会,老朽原本与图将军商量好,只是做做样子而已。可恨那李无名买通了老夫的手下,那些叛徒听命于那小子,是他们杀了图将军,真不是老朽授意的。”
落难的凤凰不如鸡,他在乙先生面前自贬身份为“老朽”,想在数日前,他们在一起称兄道弟推杯换盏呢。
见他将责任推得干净,乙先生冷笑道:“那声杀是你喊的,随即他们便人头落地了!”
“哎呀,误会,”耶律黩武果然是有备而来,“我那声喊,是要小的们去杀了李无名,谁知道那些人被那狗杂种收买,竟然向图将军几人动了手。”
“是这样,险些误会贤弟了!”乙先生一副醒悟的口气,同时也假意上前扶住他的手臂,“我说嘛,贤弟断不至于如此无义!”
根据铁鞋回报,只有反绣金莲花的耶律家武士才是被李承训收买的,而杀图那英那几人,都不是李承训的人,但乙先生觉得没有必要再继续揭穿他,对方又必是混赖一番以为搪塞,他便装起了糊涂,打算再利用耶律黩武一次。
“老哥哥,现在老朽无家可归,您得帮人帮到底,给我在军中谋得一个职位。”耶律黩武早已放下脸面和身段了,毕竟他现在是光杆司令,又被大唐通缉,也只有投靠突厥一条路了。
“老弟这是说的什么话?你为我突厥大爷抛家舍业,老哥哥心中都有,只是……只是……”说着说着,乙先生面上显出为难之色,因有面具挡着,无人得见,但那语气却表现得淋漓尽致。
“老哥哥,怎么?”耶律黩武也是一代枭雄,此刻走投无路来装可怜,心中却是明镜,对方怕是要说出些什么来为难自己。
“哎,不瞒老弟,老哥虽然信得你没有谋害图那英,可小王爷不信,众将官不信,都说你投靠了李无名,要将你碎尸万段呢!”乙先生摆出一副无奈的姿态。
“这,这……”老奸巨猾的耶律黩武摆出一副惶恐的摸样,“还请老哥哥代为周旋啊!”
乙先生装作决心难下,在帐中踱了几步,而后低声道:“黩武老弟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也可以说是为了帮我,我倒可以代你分说分说,只是老弟要拿出些诚意来,让将军们信服才好。”
“老哥何意?但说无妨?”耶律黩武懦懦答道。
“这样,现在李无名正率军攻打龙口敖,他的功夫你心里清楚,你去将他擒杀了,那小王爷和众将官自然信你。”乙先生阴森森地说道。
“什么?”耶律黩武一惊,他的武功是不错,但见识过李承训那诡异的功夫还真是心里没底,否则也不至于在幽州耶律家老宅脱逃来此了。
“老弟莫惊!那小子的功夫的确邪门,老哥哥怎会让你独自对敌,”乙先生握住他的手,在他耳边低低交代着,听得耶律黩武严肃的面容渐渐舒展开来。
耶律黩武走后,阿史那薄布转身而出,“军师可是又有妙计?”
“嘿嘿!”乙先生隐隐冷笑,“这老匹夫企图哄骗于我,着实可恨,待我用他之后,再取他性命,说完,二人相视大笑。
乙先生与耶律黩武这两只老狐狸面上称兄道弟,实则相互欺诈,可这场暗战最终还是乙先生胜了,因为耶律黩武自以为他的巧言令色可以骗得乙先生信他,却万没想到乙先生安插在唐军中的内奸并非是银环,而是铁鞋,而那个铁鞋已经将那日夜宴发生的事情详细的报告给了乙先生,包括那不被人注意的反绣金莲花细节。
被围唐军在龙睛通往龙口敖的路途上,同样步步惊心。薛氏兄弟为了避免遭到两侧山陵上突厥人的埋伏,索性指令部队在峡谷上方向前进军,这的确是一个规避风险的办法,但有一个最大弊病就是速度立刻慢了下来。
一方面,山上冰雪坚实,格外湿滑,使得兵士行走极为不便,另一方面,山势险要处都有狼兵把守,所以唐军每过一处,都要喋血一方,能打通过去已经不容易,何敢再追求速度?不过幸好有那会武艺的白头虎在,每每遇到难过之处,都由他身先士卒的杀个里出外进,才能突破。
走了一夜,杀了一夜,被困唐军依旧距离龙口奥还有相当远的距离,而兵士们已经疲惫不堪,不得不停止行进,进行休整。
同样在停军休整的,还有龙牙隘口外的唐军,在进攻龙牙隘口失败后,李承训便令部队开始休整,他很担心暗夜昏黑,敌人再有什么陷阱,所以没有发起二轮攻击。
躺在行军床上的李承训,虽然闭着眼睛,却在心中想着心事,分析着战局。
突厥骑兵没有在昨夜趁乱冲出龙牙隘口,打他这条落水狗,定然是乙先生叮嘱过此处守将,严令其不许出兵追击。乙先生的想法很明确,就是凭险而守,以逸待劳,任你风起云涌,我只独坐一隅,把住关口,你飞不进来便好。
这是非常毒辣的一招,也是完全采取守势的一招,更是用在此时此处最为合用的一招,因为现在双方都已经基本确定,谁都不会再有援兵出现,那这场消耗战最后拼的便是现有的这些人。
由此看来,这对于李承训来说是被动的,因为对方有地势天险,可随时聚兵、散兵,他们只要守在隘口处,射杀唐军,阻止唐军进攻便好,待青龙峡肚子里的唐军被收拾干净,他们再势如破竹的冲出来,碾压一切,根本不算问题。
而浩浩汤汤而来的十万大军,之所以被围困,便已经说明了其主帅带兵的能力不如乙先生,如今又被围了数日,相信兵士们的斗志早无,再看那红彤彤烧了一夜的山火,这支部队分明是凶多吉少。
“啾!”一声鹰鸣,小金鹰再次飞来。
李承训摊出手掌,令它落在其上,却见其尾巴上有处焦黑,这无疑是山火烧的,只是不知它是如何灭的火?见小金鹰的黄豆眼来回滚动,看不出丝毫的痛苦与疲惫,他这才放下心来,赞叹道:“好样的!”
看过金鳞鹰的暗信,得知向龙口敖突围的唐军,其受到层层阻击,行动缓慢,距离龙咽隘口尚有二十里地距离,但这也算是个好消息吧,至少他知道薛家军还存在。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为了搞到这点儿消息,李承训可谓是费尽心思,他令出塞鹰跟踪铁鞋的同时,令金鳞鹰潜入龙睛被困唐军的阵营中,并特别叮嘱他不要参与到战事中,只在外旁观就好,他们的任务是作李承训的眼线,而连接他们的视神经便是小金鹰。
此时,天色已然发亮,李承训这才注意到龙牙隘口前的陷马坑可不是五个,在两侧还各有三个,想是昨夜昏黑,又是兵荒马乱,并未看得清晰。
那黑洞洞的大坑边缘上,尚有许多军士和马匹的尸体,由于昨日撤得匆忙,他并未着人抢回,如今在关隘上空竟然盘旋着几只秃鹰,想是冬日寒冷,吃食不多,它们注意到了下面的美食,却见这里面人头不少,而又不敢贸然下来。
看着如此惨烈的画面,李承训心如刀割,他高声喝道:“兄弟们的血不会白流,我这就去拿下这个关隘,给兄弟们祭奠!”
随即,他便下达了一道出人意料的命令,点唤百名敢死之人,组成敢死队,从侧旁的山崖冲击龙牙隘口。
时不待我,他必须要尽快拿下这处隘口,攻入龙口敖,才能减轻被困唐军的压力,而正面攻击显然不行,那就只能凭借自身的勇武,从侧面攻击,以一击之力,定下这龙牙隘口。
待那百名勇士列队之后,李承训站在众人面前,鼓劲道:“兄弟们都放心家里,我已令书记写下你们的籍贯出身,无论此役生死,都以黄金百两以慰忠魂!”
他不想让铜臭染毒了这些忠勇之士的忠心,但他必须给大家一个交代,而后又说道:“那是安家费,我知道兄弟们不为那些,你们为的是舍掉得一身骨肉,铸就咱这大唐壮丽河山,报效大唐,虽死无憾!”
“报效国家,虽死无憾!”
“报效国家,虽死无憾!”
……
众将士脸上迸发出坚毅的神采,同声呼喝着,经久不息。
为名,战死疆场,他们义无反顾;为利,怕是活了一辈子,也赚不到这么多黄金啊,用自己的一条命,换家里数辈的富庶,值了。
李承训失了乌骓马,便随便找来一只翻身上马,却见贾墨衣也翻身上马,随在他侧旁,“墨衣……”
“少废话!”贾墨衣根本未拿正眼看他,但那一脸的傲气已经说明了一切。
龙牙隘口上有何凶险不得而知,她担心李承训双拳难防四手,好虎架不住群狼,她的复仇大计还需要他来帮助完成,绝对不能令其有任何闪失。
另外,她对于国家的概念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但她还是希望父亲贾维曾经镇守的幽州,还属于大唐的子民,有鉴于此,她义无反顾。
见她如此坚决,李承训也没有办法,其实他心里清楚,贾墨衣是他最大的助力,有她在,可以大大缩短他夺取关隘的时间。
“兄弟们,随我冲!”
第一百零四章 血战龙牙隘口
这一百零二名勇士,策动座下战马,急速向龙牙隘口下跑去,他们的目的是要冲击到隘口之下,在隘口与峡谷两侧的山岭间寻得一条山路攀爬上去,当然,那里肯定会有突厥军士的防守,但李承训不在乎。
面对山岩上激射而来的箭羽,勇士们或是躲藏于马腹闪避,或是用马刀将其拨乱于马下,奈何距离虽短,但对方箭羽密集,即便有李承训一马当先,吸引了大多的火力,待这队骑兵冲到山下时,也仅剩不足三成。
“快,兄弟们先隐蔽起来!”他贴身在墙壁上,一边呼喝着,一边抬头望向藏于其上数米高处的突厥守军,而此时,那些个狼子也正从断崖处探头向下张望。
“将军,快闪!”说话的是一位叫王忠的将领,他见半崖处那十几个突厥人已拉开强弓,赶紧出言提醒。
李承训当然见到了对方的动作,却根本没有放在眼里,没有武林高手在场,是谁也奈何不了他的,“你们速寻山路上山,咱们在上面汇合!”
说完,他猛一转身,好似一只猿猴,手脚并用,向山顶爬去,而此时断崖上的羽箭如蝗飞射,却见他左移右避,瞬间便躲过去所有攻击,在那山壁上飞奔如履平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蹬到崖顶。
贾墨衣在他启动之时,也立即探臂向上攀爬,她体态轻盈,动作却文雅多了,从其背影来看,好似那黑衣仙子,在崖间翩翩起舞,当然,其速度也是极其迅捷的,但相比于李承训的速度,还是逊色太多。
“乖乖,这是人吗?”崖下那仅剩的三十几个敢死队员都是抬头望天,一脸的震惊与惶恐,这岩壁几乎垂直上下,虽有凸起与枯树可供人攀爬,可也不能如此迅速吧?都说这李无名神异,难道是妖孽吗?
“还不快上!”王忠虽也震惊,毕竟其是将领,反应最快,一声断喝后急寻可攀爬的山路小径向上爬去。
李承训的迅猛令突厥守军措手不及,至于短兵相接,他们更不是对手,已经翻身上崖的李承训不费吹灰之力,便撂倒了二十余人。
那些突厥狼子,见李承训好似一条游蛇一般,极其怪异的扭着身子向他们撞来,而碰上他这条“蛇”的同伴,都好似着了魔一般,无不被他撞得拧着劲儿的跌落出去,大多滚到了悬崖之下,无不被吓破了胆子,纷纷后退。
贾墨衣随后而至,但她并没有出手,一来这地方不阔,她去了反而碍事,二来李承训对敌绰绰有余,她的任务是为他守护,以防其他的偷袭,因此只是偶尔为他阻挡几只冷箭而已。
凭借一己之力,李承训很快就将突厥守军挤压出而来半个龙牙隘口,而此时那剩余的三十几个敢死队员也终于在毫无压力的情况下,从下路攀爬上来,他们紧跟随在李承训的身后,斩杀那些落单,或者企图藏匿的突厥散兵。
突然,那些个败退的突厥守军竟然不再继续后退了,接踵摩肩的堆积在一处,而从人群中走出一个人来,那魁梧的身形格外引人注意,很显然,是这个人稳定了乱军。
“耶律黩武?”在黎明的晨曦中,李承训看清了那人的面貌,真未想到这家伙居然又混到了突厥营中,而突厥人居然也接纳了他?
耶律黩武于三丈开外停住身形,他双掌下按自然垂于身体两侧,可胸口却是起伏不断,显然是心中怒极,在强自忍耐,“李无名,耶律风不过竖子尔,是你!是你在背后捣鬼,才迫得老夫家破人亡!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哼,耶律黩武,你在这里最好,还省得麻烦我去找你,闲话休提,看招吧!”李无名说话间便要动手,却被贾墨衣伸手阻住。
“将这个老东西交给我!”贾墨衣是从牙缝里咬出这个几个字的,随即也不待李承训发话,揉身便上。
若不是耶律黩武献城,她父亲贾维根本不会孤身入城,也就不会被八证道金刚围攻而死,所以说,如果将贾墨衣的仇人排位,那这耶律黩武无疑排在首位,其后才是铁鞋、八证道金刚、阿史那薄布和乙先生等人。
这是军争,不是逞匹夫之勇,所以在贾墨衣与耶律黩武动手之际,李承训也没有闲着,他带着手下那三十几人,立即寻那挨挤在一堆的突厥守军冲杀过去。
龙牙隘口上,虽有近两千名的突厥守军,但那是分散在整个横跨两边峡谷的整个龙牙口上的,而由于这里环境地势的限制,是不可能全都集中于一点的。
所以,李承训就好似吃豆子的贪吃蛇一样,他从龙牙隘口防线的一角开始,沿着关隘横向向前推进,别他仅有三十几人壮声势,由于其本身天生神力,又是百兽拳打底,太极拳为用,一人当先,所向披靡,这杀将起来,却是声势如潮,他若将龙牙隘口打通,那自己那三十几人可防守不起这狭长的关口,因此他在冲击这隘口前,便已经留下遗命:“在其夺取半个隘口之时,立即再来三千唐军增援,势必要完全控制住这处隘口。”
他选择这个火候,是因为不出意外的话,那时的狼兵已无暇顾及奔驰而来唐军人马,偶尔有人向山下射箭,也是杯水车薪,不足以产生杀伤效果。
现在,那三千兵士早在隘口之前弃掉马匹,已经有人陆续攀上隘口,加入到战团,而李承训也已率军突破隘口中轴,但是杀到此处,却是受到了来自对方的强大阻力,因为突厥也增兵了。
“搜嗖嗖!”一排箭羽从对方阵营中排射过来,李承训正向前冲锋,眼见是避无可避,还好他右手带着夏雪儿送他的那只冰蝉丝手套,忙用手去拨打阻拦箭只,再加上自己的蛇式变换,继续向前蹿行。
人体极限是自然规律,到了一定程度便无法突破,李承训不可能一把揽住前后射向自己的数十只箭羽,更不可能再将它们打回原处,纵然是高手,可以用硬气功承受箭只的击打,或者全部打落这些箭羽,也绝对不会是件轻松的事情。
“杀!”
他大吼一声,又滚身钻进狼兵阵营,他必须要尽快将这些突厥人驱除出龙牙隘口,让自己的人充斥期间,守住各处关口,以防止龙牙隘口后的突厥骑兵冲杀出来。
其实,他现在率队攻击龙牙隘口是在冒险玩命,他赌龙口敖内的骑兵没有乙先生的将令,不敢冲出龙牙隘口,试想,若是在龙牙隘口双方混战,各自无暇他顾之际,隘口内的一万突厥狼骑从内杀出,那外面剩余的七千唐军,便岌岌可危了,至少会使得李承训争夺龙牙隘口变得毫无意义。
赌不适用于任何平庸的人,因为任何的赌博,除了需要那么一点儿稍稍需要出现的运气,其余都是要建立在大量的计算与调查基础之上,才能获得成功的,李承训是有准备,有其充分的依据。
一来,昨日他兵败如斯,对方都没有冲出隘口追击,显然是受到严令,不许出关,而此时隘口上争夺正紧,所以他赌,那一万突厥骑兵是不敢贸然出关的。
二来,李承训很庆幸自己得悟太极拳,掌握了虚实要领,这使得他配合上百兽拳的诡异步伐,在突厥兵士中穿梭犹如鬼魅,可以以最快速度占领隘口。
一旦占领的龙牙隘口,他将能控制住隘口两旁的行军,而他此战的目的便已经达到,为被困援军守住这条生命通路,而他隘口之外的那七千骑兵,将作为机动力量,等待着他们冲锋发威的那一刻,而不用担心被内力冲出的突厥骑兵冲击。
冲上龙牙关隘的三千唐军,迅速分散到原本属于突厥人的防守阵地,将一切守城器械,全部转向了关内,而李承训依然在率领一少部分唐军再继续碾压突厥守军。
以他的武功,斩杀那些近前的突厥士兵如砍瓜切菜,所以他的注意力非是在自身安危上,而是在身后的贾墨衣与耶律黩武的对决中。
他数次偷眼看向二人,见他们杀得难解难分,未想到二人的武功同样了得,这耶律黩武也便罢了,毕竟年岁在那里摆着,可贾墨衣如此年轻竟也这般修为,实在难得,这样也好,有墨衣牵制耶律黩武,他便可以放心杀敌夺关。
此时,龙牙隘口已有三分之二的区域被唐军占领,眼看便可以将隘口上的突厥狼兵全都驱赶出去,可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好多突厥步军,占据了隘口下有力地形,向隘口之上突发箭矢,那漫天箭羽竟压得关隘上的唐军抬不得头来。
与此同时,关隘两侧的驰道上,那些被压下去的突厥步兵又开始抬头反攻,而那龙口敖中的一万突厥铁骑也突然启动,向龙牙隘口下的通道猛冲而来。
是乙先生来了吗?不然突厥骑兵因何敢动?军情万变,令他来不及思索,忙喝道:“不好,兄弟们,立即展开防守队形,势必要将突厥骑兵阻挡在关口之内!”
“是!是!是……”
那些已经卡在隘口要害上的唐军,就地拾起突厥兵弃在地上的弓箭和落石,向关隘之下那奔驰而来的突厥骑兵招呼了过去。
唐军素养很高,而且早在攻击之前,李承训就已经给他们明确了战术:此战不为歼敌多少,也不惜自损多少,务必要掐住龙牙关隘,为受困的唐军守住这一条生死通路。
“啊!”一声惊呼从其身后传来,他急忙稳住身形,猛然回头,见贾墨衣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倒飞撞到山壁上,吐出一口鲜血,顿时人事不省,而她胸口之上,还有一杆狼牙羽箭没进去大半个身子。
第一百零五章 苦战三金刚
“墨衣!”李承训心弦猛震,他虽对其没有非分之想,但如今朝夕相处,倒也生出了许多情分,何况还是贾维临终托孤给他。
“嗷!”的一声,李承训心中急切,本能的虎式出手,向耶律黩武猛扑过去。
耶律黩武本想再给贾墨衣补上一掌,却听得身后风声不对,连忙回身打出两掌。
李承训见他双掌袭来,立即左右双手同时画圆,向耶律黩武手上搭去,在触碰其手腕的一刹那,却感觉手臂上一股大力袭来,将他双手不由自主地震脱开去,这是他太极拳练成之后头一次失手,便知对方不好对付。
“蛇式!”“鹰翔!”“猿攀!”“龟藏!”……
百兽拳已经融入其身体里的每一个毛孔,危机时自然本能的使将出来,环环相扣,招招诡谲,而且他还将太极推手参与其间,竟然将个耶律黩武逼得手忙脚乱。
他不知贾墨衣现在情势如何,虽然有唐军军士将其救起,可眼见着她一动不动,总不如自己亲自为她救治来得安心,可这耶律黩武也真是难缠,这种急切憋在他心里,反而令他铆足了劲要尽快置其于死地。
耶律黩武左支右搪终于有些吃不消了,一来对方行动诡异,二来对方那手上好似有着魔力,但凡接触到便会感到一股旋转之力似要将自己绊倒,虽然他内功浑厚,却好似招招打到棉絮上一般,自然处处受制。
“呜!”一声尖锐凄厉的破空之声响起。
李承训忙侧身躲避,却见是只狼牙羽箭,刚好从自己鼻尖上闪过,这要是慢个半分,岂不是糟糕?这是何人?这是何等箭法?即便自己的百兽拳身法才堪堪躲开,难怪贾墨衣会着了道。
他瞥眼看去,见这暗箭来自关隘之下,一个身着青衣头戴面具的人,手中拿着强弓,看其脸上的面具青面獠牙,不是乙先生是谁?
耶律黩武得以喘息之机,揉身复上,虽然他对李承训的武功十分忌惮,可有乙先生背后撑腰,他自然胆子便壮。
李承训与他又斗在一处,心中却是极度不安,虽然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但他是人不是神,还是显得有些急躁慌乱起来。
他被耶律黩武缠住无法分身,而乙先生竟带着援兵亲自前来助阵,那龙牙隘口将岌岌可危,还有他身后牵挂着贾墨衣生死不明,怎能不令他魂不守舍?
“呜!”又是一阵劲风袭来,李承训这次有了防备却因心绪不宁未能躲得干脆,“嚓!”的一声,左上臂连皮带肉被那狼牙箭羽啃去一块。
百兽拳讲究敏锐,在敌发动之前,以其料不到的形态发起攻击,而太极拳讲究以静制动,后发制人,二者都需要施用者冷静,他被这一箭伤得终于恢复了清醒,不禁额上见汗,“此战事关成败,一定要稳住情绪。”
思虑间,他竟然缓缓闭上双眼,双手垂于前胸,好似要摒弃外间一切诸多纷扰,仅留下头脑间的一丝清明。
在黑暗中,他感觉有两道劲风向自己两侧太阳穴袭来,他没有动,再近些,再近些,当他感到那股劲风已然将要破皮而入时,立即向后一个撤步,同时右手画弧上抬,抵住对方双臂的一刹那,他又猛然一低头,向前撞去。
“哎呀”一声怪叫,耶律黩武未想到李承训在毫厘间躲开了他的攻击,并顺势撞向自己,他此时招式用老,根本无法阻拦对方的攻击,只得用力聚集于胸腹间,生生受了这一下重击。
李承训撞到耶律黩武身子的一刹那,猛地睁开眼睛,同时左手跟上,又抵在了对方小腹之上。
“嘿!”他突然浑身发力,将其整个身子打飞出去,他那天生神力配合上百兽拳的独特手劲,加之太极拳的旋转之力,威力竟不亚于耶律黩武浸淫数十年的淳厚内力。
“呜!”一杆狼牙箭又随风而至,他这次却没有试图躲避,而是用双手揽出数个圆来,一下一下拍打着那激射而来的箭尖,直至卸掉了这箭羽最后的冲劲,并使其调转了方向,他才最后猛力的推送出去,直奔耶律黩武的胸口。
耶律黩武方才被李承训大力打倒,撞在旁边的山壁上,由于其腹部丹田部位遭受重击,那里绞痛无比,其刚刚坐起,头还未抬。
“噗!”那狼牙箭正好刺中了他的心脏,并穿透过去,直接将其钉在了身后的岩壁上,他这才茫然地抬起了头来,似乎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李承训与耶律黩武距离太近了,他又是一气呵成不停歇了来了个移花接木,耶律黩武哪里有防备?
“墨衣!”李承训无暇理会耶律黩武,忙纵身到贾墨衣藏身之处。众兵士为了安全起见,已然将贾墨衣藏在了一处内凹的岩缝内。
气息微弱,怕是九死一生了,李承训竟然摸不到贾墨衣的脉搏,唯见其颈动脉还在微弱的跳动,其致命伤在胸口箭伤。
若是寻常羽箭,就算中箭,只要不盲目拔出箭头,倒也无妨,偏偏这突厥人用的狼牙羽箭周身好似狼齿一般充满凹槽,即便你不拔箭,那伤口内的热血也会顺着箭杆上的凹槽缓缓流出。
李承训抱着昏迷不醒的贾墨衣算是束手无策了,他唯一能做的便是点中她胸口的几处要穴,以减缓血流的速度,可是现在贾墨衣的伤口在心脏附近,他强行封堵住她的胸口大穴,导致心脏不过血脉,或者缓过血液,对人的身体损伤巨大,他这真是前狼后虎,左右为难了。
就在他奇虎难下之际,更大的威胁再次临近,他听到周围一片哄闹惨呼之声,忙抬头起身,不由得大吃一惊。
龙牙隘口上多出来三个西域白衣僧人,正是那八证道和尚中的三位,在这狭小了空间内,他们很快清理出一片区域来,正虎视眈眈地向自己走来。
唐军士兵谨记李承训的命令,在各自负责的关口处守卫,防止龙口敖内的突厥骑兵冲击,自然无暇来帮忙李承训,而李承训身边这些兵士面对这三个大和尚,就如鸡蛋碰石头,根本无法阻挡。
当日,八证道金刚与贾维生死对决,被贾维当场震杀三人,重创其余五人,想不到数日不见,他们居然恢复了功力,出现在两军对垒的关键时刻,也不知道这几个和尚功力恢复如何,想必至少有五成吧,否则他们也不敢出战,可即便是五成,他也是承受不起的。
面对生死大局,国难当口,儿女私情只能放做一边,何况他不放在一边也没有用,该来的总归要自己面对,李承训踏步向三人走去,却瞥眼处看见乙先生一马当先,已然率领他那万余骑兵冲出了龙牙隘口。
“罢,罢,罢,尽人事吧!”
李承训心中冷漠,心道自己纵是浑身是铁,也无可奈何了,且不说他根本不是这三个证道金刚的对手,而他关口之外预留的七千骑兵,也绝对不是乙先生率领的突厥铁骑的对手。
“拉咤耶……怛他誐达……雅呵哈得……”
梵音骤起,这三个和尚二话不说,便启动了金刚伏魔咒阵法,势要碾压李承训,不给其丝毫余地。
李承训心中苦到了极点,他与三人一交上手,便知自己绝对难以匹敌,无论是百兽拳还是太极拳,没有内力作为底垫,遇到真正的内家高手,便是天渊之别的差距。
金刚伏魔咒阵法是大日如来神功与金刚咒两套功法合二为一的一套阵法,施用者以内力念咒,同时手上施展大日如来神功,使对手既要以内力应对魔咒,又要在招式上应对袭击。
若说这一心二用对于寻常高手来讲,倒也使得,可偏偏这套金刚伏魔阵法,是门功力叠加的阵法,对于困在阵中的人所能感受到的内力咒怨和招式加成,全都是加倍的,八证道金刚同在,则是八倍,如今三个白衣和尚施阵,便是三倍。
够了,三倍的攻击力已经足够置李承训于死地了,他没有内力,可以凭借天生巨力与有内力的高手硬碰硬,但现在他要应对的是这看不到摸不见的“魔音”,他那天生神力便丝毫发挥不了作用。
他现在的感觉是头痛欲裂,在应对了十数招以后,便已经步伐散乱,跌跌撞撞了,即便他撕裂衣角,用布条堵住耳朵,可那极具穿透力的声音,依然声声入耳,辅之以那大气磅礴的大日如来功功法,令他任何的挣扎都无济于事。
“大日普照!”
“菩提证果!”
“诸天浮屠!”
“金刚捣碓!”
……
三个白衣证道金刚招式连环。
李承训一退再退,已经退无可退,他的招式纵然同样精妙,奈何脑袋已被魔音混成一锅浆糊,只得伸出手掌在身前乱舞。
“砰!”
“砰!”
“砰!”
“砰!”
李承训身上接连中掌,他已经感觉不出自己伤在哪里,心里只有一个字,“痛!”唯有急攒巨力充斥全身以做抗衡。
“砰!”
“砰!”
“砰!”
“砰!”
扛不住了,任何事情都有个极限,李承训本能的用蛇式滑避攻击,用太极劲弱化攻击,用天生巨力抗击攻击,所以这些都是其身体应对于危险的一种本能响应,甚至他自己都不觉得,便已经都使了出来,但他毕竟是血肉之躯,有他的抗压极限。
“再一下,我就碎了!”李承训双眼视线已经模糊,他的意识感觉到他的身体已经面临崩溃的边缘,再一下,他就会支离破碎了。
“呼啦啦!”随着衣袂飘飘的声响,李承训模糊的视线中变得通红一片,好似那天外飞仙穿着的仙衣,这是哪里?要带我飞升吗?
-------------------------------------------------------------------------------------------------------------------------连载400余天,140余万字,却感觉好孤独哦,没有花花票票,更没有朋友们的留言指导,特别是wap上的朋友,期待您的留言,推荐,我会更加努力。
第一百零六章 贾墨衣的生死
李承训神思混沌之际,仿佛又听到那天外传来一阵浑圆厚德的佛音:“唵嘛呢叭咪吽”他识得这是佛教中人常诵的六字箴言,也可以解释为"南无阿弥陀佛"!
突然,他的耳边一片宁静,那些嘈杂的金刚经咒语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是那种万籁俱静的感觉,而他的头脑中也有一丝空明照射进来。
“难道我是被那三个西域番僧给带到了西方极乐世界了吗?”
李承训虽然神思未泯,但其身体却因巨力打击而不听思想的指挥,轰然倒地,动也不能动得一下,只能睁着眼睛,望着灰暗的天空。
时间似乎停滞住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也没有过了多久,李承训终于又听到的一个声音,“阿弥陀佛!”随即一个熟悉的面容,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
“医佛大师!”在医佛搭上他手脉的一刹那,李承训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了。
“大师,快,快救人!”随即,他扑棱一下坐了起来,手指向贾墨衣的所在,可他尚未坐稳,便感到浑身痛入骨髓,一个跟头又翻滚在地。
“李施主,切莫妄动!那老衲先去看看。”医佛快速出手点了他几处穴道,便闪身而去。
李承训眼前一花,便不见了医佛踪影,他是仰面躺着的,虽看不到医佛去向,却知必是去解救贾墨衣了,突然,他又感到有人在扶着他的肩膀,不由得侧眼瞧去,不由得惊喜交加,“鹰二哥?”
铁手鹰将李承训扶起,靠在岩壁上,一边回话道:“医佛大师帮我和白将军疗伤,现在功力不退反进,小师叔放心,有我们在,这座隘口丢不掉。”
李承训瞪着眼睛,仔细打量着铁手鹰,见其面上黑中透红,一双眸子凌厉如初,不由喜道,“看样子是真的好了,怎地还有精进?”
铁手鹰见闻,便讲了其中缘由,话语中兴奋难掩。
原来,医佛到达大青山后,得知李承训身上三日红毒性已解,他便先为白将军和铁手鹰疗伤。他非是将贾维打入二人经脉中的内劲祛除,而是用易筋经通脉之法,将那股内劲融合到他们自身的经脉中,并疏导到其丹田之内,也就是说使得二人凭空增添了不少内力,可以说是因祸得福。
“原来是这样!”李承训恍然大悟,心中也着实为他们高兴,“诶?我大哥你?”他忽然想起,白将军罗成不可能不与铁手鹰一起过来,遂问道。
“方才混乱之际,龙口敖中的突厥骑兵冲了出去,白将军正带着隘口外的骑兵在那里厮杀!”铁手鹰回着话,眼光却瞟向龙牙隘口外,在寻找着白将军的身影,“你看,在那里!”
李承训令铁手鹰将其扶起,这才得看到龙牙隘口外的情况,见黑压压的突厥大军正在追击隘口之外的大唐骑兵,而庆幸的是那些大唐骑兵并不与突厥骑兵对敌,反而从突厥骑兵的两翼向龙牙隘口迂回。
“好!”李承训激动得身子一抖,“这是要借助隘口上咱们的射手帮助,快,传令下去,让兄弟们两边防守,只是这箭羽可够?”
“小师叔,你放心吧,早已安排妥当!”铁手鹰笑道,“而且只要咱们能坚持到正午,穿山甲率领的一万援兵也将赶至,那时,这隘口便如铁桶一般!”
“好!”又一声叹过后,李承训紧绷的神经,总算略微松懈下来,看来,他还未对战局失控,当然,这一万大唐援军也是在他算计之内的。
他令张佗和李夺两位唐将率领一万人守山,以防备突厥人偷袭,毕竟大青山有自己的家眷,万一突厥人来个釜底抽薪,那可不得了,但他却留了个后计,交代二人待有足够数量的大唐伤兵回到大青山驻扎后,他二人要立刻将这一万人开赴前线,毕竟李承训手头只有五万唐军可为大用,因此不得不精打细算。
在幽州城外鏖战一日的唐军步军方阵,阵亡了约七千人,回到大青山的一万三千人中,还有几乎半数是伤病,即便如此,他们这些人用于防守大青山也是足够了,因此李夺和张佗将山寨中留守的那一万唐军士兵交予山甲,令其带往前线。
这就是李承训之所以派山甲率领残兵回山的原因,山甲在塞外地形熟,又深得李承训信任,对他的命令从来不打折扣,从时间和路程来计算,可不是大约在正午时分,他们便可以到达青龙峡战场?
龙牙隘口内外的战事激烈,但李承训已然心中有底,其心思便又转到贾墨衣身上来,望着那处凹口,看着医佛忙碌的背影,他心中着实挂念。
不一会儿,见医佛回返,他忐忑不安的心情越发严重,竟立时感到胸口一阵窒息,他想从其面上寻出些聊以安慰的蛛丝马迹,却见对方宝相庄严,看不出任何端倪。
“大师!”李承训开口唤了二字,竟难以说出第三个字来,突然之间他对贾墨衣的怜悯和不忍竟然达到一个顶点,想想这姑娘天生奇丑,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如今竟又这么的去了!
“李施主,那位女施主胸口中箭,幸得没有伤及心肺,但却失血过多,性命堪忧,而她右侧肋骨也有数根折断,一处碎骨伤及脾脉,也是极难处置,或有性命之危险。”
听得医佛如此一说,李承训心里虽然紧张,可多少定下些心来,只要人没死,他相信医佛一定可以救得活。
“烦劳大师速速援手!”李承训客气话不说,只是一味苦求,他本身体内疼痛难忍,加之情绪激动,额上青筋暴露,眼球殷红向外突出。
“李施主且莫心急,老衲已为她做了简单的处置,还挨得过一时半刻,只是她伤得不轻,最好在原地施救,可这里一无老衲所需之草药,二来也无安静之所!”
“大师,您一定要救她!”李承训被铁手鹰正扶着靠着墙边,此刻他实在是挺不住了,不由得身子下滑,亏得铁手鹰一只臂膀支撑着他,否则早就跌倒。
医佛见状忙上步,从怀中拿出一个药丸递给他,“这是易筋丸,吃下它!”
李承训在少林学武之时,便听过这枚丹药,那是老和尚三方绝世神药之一,是专门淬炼人体经脉的,练就一丸需要采集数十种动物精华,得知极其不易,而实际上,老和尚总共才炼有五枚,始终舍不得用,这次出山他共带了两枚随身以备不时之需。
医佛令其服下药丸后,他展开双掌在其身上不停的拍打,时而轻缓,时而沉重,时而短暂,时而漫长,而所敲打之处,乃是李承训的周身经脉大穴。
起初,李承训被未觉得服下这丸药,有什么起色,及至医佛在他身上拍打这许多掌后,他才感觉到自己那浑身筋脉紧巴巴经脉,慢慢的舒展开来,而身上的皮肉疼痛也瞬间消失不见。
这种极大痛苦瞬间消失的感觉,是极其令人沉醉与享受的,可他却惦记着关口内外的战况如何了,也惦记着贾墨衣的伤势,而不得不强迫自己从这种舒泰的美好中清醒过来。
“大师,墨衣交给你,你便在那处坑凹处为她疗伤。”说完,李承训又拍着铁手鹰扶着自己的手,说道:“鹰二哥,你速速帮忙去砍伐些树干支撑在那里,并用战旗覆盖以给医佛大师搭建窝棚空间,并帮忙在那里护法。”
“好!”铁手鹰领命而去,而李承训却在医佛的扶持下,缓缓靠在岩壁上,坐了下来。
“李施主,若不是你经过易筋经的锤炼,你的经脉早就被那三个和尚打得寸断,老衲虽为你理顺了各处攒聚的经脉,但你也需休养一番,切记胡乱行走,更用不得力气,至少也得过得半日,待那易筋丸药力散开,发散到四肢百骸才好!”
“当真动不得?”李承训听说贾墨衣有救,心思安定不少,他完全没有顾忌自身的伤势。
医佛果断地摇头道:“至少半日!”
“行,我不下这隘口,劳烦大师赶紧救墨衣姑娘吧!”李承训虽然感觉身体好似恢复如初,可却用不得半分力气,似乎举步前行都很困难,身子有种说不出的沉滞感。
那铁手办事倒是利索,不一刻便搭起一个简易窝棚,也是这峡谷崖壁上尽是枯树,他挑那差不多粗细的枝干,几掌便断下一条,他那铁手鹰的虚名可不是浪得的,安顿好一切,医佛那边开始对贾墨衣进行救治。
而这边,李承训知道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便将目光散开,在隘口上巡看。他见龙牙关隘上已经都是唐军,每一个军士都在有条不紊的战斗着,说明龙牙隘口已经完全掌控在唐军手中。
他扶着隘口边缘,从岩石后探出半个身子,向龙牙隘口外望去,其实他最担心的是留守在外的那七千骑兵,能否抗得住乙先生亲帅的突厥铁骑的侵袭。
虽然白将军聪明,将唐军引向隘口之下,借助隘口上居高临下的唐军箭矢掩护,但问题是他非军旅出身,能有那个号召力吗?兵士们能严格按照他的想法行事吗?
“咦,怎么停了?”李承训见隘口之下,已经停止混战,唐军与突厥军泾渭分明的相向而立,唐军在关隘之下,突厥军在关隘远处。
就在双方阵营空出来的一条区域内,一白一黑两条人影正在走马斗将,李承训一看,倒也有趣,一个是带着鬼面青铜面具的乙先生,一个带着苍白兽骨面具的白先生,二人正斗得不可开交。
-----------------------------------------------------------感谢跟到这里的朋友,这便是对妹妹猴的认可,留个言吧,渴望与你们交流
第一百零七章 面具人对面具人
见此情景,李承训猜测定是唐军撤到关隘底下,受到头上弓兵手的保护,而使得突厥骑兵无可奈何.
于是,乙先生凭借武力,出面挑战,而唐军这边,白将军自持勇武,自然挺身而出,因此二人这才于军阵前斗将。
对于乙先生的武功,李承训虽未见其出手,却是早有耳闻,知其功夫与耶律黩武在伯仲之间。若是以往,他根本不是敌手,但在顿悟太极拳后,与之对敌,倒不至于落败。
至于白将军,由于其内功底子薄,虽说在医佛的帮助下功力大为提升,怕仍是斗不过这老头儿。
果然,白将军凭借年轻气盛,开始倒与乙先生对敌个半斤八两,但在百招过后,他明显感觉内力不济,招式上也无法出新,渐渐落于下风。
乙先生则是招招进逼,丝毫不见手软,突然,他寻得一个空当儿,一刀向白将军脖颈上砍去。
此时,白将军正与其错镫而过,立时便以铁板桥避过,惊魂甫定之际,发现对方这大刀突然临时变线,直直向腰腹间连人带马的砍来。
白将军正仰面躺在马背之上,面对迎面而下的大刀,眼看无法躲避,只能加速催马前行,惊得墙头上观战的李承训高喝一声,“大哥!”
怪事发生了,乙先生非但没有将那刀向下落实,反而被迫得连人带马急速变向。
李承训这才发现,是横在马背上的白将军以极其怪异的角度,将手中长矛从自己马腹的一侧,斜向上挑向乙先生的小腹,而且那矛头已经几近乙先生身体。
所有这一切都发生在双马错镫的一瞬间,就这几秒的瞬间,两个人都是从死亡线上又挣扎了回来。
“回马枪?你是罗家什么人?”乙先生勒马而立,未有再发起攻击。
白将军罗成提转马匹逡巡而回,与乙先生对面而立,心中却是惊疑不定,他未想到对手武功竟是如此厉害,而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显然抵敌不过。更重要的是,在方才千钧一发之际,他不得不使出了家传绝学,罗家枪中的回马枪,不想却被乙先生一语道破。
为了掩饰身份,他终身以面具对人,为了掩饰身份,他深藏家族武艺不用,如今还是被人看了出来,相信白将军原来是叛臣罗艺之子的传闻,很快便会震动塞外。
“废话少说,纵然我死,你们也休想再回龙口敖!”白将军所问非所答。
乙先生戴的是鬼面青铜面具,定定地看着对面带着白色兽骨面具的白将军,他没有说话,似乎要从对方面具露出双眸的孔洞中,看透他的心思。
战场上出现了一副有趣的画面,白将军白衣白马,戴着白色兽骨面具,提着一杆地上随处可见的长矛;与之相对的是乙先生,黑衣黑马,戴着鬼面青铜面具,提着一柄地上随处可见的大刀,二人就这样久久注视着对方。
将近正午,日头浓烈,白将军坐在马上岿然不动,他现在要做的就是靠时间,待金甲率领的那一万步兵赶到这里,他再率领骑兵发冲击,势必将对面这股突厥骑兵剿灭,那时他会再次纠缠住乙先生,纵然粉身碎骨,也要完成阻击任务。
乙先生此刻却是骑虎难下,他之所以敢冲出龙牙隘口,是因为那三个白衣和尚已经在龙牙隘口上击伤李承训,眼看收服隘口便是顷刻间的事情,而他必须要火速出兵,剿杀隘口之外的唐军,以防止他们逃蹿。
事实也的确如此,他们冲出隘口之时,唐军根本无力阻拦,但谁知道顷刻之间,战局发生了逆转,一个黄袍老僧力退三证道金刚,也为唐军稳定了龙牙隘口上的战局;同时,白将军单人独骑杀入突厥阵营,并率领着几近混乱的唐军骑兵,撤退到关口之下,得到关口之上唐军弓兵手的掩护,而使他剿灭唐军骑兵的计划泡汤,自己这一万骑兵也随即被隔离在了龙牙隘口之外。
他等不起,也拖不起,因为突厥在龙口敖的守军只有两万,他分出一万骑兵随他出了关口,剩下那一万人弃马步战,以夺取龙牙隘口为目的,可看着唐军在隘口上从容不迫的摸样,很难说自己这一万突厥勇士还能生还几人。
“报!”一骑突厥斥候远远奔来,及至乙先生近前才勒马驻立,“军师,后方发现大唐步军,看规模当有万余人!”
“来的好,给我向后冲杀,先灭了这些唐军步兵!”乙先生虽然吃而来一惊,却果断的下令所有骑兵调转马头,向唐军步兵发起冲击。
他没有办法,既然前方有隘口阻挡,回不去龙口敖,那就必须要解决掉后面的唐军,否则将被前后夹攻,死伤殆尽。
白将军见乙先生率领突厥骑兵回撤,他长矛斜指向天,向唐军众军士下达命令,“兄弟们,咱们援兵已至,给我杀!”说着,他一抖马缰,向前追去。
乙先生带着气势汹汹的突厥骑兵杀到身后步兵方阵前,又傻了眼了,居然又是步兵方阵?他到现在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来破解,何况此时仓促出战,哪有什么准备?
对面的步军方阵已经停止行进,树立起一排排高大的盾牌,挺立起一杆杆三米长矛,更有攒射的箭只从方阵中穿越而出。
乙先生现在是骑虎难下了,向前冲,必然全军覆没于方阵之前,向后撤,必然会被身后的追兵冲击得七零八落,可总不能傻站着,那还是个死。
“从两侧迂回突围!”乙先生也算应变得快了,现在是在青龙峡外的阔地上,有足够的空间可以施展,只有绕过方阵,才可免受夹攻,但如此一来,却真是只有被人追着屁股挨打的份了。
疾驰的骏马如何能立即折返?所以突厥骑兵分做两队向两旁撤退之时,无疑成为了步兵方阵的活动标靶,一时间惨号声不断,处处人仰马翻。
站在龙牙隘口上的李承训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他的心情无比激动,有种无与伦比的爽感,因此这一刻始,他们算是真真正正地守住这个隘口了。
他再次环顾这狼牙隘口内外,得见这地貌全部,李承训的头皮不由得发麻了,这地势也太险峻了,绝不是自己在银环送来的青龙峡地图上所见得那么简单,更不是那般容易被攻破的,险甚,幸矣!
龙口敖如其名,是段长方形的区域,准确的说倒像块龙舌头,其地势平坦整齐,有数里之阔,完全可以骑兵对决,期间还有些浅沟杂通两旁,这沟壑走到尽头便是左、右龙须沟,而龙口敖的左右侧后方,则分别是左、右龙角敖,再向后,便是龙睛地域,也就是十万唐军被困的区域,可以说这龙口敖是整个龙头区域的焦点与枢纽。
而这个枢纽的门户,就是李承训现在脚下的这个龙牙隘口,同时他也是整个青龙峡的门户,一旦被突破,其后龙口敖的阔大区域便毫无遮拦,奈何这龙牙隘口山势并不复杂,也不高峻,所以,这龙牙隘口既是防守的重中之重,却又是不好防守的地方,不然乙先生也不至于在隘口外挖设陷马坑,更不至于在龙牙隘口之后的龙口敖区域布设二万骑兵。
如今,他强攻夺下了龙牙隘口,赢得有些侥幸,若不是有医佛和铁手鹰的加入,败得将是他李承训铁定无疑,然而若是没有那三个证道金刚出现呢?以李承训和贾墨衣的势力,缠住耶律黩武和乙先生,他们也未必会输,这就是战争,充满了侥幸与偶然。
此即艳阳高照,阳光透过青龙峡斑驳的岩石身躯照射进来,驱散冬日的寒,大获全胜的唐军兵士正在隘口下清理战场,而李承训身上还有一些寒冷,那是源于贾墨衣的安危。
经过这一会儿的休息,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又好了许多,已经可以正常迈步行走,不由感叹医佛大师医术精湛。
其实,他不并知道是他自己能够挺住证道金刚的攻击,并恢复如此之快,有医佛的灵丹妙药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的筋脉骨骼,因百兽拳和易筋经的锤炼已经脱胎换骨,可以承受如此之重。从另一方面也可以看出这点,单说贾墨衣,其仅是受了武功远不如三证道和尚的耶律黩武一掌,便断了肋骨,而李承训可是受了不知多少金刚掌力。
站在由战旗围和树干拢起来的简易窝棚前,李承训犹豫了,他不知道是否该挑帘进去。一来他担心影响医佛大师疗伤,二来他知道贾墨衣伤在胸口,此即其胸口必然毫无遮拦,他进去也不太合适,可他心中实在惦记贾墨衣的安危,他通过露出贾墨衣体外的箭羽长度,估摸那箭入肉至少有三寸深,这个深度足以穿过肋骨进入到胸腔中,而狼牙箭是有倒刺的,甚至箭杆上都是放血槽,不可能直接将箭拔出来,可若用通常割肉挖箭头的手法,由于箭头已入到胸腔中,显然也是不可行的,此难一也。
第二难,贾墨衣的肋骨断了至少三根,这是他亲手摸到的,而且观其面色,他还可以肯定其脾脏也收到了损害,这也是经过医佛大师所亲口证实的,那如何接骨,以及将扎进脾脏的断骨移将出来,将是一个最大的难点,若是在现代可以数种方法剥离碎骨,固定肋骨,但在没有外科手术的古代却是难上加难。
“罢,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反正我也是个大夫。”李承训实在是熬不住心中疑虑,与在门口守卫护法的铁手鹰打个招呼,便一挑旗帘钻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