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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妹妹猴     大唐隐王txt下载     大唐隐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八章 汝南公主论驸马

    见李承训走到近前,未给公主见礼,倒是先跪拜自己,田园立即弯腰将他扶起,“兄弟,快起来!”

    李承训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自从沙子为救他而死后,他便认定了沙子的姐姐田园,就是他的姐姐,他要代替沙子来孝敬这位姐姐.

    他曾让田园不要再做事,可田园说她闲不住,一定要做些事情,最后争来争去,便商定由她来陪公主,公主这边怀着孩子,正需要一个可靠的常伴。

    李承训见田园笑着离开,作为男人的他,不自觉地将其与贾墨衣做了个比较,相比之下,田园还是俊俏的。

    “公主!”他把视线收回到汝南公主身上,发觉她的肚子太大了,算是显怀的那种,连忙上前扶住她。

    “驸马,进去说话吧。”汝南公主深情地回声附和他。她自幼饱读诗书,在皇室中也是佼佼者,那份胸襟与大气是寻常女人所没有的。

    二人相扶来到室内,李承训把她扶到床边让其坐下,这才说道:“好公主,让你受累了!”他们夫妻私下里,都是这样昵称对方。

    “驸马”,汝南公主笑道,“你这是何话,讨打吗?”

    “嗯,日日盼你打呢,就怕有天让你打不到了。”李承训握住她的手,委身坐在她身旁,打趣地回应道。

    汝南公主一听这话,顿时柳眉倒立,嗔道:“让你胡说!让你胡说!”说着便当真举拳锤了他两下。

    “好好好,公主饶命,我再也不敢了。”李承训忙起身捉住她的手,生怕惊动她腹中胎儿。

    汝南公主爱怜地把他拉回到身旁,双目含情地看着李承训,缓缓说道:“驸马,无需过分牵挂我,我在这里挺好的,姐妹们也都很关照我!”

    “哎!我说的是你巾帼不让须眉,有齐家治国的才能,更可以幸福快乐地过着公主般的日子,可现在却跟着我隐居在塞外,不仅难以施展自己的才能,还要受这苦寒之苦,当真是可惜了!”这确实是李承训心中所想,他始终觉得公主嫁给他,有点儿亏了。

    汝南公主笑道:“你呀!何来如此感慨?女子出嫁从夫,嫁给了你,自然是跟着夫君走,再说,人生在世,总能活一回,做一事,驸马在外历经的精彩,便是我的精彩,我也不亏呀!甚至还能感受到在京城感受不到的关爱与精彩!”

    李承训听完,心中猛然升腾起一阵感动,他每次见到公主,从不见她情绪过激,总是静静的,淡淡的,给人一种镇定安宁的感觉,让人有一种放松,这是一种气质,一种不断修养而来的海纳百川的气质。

    “不愧是公主!”李承训由衷地赞叹道,随即他指着公主的大肚子,充满渴望地道:“我想摸摸。”

    汝南公主点了点头,便见李承训凑了上去,双手轻轻地环住她的腰,把脸抵在她的肚子上,那脸上充满了幸福与渴望。

    “公主,他是我们爱的结晶,有了他,才能觉得稍稍弥补些我对你的亏欠。”李承训扑在她的肚子上喃喃自语。

    汝南公主拂着他的头,略有所思地道:“我的驸马,你知道你与外间那些男人有什么不同吗?”

    “嗯?”李承训还从未听过别人仔细评价过自己,特别是自己的爱人,尤其是这位眼界比寻常人开阔很多的女人。

    他放开她的肚子把脸凑到她的脸旁,看着风华绝代的公主不由得痴了,竟然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贾墨衣,心中感叹道:“这老天真是不公平,都是女人,一个美似仙女,一个丑似夜叉。”

    “驸马,你不做坏事,不畏强权,朝中那些贤臣名将都做不到,他们无不看父皇脸色行事,咱大唐也就魏丞相做得到。”汝南公主缓缓说道,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自傲的神色。

    李承训闻言却是愧色满面,嘿嘿笑道:“父皇发火的时候,我也不敢吭声啊,公主实在是高看我了。”

    “你不敢吭声?嗯,也是,不吭声只动手,行刺父皇,拐走公主!”汝南公主说着掩嘴而笑。

    对于这些事情,李承训倒是颇觉得骄傲,当今圣上,那可是马上皇帝,有名的圣明君主,可他倒是真敢捋虎须,还能虎口脱险。

    汝南公主继续说道:“我的驸马胆色过人,更难能可贵的是深明大义,为天下大义,可以放弃私仇。”说到此处,她脸色越发的严肃、郑重。

    李承训也被她的气息所感染,神色间也渐渐庄重起来,静静地听着她评论着自己的夫君。

    “这些都是驸马身上所具有的大义,有此大义者本就不多,驸马还有一处旁人所没有的好处。”说到这里,汝南公主展颜一笑。

    李承训真没想到汝南公主会这般夸奖自己,这简直不像她的作风,不禁感到奇怪,忙问:“公主,你这是怎么了?”

    “这些日子你不在,念你之时甚多,自然就感触颇多。”公主一边抚摸着自己坚挺的肚子,一边笑意盎然地道。

    李承训听到这里,心道:公主怀孕,必是更加思念自己,而自己不能守身相伴,公主却每每念及自己的好处,今生能取得如此贤妻,那是何等幸事?想到此处,他竟然有些自我陶醉起来。

    公主没等李承训说话,又继续道:“旁的男人,何等高看过女人?即便口里说着疼爱妻妾,哪有不是为着传宗接代或者自己欢愉?唯驸马待妻如明珠,发呼之心的疼爱,最是可贵。”

    汝南公主的确能力过人,她看出李承训对待女人,对待妻妾的态度是当时唐人所不具备的,用现在的话讲就是有着一种男女平等的思想在里面。

    的确,虽然唐朝已经很是开放,但每个历史时期都有其历史局限性,这是不可改变的。作为今人穿越而来的李承训,即便他现在已经适应了大唐,完全想不起来自己穿越的身份,但他骨子里的平等思想,是不可磨灭的。

    另外,他一夫一妻的思想根深蒂固,认为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同时把爱分散出去,分给几个女人,这已经不公平了,也已经对不起每一个人了,可到得大唐后却是阴差阳错地妻妾成群,他怎能不产生深深的负罪感?

    汝南公主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又向他郑重地说道:“驸马,我与你说这些,非是为着别个,是要你记住,我,红娘,无忧,雪儿,大家都以你为骄傲,你让我们感到无比幸福,这与你是否日夜守在我们身边无关,而与你能否始终如一的做这有情有义的人息息相关,我们相信自己的眼光,更相信自己的心。”

    李承训此刻恍然大悟,他明白了公主的用意,是要他知道她们对他的爱,对他的支持,对他的希冀,同时也是让他了却后顾之忧,大胆地去做男人该做的事情。

    夫妻二人甜言蜜语,互述衷肠,门外却传来田园的声音,说是前山来人请李承训过去,因为正午已至。

    李承训挨个拜会诸女,时间过得特别快,此时不得不告别公主,唤出在雪儿房中说话的无忧,又嘱咐一番,这才匆匆随着来人向前山去了。

    来到前山聚义厅中,李承训便见王苑,四虎,四鹰,白将军,耶律风等人都在,只等着他。他微一抱拳,坦然入座在首座之上,问道:“山下怎么样?”

    “李无名,你别不知好歹,”铁鞋突然一声断喝,从座位上站起,他怒气勃发,指着李承训的鼻子道:“我大师兄好说话,咱们兄弟眼里可是不揉沙子,你凭什么坐那位置?凭什么发号施令?给我滚下来!”

    “铁鞋,”金甲大喝一声,打断他的话头道“你住嘴!”

    上山之前,关于军权之争,铁鞋与金甲已经闹得很不愉快,现在见金甲发火,铁鞋也不敢再说什么,毕竟还有师兄弟的情面在。

    李承训似乎并不在意,他直接越过了二人剑拔弩张的态式,开口问王苑道:“王寨主,是否已把官军安顿妥当?”

    “大将军,那两万官军已分散到各个山头负责防卫,其余三万官军已经安顿在蛤蟆沟待命。”王苑中规中矩地答道。

    “好,山下的那些突厥狼可还老实?”李承训又问道。

    “耶律黩武已经按捺不住了,那些突厥狼红了眼睛,随时都可能扑上来。”王苑略有些担心地道。

    李承训点点头,这才转头对金甲说道,“金甲将军,咱们现在同坐一条船,待同心协力应对了眼前危机再说。”

    金甲自然首肯,而银环和铁鞋虽然面色阴冷,可还是忍了下来,毕竟金甲是他们大师兄,但他们的这种忍耐已经极其有限。

    “走,我亲自送薄布下山。”李承训自要遵从诺言,但他选择了亲自押送,自有他的考虑。

    金甲、王苑等人自是不肯让他冒险,可又怎能拦得住李承训?时候已到,他便不再多言,自带着贾墨衣和耶律风,押送着阿史那薄布下山去了。

    交接人质是件很复杂的事情,压力倒不是来自突厥方面,而是来自大青山内部。他已经将官军带入山里,可谓是引狼入室,不得不小心防范,所以,他已经利用了一上午的时间来准备,包括亲自前去交换人质,都在他的设计之内。

第四十九 破局人质陷阱

    李承训选择的会面地点在大青山的山前入口,那里连接着大山之外,一条大路颇为宽敞,大军可瞬间撤走,但是反向向山里行进的道路却是极为狭窄,绝对是个易守难攻的地形.

    秋日虽然早晚凉,但午间却骄阳似火,那份炙热不输于夏日,三人顶着烈日押送阿史那薄布来到山下的林子边缘,停步不前。

    等在远处的耶律黩武等突厥人被指定在大路上等待,早已被烈日烤得汗流浃背,满心焦躁,及至见到山上下来的四人,这才精神为之一振,强自安定下来。

    图那英见对面耶律风押着阿史那薄布,贾墨衣和李承训分列其两侧,便颇为疑虑地小声对耶律黩武说道“怎么?他们居然只有三个人?什么意思呢?”

    耶律黩武也正暗自纳闷,不过,他见李承训神色间泰然自若,对于己方的汹汹人马视若等闲,不由得心下更是发虚,忽而生出一丝寒意,觉得对方身后的大山中似乎引藏着不知多少虎视眈眈的射手。

    “啾!”突然一声鹰鸣划破天际,是小金鹰,它本在山口森林上方翱翔,却突然一个翻身便没入林中,没了踪影。

    那一声鹰鸣虎得耶律黩武一阵心悸,他也算是带军打仗的将军,又身具武功,怎会如此心惊?他自己也不清楚,但那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却是实实在在的。

    他原本想着在交接人质后,立刻率兵追击入山,即便不能拿下大青山,也要砍杀一番,出口恶气,但现在看来,既然敢于李承训亲自过来送人,必是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再见其身后的群山密林深不可测,自己那些马战兄弟,与对方在这个地方周旋,定然讨不到好处。

    耶律黩武不得不谨慎行事,小声吩咐图那英道:“对方似乎有恃无恐,告诉手下,切莫轻举妄动,一切听从指挥。”

    “耶律黩武,”李承训停步的山口密林,与耶律黩武之间有近百米的距离,他扯着嗓子高声喊道:“我现在令人把薄布送过去,同时你也派人来接取!”

    “好,我保证这次只是带走薄布将军,不会为难你们,你们也不要耍花样。”耶律黩武说这话很没底气,其实对方若是耍了花样,自己又能怎样?相反,他还真是担心对方耍花样。

    就在李承训与耶律黩武在山下交接人质之时,山口关隘之上,也在进行着一场饱受煎熬的较量。

    原来,银环、铁鞋和铜臂,全都半跪在金甲身侧,在恳请他立即下令绞杀李承训,占领大青山。

    铁鞋作为口齿最伶俐者,自然担任了主说的角色,“我的大将军,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一会儿待李无名回返途中,用子母剑阵绞杀了他,大青山便是我们的了!一举两得,既铲除了祸患,又占领了大青山,何乐而不为呢?真不知道你还在犹豫什么?”

    “我说过很多遍,咱们没有能力击退突厥,收复山河,只有李无名可以,就算我等真的委身于匪,若是能救百姓于水火,咱们也是占了大义,也当义无反顾,休要再提杀掉李无名之事!”金甲仍然在苦口婆心地规劝众人,他不想四虎之间存在隔阂。

    “我的大师兄,你可曾考虑过,李无名会不会吞了咱的兵马,而不去卖命收复国土?或者其根本就是突厥内奸,出卖咱们的儿郎,那怎么办?而且,你别忘记,他们杀了咱们多少兄弟?这样的人可信吗?会真心实意地帮咱们吗?”铁鞋情绪有些激动,不断地提出疑问,质疑李无名对大唐的忠心。

    银环和铜臂始终是帮衬着铁鞋说话,时不时的敲着边鼓,其目的只有一个,铲除李承训这个祸患,显然这三人已经达成一致,共同进退。

    “都住口,幽州城陷,大都督身死,都是因有内奸的缘故,现在,你们谁再诋毁李驸马,不听本将军号令,便是内奸!”

    金甲震怒了,他为人谦和,从不发火,但这一上午,他分别与其他三虎都单独谈了好久,掰碎了解释依附于李承训的必要,却是没有得到一点儿成效。他失望了,于是决定完全依照李承训的意思,用铁腕手段行事,宁可兄弟反目,也要尽快把兵权移交到李承训身上,为这五万兄弟谋条生路,也为完成恩师贾维的遗命。

    “哼!不说就不说。”铁鞋冷哼一声,也不打招呼,起身要离去,却被身旁的兵士拦住去路,见此情形,他目视着金甲,冷冷地道:“大师兄,你什么意思?”

    “从此刻起,三位师弟不得离开我半步,直到人质交接结束,这是军令。”金甲的口气不容置疑。

    山上四人争辩得激烈,山下人质交换已经开始,李承训依然站在山下未动,而耶律风押着双手被缚在身后的阿史那薄布,同时贾墨衣护持在二人身旁,缓缓向着耶律黩武的方向行进。

    与此同时,耶律黩武也已翻身下马,带着一队二十几人的护卫随从,高举着盾牌向着李承训的方向行进,及至到达对立双方的中心位置,才碰上贾墨衣押送着阿史那薄布,而停了下来,彼此相距十米左右。

    耶律黩武这边盔甲鲜明,还都拿着刀枪盾牌,他恐对方误解,当先开言道:“你们不要紧张,我只是要确保薄布将军的安全,说了不会闹事,便不会为难你们,快把将军交给我们吧!”

    贾墨衣点头,耶律风便推着阿史那薄布向前继续走去,突然,一只粗大箭只,带着浓重的风声,从山口高山密林中穿出,发出“呜呜!”的呼啸之声,的直奔山口下行进中的阿史那薄布后心而去。

    “护主!”那些守候在周围的突厥兵士,立即抢步到薄布后背,举起盾牌罩住其周身上下。同时耶律风扣住薄布的咽喉,也快速躲到人群之中。

    “砰!”的一声,这铜箭射在一面盾牌之上,巨大的作用力使得那举盾的兵士退后数步,撞翻了两人,依然一跤跌倒在地。

    那箭形体巨大,至少有寻常箭只的五倍粗细,而且为黄铜箭杆,可见射箭之人必是臂力惊人,加之这箭又是从山上直落而下,势能巨大,才会产生如此大的冲击力。

    “呜!”的一声,又是一支铜箭从那山口呼啸而来,不过这次突厥兵士已经有了防备,轻而易举地便把这箭只阻挡在外。

    身后袭来的两箭,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包括贾墨衣和耶律风在内,全都调转身形,向身后望去,以备再有冷箭射来。

    “呜!”就在所有人都防备身后袭击的时候,一只同样粗大的箭羽从另一侧山崖蹿出,悄无声息地直奔阿史那薄布而去。

    “啾”的一声,小金鹰猛然从密林出蹿出,一个滑翔到对面山林射出箭羽的密林中,一头扎了进去,直冲向一名正在装填箭羽的官兵脸面。

    “畜生!”那官兵已装填好箭只,抬臂便寻那小金鹰,想要射落它,可他哪里能瞄得准?

    “啾”小金鹰极其灵活,在密林中穿梭往复,终于寻到一个机会,用他那别致的小喙,啄瞎了这兵士的眼睛,而后又腾空而起。

    林木晃动,金鳞鹰飞身赶到,一把扣住这双眼已盲的兵士,“说,谁派你来的?”

    “要杀便杀!”那兵士一脸傲然不屈,大义凛然。

    金鳞鹰微一皱眉,手指交错,便听得咔嚓一声,那兵士的脖颈瞬间折断,身子瘫软于地,其实他不用问,也知道谁是主谋。

    主谋是谁不难猜测,必定是杀狼四虎,他们暗伏杀手杀掉阿史那薄布,必会引得突厥大军震怒,而立时宰了在场交接人质的李承训等人,这是一条借刀杀人的诡计。

    李承训事先想到了可能会有这种风险,因此令金鳞鹰和出塞鹰山于口险峻之处巡视,可茫茫山野,他二人如何能查得出射手所在?幸好有小金鹰为辅,其不仅在密林间穿梭如电,而且对猎物的捕捉能力也超乎寻常,足以发现那些隐藏的射手。

    “这是第八个人了,希望是最后一个。”

    虽然找到射手,但还是来晚了一步,不知道这人射出那箭会不会伤到山下众人,金鳞鹰借助斑驳的树隙,望下山脚,心中不免担心。

    最后那只铜箭急如闪电,普通人甚至都难以捕捉到它的线路,更何况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另一侧的山崖。

    “嘿!”也就是贾墨衣,她听到身侧风响,连忙回身,可那箭已至近前,其不敢用手去接,忙用力将阿史那薄布用力推开。

    毫厘之间,两条人命,那箭几乎是贴着贾墨衣的鼻尖,从二人身体中间钻了过去,插到地上时,兀自嗡嗡直颤。

    对于刚才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事情,李承训有些后怕,但他也暗自庆幸自己选对了人。幸好令贾墨衣来保护阿史那薄布,若是换做武功稍逊一些的人,还真说不好能躲过方才那箭。

第五十章 挖内奸捉银环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李承训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切,心中暗自后怕,如是阿史那薄布真的被射杀在这里,即便自己能逃走,那贾墨衣和耶律风也必不能脱身,想不到那三虎竟然如此狡猾,竟然将借刀杀人和声东击西二计并用。

    幸亏他早有安排,将押送人质的墨衣和耶律风做了明确分工,贾墨衣负责应对危机,就如方才动手保护薄布,以保证人质安全;而耶律风负责扣住人质,保证薄布在被交接前,掌控在自己手里。

    “薄布将军!”耶律黩武刚震惊中反应过来,同时惊呼出声,抽出腰间弯刀,快步向阿史那薄布迎了上去。

    “狗贼!”耶律风卡住薄布的手上青筋暴露,面对着奔到跟前的耶律黩武面不改色。

    “耶律风,你们在玩什么花样?快放了将军!”耶律黩武与耶律风怒目相对,却摄于对方的胁迫而不敢激怒对方,只能强按着怒气。

    耶律风见对方误解是自己这边射箭示警,便将计就计地说道:“老匹夫,这铜箭是要告诉你,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

    耶律黩武本就心虚,这一箭更使他被吓得不轻,眼下他们完全暴露在对方的射程之下,想耍花样也是不敢。

    “当然,我们是守承诺的人,”耶律黩武说完,大手一挥,便见跟随着他来的那些兵将立即都向后扯了扯,同时让出一条出路。

    “给你!”耶律黩武用力一推阿史那薄布,令其身子撞击在耶律黩武身上,而后迅速从那出路后撤,贾墨衣自然警觉地随其断后耶律黩武一把抱住阿史那薄布,随即命令那手持盾牌的兵士立即把主子维护在中间,遮盖得密不透风,“走!”

    耶律风冲出了突厥人的包围却突然停步回身,望着那群手持遁甲的突厥兵,好似一团蠕动着的大蛆,高声喝道:“耶律黩武!七日之内,必取尔狗头!”

    耶律黩武对之嗤之以鼻,并未搭话,在众兵将护送下,保护着阿史那薄布快速离去。

    李承训见贾墨衣和耶律风安全返回自己身边,心中大石落地,但还未来得及叙说,便听到一阵细微的沙沙声。现在已经深秋,林子中枯叶绿叶各自一半,踩上去自是作响,这声音正是从旁边的树林中传出的。

    李承训给贾墨衣和耶律风打了个眼色,三人便相互散开,准备应对林中可能发生的事情,可随即一声,“地补,地补”的叫声,使他们紧张的神经稍稍松懈下来,这是大青山的暗号。

    果然,从林中钻出的一个光头,正是暗影门旧部老人钻山豹,他跑到李承训身前,深施一礼,脸色凝重,“大将军,您神机妙算,果然有官军去藏兵洞,已被无忧将军困在九岭地下。”

    李无名冷哼一声,“钻山豹,你即刻从小路回去,寻到金甲让他擂鼓聚将,按计划行事。”

    这三虎在交接人质时行刺薄布,以达到制造事端,借到杀人的目的,同时又派官军去藏兵洞偷袭,看来其发动兵变是迟早的事了,军权之争已经迫在眉睫,容不得再做拖延,那他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是!”钻山豹应了一声,一个回身又钻入林中,原路回去了。

    “二哥,”李承训眉头不展,又对耶律风道:“你现在就动身去幽州,汇合山鬼和黑铁塔,那边就交给你了!”

    在早间的时候,他已经命令山鬼和黑铁塔带领五十个兄弟离开大青山,化装成老百姓先一步混进幽州城去。

    “三弟,那你这边怎么办?”耶律风知道目前大青山的形势繁杂,而李承训可用之兵不多,他很是担心。

    “二哥放心,我自由安排。”李承训终于展开他的眉峰,算是给耶律风一个安心。

    耶律风知道他的才能,便不再迟疑,领命告辞而去,因而这里便只剩下李承训与贾墨衣。

    “墨衣,一会儿怕是要有场恶战,他们都是你爹的老部下,你可不要心软!”李承训还是有些不放心,目光直视着她,嘱咐道。

    “你放心,咱们现在是坐同一条船,但我帮你的条件,是你要帮我找出内奸,杀掉耶律黩武,还有那个突厥将军和八证道和尚,这些害过我爹的人,统统都要死!”贾墨衣语气森冷,那仇恨显然已经化入她的骨髓,令她的性情也随之大变,变得更加残酷。

    “好,咱们走,按计划行事。”李承训现在的首要任务是获得兵权,这样他才能挥军攻打幽州,至于贾墨衣的性情,只能容后再试图梳理。

    聚义厅内,金甲擂鼓聚将,但这次聚集的人更少,包括四虎在内,仅有十来个人,这是他有意为之,毕竟人多嘴杂不好办事,但这几人可都是军中翘楚,独当一面的大将。

    李承训带着贾墨衣出现在厅堂里,这次没有引起众人的惊异,却依旧引起了众人的反感,毕竟其是外人,总不如都是自己人来得亲切。

    金甲见人已到齐,离座起身,走到中间长案之前,开口说道:“各位将军,大都督临终之时,曾说咱们四虎之中有奸细存在,我也不愿意相信此事为真,但若不是这般,何以咱们幽州失守?五万大军惶惶如丧家之犬?”

    他的这份说辞,自是与李承训商定好的,甚至是二人逐字逐句琢磨敲定的,只等着今时说出。

    众将官都是沉默不语,其实有人在军中早就私下传开了,不是有内奸存在,大唐官军如何能兵败如山倒?甚至不少人都能有名有姓的说出是哪位将军做了内奸,当然,那些都是捕风捉影的传言,并无实据,即便如此,金甲开言说有内奸,他们都未感到惊讶。

    “现在,我已经基本可以断定这内奸是谁了,”金甲这句话说的很慢,说话的同时,他的眼光扫向在场的每一个人。

    众将尽皆愕然,他们面面相觑,看着临近自己的袍泽,那眼中透出的都是对对方的怀疑,心里都在自问,“是谁?”,但厅内依然安静一片,因为这十来个人,都是将军中的将军,精英中的精英,自然明白独善其身的道理,都不敢妄言。

    “来人,把银环给我拿下!”金甲终于一声断喝,说出了那内奸的名字。

    他话音落点,便有四名军士从厅外跑入其中,直奔银环而去。

    “金甲将军,我冤枉啊,你有何证据,说我是内奸?”银环听到自己的名字时,如五雷轰顶,难以置信。

    “哼,你看看这是什么!”金甲回身取下长案上的一卷卷轴,将他用力掷到银环的脚下。

    银环弯腰拾起卷轴,缓缓展开,竟看得瞠目结舌,“这,这是谁干的?”

    “谁干的,你还不清楚吗?这是在阿史那薄布身上搜出来的,你告诉我,除了你,谁能做到如此?”金甲神情激动,似乎对这位师弟很是失望。

    此时厅中众人都是一头雾水,他们不知道那卷轴是什么东西,为何银环见之容形大变,甚至说话都不利索了。

    “给我!”一旁的铜臂过步近前,从愣神的银环手中一把夺过那卷轴,展目望去,“这,这是塞外斥候和暗桩的联络图?”

    此言一出,厅堂内哄然而响,众将官纷纷过去抢看这份图纸,他们只有自己过了眼,才会相信眼前的真实。

    那图画得很细致,用类似中国工笔画手法,将塞外的山川,河流,城堡,全都清晰可见的描绘出来,而那上面还有用朱赤、墨黑点画出的标记,而图的右下角,赫然写着暗桩、斥候、间谍等字样。

    “这不是我画的!”银环回神过来,急忙解释。

    “我们早就怀疑你是内奸,只是李驸马认为没有调查清楚,就抓你银环,是不负责任的,因此咱们用了一上午的时间调查。这图是今早上得到的,咱们询问了数十个相关人员,基本可以确定这的确是幽州失陷前大唐暗探的藏身分布图,而能够如此全面的掌握这些的人,除了你银环,还有谁?”金甲此刻已经平静下来,他现在是主事之人,万不可感情用事。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但那不是我做的!”银环一眼便瞧出这图的真伪,但那图确实不是他画的,可正如金甲所说,这天下能把幽州城外二百余个明探,暗桩都记在心里,能画在图上的人,除了自己,还真没有他人。

    谍报工作讲究的就是个保密,尤其是那些个暗探,每个分支都是一条线的单线联系,而且不少都是要由他亲自联系才能启用的,就连他的副手史大可都不知道,如今却被在这图上如此精细的标记出来?他真是跳进黄河也洗脱不清的嫌疑。

    这自己想不明白的事情,又如何能向众人解释清楚?所以银环只能反复强调自己并不知情,是冤枉的,而一旁的铜臂和铁鞋有心想替二师兄开脱,可没有证据,说什么也是无用。

    “啪!”的一声,金甲一拍长案,“银环,我的罩门被破?谁告知的突厥人?大都督遗命令李无名主持军事,你何故不肯遵从?这一件件事情,你都脱不了干系,如今还在狡辩?”

    “大师兄,真不是我!”

    银环怒目圆睁,只此一句刚刚说完,便看到一团黑影奔向自己袭来,他怎肯束手待毙?正待抵抗,却看清了来人一张丑恶的面容,正是贾墨衣,他这手举在身前却是未敢妄动,随即便感到身上数处穴道被点,身体僵直于地,再不听他使唤了。

    贾墨衣制住银环,把头转向铜臂和铁鞋,好似那丑恶的毒蛇,瞪着她那三角眼睛,目光冷冷地打量着他二人。

    “来人,把他给我押下去,稍后我亲自过审!”金甲一声令下,宣告了银环作为内奸的事实。

第五十一章 夜归藏兵洞

    见银环在喊冤声中,被兵士押了下去,众人心中滋味各是不同,铁鞋当先叹息道:“大师兄,想不到二师兄竟会是奸细?”

    “那可未必!”铜臂一直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他已经憋闷半天了,此时终是忍不住,“大师兄,这图,从那狼子身上搜得,怎肯断定是二师兄所为?”

    金甲冷哼道:“二位师弟也已看到,种种疑点全都指向于他,我总不能徇私枉法,你们无需多虑,他是否是内奸,还有哪些同党,稍后待我审过便知!”

    铜臂和铁鞋见金甲如此说法,他们也是无可奈何,毕竟所有证据都指向银环,而金甲所为也是必须为之,此刻兄弟情义也无法大过军法。

    “诸位兄弟,如今突厥人撤离大青山,但咱们依然不能掉以轻心,上午已经为诸位划定了防区,你们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好好守住自己的阵营!”

    金甲拘押银环的目的已经达到,此时下午的时光已经过半,他还要去亲自审问银环,自然不再多言,对众人勉励一番,便令他们各自散去。

    大青山的牢房设置在前山一处叫“地井”的地方,那里是一处隐藏在山基中的天然的石洞,因其形状好似一个井口,又深藏在地下,因而得名。

    地井距离聚义厅不远,金甲和李承训行走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地方,他们没想到铜臂和铁鞋居然先他们一步来看过银环,正从牢房内向外走,四人在牢房门口打了个碰面。

    “二位师弟,银环是重犯,你们以后还是少来为妙”金甲面色不快,出言自是冷淡。

    “大师兄,都是师兄弟,难道咱们来看他一看,也是不成?”铜臂表情痛苦,显然对于金甲关押银环仍然心有不甘。

    “你们先回去真相只有一个,早晚会水落石出!”金甲似不愿多说,说完,他便贴着那二人身前进到牢房之中。

    李承训自然紧随,但他留意到旁边怒目而向的铁鞋双手攥紧了拳头,而铜臂则是狠狠地一拳砸在了门框旁。

    随着向地牢内深入,光线便逐渐黯淡下来,及至后来,竟然只能靠墙上的油灯烛火来取亮。

    李承训大概看清了里面的状况,这里还算比较阔达,大大小小的囚室竟然有二三十个,环绕在椭圆形的空间内,而他们所进入的是里间一个最大的房间。

    很显然,这是刑讯房,大概有百平左右,在屋子正中的一个木桩上,正绑着银环,其身旁铺满了各色刑具,特别是那烧红的炭火格外的醒目。

    两个赤膊上身,胸口露着黑毛的壮汉,见有人进来,立刻翻身迎上前来,见是金甲,俱都行施一礼,他们都是金甲的心腹,被特别安排在刑讯室做事。

    金甲略微点头,跨步走到银环身前,“二师弟,招了吧,或许我会放你一条生路。”

    银环缓缓睁开眼睛,语气中带着一丝激动,“大师兄,我问心无愧,不知从何招来。”

    “多说无益,你不招,我只能动刑!”金甲坦然说道。

    “哈哈哈!”银环突然大笑,“金甲,你要对你的师弟动刑?我没听错吧!”

    “没错,若不然,你总以为我是你师兄,拿你没办法,现在我便要告诉你,在国事面前,个人的私谊算不得什么,这也是师父常常教导咱们的。”金甲不慌不忙地说道。

    “金甲,你冤枉我,你才是内奸!”银环突然怒吼,双手挣得木桩上的铁链哗啦啦直响。

    李承训见银环披头散发,双眼赤红,那声声吼叫更显得他心智失常,早已失去往日的风度,不由得感叹人性脆弱。

    “二师弟,你若是执迷不悟,就别怪大师兄心狠了!”金甲换了个口气,语重心长地道。

    “哼!”银环死死盯着金甲,“你是有心陷我于百口莫辩,还让我说什么?”

    金甲见他兀自嘴硬,似乎很是无奈,摇晃着脑袋,转头对那两个狱卒道:“你们两个听着,我只问结果,不管手段,明日天亮之前,我要得到他的口供,要知道到底还有哪些人是他同伙!”

    那两名狱卒微一愣神,连忙点头哈腰地道:“将军放心,就交给我们哥俩了!”

    “金甲!你卑鄙,要屈打成招吗?”银环喊得有些声嘶力竭,而晃动着铁链的双手似乎也有些力不从心。

    金甲并未搭理他,而是向李承训摆手,示意他们先走,把这里交给那两个狱卒即可。

    李承训眉头深皱,似乎觉得若用刑讯逼供,得到的口供很有可能是屈打成招的,可不如此,这银环自是不肯承认,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哦,对了!”刚转身走了数步的金甲突然回身,对那两个狱卒道,“他是我师弟,严刑拷打可以,若是坏了他的性命,或者残疾了他的肢体,你们两个也别活了。”

    “这!”那两个狱卒又是一愣,这可不好办了,那不用伤残肢体的大刑,这银环能招供吗?可大将军有令,他们不敢不执行,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

    李承训随着金甲出了刑讯室,兀自能听到里面皮鞭抽打身体的声音,以及那高昂的喊叫声。

    离开牢房,天色已暗,他便与金甲分开,先去唐园探望被安顿在那里休息的贾墨衣,后者说其已经睡下,他便告辞离开,急如星火的向藏兵洞而去。

    他之所以心急,是因为在中午的时候,钻山豹曾来回报说是有官军偷袭藏兵洞,被无忧困在九岭,可由于银环的事情耽搁,他始终不知道后续的情况进展如何,虽然他嘱咐出金鳞鹰和出塞鹰严密保护公主等人,可未亲眼见到他们安全,他总是不能安心。

    李承训无所顾忌地施展百兽身法,不一刻便到达九岭入口,“地补地补!”刚进入九岭山道,他口中打出大青山暗语,果然听到对面回应,他便又打出对应自己身份的秘语。

    “轰隆隆!”一方密石开启,里面跑出个人来,居然是窦红娘。

    “红娘怎么是你?”李承训心吃了一惊,身形却未停留,直接钻入地道之中。

    “没事,我担心官兵再耍花样,所以亲自把守这第一道防线,不过很奇怪,不知为何,官兵没有再派援军过来,他们竟好似完全不知道这有一百个兵士被困在里面。”

    窦红娘想不透其中奥秘,又担心官军突袭,所以一直盼着李承训回来,她曾让钻山豹去探听过两次,可聚义厅哪里是他能进得去的,因此都是干着急,没有办法。

    李承训随着窦红娘向九岭深处急行,脑中却在一刻不停地思索着期间的猫腻,他整个下午都与四虎在一处,看不出他们有什么不自然的地方,难道这百十个唐兵不是四虎派来的?那会是谁?

    待到九岭深处,到得公主等女眷的居处时,他才恍然大悟,对红娘笑道:“红娘,放这一百人出去。”

    “什么?”窦红娘停步,“什么意思?”

    “现在金甲为帅,又曾严令不许官军来后山藏兵洞,无论派兵来那人是谁,见到下午银环被抓,也是不敢再轻举妄动的,甚至不排除他在派兵的时候就已经给这些人想好了托词,那些兵士定会说是迷了路,误闯进来的。”

    “那会是谁派兵来的呢?”窦红娘疑问间,已引领着李承训来到公主的院落前。

    “不知道,我也不想妄猜,但我有信心三日内把这内奸给勾出来。”李承训推开院落的木门,却发现红娘驻足于外,“怎么不进来?”

    窦红娘笑道:“正如你所说,内奸不除,咱们可不能大意,我还是要和无忧妹妹轮番值守才稳妥,你自己进去吧,雪儿她们都在公主妹妹的房里等你呢。”

    李承训闻言心中一阵感动,他与红娘如此狂奔,又是走的山下隧道,而非走的山路,竟然也足足跑了两个时辰,这才到达九岭第九岭,眼下已经是亥时,若是往常,众女早已睡下,可今日她们为了等他,显然都聚在一处,从公主房中透出的红光便可见到。

    “吱吱!”那红毛猴子悟空正在屋顶睡觉,其耳聪目明,见李承训回来,突然从顶上蹿出,向他冲了过去。

    李承训一把将其满怀抱住,而后却翻身走到窦红娘近前,“姐姐,你要一切当心,我定等你回来再睡。”

    一声姐姐叫的窦红娘心头一荡,她“嗯”了一声,便飞步移开,心中却是甜蜜异常。

    红毛猴子夸张的叫嚷蹦跳,早就惊动了那屋里的人,听得“嘎吱”一声,院内的木门被推开,无忧提着一盏烛灯站在门口。

    “丫头,吵到你们休息了。”李承训试图甩掉黏在身上的悟空,但悟空似乎把他的身体当成了树干,就是不肯离开。

    “没有,和姐姐们说话呢,”说话间,无忧上前扶住李承训,使得光下可以照的二人的前路,“哥哥,今日的解药吃了吗?”

    “昨日刚吃过,明日再吃。”李承训见甩不脱悟空,索性便不再动他,抱着他随着无忧一起进到屋内,毕竟其与自己这么久没有相聚,也该与他好好亲近亲近。

    李承训随着无忧经过过廊,绕过厅堂,这才来到公主的卧室,进门见房间不大,有张床却很宽阔,几乎占据了小半个房间,靠门这侧除了桌椅外,还有一个壁炉,里面正熊熊燃烧着炉火。

    汝南公主身子不便,夏雪儿眼睛不便,但二人却相互搀扶着要从床上下来,李承训见状连忙一个箭步过去,扶住二人的手臂,“都给我好好的躺着,谁也不许乱动。”

    儿女闻言相对轻笑,便依言调整了位置,重新靠回床头。

第五十二章 羊形扳指

    关上门的夫妻,无所谓正不正经,李承训懒洋洋地爬到床上,由于未脱掉鞋子,他便把脚搭到床下,而后翻了个身子,四仰八叉地躺在汝南公主和夏雪儿的中间。

    “总算回来了!”见到她们,他紧张的神经顿时感觉一松,那懒散的轻松,使得他随意地伸开四肢,自然会碰到公主和夏雪儿身上不知何处,但也无需顾忌,夫妻间随意便是最大的幸福。

    公主和夏雪儿自是轻轻地挽住他伸过来的手臂,一边不自觉地给他按摩着胳膊,一边心疼地说道:“老爷,真是辛苦了!”

    那红毛猴子悟空居然也依样学样,与李承训一般摸样地爬到床上,伸展着四肢,但汝南公主干净惯了,见那猴子手脚挂泥,于是一声怒喝,示意它不许上床。

    悟空无比聪明,自然知道公主的意思,于是憋着嘴,委屈地趴到床尾,但即便如此,见到李承训它仍是很高兴,从其四仰八叉一副慵懒的神情上,便可看得出来。

    无忧已笑着来到床边,轻轻地为李承训脱掉鞋子,“哥哥,你放心地好好休息,我和大姐会守卫这里的安全。”

    李承训闻言突然坐起身来,探身拉住无忧的手,“丫头,你快歇歇才是,半夜还要去替换红娘守夜呢。”

    一直以来,红娘和无忧都是两人轮换值守,非是他们信不得别人,而是她们肩负的重担,使他们放心不下别人来做。

    无忧便顺着他,坐到床边,缓缓道:“我不累,那咱们一起说说话吧。”

    李承训笑笑,起身强拉硬拽的将无忧拉到身前,将三女聚在一处,这才又翻身躺在她们中间。

    几人难得相聚,要说的话自然不少,可未说得几句话,无忧便一脸兴奋,口角笑意难掩,又有些神秘地道:“哥哥,雪儿姐姐有件紧要的物事,你来看看。”

    “是啊,是啊,雪儿妹妹你快拿给老爷看。”汝南公主也是神色欣喜,甚至烛光之下,都能见得她眸光发亮。

    李承训闻言,心中甚是奇怪,此时早已坐起来,疑惑地向夏雪儿看去,并轻声问道:“雪儿,是什么?”

    夏雪儿虽然眼盲,但她的眼睛依然很大,很明亮,可以看得出,她很开心,见大家催促,这才说道:“姐姐,无忧,你们又笑话我!”她虽不是扭捏的人,此时却是从未有过的羞涩腼腆。

    “雪儿,到底怎么回事,你要给我看什么?”李承训见她不紧不慢,又向她身边蹭了蹭,单手搂住了她的腰。

    此时,他挤在雪儿和汝南公主中间,三人坐在床头,而无忧则在公主一侧,至于红毛猴子悟空,在床尾早已呼呼大睡进入到梦乡。

    雪儿在众人的催促声中,期期艾艾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摸索着打开它,只见里面有个精致的小盒子,她双手捏住那盒子,把它递到了李承训胸前。

    李承训见她古怪的摸样,心中也是好奇,便顺手接过这盒子,见上面雕刻得非是龙凤、蝙蝠等吉祥如意的图案,而是一只颇为卡通的绵羊,乍一看去就像是一团毛毛球。

    “嘣!”他按住机括,那盒盖应声而开,里面的物事立即映入他的眼中,竟使他惊得呆若木鸡。

    他简直难以置信,那里面竟然放着一枚乳白色的扳指,这扳指滑如凝脂,上面似乎被一层淡淡的油脂包裹着,在昏暗的光线下,竟然流出一抹淡淡的白光。

    “雪儿!这?”他讶异得合不拢嘴,将扳指放在手心中,仔细地端详起来。

    这扳指的形状与那盒子上绘制的绵羊图案一般无二,乍一看去,这绵羊好似一团棉絮,细看之下便会发觉这团“棉絮”的中间有个镂空的孔洞,进而形成了这扳指的指环部分,而说其是羊是因为可见其羊角和四踢坠在指环上,用现在的话,这形状还真是一只很萌的小绵羊。

    “雪儿,你这是哪弄来的?”李承训见这扳指的大小,形状,款式,与自己的龙形扳指,无忧的伏牛扳指,还有红娘的飞马扳指都是极其类似,不由得心潮澎湃。

    “老爷,可与你那龙形扳指是一起的吗?”夏雪儿双眼空洞地望着前方,小脸紧张得好似绷紧了发条,双手也不自觉地抚弄着衣角。

    她虽听红娘和无忧说她的这枚羊形扳指与她们的扳指在样式和大小上都极其类似,但他仍然很担心她的这枚扳指与其他人的不是一套的,因为她的这枚扳指是纯白色的,而其他人的扳指都是碧绿色的。

    “老爷,它在暗处也能发光的,是白光!”夏雪儿又补充说道,她生怕李承训说出个不字来。

    李承训区分这扳指是否为成组的标记非是看他们的外形和色泽,而是看这扳指里圈内的暗记。

    在扳指里圈的内壁上,密密麻麻地刻着许多奇怪的符号,他看不懂那是什么意思,但那些符号的形态以及不规则中的规则序列,以唐朝的手段是绝对伪造不出来的,他曾一度怀疑是外星文明的产物,或者是远古遗迹的东西,但都没有什么根据,或许集齐了这十二生肖扳指的时候,这秘密才会水落石出吧。

    “雪儿,这的确是与咱们成套的,只是,你哪里得来的?”细细看过之后,李承训断定,这绵羊扳指与龙形、飞马、伏牛都是一组的,肯定也是老袡洞中那十二生肖黄金轮盘中的一枚。

    “真的呀!”雪儿得到了肯定的答复,立刻欢喜得像个孩子,这才慢慢说出了这枚扳指的来历。

    原来,自从她得知红娘和无忧手中各有一枚李承训赠与的扳指,便生出艳羡之心,那时她还未与李承训定下终身,便想着一定要设法弄到一枚与他们一般的扳指。这样,至少在心理上她也会具有一定的优势,毕竟这种稀奇的扳指是只有李承训和他的夫人才有的。

    夏雪儿在帝都守着李承训,可以说是足不出户,自然不能亲自去寻找这东西,况且即便是她想亲自去找,也不知该去哪里寻得。

    虽然这东西奇形怪状,若是市面上有,当不难寻,怕就怕都如那两枚扳指一般,深藏地下,这叫她如何寻得。还好,她有个云游四海,以聚敛财宝为毕生追求的大哥,夏浑。

    她修书一封给夏浑,信上不仅描述了伏牛扳指和飞马扳指的样式,还画了张精细入微的图样,并说请大哥代为寻找类似的羊形扳指,因为夏雪儿是属羊的,她相信一定会有羊形扳指,若是寻得,那可谓是名正言顺了。当然,若是没有羊形扳指,若寻到其他扳指她也要,就当是为自己的爱人而收集这些珍宝了。

    夏浑非常疼爱他这个妹妹,收到信后,立即安排人手天南地北地四处寻找,这一年下来,真真假假搜罗到不少扳指,他都私下里请跑脚的伙计给夏雪儿送了过去,可一一被雪儿否定了。

    虽说花钱无数,但始终找不到雪儿要的扳指,不过夏浑依旧没有放弃,到后来,他竟然组织了一个盗墓团伙,闻听得哪里有大墓,便要进去看看,因为他听说那两枚扳指都是从地下山岩中被发现的,于是断定这宝贝还要从地下着手。

    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数月前,他的手下在芒砀山盗开了一座大墓,奇怪的是这座墓地深藏地下,却是没有任何棺椁,有的只是一方供桌,供着这枚羊形扳指同样也在一块黄金圆盘之上。

    那贼首盗下这枚扳指后,仍然贪得无厌,想要撬走那扳指所在的黄金圆盘,奈何那圆盘坚固异常,无论怎样努力,也是撬不动分毫,后来不知道是谁出的注意,说是干脆把这圆盘后面的石土取出,自然这圆盘不就坠落了吗?

    于是,那三个盗贼又是一阵忙活,还真是让他们碎裂了岩石,把那圆盘给取了下来,他们这才发现原来这黄金圆盘竟然是镶嵌在岩石中有数公分之深。

    三人欣喜若狂,且不论这黄金圆盘有什么来历,值多少银两,单是这按斤来卖,对他们来说那也是个天文数字。这也是几人非要弄下这盘子的缘由,那扳指是要交给主人的,毕竟夏浑花了银子,安排他们做这事,所谓盗亦有道,他们是不会昧下这物事的,但那圆盘便不同了,自是谁盗了归谁。

    就在他们收拾好行囊,准备按盗洞返回的时候,地下一阵晃动,墓室的一切都开始扭曲,所有的岩石相互挤压,碎裂,填埋,把这几人全都埋在地下。

    盗墓之人都是生死兄弟,多半是直系亲属,因为若是关系不靠,很可能被对方杀人夺货,那进入墓地的三人就是三兄弟,而且是亲兄弟,在外望风的就是他们的父亲,一个被同行唤作老鼠的人。

    老鼠和他的儿子们非是因为打洞盗墓被人称作这个外号的,而是因为他们有自己的盗墓绝活,那就是他们都有驱鼠为己用的本事。

    就在墓室塌陷的瞬间,一只被眷养多年的地鼠,艰难地从地洞中逃了出来,嘴里叼着那枚羊形扳指。

    老鼠的大儿子为了完成使命,濒临覆灭之际,把扳指放到了地鼠的嘴里,让其带到地面之上,一来他们完成了任务,对得起主顾,也算没有白死,另一方面他们这是在给上面的老爷子示警,说地下有危险。

    那一刻,芒砀山内部结构剧烈改变,而外表看来更是惊天动地,许多凹陷处被填实,凸起处反而爆裂,更有许多山石无辜滚落,反正那通向墓地的盗洞是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老鼠失去了儿子,却交了差事,夏浑感念他的付出,想要把他常年雇佣在身边办事,以示补偿,但不知道什么原因,老鼠没有答应,反而俏然离去。

    这便是那羊形扳指的来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对于老人三个儿子的死,夏雪儿感觉很愧疚,也很难过,但却难掩她得到这枚扳指的喜悦。

第五十三章 夏雪儿身世之谜

    “芒砀山,芒砀山.”李承训口中念念有词,思路也渐渐清晰起来,他好像记得当年小英子曾给他看过的那张地图,上面标明了十二个地点,有一个似乎就是芒砀山。

    “难道地图上标明的地点,就是十二枚扳指的藏身之地?”,他这个念头刚起,便又被自己否定了,因为自己得到飞马、伏牛两枚扳指的地方,一处在伏牛山,另一处是暗影门总部,并非是地图上标示的山头。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又陷入了沉思,可越想越糊涂,看来只有再看一遍图纸,好好揣摩一下上面的山川细节,或许才能够找出十二生肖扳指的出处。

    想到这里,李承训不由得想起小英子来,自己当时为了保他周全,恳请皇帝差人随他返回暗影门总部取档案,同时密令小英子趁机逃脱。也不知道小英子现在身在何处?是否在继续寻找十二生肖宝图?还是逃跑未果,已经被皇帝派去的人给杀了?

    “啊!对了,十二生肖秘图呢?”李承训突然大喝一声,意识到自己百密一疏而始终遗漏的问题。

    当日由小英子从皇宫盗出宝图,回到暗影门总部后交到贾维手里,贾维在与李承训大战之时,给了李承训一个假图,而后便逃之夭夭,这说明那图纸应当还在贾维手里,可现在贾维身死,已化为灰烬,那图纸又会在哪里呢?

    众女见他惊呼,忙询问其缘由,他见都是自家人,便说了十二生肖与秘图的事情,也说了自己的后悔处,“哎,为何在贾维最后命悬一线的时候,不问一问这图纸的下落?若是那图随贾维毁于大火,那可甚是可惜了!”

    他倒非是想到这图上可能存在的财宝等秘密,而是可惜这么一件神秘的事情,在自己有望揭开的情况下,又将埋没于古迹当中,更何况,自己凭借龙形扳指穿越,而那十二生肖扳指还有何秘密?能否会揭开自己穿越之谜?也将永无真相大白之日。

    众女得知详情便纷纷出言安慰他,李承训也知道有些事情发生了,便无法挽回,何况没有宝图也不是没有找齐十二生肖扳指的可能性,这夏雪儿得到的羊形扳指,不正是很好的例证吗?

    想到这这里,他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一些,心中猛然一惊,他想到了贾墨衣,作为贾维的唯一女儿,也是贾维毕生最疼爱的女儿,她有可能知道这图的下落,看来得空的时候,一定要好好询问一番,有这丝希望存在,李承训更加安定一分。

    汝南公主为了转移李承训的愁思,碰了碰夏雪儿的胳膊。

    夏雪儿虽然眼盲,却是心灵,连忙双手拉住李承训的胳膊,将自己的脸朝向他,却因其眼盲,而实际上其脸面并未正对着李承训,“老爷,你莫哄我,当真是一样的吗?”

    “雪儿,当真不是哄你,来,我给你带上!”李承训说着,抓起她的左手,缓缓为其戴上。

    雪儿随着他的声音,将自己的脸面对上李承训的脸膛,虽然她眼神空洞,那眼中笑意却好似她看得见李承训的摸样。

    李承训将扳指戴在夏雪儿的左手上,仍然握着她的手,说道:“只是不知做这东西的主人为何将其打造为扳指形状,如若又不习武,带着定然不甚方便。”

    雪儿用右手摸了摸左手拇指上的扳指,开心地道:“老爷,富贵人家都带扳指,想是扳指能体现其主人的气度吧。”

    “哥哥,我们都有了属于自己的扳指,但公主姐姐还没有,你要设法弄来才好,这样就圆满了!”无忧突然开口说道。

    “嗯,不急,这需要缘分的,我相信属于我的那枚扳指,一定在哪里等着我呢!

    汝南公主虽然面上看来云淡风轻,实则内心也是羡慕不已,本来知道红娘和无忧各有一枚就很是羡慕,现在雪儿也有了,她就更是渴望自己也能有这么一枚扳指,但她也知道这扳指每一枚的存在都非常的难得,即便渴望,当下也没有办法能得到,只能看机缘。

    “公主,你的那枚扳指一直在我这里!”李承训说着,便去摘右手的冰蝉丝手套,自从有了雪儿送给他的这只手套,他便常年把那扳指戴在右手上,既能妥善保管又不会暴露身份,一举两得。

    “你少来,”一旁的公主忙伸手按住他的手臂,“我的属相是鸡,你那是龙,才不是我的呢!姐妹们都得到了自己的属相,我相信这是缘分,待时机成熟,鸡形扳指自然便会出现。”

    “你是龙之子,配用这个!”李承训说话间已然摘下手套,取下那扳指递了过去。

    “你才是龙子,我不要这个,我只要属于我的那一枚!”汝南公主一脸不高兴,把双手背到身后。

    无忧见二人僵在那里,忙打圆场,“公主姐姐说得对,属于她的鸡形扳指,你一定给寻来便是,何必现在为难姐姐呢?”

    李承训见公主态度如此坚决,又听得无忧和夏雪儿的劝说,便不再勉强公主接受这枚扳指,又将扳指重新戴好。

    众人又都叙说一会儿,夏雪儿突然问了一句令所有人都冷场的问话,也是李承训此时最不想提及的事情。

    “老爷,晌午你不是说要告诉我关于金莲花吊坠的秘密吗?现在说给我听,好吗?”夏雪儿一整天都盼着这个时刻,此刻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看着一脸喜气的夏雪儿,李承训很是心疼,他原本打算告诉其身世之谜,说夏浑其实不是她的大哥,而耶律风才是她的哥哥,至于期间的恩怨纠葛涉及许多颇不光彩的事情,如今竟是无法开口,破坏此时开心的氛围事小,令夏雪儿伤心而彻夜难眠事大。

    “啊……”,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哈欠,想装困拖过今夜再说。

    “老爷,您累了?”夏雪儿口气满是失落,却仍是心有不甘地晃着李承训的胳膊。

    “你快告诉雪儿妹妹吧,简单点儿说也好!”汝南公主日夜与雪儿为伴,自然知道她为这事儿期待了多久,也帮忙劝慰。

    “是啊,哥哥,你可以长话短说,可不说不许睡觉!”无忧也帮衬道。

    李承训心知再如此吱唔不说,反而会令夏雪儿担心猜忌,哎,罢了,好歹说清楚就是,大不了再多哄哄便好。

    见拖不过去,他说出当日耶律古宇死时讲的那个秘密,虽然他当时不在场,但他相信耶律风不会信口胡言,来玷污自己的父母,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原来,二十年前,耶律古宇与夏老爷原本是师兄弟,给一位当时知名的商人做学徒,两人都是一般的聪颖好学,一般的精于算计,所以他们面上虽然和气,实则私下里却斗得厉害,但二人本性不坏,做这些无非是想在师傅面前博得好感,好有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若是能够得到师傅唯一女儿的垂青,那更是一步登天,扶摇直上。

    那商人姓白,生意做得也算不得大,只不过经营一间当铺而已,可他这两个徒弟不得了,同样的出色,把他的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随即他开设了第二家分店和第三家分店,并让耶律古宇和夏老爷各领一间,并承诺说,谁能最先帮他赚得十万金,他便把女儿嫁给谁。

    他原本打算把女儿嫁入官门,可惜那个时候是重农轻商的社会,商人没有地位,他也不想女儿受委屈给人做填房,便打算在这两个有为青年人中招一个做上门女婿。

    白小姐虽是商人出身,却被白老爷当作大家闺秀培养,不仅知书达理,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她对于自己的这两位师兄也都感觉不错,但她似乎对夏老爷更钟情一些。

    至此,三年的时间,耶律古宇和夏老爷都不停地敛财,他们各使手段,甚至不惜相互拆台,以达到聚敛钱财的目的,可是这十万金,怎能靠小小的当铺利润来完成呢?

    人的**会因为得不到而更加强烈,但人的能力却是有限的,它受天地自然的限制,也受社会法则的限制,无力改变,而就在双方比试处于焦灼态势时,耶律古宇凭借他的特殊身份,终于打破了这种平衡。

    耶律古宇打出生起便是耶律家商道一脉的少主,但其为了学习经商,更为了了解大唐,在青年时便独自一人进入中原腹地求学问商,而当他经过恒州的时候,无意中见到在庙会进香的白小姐,可以说是一见钟情,这才在耽搁下来,并投身于白老爷铺面中做起了学徒,他甚至断绝了与赛外耶律家的一切往来,为的就是凭借自己的本事迎娶白小姐。

    在这第三年头上,他终于熬不住了,联络了塞外耶律家,借来了大笔金钱,直接送到了白老爷手上,说这是他冒死做的一笔大生意赚得的。

    白老爷毕竟是商人,见钱眼开,哪里管得他这钱财如何突然得来的,当即便决定把女儿嫁给耶律古宇,并定下了婚期。

    夏老爷并不知道耶律古宇的猫腻,他自叹不如,甘拜下风,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尽管他已与白小姐两情相悦,私定终身,也只得服从师傅的安排,并嘱咐师兄。

    白小姐万没料到耶律古宇竟然真的赚取了十万金,她只是一个弱女子,父母之命如何违背?只能是依据父亲的诺言,嫁给了耶律古宇。

    然而二人身婚后的生活才刚刚开始,这种平静便被打破,非是来自妒火中烧的夏老爷,而是来自塞外的耶律家族。

    耶律家岂容自己的少主常年在外?既然得知了消息,立即有武备支脉高手赶到,强行要护送耶律古宇回归塞外,而耶律古宇也不得不说出自己的身世,并坦诚了那十万金的秘密。

    此时,白小姐已经嫁给耶律古宇三月有余,并且已经怀有身孕,大局已定,一切都无法更改,夏雪儿不得不含泪离别父亲与夏老爷,随着耶律古宇远赴塞外。

    耶律古宇抱得美人归,心情无比舒展;

    白小姐感到被欺骗,却又无可奈何,毕竟已怀了他的骨肉,只能暗自抹泪;

    白老爷送走了唯一的女儿有些伤感,但他有大把的金银足够他享乐,却很开心;

    唯独夏老爷一身怒火,心有不甘,他暗暗发誓,一定要灭掉耶律家,夺回白小姐!

第五十四章 夏雪儿身世之谜续

    一晃又是三年,夏老爷的生意蒸蒸日上,但却仅限于中原腹地,塞外的生意他一般是不做的,因为他知道耶律家在塞外的影响,生怕到得那里神不知鬼不觉的被人给做了,他还不想死,还有口恶气未出.

    对于自己的情感,他始终对白小姐情有所钟,就算富甲天下,也没有另作他娶,为了弥补情感上的苦闷,他收了一个十岁的孩子作为义子,那小子便是夏浑。

    这样过日子实在是难熬,埋头在生意的时候还好,一旦生意上了正轨,那夜里归家的空虚寂寞,那思念白小姐的一片真情,便越发的难熬。

    终于,他忍不住了,在做了一番准备之后,他便带着夏浑去了塞外,名为做生意,实则是去寻找白小姐。

    那父子二人也未带旁人,因为他们知道带得人多了,反而扎眼,还不如轻车简从,权当是去塞外赶脚的小商人,遇事有银两摆路,进退也更自如些。

    夏老爷到幽州后住到客栈里闭门不出,却把当年白小姐送给他的定情信物交给夏浑,令他出去装作落魄乞儿,设法混进耶律家里去。

    他这一住就是三个月,为的就只是等待,等待寻得一个机会,那混进耶律家的夏浑有机会把白小姐给带出来。

    功夫不负苦心人,有一次诳庙会的机会,白小姐跟着夏浑来到客栈,终于见到了夏老爷。她本是不想来的,可听说夏老爷为他终身不娶,他如何能不来劝说?她听说自己的爹爹自从得了那十万金,日日纸醉金迷,最后醉死街头,她如何能不来问上一问这后世如何?

    夏老爷与白小姐相见自是抱头痛哭起来,青梅竹马郎情妾意却被硬生生拆散,见面如何不能泪流?叙说一番以后,夏老爷言明要带着白小姐走。

    白小姐也心狠耶律古宇当年耍手腕骗娶了他,又心疼夏老爷为了自己始终未娶妻,可她已经为耶律古宇生下了耶律风,现在又是身怀六甲,这男人离得,孩子却是舍不得。

    晚间,耶律家的人找不到夫人,自然慌张,以耶律家在幽州城的势利把这里翻个底朝天,一点儿都不成问题,所以很快他们就发现了夏老爷。

    夏老爷还是有机会逃走的,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但他这时却死活不肯走,说是白小姐不跟他走,他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生命诚可贵,但如空壳般活着,生活了然无味,还不如死了解脱。

    白小姐急切间曾其以生命相威胁,可夏老爷根本无动于衷,说是白小姐若是死了,他也不独活,正好二人可以地狱为伴,也算是生死相随了。

    无奈之下,白小姐只能权宜着说同意跟他走,她知道耶律古宇撞到夏老爷,那夏老爷肯定没命,便思谋着以此来劝说夏老爷先离开,从而避免与耶律古宇火星撞地球,而后再设法好好劝说其离开,可她刚说了这话,便感觉到头脑一阵眩晕,随即便不省人事。

    既然夏老爷想私会白小姐,便是做好了谋划。他用的是天竺迷香,令人闻之困意浓重,想不睡也不能,但却对身体无害,他可舍不得伤害自己的心上人。

    其实,他早就存了迷倒白小姐,把她偷走的心思,但又恐其醒来后责怪怨恨自己,所以一直苦苦劝说,可劝说了这么久,就在他即将放弃打算用强的时候,耶律古宇找来了,而白小姐更是慌乱间说出了同意与其私奔的话。

    此时不干,更待何时?就算是夏老爷用了卑劣的手段吧,其目的总算是达到了,就算白小姐醒来后发现自己已经远离塞外,也没有理由来责怪夏老爷,毕竟其亲口答应了私奔这事儿。

    耶律古宇带着人冲进夏老爷的房间,见夏老爷正襟危坐在桌边,正面带微笑示意他关上门说话,而其旁边的床上正躺着白小姐。

    他不知是计,又对自己的武功有恃无恐,更是担心白小姐而心中不安,便随手带上了门,这样一来,正好使得屋内熏香浓度渐渐加重,在不知不觉间他便感到眩晕难忍,没说几句话,便也沉沉睡去。

    服用了中和迷香药物的夏老爷和夏浑则立即偷偷地从暗门溜到隔壁的房间,他在这客栈中一共连排包了三个房间,而左右两间都是以别人的名义包下的。

    在客栈这三个月,其实他一直都没有闲着,他用尽量小的动静,一点一点地打通了通向左右两个房间的墙壁,做了两个暗门,就是为着一旦有危险,还可以顺利脱逃。

    一番化妆后,夏老爷把白小姐委屈在麻袋中,与夏浑一起,好似搬抬货物一般把她运送到了骡马车上。就这样,在耶律家的眼皮子底下,夏老爷来了个暗度陈仓,成功出逃。

    夏老爷带着夏浑赶着马车出了幽州城,他们并未急于向中原走,因为其料到耶律黩武醒来后必定会去追他,他选择去平州,而后坐船渡海到登州登陆,再经青州,过郓州,最后直到洛阳定居,整整绕了一大圈子,避开了幽州通往中原的所有通路。

    白小姐醒来之后,自然明白了一切,她与耶律古宇生活时日不短,怎能不生出感情,何况还怀了其两个孩子,就这一走,她心中还是难过。

    而另一方面,她感念夏老爷对其痴情,又恨其将自己拐偷出来,可这又能怪他吗?明明是自己答应了与之私奔的。

    现在,她的心里烦乱了,到底她爱的是谁?到底谁对她最好?到底今后的路该怎么去走?一片茫然,但有一点她很清楚,就是不管怎样,也要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这孩子就是夏雪儿,那金莲花吊坠是耶律古宇送给白小姐的信物,白小姐自然把它挂在了爱女的脖子上,这时她才发现,她对于夏老爷最初的爱,那只是一种理想境界的虚幻的爱,而对于耶律古宇的爱,才是真是发生的过往。

    孩子还小,日子还得过,白小姐便也就安下心来相夫教子,可是才过两年,一直在苦苦寻找白小姐的耶律古宇终于寻到了洛阳,找到了夏老爷家门上。

    两个曾经是师兄弟的男人,为这一个女人,纠缠半生,此刻,该是他们做个了断的时候了,当耶律古宇把长剑指向夏老爷的时候,夏老爷只说了一句话,“好好待她!”

    耶律古宇出身耶律家族,自幼便习武,只不过那时为追求白小姐而不便显露自己的武功而令人生疑,现在,他要覆灭仇人,自然是再无掩饰,手无缚鸡之力的夏老爷又岂是可以招架的?

    就在这生死关头,白小姐将身子拦在夏老爷身前,说是要杀夏老爷,就先杀了她,接着她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说是耶律古宇耍手段骗取她在先,而她也是心甘情愿与夏老爷走的,他们二人生死同穴。

    耶律古宇爱白小姐至深,他没有想到如今相逢会是这种局面,他放下长剑,拉住白小姐的手,问她说:“我定不杀他,你告诉我,到底你心里爱的是谁?”

    白小姐没有丝毫犹豫,回答说她爱的人是夏老爷,绝对不会跟耶律古宇再回塞外。

    耶律古宇怒极反笑,笑得很凄凉,很悲哀,但他却没有再为难夏老爷和白小姐,而是带着人走了,头也不回的走了。

    望着耶律古宇苍凉的背影,白小姐哭了,一日夫妻百日恩,她看得出为了寻找自己的下落,耶律古宇一定也是历尽艰险,可她不得不如此刺伤他。

    她不怕其一怒斩杀了她,而怕其逼着自己与他回归塞外,因为她已经怀了夏老爷的孩子,她不能再让自己的这个孩子还没出生就离开他的生父。

    不多久后,夏承出声,而白小姐也终因郁郁寡欢,不久就离开了这个人世,到死的时候,她也不清楚心里爱的到底是谁,她每一个人都爱,觉得对每个人都有亏欠,她是被这种痛苦折磨而死的。

    时光荏苒,夏家的生意也日益壮大,但其仅仅占据了南部江山,虽然有意向塞北发展,无奈耶律家的阻挠,终不得随意,而耶律古宇始终信守着其对白小姐的诺言,没有再为难夏家,但夏家的人想来塞外发展,那是绝对不行的。

    南商夏家,北商耶律家,恩怨纠葛,由此而来。

    故事讲完了,窝在李承训怀中的夏雪儿已经哭成了泪人儿,她也说不清是为谁而哭,为自己的亲生父亲始终不能与她见上一面?为始终疼爱她的养父夏老爷对自己母亲的情意?还是为她的母亲无奈的悲剧性结局?

    “雪儿乖,上一辈的事情已经过去,想想大家都那么疼你,你该开心才是!”李承训在她耳边软声细雨。

    一旁听故事的汝南公主和无忧也早已哭得一塌糊涂,女人毕竟是心软的生物,汝南公主轻轻的靠住李承训的另一侧身体,而无忧则是摸了把眼泪,起身出去了,夜已深,到了她与红娘换防的时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红娘都回来睡下有一会儿了,夏雪儿才在李承训的细语声中沉沉睡去。

    李承训这时悄悄起身,为公主和红娘掩好了被子,而后又躺会到雪儿身旁,把她紧紧的拥入怀中,他欠雪儿的实在良多,如今这个时候,也只能如此细心呵护略作弥补了。

第五十五章 难民叛乱

    天刚蒙蒙亮,李承训与三女睡得正自香甜,却朦胧间听到有轻微的敲门身,他睁开眼睛,见红娘已经起身离开卧室,便没有动身。

    不一刻,红娘回返床边,说是王苑派人来请他过去,有要事相商。

    自从大青山马贼撤回到藏兵洞以后,九岭第五岭被设定为马贼们的中军议事所在,二岭到四岭仅有暗哨值守,六岭到八岭间为阶梯防守阵地,才驻有兵马,而九岭为公主等人的生活起居地,由阿大率领三十个禁卫军守护,外人是不允许进来的。

    李承训心知王苑最是有有眼力价,不会无缘无故来催促他,必是军情紧急,容不得耽搁,他只能轻轻推醒汝南公主,交代她帮忙安抚夏雪儿。

    汝南公主早把雪儿当妹妹般看待,在李承训起身之后,她便移到雪儿身旁,轻轻的将其搂入怀里,看得李承训心中暖暖。

    王苑派来的人是其心腹手下,那个外号叫竹竿的人,他正在第九岭入口等得心急,见李承训从内疾步而来,忙上前行礼。

    “这么急,什么事儿?”李承训当先急问。

    “第七岭的那些难民扬言要见你,王寨主不好阻拦,又不能不拦着,这不,一大早便僵在那里,急令小的来通报。”

    “好,去七岭!”李承训也不多言,展开豹形,向第七岭奔去。

    在第七岭驻扎的那些人,就是前些日子李承训下山去幽州探访夏雪儿时,在幽州城门口救下的那些塞外牧民。

    当时突厥大军来袭,这些人想要进入大唐境地躲避战乱,而贾维担心有奸细趁机混入城内,便不许这些人进城,李承训恰逢那时经过那里,便指引着他们先来大青山避难,他还清楚的记得当时领头的是个白胡子老头。

    这次,他回到山里,王苑自然向他禀告了这些难民的情况,令李承训出乎意料的是不仅当时那一百余人来到了山上,更有许多草原上的牧民拖家带口的慕名而来,到现在总共有五百人之多。

    而选择将这些难民聚集在第七岭,是因为这里山势稍矮,地势较缓,相对平坦之处较多,并且地处九岭中心,也较为安全。

    李承训飞速急行,他天生神力配合上百兽步伐,与普通有内力的高手行进速度不遑多让,起步没多久就把竹竿远远甩开,而用了不到两刻钟的时间,便穿越了第八岭,来到了第七岭山谷。

    他远望见谷底人群黑压压一片,分不清个数,而且这些难民们一个一个神情激昂,正在指责着挡在他们身前的王苑等十几个大青山兄弟,瞧这汹汹之势,当真有群起而攻,将王苑等人碾成肉饼的架势。

    此时天色已亮,李承训虎步龙行地向人群走来,迫得那些人自然的闪开一条道路,毕竟“李无名”的大名已经响彻草原,风头已然盖过了白将军和耶律风。

    “李无名见过老人家!”李承训来到人群尽处,认出那个白胡子老头来,忙行礼表示尊敬。

    “老朽见过大将军!”那老人客气地还了一礼。

    “老人家,我请诸位上山躲避战乱,为何你们不知感恩,反而如此为难我们寨主?”李承训毫不客气,他若是连这些难民都控制不住,还怎么带兵打仗?

    “哪里哪里,咱们只是想要讨个说法,可王寨主做不了主,大家便嚷嚷着要见你这个能做主的。”那老头好言答道。

    “哦?何事?”李承训现在理解了贾维不让这些人入城的苦衷,他们少还则罢了,一旦人多,必然难以驾驭,其大多是背井离乡或者是没有家乡的人,况且这里面什么种族的人都有,若是做起乱来,还真是不好收拾。

    “大家听说官军入山,都慌了起来,又听说之前大将军带人躲在雪线之上,那里最是安全,都想着过去那边,可是王寨主拦着不让。”白胡子老头眼神复杂,似乎也知道他这个请求不可能为李承训所答应。

    当然,李承训闻听此言,心中升起一股怒火,那雪堡是他精心构造用来躲避危险的,也确实曾救了大家的性命,但那里毕竟不是生存之地,所以才会带着红娘等人来到藏兵洞居住,不排除他还会带着兄弟们回去,但那只能是走投无路之时的最后一条后路,岂容外人涉足?

    再说,这些难民凭什么觊觎那里?他们得李承训庇护,理应感恩戴德,如何还敢挑三拣四不服从安排?况且主人还未撤到雪线之上,他们怎么好意思如此?突然之间,他心中生出一丝警觉,难道这期间有什么人?企图吞并他大青山,要借故到雪线之上断其后路?

    想到这里,他立时觉得其事复杂,并不是他一时能探清的,而目前这五百人无疑好似一个可以随时爆炸的火药桶,他是时候剔除这个危险因素了。

    “老人家,我好心收容你们来此避难,你们却要鹊巢鸠占吗?难道我们怎么做,要听你指使吗?”李承训说这话时,口气不善,脸色也极其阴冷。

    那老人未料到李承训翻脸比翻书还快,略微有些下不来台,毕竟他年纪要比李承训大上数十岁,又是众多难民推举出来的领头人。

    “你说什么?”

    “怎么和老人家说话呢?”

    “你信不信咱们灭了你大青山?”

    “对,帮助官军剿匪!”

    ……

    那些个难民胡乱嚷嚷着,还有撸胳膊挽袖子的,更有那泼皮直接冲了过来,幸被老头儿身旁有一个胖子和麻脸大汉给拦住,但这五百来人都张嘴喊叫,后排的都向前拥搡,这声势也的确吓人,那王苑便被惊得略微向后退了两步。

    面对无赖,李承训从来不惧,别说这区区五百难民,就是千军万马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在乎,他嘿嘿冷笑着,走到老头面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我给你们两条路,一条是现在马上带着你的人给我滚下大青山去,你不走,我派兵将你们赶出去;另外一条路,你让这些人全都散开,咱们两个好好谈谈。”

    那老头正沉浸在这五百人骚乱的声势中,未想到李承训如此临危不惧,既不买账,也不给他面子,反而给他下了最后通牒。

    他是多年的人精,其实作为他本人来讲,只是想保住性命而已,见对方淡定自若,自然不敢轻举妄动,立即挥手示意那些难民们稍安勿躁,“老人家,你们在大青山藏身,便当与大青山共存亡,怎地会想到不战而逃?”他语气一软,方才的强硬是为显示其不惧怕这些难民,正是为得此刻谈判争取先手,就好似方才给了对方一个棒喝,现在要给你一个甜枣,否则当真冲突起来,双方都是折损难免,他李承训可伤不起。

    “老朽姓史,大将军叫我老史头便好,”他见对方语气回暖,自是趁机拉近距离。

    “不敢不敢,”李承训连连作揖,“老人家,实不相瞒,这五百难民在山上吃住,现在已经吃掉了山里的存粮,怕是再也支撑不住三日,所以无名特来请老人家带着他们下山。”

    他继续示弱,摆出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但意思不便,就是礼送众人出山。

    “什么?”未待老史头开言,他身边那个大头胖子已然喝道,“想赶咱们走嘛?笑话!”

    “是啊!”那满脸是坑的健壮汉子插言道:“你不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的道理?”

    “李智,赵凯,你们都闭嘴。”史老头脸色不变,口中却是一声断喝。

    大头胖子李志和麻坑脸赵凯闻言不再吭声,但他们一副痞子的神情,却宣示着他们根本未把李承训放在眼里。

    李承训不以为意,静静地等待着史老头回话。

    史老头沉吟片刻,笑着摇了摇头,而后眯缝着小眼睛上前两步,抵近李承训身前,“大将军,借一步说话可好!”

    李承训拱手打了个请的手势,便与他到了旁边山岩背人处。

    史老头神色恭瑾,“大将军,您救我等于幽州城外,免遭兵火荼毒,大家实则感激不尽……”

    “老人家,”李承训不待他说完,便出言打断,“咱们无需说这客套话,实打实便好,说,你们到底意欲如何?”

    “既然大将军如此爽快,老朽便也不再绕弯子,”史老头随即说出了这些难民的想法,那就是若李承训不允许他们到雪线之上藏身,他们也会自去,至于李承训提出的请他们下山一说,他们是断然不会听从的。

    闻言,李承训听得嘿嘿冷笑,数万官军他都不怕,会怕着五百难民?他只是不肯痛下杀手而已,但现在看来,他有必要杀鸡害猴,震慑住这些无知牧民,否则的话,他还真不放心离开这里。

    “若是我一定要敢你们下山呢?”他眼中凶光毕露。

    史老头似乎胸有成竹,目光闪烁,“你这样做,只会激起民变。”

    “那又怎样?”李承训心意已决,自是言语生冷。

    所谓无毒不丈夫,他知道再妥协下去,情况只会更糟,也许他错就错在当初放这些人上山之际,没有事先讲好条件,立好规律,但是现在,他依然底气十足,有信心抵定大局。

    “呵呵,咱们男女老幼五百人,也不是个个都是小媳妇,一起拥将上来,你这百十来人,还有一半尽是女人,怕是不顶事吧。”

    史老头见话不投机,到了这个份上,也只得撕破面皮了。

第五十六章 严刑逼供

    谈判进入僵局,总有一方要退步,但李承训已经是无路可退,可对面显然不是省油的灯,说实话,他还真怕这些乱民一拥而上,所以最好的办法是不给他们这个机会。

    李承训装作思考不定,在史老头周围来回踱步,实则他是在观察附近的山石,要寻一块可以助其立威的石块。绕了十余步,还真让他发现了这样一块石头,不由得心头一喜。

    这石头长得好,按现在米数计算,当有十来米高,宽有一人粗细,整个人站在下面就如蝼蚁一般,其好处就是这石柱上宽下窄,好似一个倒梯形,插立近山脚处的山腰中,与其也就数十步的距离。

    他估算一下,凭借自己的天生神力和百兽拳法,一拳当可断裂这山石的根部,加上这石块本身上宽下窄而形成的头重脚轻的势能,定然会轰然倒塌,当可震慑住眼前这些难民。

    思谋妥当,李承训便冷笑着站定在史老头身前,提振着嗓音说道:“正午之前,你带着你的人离开,否则格杀勿论!”

    说完这话,他也不带这老头回话,立即启动豹形,向那山石奔去,及至近前又一招蛇式稳住身形,而后猛然脚错马步,双拳于腰间推出,直直砸在这巨石根部,便听得“咔咔”一声响,那巨石瞬间倒塌,随即爆发出“轰隆隆”的碎石崩塌,飞溅的声响。

    他不忍心碎落的石块伤到谷底的难民,是反向山体这侧敲击的,所以那巨石倒向的方向避开了山谷众人,但仍然难免有碎片弹射过去,波及众人,于是乎,山谷中立时响起哀嚎声一。

    李承训为了震慑难民,有意卖弄武功,所有动作一气呵成,不仅身形迅捷,干净利落,而且优美华丽,气势威猛,当真有石破天惊之势。

    果然,史老头大吃一惊,他没想到对方竟有如此武功?难怪乎其不吃自己这套,连忙鞠躬不断,“大将军,手下留情啊!”

    李承训露出这一手,不过是想暂时震慑住史老头,他心知若要在不伤及无辜的情况下,平定这五百人叛乱,必须去请请金甲派兵来帮忙。

    “大将军,您别动怒,容我等再商议商议!”史老头转得倒快,毕竟好汉不吃眼前亏,何况他还是个颇有心眼的老汉。

    “好!中午之前,给我答复!”李承训甩了个点,为的是给自己搬救兵争取时间。

    可那老汉不知,忙千恩万谢着转身召集那伙难民的头脑,紧锣密鼓地商议去了,他们总要拿出个意见,到底是打?还是逃?

    李承训见史老头聚集了**个人在一起商谈,看样子争论还很激烈,他便悄声与王苑嘱咐了后计,而后匆匆离去。他有多少大事要做,怎肯浪费时间纠缠在这里?

    李承训风风火火的赶到聚义厅,忙请金甲派兵去九岭第七岭配合王苑行事,并简单说了期间缘由,待金甲传令五千军事立即出发支援后,他这才安心坐在凳子上。

    此时已至正午,李承训跑了一上午,水米未进,当真是辛苦,在“咕嘟嘟”喝了数大碗清泉水后,他又要金甲准备饭食。

    金甲忙令手下送来饭食,边陪着李承训吃饭,便述说了昨夜山里各方的动向,而后又与李承训商讨了挖内奸和交接兵权的事项。

    酒足饭饱,二人也已都商议妥当,便打算一同去看看关押在地井监牢中的银环,据说昨日彻夜审讯,但银环却是宁死也不肯承认其是内奸,金甲生怕银环熬不住刑罚,便在清晨之时,已下令暂停用刑。

    二人说话间便到了那里,却正碰上铁鞋和铜臂在地井入口大发雷霆,甚至铜臂已经向门口守卫挥拳动了手。

    “老三!”金甲远远望见,便是一声大喝,他武功尽失,那声音虽大,却是没有中气。

    铜臂正抓住一名兵士领口,闻言重重将其推搡于地,而后侧头看着李承训,目中透着一股茫然之色。

    “大师兄,你为何下令阻止我等前来探监?”铁鞋待金甲行至近前,口气不善。

    “老四,我自有主张,你依军令便是。”金甲针锋相对,他心知此刻大义为先,顾不得兄弟情谊了。

    铁鞋目光凶狠地看向金甲身旁的李承训,口中却对金甲说道:“大师兄,这厮给你下了什么**药?令你如此对待兄弟?”

    而李承训却目光不与他相对,看向旁处,面色上也是一副云淡风轻。

    金甲见铁鞋脸色阴霾,心下也是一凛,但他此刻为三军统帅,绝对不能在气势上输给旁人,便抵足勇气喝道:“废话少说,我现在要去审这内奸,你们若是同去,就都给我闭嘴!”

    铜臂和铁鞋还是选择了顺从,但他们看向李承训的眼光却是更加愤怒,显然是强忍着一腔怒气,随时都可能因控制不住而爆发。

    金甲当先而入,但他的心里却是觉得苦得不是滋味,想当日自己武功在时,他这几个师弟哪个不是对他倍加尊敬,如今倒好,明明恩师安排的遗命,他们竟然可以如此视为无物。

    地井监牢之内,由于有银环的入住,变得亮堂不少,沿路的如豆般的油灯,都已被火红的火把取代。

    刑讯室中,银环被成大字形绑缚在一个十字形的木杆之上,其披头散发,衣衫破烂,身上道道血色,条条印记,特别是两个手腕处已经被绳索磨破了皮肉,想时其由于挣扎而扯动绳索紧缚造成的,总之是被折磨得已不成人形。

    “呼……呼……”

    旁边传来响亮的呼噜声,众人这才注意到房间角落里草堆上还睡着两个人,正是审讯银环的那两个彪形大汉。

    “狗东西,”铜臂口里骂叫着,蹿过去,用脚狠命地踢踹着那二人。他见银环容形惨淡,本就心疼,再听得那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怎能不愤怒?

    “娘的,谁敢踢老子!”两个牢头突遭袭击,本能的挣扎起身,破口大骂,待看清是凶神恶煞地铜臂,立时没了动静,连忙作揖请安。

    李承训见这二人眼睛通红,布满了血丝,显是一夜未睡,而此刻已日上三竿,他想二人定是忍不住困倦,这才睡了过去。

    “给我将银环弄醒!”金甲站在银环面前,冷声发令,算是给那两个大汉解围了。

    其中一个牢头连忙应诺,转身抓起一旁的木桶,跑向水缸中,舀出一桶水清水,向银环兜头泼去。

    “哗啦啦!”水响过后,银环一个激灵被激醒,发出“嗯”的一声,随即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这才勉力地抬起头颅,但其乱发遮挡着面容,谁人也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银环师弟,你这又是何苦?”金甲脸上纠结,做出一片疼惜的摸样,劝说道:“招了吧,免受这皮肉之苦!”

    “呸,”一口含着血水粘液的口水正好吐到金甲的脸上,“狗贼,”银环心中认定金甲存心阴他,所以他也已经无心再做分辨,不如留着力气多骂几声。

    金甲罩门被破,武功尽失,如此近的距离,根本躲不开这口浓痰,理所当然能地被喷了个正着。

    他用手揩去脏物,愤怒得心中难以遏制,立时近步拿起一旁拴挂的皮鞭,也不多话,用力向银环身上抽去。

    “大师兄,”铜臂和铁鞋见状竟然双双跪倒,“给二师兄留条生路吧!”

    “生路?我给他留生路,谁给我手下这数万大军留生路?谁又给那幽州城死去的兄弟留生路?”金甲边说便抽打着银环,皮鞭入肉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二师兄如此受刑却仍未招供,莫不真是冤枉了他?”铁鞋出言分辨。

    “冤枉他?那你说除了他,谁还能画出那般详细的联络图?其中的某些暗桩,怕是连你我也是不知吧。”金甲冷森森地说道,手上未停地抽打银环,反而还越发地加重了力道。

    银环当真是个硬汉子,被金甲抽打得如此厉害,竟然连声都未吭,直至此刻垂下了头颅,没了声息,他这是无声的抗议,是其不向金甲低头的抗争。

    “大师兄,别再打了,”铜臂突然起身,拦在银环身前,眼中尽是恳求之色。

    铜臂为人没有心机,师傅在时为师命是从,师傅不在了,便听师兄行事,而此刻却是真情流露,自己决断起来。

    “老三,我且问你,”金甲收起皮鞭,语气也为之一变,相对柔和不少,“当年师傅传授咱们武艺之时,受得那个苦,你可还记得?”

    “记得,”铜臂突然听他提起此事,不明所以。

    “记得便好,那我再问你,那时咱们所受之苦,与他现在所受之苦比起来,怎样?”金甲皮鞭虚指着银环。

    铜臂闻言,默不作声,想当年贾维为了训练四虎,曾令他们三日不吃不睡,也曾令他们忍受刀砍火烧,训练的不仅是他们的皮肉,更加在锻炼他们的意志力。

    金甲将皮鞭一扔,缓声说道:“毕竟都是师兄弟,你们疼他,我又岂是铁石心肠?”

    “是啊,大师兄,”铁鞋也起身,见缝插针地道:“容得他缓上一缓,兴许,便招了呢?”

    “哼,”金甲冷哼道:“师傅带出来的徒弟,哪个是软蛋?他是不会招的,以为自己挺过去就没事了?太小看我金甲了。”

    他说完之后便下达了一个令所有人惊愕的命令:"将银环剥光了衣服,如此吊挂到聚义厅外的旗杆之上。"

第五十七章 鲜血解毒

    把军中威名大胜的将军,赤条条的吊挂在旗杆之上,让其颜面扫地,威信尽失,这简直比一刀杀了他还要难受,这让其以后如何面对众人?如何面对自己?

    听金甲下令,铜臂立刻拉住他的衣襟苦苦哀求,偌大个汉子竟急得口齿都不甚伶俐,眼见那两个牢头奔银环而去,他忙一个箭步飞奔过去,挡在银环身前,伸展双臂,“大师兄,三思呀!难道你一点儿也不顾念兄弟情义吗?”

    金甲脸色阴冷,语气森然地道:“三师弟,他是奸细,铁证如山,如今他是耍横不肯招供,我也是为了尽快查明真相,才出此下策,不然最后遭难的可还是咱们这五万弟兄呀!”

    “我知道,但也不能如此对二师兄啊!一定有别的办法!”铜臂态度执拗,更是急得豹眼环睁。

    “铜臂,你要违抗军法吗?”金甲怒吼,“来人!”

    “嗬!”聚义厅外喊声雷动,竟有不下百人齐声呐喊,声势惊人。

    “金甲将军!”铁鞋连忙出来打圆场,“三师兄一时糊涂,还您请恕罪。”他一边说,一边拉开了铜臂。

    铜臂虽挣着身子,但不得不随着铁鞋站到一边,他为人直憨,却不傻,自己便是军旅大将,如何不知道军令的威严?现在,即便不甘心,那也只得借着理由躲开。

    银环被解下绑缚,一直拖出了地井监牢,拖向了山腰中的聚义厅,期间山路难行,银环的衣服已经全都被磨去,身体上更是血肉模糊,伤痕累累。

    铁鞋和铜臂一言不发,一直心疼地跟在后面,两人此时才真正明白金甲惩治银环的决心已经不容改变,远远望去,他们看见有数百亮甲执戈的兵士已经将整个聚义厅所在山头戒严。

    铁鞋心思灵透,见此情景,他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而且是很严重的问题,思虑过处不禁心下惊恐,额上冷汗直流,而他所意识到的这个问题,正是李承训一手策划的。

    原来,当时分配兵力的时候,李承训授意金甲,有意将银环、铜臂、铁鞋的亲信部队分到前山各处防守,目的自然是令他们聚兵困难,万一有突变发生,他们也来不及聚集优势兵力,而金甲这边正相反,他们嫡系部队只负责守护聚义厅至唐园,至藏兵洞一线,更有蛤蟆沟备用的机动兵力,一旦情况有变,立时可以过来策应。

    这正是铁鞋意识到的危机,现在,不管聚义厅这块山头发生什么事情,也全都在金甲的掌控之中,如果李承训与金甲达成一致,随时可以以聚将的名义将众人召集到这里,然后一网打尽,相信他们这些军中将领,没人可以逃得出子母剑阵的围困。

    李承训这样布局,正是为了应对今日这般可能出现的局面,毕竟四虎在军中根深蒂固,无论谁是内奸都有可能翻云覆雨,只有将他们这些大鱼捞出他们生存的水域,才有可能令他们按照自己的意思办。

    银环被高高吊起在旗杆之上,除了私处有块布条遮挡之外,周身一丝不挂,在略带寒芒的秋风中瑟瑟发抖。

    现在,他已经被金甲认定为准内奸,完全被剥夺去做人的尊严,即便他不被当作内奸处死,也是永远无法在人前抬头了,更别说再带兵打仗了。事到如今,他已经生不如死。

    辰时是金甲聚将议事的时刻,已经有将领陆陆续续地走向聚义厅,自然看到了银环被高高挂起的一幕,见此情景,每个人惊愕之余,都是不寒而栗。

    蛇无头不行,银环、铜臂和铁鞋的部下,见其主帅与金甲等人并肩站立在竹竿之下,并没有明确的指示,也只能选择了保持缄默。

    李承训见他们要军中议事,自己不便身在其中,便去了贾墨衣所住的唐园,一来他该去领取三日红解药,二来贾墨衣至今没有出现,也是很反常的事情。

    来到唐园后,他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只见贾墨衣正坐在一线天的凸岩上,呆呆的瞭望着远山云影。

    “墨衣,你怎么在这里?”他来到她的身后,悄声问道,这话里含着多重意思。

    “我只是想静静地思考一番。”贾墨衣未动分毫,仍是看着远处。

    “考虑什么?”李承训坐到她身旁,轻声问道。

    贾墨衣转头望着他,眼神复杂,说不清她在想些什么。

    李承训便也这般地与她对望着,谁也看不懂谁,彼此都将自己的真实情感隐藏很深。

    “来取解药的吧!”贾墨衣终于开口。

    “是的。”李承训实话实说。

    “父亲留下的药,已经没了,而最近事情多,我还没有配药。”

    贾墨衣说得很轻松,但李承训却听得很心惊。

    “这,这是为何?”李承训心惊肉跳,却是面不改色,他知道贾墨衣如此,必是有所用意,慌乱也是无用。

    “你怎能还如此镇定?”贾墨衣对于李承训的反应也很意外。

    “我的性命在你手中,早死晚死,反正是死,听你的便是。”说着,李承训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你只要能坚持到医佛赶来,便有可能活命,为何不求我设法拖延时日?”贾墨衣语带奇怪。

    “求你就管用吗?”李承训尴尬地笑笑,似乎不以为然。

    “你没试过,又怎么知道?”贾墨衣眉头微簇,“真是大丈夫不惧生死?”

    李承训闻言,猛然起身,转到贾墨衣侧前方,抱拳深施一礼,“相公恳请娘子赐于解药,饶我性命?”

    贾墨衣啊呀一声,愣于当地,随即面色绯红,长身而起,羞涩地道:“谁是你的娘子,休得胡言。”

    “咱们是拜了天地,入了洞房的夫妻,全天下都知道的。”李承训一本正经,面目严肃肯切。

    “你的娘子都在藏兵洞呢,少在这里胡言乱语!”贾墨衣嗔怒。

    李承训暗道: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是吃醋?于是恭瑾地回道:“目前情势紧张,因此留你于此处,可帮忙震慑官军,非是有其他想法,若你想去,我现在就带你去藏兵洞。”

    “不用,”贾墨衣冷哼道:“我最是厌恶男人三妻四妾的,得嫁于你,那是为救我父,迫不得已,如今父亡,咱们的婚姻自是作废。”

    见对方说得决绝,李承训心中倒有些不是滋味,虽说对于这门亲事,他也是迫不得已,但既然娶了对方,他也就认了,何况这贾墨衣丑陋无比,非是他娶,谁人肯娶她?

    “墨衣,真也好,假也罢,既然娶了你,在我心里你便是我的妻子,一辈子都是。”他这话说得倒是颇具真心,他是心软的人,也是心善的人。

    贾墨衣对此倒是颇感意外,但随即她便明白过来,脸上瞬间笼罩一层寒霜,“哼,说的真好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她显然是误会了李承训的真情实意,以为他是为了解药而如此花言巧语。

    李承训见她翻脸比翻书还快,正不知自己哪里触犯了她,该如何圆场,便又听对方说话。

    “我父亲在死前已经放下与你的恩怨,还把兵权私授于你,希望你能将幽州从突厥人手中夺回。我观你的野心不止如此,所以并不担心你会食言,因此我会将你体内三日红的毒药完全解除,以免这期间突生变故,来不及为你服药而害了你性命。”

    “墨衣,你?”李承训大感意外,这解药是辖制他的唯一办法,是贾维处心积虑才布下的局,贾墨衣到是如此大度?

    “费话少说,你来我近前。”贾墨衣语气淡淡。

    李承训心中纳闷,还是依言而进,毕竟对方断不至于害他,因为无此必要。

    谁知他刚来到她的身前,却又被告知让其躺在地上,张开嘴巴,闭上眼睛。

    李承训心中猜测,这定是解毒的方法特别,对方怕自己了解,故而如此安排,自己也便依言而做。

    李承训躺好以后,只感觉到“滴,滴,”有东西如水滴般敲打着自己的舌尖,随之而来的便是浓浓的腥辣之气和淡淡的草药之味。

    李承训闭着眼睛,细细品味着这其中的草药味道,作为一个略有所成的医者,他对于无法解开身中之毒始终耿耿入怀,如今得知自己喝的是解药,怎能不细细品鉴?

    “麝香,牛黄、犀角、黄芩……”李承训心中默念着他感受到的几味中药,“冰片?雄黄?郁金?”可越到后来,他越是迷惑,越分不清这药中是何种味道?但有一点,有一股气味始终浓重,就是那股血腥之气,“啊”他猛地睁开眼睛。

    李承训见到他的脸上横着一只莲藕一般白嫩的胳膊,粉腕之上有一个鲜红的破口,正有滴滴鲜血从期间流出,一滴一滴地滴入自己口中。

    “老实待着!”贾墨衣冷言冷语,但语气不容质疑。

    李承训待起的身子猛然又松了劲力,他知道对方如此,定有缘由,于是顺从地躺了下去。

    就这样过了差不多一刻钟,李承训感觉浑身滚烫,似有一股暖流从体内各处生发而起,而就在这个时候,贾墨衣收手,止住了血流。

第五十八章 解除婚约

    没有鲜血滴下,李承训立刻翻身而起,看到脸色苍白的贾墨衣,忙担心地问道:“你怎么样?快坐下来休息下!”

    他本就心善,此时见对方为了自己流了许多热血,自然是饱含关心与感激之意,这点贾墨衣自然能听得出。

    贾墨衣摇手叹道:“还算你有些良心,只是且莫忘记你答应我父亲的事情,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她多少有些欣慰,毕竟李承训起来先问她是否康泰,而不是自私地先问滴血之事。

    “墨衣放心,我答应令尊照顾于你,便会信守承诺,绝不食言。”李承训心存感激,连忙正色答道。

    他猜测定是贾墨衣的血便是克制他体内毒性的解药,虽然还不清楚,这只是暂时解毒还是永久解毒,但他依然感激其所为。

    “我说的不是这件事情,是替我父亲报仇!”贾墨衣急切说道,而后又补充道:“再有,以后切莫再说此话,你我之婚姻本就是迫不得已,不做数的,我已为你彻底去除掉血中毒素,你不必再每隔三日找我要解药,你自由了,现在,你我再无任何瓜葛!”

    李承训见其说得认真,知其心意坚定,这是一个女子的自尊,他又怎会勉强?只是他觉得如此一来更似自己欠了他们父女俩一个大人情,若真是从此了无瓜葛,自己心里还真是过意不去。

    见李承训愣怔不已,贾墨衣展颜一笑,但她这一笑比哭还难看,“怎么?难道你真心甘情愿娶个丑婆娘?”

    李承训突然神色恭瑾,抱拳行礼道:“天地已拜,你便是我妻子,所以,无论你认与不认,走到哪里,咱们始终是夫妻关系。”

    “哈哈哈,”贾墨衣突然狂笑,笑后赞赏地道:“你果然是与众不同,有情有义,怪不得那么多女人都心甘情愿地跟着你!”

    她这几句话刚说完,却立刻脸色一变,“休要再提婚配之事,如若再提,信不信我立刻杀了你?”

    李承训总算是见识了贾墨衣翻脸无情的古怪性格,可他还是轻轻地问了句“为什么?”

    这次换做贾墨衣愣怔了,她容貌丑陋,发起怒来更是比夜叉还要恐怖,加之武功又高,谁人敢问她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已有心上人,咱们走不到一起!”贾墨衣想不到自己可以说出这么一句柔软,充满温情的话,这抹柔软她除了对她那个心上人有过,根本未曾给过任何人。

    李承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次打量她那丑陋的容貌,不觉心中犯嘀咕,难道还会有人中意于她?但他见其眼中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喜色,便心中一动:难道这天下真有不为美色所动的真汉子?

    无论怎样,李承训确信了贾墨衣心不在他这里,也就再无负累,果断地道:“好,我不会再提及此事,那无名在这里谢过贾姑娘大恩,若是姑娘有事,无名定当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他此时心中有种说不出的畅快,他本就对这正邪难定的女人心理打怵,又与其没什么感情,完全是因为活命而不得已答应娶她,但他心地善良,总想着如今贾墨衣孤苦无依,又如此相貌丑陋,若是他也嫌弃,那她怕是要孤独终身了,虽然自己并不爱她,但娶了她,好歹与她做个伴。

    现在好了,对方执意悔婚,甚至说出了已有心上人的话语,无论其所说是真是假,但其划清界限之决心可见一般,自己倒不好再坚持了,也算是了却一块心病,不过现在倒是欠她一个人情,以后伺机报还便是。

    没有了所谓的婚姻负累,不仅是李承训,贾墨衣也轻松许多,二人说起话来也更随意,谈着谈着便说到了何以贾墨衣的血可以为李承训解毒的这个问题上来。

    贾墨衣说她从小便被师傅泡在药罐子里锻炼其筋骨,因此百毒不侵,她的血液常年用药浸泡,自然还能解毒。

    不过,她的血液却也不是万能的,天下药材千千万,他师傅锤炼其身体的药材也只能取几十味最重要的药材,比如雄黄,牛黄,等等,而贾墨衣的血之所以可以解李承训身体里的毒素,是因为贾维所有淬炼的毒药,都是以墨衣身体里药性为准绳,反其道而行之提炼而出的,他这样做也是生恐其毒药有朝一日会伤到女儿。

    也就是说,贾维研制的毒药,用贾墨衣的血都可以永久解毒。

    李承训听后,啧啧称赞贾维用心良苦,瞬间对贾维的印象也改观不少,见彼此已经开诚布公,他便提出带墨衣去见见几位夫人,毕竟他们双方已达成协议要取消婚姻,他便不用再发愁如何向夫人们介绍她。

    贾墨衣却一口回绝了这个提议,她认为自己根本没有必要去见她们。因此二人的话题便又回到收复幽州,帮助贾墨衣报仇的事项上来。

    贾墨衣大仇未报自然暂时还不打算离开,李承训也是极力挽留她,毕竟现在内奸之事未解决,金甲也失去武功,所以人手极缺,尤其对墨衣这样的高手,更是求之不得。

    二人商议了一番过后,李承训交给她一个任务,那就是立刻去聚义厅辅助金甲抵定大局,按照李承训的谋划,金甲会在召集军中骨干时,向他们公布银环罪行,同时控制住银环、铜臂、铁鞋的铁杆支持者。

    金甲布置下杀狼队六千余人组成的子母剑大阵在聚义厅外,相信完全可以控制铁鞋等人,但这对于已经失去武功的金甲来说,大厅内的凶险反而加倍了,这就需要贾墨衣的身份以及其武力来帮助其抵定大局。

    “你不去吗?”贾墨衣以为他会与自己同去。

    李承训解释说:“那里聚集的都是贾维手下的百战将官,而我的身份很是尴尬,去了有可能成为铜臂和铁鞋的攻击对象,反而对大局不利,你便是金甲的定海神针,全靠你了!”

    贾墨衣扑哧一笑,“什么定海神针?”说完,她向李承训,“那就先告辞了!”

    李承训正望着贾墨衣的笑容发呆,飞是对方有倾国倾城之色,转头一笑百媚生,恰恰相反,反而当用墨衣一笑鬼见愁来形容,但他发呆是因其实第一次见贾墨衣开口笑。

    望着贾墨衣渐渐远去的背影,又生出另一番感叹,就在前不久,他还要设法杀掉贾维,为暗影门的兄弟们报仇,而如今却是要帮着贾维报仇,无论如何,死者为大,随着贾维的身死,一切就都让它过去吧。

    他与贾墨衣分手后,便直奔九岭第七岭而去,上午他从那里离开之时,布置下天罗地网困住那些难民,现在也不知道王苑处理得如何了?如果顺利的话,他收服这些难民,把之融入大青山队伍中,便易如反掌。

    第七岭这边,局势已经基本稳定,虽然王苑心胸不够宽阔,但其才能与手段却是不凡,在金甲派来的官军的帮助下,早就控制了局势,正等着李承训的到来。

    原来,李承训早间离开后不久,史老头便与难民中的首脑商议妥当,说是既然不许他们上雪线躲灾,那就允许他们去九岭第九岭暂住。

    王苑一听心中冷笑连连,感叹这些难民太没有眼色,第九岭现在是什么地方?那里就是李承训的“后宫”,即便是他王苑若要进去,也得通报,怎么可能让这些难民进去暂住?

    虽然他心中不以为然,但他面色如常,这便是枭雄的本色,他开始拉着强调和这些人谈判,而且谈的还真是煞有介事,热火朝天,而其真正目的自然是在等待李承训去金甲那里搬救兵回来。

    整整五千官军,当他们从四面八方占住整个山陵,出现在山腰上的时候,难民们全都傻了眼。官军逐渐缩小包围圈,一直驱赶着那些难民全都缩减到谷底,而后,有两个带头的将官来才到王苑身前,说是奉命配合他行事。

    这还有什么好行事的?王苑一声令下,不用官兵动手,那十几个大青山马贼便捉了那带头的白老头和那两个气势汹汹地痞子跟班,胖子李志平和麻坑脸赵凯。

    现在,李承训见这里一切都按计划,在掌控之中,也便放下心来,来到王苑身前,当先一礼,“王寨主,辛苦了!”

    他从来都是对部下尊敬有嘉,可却没人敢拿他当摆设,一方面是他的军事威信已经确立,另一方面他宽厚仁德的风范深入人心,所以自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场。

    “大将军,这哪里敢当?”王苑连忙躬身还礼,那腰的弯度绝对超过了九十度。他心中曾对李承训心有所猜忌,甚至动过夺权的念头,可如今见他居然可以调动官军为己所用,当真是被吓得不轻,这是何等能耐?何等谋略?所以,现在他已经死心塌地的为李承训马首是瞻,没有那些小心思,小动作了。

    见过王苑,李承训又给带兵过来的那两位将官施礼表示感谢,询问过后知其年长稳重的带兵将领叫张佗,另一个将领叫李夺,这二人能来此办差,可见其必定是金甲的嫡系将领,他是一定要尊敬的。

    “快给老先生三人松绑!”李承训忙指挥手下行事,他要恩威并施,现在威已立了,自然还要再给他一些好处。

第五十九章 收兵四百

    史老头三人被松开绑缚后,却仍然跪伏在地上,说什么也不肯起来,只是连连叩头请李承训恕罪。

    这些难民原本想着官军进山,这伙马贼定会被官军给灭了,或是被官军收服,无论哪种情况发生,只要唐军做主的地方,他们这些游走于大唐与突厥的游民都会被当作突厥奸细给杀了,这是惯例,所以,他们才合起伙来胁迫李承训,想要逃到雪线之上以保命。

    现在,他们被官军重重包围,眼见那五千盔明甲亮的兵士都听命于这个之前被自己威胁过的大将军,不仅当初的保命设想已经化为泡影,更加难以想象这个山贼头子会如何处置他们,因此哪里还敢放肆?无不磕头如捣蒜,乞求活命。

    “李将军,张将军,你们派三名刀斧手过来,若这三人再不起身,给我就地斩杀。”李承训方才客气得像个儒士,此刻变起脸来,还真似那地狱修罗,这种瞬间的气场转变非是常人可以办到的,可见其内敛的涵养之深。

    “来人!”那两位将军也被他凌厉气势所感染,他们知道,这种气场绝对是在千军万马中磨杀出来的,若说他们之前对金甲让权很有意见,现在多少有些理解了。

    “别,别,”那三人慌忙叠四的要爬起来,无奈已被吓得手脚发软,挣扎了几下才算站起来,但他们战战兢兢地起来以后,仍是堆缩一处,腿脚直打鼓。

    想想也是,这些之所以被成为难民的人,多数都是老弱病残或者没有斗志的年轻娃子,那有血性的人不是投靠突厥,便是依附大唐,又怎么会随波逐流四处躲避?

    不过,在这些看似柔弱的人当中,还真有一部分人是李承训所渴求,并要收服的,但绝对不是眼前这三个人。

    李承训见把他们三个唬得够呛,他的目的算是达到了,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于是转身登高到一处岩石上,居高临下俯看着山谷中跪坐一地的难民,他的眼光过处,谷底逐渐安静下来,这时他才开口说道:

    “尔等暂居我大青山避难,非但没有感激之心,如今却要鹊巢鸠占,逼迫我等允许你们进入咱大青山的禁地,是可忍孰不可忍,本想全部斩杀尔等性命,但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现在改为驱除尔等出山,你们的牛羊车马,我大青山不屑于顾,你们全都带走,现在,就给我滚出去吧。”

    “谢大将军不杀之恩。”史老头带头呼喝后,整个山谷中也响起此起彼伏的感谢之声,但他们除了叩头之外,却没人动地方。

    “大将军,咱们知道错了,您大人大量,原谅我们吧,但千万不要驱赶咱们离开,离开这里,我们只有死路一条呀!您发发慈悲吧!”

    史老头不知道哪来的劲头,竟然连珠炮似的说完,而后又连连叩首。其实所有人都明白,现在突厥大军控制了幽州各处,他们出去,必然会被突厥人掠走作为奴隶,那可是生不如死,与其那样,还不如现在死了算了。

    李承训站在山崖高处,俯身看着卑躬屈膝的史老头,并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待周围嘈杂渐渐隐去,李承训这才开口。

    “那好吧”,他犹豫过后,略显为难,不过是要装作迫不得而为之,从而掩盖自己蓄谋已久的企图,“我大青山也是用人之际,难民之中的所有奴隶,如果愿意可以留下,加入我大青山官军序列,即日起,你们奴隶身份再也不复存在,你们就是我大唐官军。”

    李承训声音高昂,响彻山谷,这才是他数日谋划的最终目的。

    “哄!”山谷中的难民也立时乱了起来,而以史老头为首的这三位,险些一屁股又坐在地上。

    李承训这次回山,听王苑汇报了山外难民投山的详情,亲自见到第七岭漫山遍野的牛羊,他便猜测,这五百难民中不乏有钱、有权的主儿。

    草原上是奴隶制为主,大到国战,小到部落间征伐,都以捋掠敌方俘虏为奴以增强实力为主要方式,因此,那些草原上的富户也无不有私兵,养奴隶,比如史老头、胖子和麻坑脸这三人,他们不想把财富送给突厥或者大唐任何一方,便成为了如今这般躲避战火的“难民”。

    一番打探后,完全证实了李承训的想法,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五百人中竟然有将近二百个奴隶,当然这期间包括了女人和孩子,但这些人却都是吃得苦的可用之人。

    于是,李承训便动了收拢这些奴隶为己用的心思,可是还没等他腾出手来安排这事儿,史老头便率先发难却给他提供了这个机会。因此,他先是出兵恫吓,后又佯装驱赶众人,实则是要留下这批生力军。

    “我愿意留下!”

    “我也留下!”

    “我也可以留下吗?”甚至有女子的声音混在其间。

    这些奴隶常年受压迫,如今李承训免去了他们这种耻辱的身份,反而给他们尊贵的士兵身份,他们怎么会不愿意?再见此刻奴隶主们在李承训面前如鸟儿一般温顺,那些个奴隶不爆发才怪!但是,在这些声音之外,却还是有一些不和谐的声音出现了。

    “你是我家的,你不能走……”

    “你欠我钱,要走还钱……”

    “你家丫头要给我做媳妇呢……”

    ……

    李承训见不少人要走,又有不少人拉扯阻止,各人说各人的话,山谷中乱成一片,哭闹喊杀声不绝于耳,他运气百兽狮吼,大喝道:“再有阻拦者,杀无赦!”

    他话音落点,周围守军便在张佗的示意下“嗨!嗨!”的吼叫起来,那声音短促有力,如雷动,自然唬得谷底逐渐安静下来。

    “要留在山上加入唐军的,去山侧那面军旗底下,稍后会有专人带着你们换装、吃肉、休息!”李承训遥指远处那面“青”字大旗,示意大家过去。

    众人的目光随着他的手臂瞧去,见不知何时在谷底的另一侧又竖起了一面大青山的旗帜,在猎猎山风中飘荡起舞,好不威武。

    见李承训这么说,奴隶们有了主心骨,自然不再惧怕主人,纷纷向那里奔去,甚至有不是奴隶的人也开始装做奴隶站了过去,因为李承训说得很清楚,只有奴隶才可以留下。

    那些刚才叫嚷着的奴隶主听见喊话,自然也不能阻止,不过心里却是极其不平衡,但没办法,人在矮檐下怎么不低头,于是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奴隶们一个个高兴地离开。

    王苑见军旗下人越聚越多,不由得喜上眉梢,现在大青山上缺的就是人,如今可好,增加了这一二百人,若在山岭中防守,绝对可以守得住数千人攻山。

    李承训从来不做越礼之事,他又向李、张二位将军解释说:这些难民归序于大青山军中,是因为恐其藏有奸细,扰乱了军心,如果先由大青山对他们进行收编可以消除这种隐患,而大青山马贼并入官军序列也是迟早的事情,所以这些人最终还是归于官军,但请两位将军放心。

    那两位将军本是奉命听李承训行事,对于其做法,自然没有异议,尤其又听得李承训解释得合情合理,自然是点头称是,同时二人心里又不禁佩服李承训的处事手段,赞赏其杀伐果断。

    “大将军,请容我说一句,这些人都是咱们许多家花钱买来的财产。”那个叫李志的人仰面向李承训喊道,“你,你这不是抢人吗?与强盗有何区别?”

    “哈哈哈,”李承训开口大笑,“我本就是马贼,再说,那些人自己愿意留下,是我抢的吗?

    那李志见触犯了自己的实际利益,权衡再三才鼓足了勇气,说了刚才那番话,但他也知道自己的性命完全掌控在对方手中,根本没有话语权,当他眼角瞟到虎威凛凛的官军已拔出刀剑时,即便心有不甘,也不敢再多一句嘴。

    “大将军,我不是奴隶,但是我也想加入咱们官军,可以不下山吗?”就在奴隶们被带走之际,一个年轻的后生突然喝道。

    “当然,我们欢迎任何一位愿意投身于保卫大唐边疆的勇士,”李承训伸臂遥遥一指,“想投军的勇士,也都过到那个军旗下集合。”

    “我也想留下,我可以给后生们做饭!”一位满脸皱纹,脸色黝黑的妇人扯着脖子喊道,立时引起众人一阵哄笑。

    李承训面容整肃,用狮子吼压住众人骚嚷的声音说道:“这位婆婆,我们打仗需要战士,需要能上战场建功立业的年轻人,但更需要您这样的人来为他们补衣服,纳鞋底,做饭,照顾伤员,欢迎你的加入,请站过来。”

    他的话相当具有蛊惑力,也相当有说服力,于是乎,谷底之中纷纷有人又站出来表示要参军留在大青山上,毕竟谁人都知道下山肯定是死路一条。

    如此一来,不到半个时辰,谷底那五百余人竟有四百多人先后站到那战旗之下,被王苑安排人登记造册,根据其所长分别安排接引到第八岭。

    事后王苑将这些人的情况整理清楚,总共参军的人四百二十人,其中能参军上战场的男子大概有近二百名,有一百名妇女可以从事医疗等工作,其余的都是些老弱病残和儿童,这些人当然也是大青山所必须负担的。

    至于剩余在谷底的那一百个人则被李承训驱逐出山,就在官军吆喝着撵他们下山的时候,他们为了保命,也强烈要求留下参军,可一听说要立即上战场与突厥人拼命,又都打了退堂鼓,就这样,最后他们还是哭爹喊娘地被李承训赶出了山,但李承训向他们保证会派兵护送他们脱离幽州险境。

    走的这些人中有史老头和李志,因为二人确实是怕死,又舍不得自己苦心经营的家底,心知当了兵这些也就充了公了,但麻坑脸赵凯却留了下来,表示愿意随时奔赴前线,尽管李承训对其没有好感,可也不好硬敢他走,便将他一并留了下来。

第六十章 欲擒故纵锁银环

    难民暴乱的风波大局已定,但李承训并未立即离开,他担心这些新投入山寨的人或许还有顾虑,或者心智不坚,他觉得有必要趁热打铁,再与大家唠唠,便又深入到第八岭,见那些人刚刚吃过饭,正在分配住宿的宿洞.

    见他过来,众人都放弃自己手头的工作,聚拢过来,得知其要与他们宣讲宗旨、规矩、理想,无不凝神细听,因为他们已经是大青山人,这些规矩便事关他们的生死。

    李承训以他历史学教授的功底,说讲起来慷慨激昂,忽悠起来也是当仁不让,自然把这些人搅合得热血沸腾,纷纷表示一定效忠大唐,甚至后悔晚投了大青山。

    这次处理难民事件,可以说从应变,到设计,再到布局,及至现在收关,这才算是大功告成,他终于如释重负,长长舒了口气。

    他离开之前,又特别叮嘱王苑,要加强第八岭和第九岭的岗哨守卫,谁都难说这些难民能否就是听话,他不得不做预防性的安排。

    此时,夜已深,寒风乍起,无数黄叶悄悄飘落,然而李承训却并未回第九岭休息,而是紧了紧红娘披在他肩上的斗篷,翻身向聚义厅奔去。

    其实,在他设计收服难民之际,始终通过小金鹰联络金甲那边的状况,得知金甲那边的事态发展也还算顺利,这才没有后顾之忧,如今这边大局以定,他必须要赶紧过去找金甲和贾墨衣来计议下一步的动作。

    在金甲的门外,贾墨衣始终如雕塑一般地站立着,直到李承训到来,她这才有所动作,询问道:“你那边如何?可还顺利?”

    “一切搞定,走,咱们进去说话。”李承训说完,打了个响哨。

    一声鹰鸣过后,金鳞鹰和出塞鹰瞬间出现在众人面前,原来这二人奉李承训之命,始终在暗处保护金甲,此刻被李承训唤出,是要他们这里守候,以确保李承训等人商议秘策之时,不被外人偷听。

    与此同时“吱呀”一声,金甲也推门而出,“李驸马!”

    他失去武功之后,精力不比从前,连日来已经心力交瘁,极其疲劳,因此方才得空便昏昏沉沉睡了一觉,但如此非常时期,他也是睡得极轻,有点动静,立时便醒了过来。

    “金甲将军,”李承训忙上前拉住他的手,与他寒暄之间,一同进了房门。

    三人见面,便无需客套,李承训先简单介绍了第七岭难民叛乱的事情,紧接着便开始询问金甲这边的情况。

    “你走后,铜臂和铁鞋等人并未在聚将议事时发难,但是他们却发动几乎所有高层将官在下午的时候来向我请命,我分析是他们早间被咱们弄得手足无措,直到中午过后才反应过劲,便来向我发难。”

    接下来,他主要讲述了下午其与铜臂和铁鞋的激烈碰撞,他讲得很细,并加入了很多自己的分析,听得李承训频频点头。

    待金甲讲述完毕,李承训也已经梳理出头绪,总体来说,有三个方面值得令人探究,引人深思。

    其一是:下午对金甲领衔发难的既不是铜臂,也不是铁鞋,居然是银环的副手史大可。但这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其一直辅佐银环,见主帅如此狼狈,心生怨恨,可当真如此简单吗?

    其二是:铜臂和铁鞋也并不老实,二人旁敲侧击,煽风点火,终于使得金甲与史大可双方刀兵相接,险些拼斗起来,若不是贾墨衣出手震慑住众人,局面几乎不可控制。

    其三是:下午聚义厅中的将领共有三十几位,竟然有半数之多的人拥护释放银环,当然,这其中包含了银环、铜臂、铁鞋三方在军中的力量。

    其实,这已经比李承训预想的好多了,他曾经以为银环等人的力量或可能会有三分之二,之多,因此才派贾墨衣保护金甲,才令亲信杀狼队官兵在聚义厅外布置子母剑阵,但这些都是有备无患的力量,万不能动用,一旦动用毕竟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所以下午斗争的关键还在聚义厅内的唇枪舌战上。

    具体的情况是,聚义厅中那些将领分做两派,各说各理,说到激烈处,难免抡胳膊,挽袖子,破口大骂,毕竟军中将领武夫居多,远不似文人唾沫星子乱飞,争吵不过时自然上手。

    若不是聚义厅外有子母剑阵防备,而聚义厅内又有贾墨衣压阵,铜臂和铁鞋不趁机打倒金甲才怪,即便如此,他们还是直接将矛头指向贾墨衣,指责她非是军中将领,却干涉军事。

    几番讨价还价之后,金甲迫于压力,或者说按照李承训交代的计策,不得不把银环从旗杆上放下来,重新关到牢房里,并安排人为他治疗伤势,并承诺在没有实证之前,不再对银环用刑。

    “好,金甲将军,做的好!”李承训赞叹着伸出了大拇指,的确,下午这场鏖战关键之处不是赢得论战,而是恰到好处的做出妥协。

    “鱼儿会上钩吗?”金甲见识了李承训的智谋,已经完全信任他。

    “会的,银环这种人才,突厥人怎么舍得?”李承训笃定地道。

    “要不要,我也去?”贾墨衣开口问道。

    “你还是在这里保护金甲,那边有我,金鳞鹰和出塞鹰,不会出什么差错。”李承训果断地回绝道,下午,银环放人,那不过是李承训的欲擒故纵之计,没有一个位高权重的内奸会自己在敌营孤军奋战,都会培养自己的势力,安插自己眼线,才会便于帮助他们传递消息,也方便他能从多方面的收集消息,必要时还可以发挥其丢车保帅的作用。

    所以,李承训推断,一定还有奸细藏在军中,从下午史大可激进的表现来看,正好印证了这点。因此,他们表面上放了银环,实际上却更加的警觉,并保持了对其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监视,以保证顺藤摸瓜,连根拔起整个藏在军中的内奸网络。

    李承训又对之后的计划向贾墨衣和金甲做了一番部署,便离开聚义厅,但他依然没有回藏兵洞休息,而是直接潜伏到了山里,藏伏在地井监牢入口的对面山里。

    他的百兽拳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模仿百兽惟妙惟肖,因此他藏在山中几与于山色混为一体,又好似那自然百兽的一员,即便武功高出他数倍的高手也很难发现他。

    他之所以要去盯梢地井监牢,非是不放心金鳞鹰和出塞鹰的办事能力,而是他知道那内奸隐藏如此深,必定有其过人之处,多一个双眼睛,便多了一分胜算。

    夜已深,猫头鹰在夜色中咕咕地叫着,冷不丁地扑闪着翅膀,从枯树干上飞起,冲入荒草丛中,捉住一只田鼠,返回到树梢之上。而后,夜又恢复了平静,毕竟是深秋了,很多动物都已经不怎么活跃。

    一队兵士从远处走来,虽然脚步轻盈,在沉寂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看似好像是巡逻的兵士,却在地井门口停了下来。

    “什么人?”地井门口今日新增了守卫,有二十多人,个个拿着铮亮的单刀,在月光的反射下,鬼气森森。

    “史大可!”带队那人冷声回道,“我现在要进去探视银环将军。”

    “将军,如此深夜,您来探监?”守卫头领眼见对方有五十来人,看样子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武士,而自己这些守卫则都是从军中战场上淘汰下来的老弱残兵,不由得心下虚了。

    “怎么?不许?”史大可盛气凌人,看来他毫无顾忌。

    “不,不敢,请问有金甲将军的手令吗?”那守卫的声音竟是越说越小,最后几近无声,他发现那史大可已经贴近他的身前。

    而于此同时,史大可身后那五十个虎狼之兵,几乎是两人一组,将钢刀架在对方双肩之上基本上可以算是已经缴械了。

    “你要手令?好!”史大可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兄弟们,给他们亮亮手令!”

    话音落点,便响起铠甲晃动之声,随即连闷哼都没有,就听得“咚咚咚”,数十颗人头落地的闷响。

    李承训强忍着没有惊呼出声,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待他发觉不妙正起身时,见那二十余个守卫已经人头落地,不可挽回。他真后悔,是自己太大意了,客谁又想到史大可如此狠辣,竟然敢如此斩杀袍泽!

    他强自又按住身形,缩藏到岩石后,心中仍在滴血,心疼这二十几个兵士性命。但想想史大可如此谋划也并无不妥,毕竟他杀了这些人,没人知道是他干的,他仍然安全,只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兵士听其摆布,难道这些人都被突厥人策反了?

    李承训不相信这是真的,事实却又是这样残酷,他侧出半个身形,见史大可命令手下将这些人全都拖到地井里,而后令二十个军士扮成守卫守在门口,他自己带着剩余的人快步向地井中走去。

    金鳞鹰和出塞鹰分别藏身于李承训平行的位置,与他成犄角之势,他们也看到了地牢入口的一幕,铁拳攥得生紧,却是未敢妄动,事先他们有过商量,一切以李承训马首是瞻。

    李承训现在无比纠结,他没想到事态会如此严重,那现在该如何应对呢?难道派人冲过去,把这些人全部抓起来?可史大可是内奸吗?若他仅仅是为了义气救人,而不是真正的内奸,那岂不是前功尽弃?即便他是内奸,难保没有其他内奸,抓了他,他若不招,也可能断了线。

    他终究还是忍耐了下来,打算在观察观察再说,便不由得想起下午自己单独去探望银环时,所发生的那一幕。

第六十一章 苦肉计引内鬼

    就在今日傍晚的时候,李承训曾避开所有人的视线,化装金甲的手下,拿着令牌以督办刑讯的名义见过银环。

    他是带着同样化妆成兵士的贾墨衣去的,到得地牢之内,便勒令所有的守卫全都退出去,而令墨衣在监牢外警戒,在确保绝对隐密的情况下,这才急步上前,扶住银环的肩膀,拨弄开其额前披散的长发。

    “令将军受苦了!”李承训声音柔弱,充满悲腔,音色中充斥着怆然泪下的愁思。

    “李驸马,在下无事!”那银环缓缓抬起头来,竟然展颜一笑,无奈牵动伤口,那笑容比哭还难看,“你那边,一切顺利嘛?”

    银环说完这话,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他扭头避过,担心血丝飞溅到李承训的身上。

    为了假戏真做,知道这出苦肉计的人只有李承训、金甲、贾墨衣和金鳞鹰与出塞鹰五个人,那些个狱卒自然并不知情,他们这手上可是一点没留情面。

    “外面一切正常,让我看看你的伤。”李承训精通医术,为了缓解银环的疼痛,开始为其按摩身上的穴道。

    “下午的时候,史大可来了,我觉得他很反常,有可能是内奸!”银环整个骨头都疼得如散了架子一般,被他这么一捏,还真是舒服,便没跟他客气。

    “史大可?”李承训喃喃自语,“若说是他,也的确很有可能,毕竟他是你的副手,主管斥候工作,知道的也最全面。”

    银环微微稳了稳气息,忍着疼痛,提振精神,小声讲出其下午与史大可会面的情形,不是他不想大声,实在是没有那么多的力气,有力气还留着应对明日的酷刑呢。

    下午,就在银环被从旗杆上放落而送回监牢里之后,那史大可来到牢房,便痛苦流涕,说看不惯金甲如此作恶,担心银环性命受到威胁,打算带着可靠的兄弟们来救他。

    银环也爆粗口大骂金甲栽赃陷害自己,可他不同意逃走,说是自己一旦逃走,那便等于承认了他是内奸,这样的话,他宁远死,也不能对不起自己的名声。

    “名声?名声值几钱?”史大可俯身跪倒,表决心说金甲既然如此折磨银环,必定是真正的内奸,而大家又没有证据能证明金甲是内奸,那银环必定会被当作替罪羊除掉,还是尽早脱身才是,哪怕是下了山去做马贼,做土匪,也总好过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

    银环须发皆张,承认史大可说的不无道理,可就这么逃走实在是不甘心,于是又狠骂了一阵金甲小人,金甲无耻。

    总之,史大可是声泪俱下,苦苦哀劝银环逃走,说这一切都为了昔日兄弟,甚至他不惜牺牲自己性命,也一定要设法将他营救出去。

    在他苦苦劝说下,银环装作对大唐心灰意冷,也表示自己赤身**的被挂在旗杆之上,就算让他重新带兵,他也没了尊严。

    史大可见银环心思动摇,忙添油加醋,说金甲当道,银环也只有继续受辱的份儿,就算是死,也不会再有掌兵的机会,而别说是去查找真正的内奸,或者报仇了。

    银环在一番犹豫之后,算是勉强同意逃走,可他装作顾虑重重,说是即便他从山上下去,面对四处纵马抢掠的突厥人,也是死路一条,如此还不如死在这里。

    话到此处,史大可又向银环贴近了几分,在其耳旁说道:“将军,您受到如此不公正的折磨,难道这种恨,还不够豁出一切吗?”

    “恨!”银环自然顺杆就爬,“能杀了他,我在所不惜!”

    “如此一来,末将有一条路,不知当讲不当讲!”史大可此时略显纠结,欲言又止,故作尴尬。

    “你说,我已经身败名裂,何惧之有?”银环咬牙切齿,凶光毕露,配合上满口鲜血,更加的可怖,惊得史大可都不敢直视。

    “将军,此事也是无奈之举,末将想到一法,也不知道可行与否……”史大可眼内狡诈瞬间即逝,却故作扭捏托辞。

    “说,少婆婆妈妈的!”银环冲口而出,眼光锐利凶狠,如同野兽。

    “你不妨借突厥之兵,以除掉金甲。”史大可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他此刻前来,就是来做说客的。

    “你?内奸是你?”银环虽然满身是伤,但他脑子没坏,突然喝道。

    “将军,”史大可突然跪倒,“你怎能如此冤枉于我?我这一切都是为了将军啊!是不忍见将军被当作内奸处死。”史大可一脸无辜,连连摆手说是这只是他的一个注意,是否采纳,还要将军说了算,他也不是内奸。

    “你站起来!”银环口中厉声喊道:“他们既然冤枉我投靠突厥人,卖友求荣,我这冤屈岂能白受,我就当真投降,又能怎样?我要割下金甲的头颅,以雪恨!”

    他说话间挣得铁链直响,那种恨意充斥着他身体里的每一个角落,他不是演员,此刻却有着出色的表演,但这愤怒并不是针对于金甲的,而是针对眼前这个自己一向信任的史大可的,很明显,他是内奸的可能性很大。

    “既如此,为了将军,我史大可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史大可表现得大义凛然,好似为了主上,为了义字,他叛变投敌也在所不惜。

    于是,银环与史大可定下了夜间出逃的秘计,这也是李承训事先与银环商定好的,一旦内奸露出尾巴,银环便要顺杆上爬,将计就计,在内奸的安排下,投入到突厥人的怀抱,以为内应,毕竟李承训在突厥军中若无内应,便心里没底。

    这是一出将计就计的反间计,只是其代价是银环将失去为人为将的尊严,但银环在李承训提出这一设想的时候,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他说:“为了铲除内奸,为了给师父报仇,为了大唐江山社稷,他宁远付出一切!”

    现在,李承训见史大可进去也有了小半个时辰,仍不见其从地井中出来,不由得有些担心起来,他担心里面出了什么变故,而银环会有危险。

    焦急的等待,令夜似乎都变得漫长,终于,李承训见到史大可带着人从里面匆匆而出,他细数了一下,进去的时候是二十五个人,这出来的却是二十六人,看来银环已经被裹挟期间。

    他连忙学着猫头鹰的叫声,示意金鳞鹰立即跟踪,但同时他却把自己身子伏得更低了,眼睛警觉地看向四周。

    小心使得万年船,他不知道在史大可来劫人的时候,是否还有其他同党藏伏左右,自己一旦盲目现身,必将暴露无疑,而使得全盘计划落空。

    果然,他注意到在与他平行的那座山的山腰之上,一团黑影在月光下一闪而逝,若不是秘藏于山林间的小金鹰示警,他根本不可能发现这个人影,但他没有去追,因为他知道凭借自己目下的功力,此刻发动去追,根本就追不上对方,而且很有可能暴露身份。

    这在他意料之外,又在他意料之中,看来这内奸还真是不只一个,而史大可应该是只小鬼,那个深藏不露的人才是大内鬼,不过不急,小鬼已经浮出水面,他就有办法顺藤摸瓜找出大内鬼是谁。

    李承训又潜伏了一会儿,见再无异样,这才汇合出塞鹰,悄然返回到金甲的住所。

    路上,出塞鹰始终未发一言,及至进到金甲的房间后,才开口问道:“小师叔,你这样信任银环,难道已经确定他不是内奸?”

    李承训摇头笑道:“我暂时还不能确定银环是否是内奸,所以咱们现在可以说行走在刀刃上,一切都要留个心眼才是。”

    出塞鹰仍未理解他的用心,继续问道:“他不是内鬼最好,这样咱们在突厥人中便有了一个内应,可若他真是内奸,岂不是被我等纵虎归山?”

    “纵虎归山又能怎样?不也算是被我等驱走了一个内鬼?所以现在关键还是要查出内奸是谁,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鹰大哥能给咱们带来好消息。”

    “妙!”

    金甲脸显癫狂之色,他与出塞鹰不同,久在兵旅懂得兵家谋略,因此一直在思索李承训如此安排的道理,此刻才豁然开朗。

    他先给李承训躬身行个大礼,然后急冲冲地说道:“李驸马在毫无头绪之中,挑了一个最有可能是内奸的银环与其演这出苦肉计,若其是内鬼,定然引不出其他内鬼,若其不是内鬼,李驸马也会设法将其推向突厥一方,做突厥人的内鬼,而这期间真正的内鬼也会有所作为,这是一石几鸟的连环计?”

    “呵呵,”李承训闻听笑道,“金甲将军说的不错,但有一点前提,就是必须要让那真正的内奸确定银环叛变的决心,所以才用了那许多令银环将军难堪的刑罚。

    “行了金甲,别拍马屁了,”贾墨衣冷笑。

    金甲讪笑,他对于这位大小姐可是不敢放肆,便转移话题问询后续的安排。

    几近天明,时间紧迫,李承训也不绕弯子,说道:“我分析史大可送走银环,还会回来潜伏,毕竟他感觉自己没有暴露,便无需逃走,咱们便在他回来的路上把他给劫持,直接带到雪线无人区,逼迫其招供!”

    “好是好!”金甲抚掌叫好,却犹疑着说:“可他带着五十兵士,咱们如何下手?总不能将他们全绑了去吧!”

    “这有什么难的,全都斩杀了省事!”贾墨衣冷冷插言。

    “不行,”李承训摇手示意,具体如何行事,那要看到时有什么机会出现,一切还是等鹰大哥的消息来了再说吧。

    话音刚落,众人便听得窗外风声,李承训随手推开窗子,“扑棱棱”,小金鹰侧身飞入,直接落在了李承训的肩头。

第六十二章 温柔似雪

    李承训精通兽语,且与皇门四鹰交情非浅,而这小金鹰是灵物,自然通得人性,所以这一人一鹰早已熟络,看那小金鹰在其肩膀上的搔首弄姿的状态,便可见一斑.

    他从小金鹰腿脚上解下绑缚其上的一个布条,打开之后,见上面歪歪扭扭地画着许多道道,那是其与金鳞鹰定下的暗语,毕竟行事匆忙,不及多书文字。

    “他竟然敢独自送银环下山?”李承训吃了一惊。

    出塞鹰忙凑过来见了那纸条,见这布条上的暗语,确实是说史大可潜回了那五十个兄弟,独自护送银环,不由得担心道:“难道他不打算回来?要与银环一同入突厥?”

    李承训也在揣测史大可下山的缘由,无外乎两种可能,一种是担心自己暴露,自然一走了之最是安全;另一种可能便是将送到突厥阵营中再回返,毕竟由其亲自送过去更把握,而他认为后一种的可能性似乎更大一些。

    因为史大可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而有军中那个神秘人妥为照应,就算他离开一段时间,也不会令人生疑,所以其应该还会回来,但世事没有绝对,李承训既然要谋划,就得是完全之策。

    “这史大可是关键,一定要捉住他,劳烦鹰三姐这就去追上鹰大哥,你二人务必紧密跟踪,待其回山途中,寻个机会擒了他,若是他当真不再回来,你们也要到敌营中将其擒出来!”

    “明白!”出塞鹰虽是女流,说话却是干净利落。

    说完,她一手将在李承训肩头打盹的小金鹰抄起,向窗外一带,便见那小金鹰扑棱棱的从窗口飞了出去。

    “保重!”出塞鹰双手抱拳的同时,身形急速后退,穿过门隙循着小金鹰飞奔而去。

    李承训望着她的背影心下不由感慨,出塞鹰既温柔又干练,铁手鹰能与其相好,真是好福气,随后他想到自己,不由得嘿笑两声,他自己岂不是福气更好?

    “你干吗?”看着他表情古怪,贾墨衣忍不住问道。

    “哦,没什么,”李承训收回思绪,“需待鹰大哥那边的消息,咱们才能进行下一步行动,尚有时间难得,都去休息吧。”

    “两位前辈能把史大可捉回来吗?”金甲实在忍不住插言,他深知如此局面,擒拿史大可是关键中的关键,若是失败,将耽误大事,甚至可能导致挖掘内奸的计划功败垂成。

    “放心,皇门四鹰就是吃擒人这碗饭的,抓人靠的不是武功,更多的是头脑,错不了!”李承训笃信有二鹰同时出马,就算那史大可藏的再深,他们也有办法手到擒来。

    说话间,天已将明,李承训嘱咐大家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因为太阳升起的时候,必然会有人发现银环越狱,那所有人必然会认定其是内奸,而后自然是大肆搜捕,大青山又将迎来新一轮的繁忙。

    贾墨衣没有回唐园,而是在聚义厅后殿随便找了个空屋住下,这样做是方便保护金甲,也为了行事方便,她不是那琐碎的女人,相反却是个不拘小节的女人。

    李承训则快速向九岭第九岭而去,他猜测银环的出逃,有可能会使官军内部达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和谐与统一,因为所有人都会认为银环是畏罪潜逃,那铜臂和铁鞋自然便得承认金甲的英明,并没有理由不服从他的安排。

    但这样一来,李承训那边却是危险立增,因为官军若是内争,他们没空搭理大青山马贼,可若是官军不争了,便要找一个替罪羊来解释银环出逃的事情,那大青山马贼便是最好的一只。

    他相信一直看自己不顺眼的铁鞋和铜臂绝对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将矛头直接指向大青山,甚至可能诬陷说是他李承训与突厥人勾结劫走银环,毕竟这里是大青山的地盘,银环如何能轻易走脱?

    所以李承训着急回返,但他心中却并不惧怕,因为只要扼守住九岭要道,就算他千万大军也是无奈。

    聚义厅与九岭第九岭相隔较远,他以百兽拳的速度行走于底下山路,还是用了一个时辰才到,而此时天已大亮。

    他先找到轮班值守的红娘,向他交代了一切,令她千万小心防守,而后便直接向公主等人的居地而去。

    经过夏雪儿的房门前,他见到耶律风和夏浑都站在门外,满脸的焦急,便上前问道:“二哥,夏大哥,你们怎么不进去?”

    耶律风见到他走来,忙迎上前去,“二弟,你可回来了,雪儿不知为何,今日一整天都不肯见咱们。”

    一旁的夏浑却是给李承训先行了一礼,他对于自己设计毒害李承训始终耿耿于怀,“听说昨夜你回来了,这出什么事儿吗?”

    “两位哥哥,昨日我与她说其身世之谜,想是她还在气闷,没事,我再去劝劝她,你们且回去。”李承训赶紧解释道,他也是心挂夏雪儿,不想再与二人多说。

    耶律风与夏浑面面相觑,瞬时没了动静,只得极不情愿的与李承训拱手作别,纷纷叹息着回走。

    “雪儿开门,”李承训进步,轻轻叩门。

    “吱呀”一声,门从内打开,一个服侍雪儿的婢女给李承训见礼。

    “她今日吃的可好?午间睡了吗?”李承训进房的时候,问那丫鬟。

    “四夫人一日未吃东西,也未睡觉。”说话间,她已跟随李承训来到里屋床边。

    夏雪儿面容憔悴,发丝散乱,双眼孔洞的望向门口的方向,好似在与李承训眼神相对,其实却是根本什么也看不到。

    李承训知道夏雪儿向来是很讲究仪容的人,见他此刻蓬头垢面,想是昨日受到的打击,今日还未顺过心思来,不由得一阵心疼,暖声道:“傻雪儿,你这是何苦!”

    他边说着,便挨到床边坐下,扶住夏雪儿的伸出来的手臂,将她侧揽入自己的怀里。

    “老爷,外间的事,可还顺利。”夏雪儿眼睛看不见,就越发担心他的安危。

    “都好,一切顺利。”李承训一边安慰着,一边攥着她的小手,“你向来深明大义,怎能如此糟践自己的身体?”

    夏雪儿尴尬一笑,“雪儿不会令老爷担心,分心的,这整整一日,我都已想通了,您放心,明日一早,雪儿定然收敛精神,恢复生气。”

    李承训见她脸面上虽然憔悴,那丝笑容却是发自内心,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这才乖!”说着,他便脱了鞋子,就往床里靠。

    “你干什么?”夏雪儿听到鞋子坠地的声音连忙发问。

    “你家老爷我这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现下要好好睡上一觉。”说着,他便伸手去搂抱夏雪儿。

    夏雪儿眼盲心不盲,连忙躲闪,脸色滚烫,口中小声嘀咕,“有人呢。”

    李承训就是要故意逗她尴尬,见目的达到,这才说道:“小翠,去给夫人弄些饭食过来。”

    “是,老爷”小翠掩嘴而笑,低头出去。

    此小翠非彼小翠,是从阿卡莎那女子医护队中挑选出的一个聪明伶俐的小姑娘,自从夏雪儿眼盲之后,她便一直跟随照顾。

    小翠向来用心,可自己如何努力,也不如老爷到来能令夫人欢快,也不知这男人如何这般好处?她一个小丫头想到这里,自是羞怯得不行。

    “老爷,你去无忧妹妹,还有公主姐姐那里看过了吗?”夏雪儿被他楼得紧,想说些话儿分散他的注意力。

    “那你为何又不在公主姐姐那里?”来的时候,若不是红娘告诉说这几人都各回了住处,他还真就去了公主那里。

    “公主姐姐有身孕,需要休息,无忧妹妹昨日夜间值守疲劳,所以大家就都回了。”夏雪儿被他在身上蹭的直痒,脸红到了脖子根儿,却是怎么推不脱他。

    “我知道,是因为我没说今早回来,所以你们没聚在一起等我。”李承训腆着脸取笑道,却是两只手越来越不老实。

    “讨厌!”夏雪儿也不知道是说他的手讨厌,还是他的话讨厌。

    虽然她与红娘在都督府地牢内结伴嫁于李承训,但李承训却始终想给二人准备一场盛大的婚礼,而后再与二女圆方,使她们享受到宁静而愉快的恩宠。可是一直以来,他却始终为了生存而奔波,不仅没有适当的时机举行婚礼,而且还聚少离多,更别说是圆房了。

    因此,夏雪儿在李承训的咸猪手面前,简直是不堪一击,她哪里与他有过这般的亲近?这时她阻拦也不是,不阻拦更不行,总之是羞到一团糟。

    二人纠缠暧昧之际,李承训听到小翠在外面敲门,说是晚餐送到了,他这才算是消停下来。

    小翠依令进门,将饭食摆上,李承训见伙食还算可以,两盘肉,两盘菜,竟然还有一碗汤,这说明小翠这个小丫头还算伶俐,带出了自己这份儿。

    小翠退出后,李承训便扮其好丈夫的角色,亲自为夏雪儿喂饭,那份细心与呵护竟然把夏雪儿感动得热泪盈眶。

    在李承训“威逼”与“安抚”下,夏雪儿还算吃了不少,而后,他自己才甩开腮帮子大吃起来,这两天他哪有功夫吃饭?吃的都是行军干粮,如此美味在前,当然狼吞虎咽才觉过瘾。

    夏雪儿眼盲,看不到李承训吃饭的摸样,却听着他碗勺撞击与希里呼噜的吞饭声,凭着自己的记忆在想象着他的吃像,不自觉地痴痴笑了,连声叫着“慢些,慢些!”

    李承训吃过之后,把碗筷等物全都拿到床下,而后又蹦到床上,一把将夏雪儿搂倒。

    惊得雪儿“啊”的一声,连忙讨饶,“老爷,你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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