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前代恩怨
数天后,贾维突然一次的回家,便撞见前来探视上官淑仪的上官伯阳,他怒不可遏,立时出手.
上官伯阳是后天成年习武,学的又是名门正派循序渐进的武功,而贾维少年练武,近期又学的是天下绝学太虚功,上官伯阳哪里抵得过贾维?数招之后,便被打伤在地,若不是上官淑仪挺身相互,其一定会被贾维击毙掌下。
一切不言自明,贾维指着上官淑仪的脸面,气得浑身颤抖,只说出了两个字,“**!”
上官淑仪虽是平民百姓,却是有着铮铮傲骨,她立于贾维面前,说请贾维收回这两个字,因为她与表哥上官伯阳是清白的。
“清白?”贾维自然不信,但不打算杀掉上官淑仪,毕竟夫妻这么多年,他是爱她的,虽然恨,但他终是下不了手,他说他会一纸休书休了她,但此刻一定要先取了上官伯阳的人头雪耻。
面对已进入疯狂状态的贾维,上官淑仪知道如何劝说也不见得有用,自己的夫君已经先入为主,认定了她和表哥之间有苟且之事。
“我死,以证清白,还请相公不要错杀表哥!”
上官淑仪镇定如常地说下她今生最后一句话,而后一头撞向墙壁,这样一个年轻的生命便如此凋零了。
她的死令贾维心如刀割,他抱着她的尸体好不后悔,就算是她背叛了他,他也不想要她的命,因为他真的好爱她,这种爱非常的纯净,不能沾染一点儿杂质,所以当他知道她的背叛后,才会那么的愤怒,尽而失去理智。
抱着冰冷的尸体,贾维的心渐渐地冷却下来,他的怒气也烟消云散了,却是更恨上官伯阳了,但他却不打算杀他,因为这是妻子临终时唯一的遗愿。
同样,上官伯阳也对贾维恨之入骨,认为是贾维不探内情,逼死了上官淑仪,他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最后看了一眼表妹的遗体,便步履蹒跚地走了。
“小姐,小姐是您的孩子!”
丫鬟青文跪在上官淑仪的尸体旁边泪流满面,她未料到夫人如此刚烈,没有丝毫先兆,突然撞壁而亡,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都为时已晚。
贾维脸上阴云弥补,恶狠狠地盯着青文,他心中所想:哪个偷情的主妇不是有个得力的丫鬟?想必夫人能有此下场,这丫鬟也是罪不容恕,因此杀机顿显。
看着老爷阴狠的神情,青文吓得心儿砰砰乱跳,但她小小年纪便服侍上关淑怡,也沾染了主人那股子刚烈性情。
她低着头,不敢看贾维,泪水满面,却强忍着心里悲伤,吐字清晰地道:“夫人与上官公子每次相会,奴婢却是在场,可以证明仅有五次,而且他们只第一次见了面,其后四次夫人为了避嫌,都是隔着窗子在与他说话,所论及之事,也都未有不妥之处。”小姑娘说完,已经泣不成声,伏倒于地。
贾维突然一把探住文青手腕,“你说什么?”
文青手腕吃痛,呼出声来,“奴婢发誓,绝无半句妄言。”
贾维呆呆地看着文青,忘记了手上之力,直到捏碎了她的骨骼,听到她惨叫之声,这才撤手,“我,我不信。”他心底已模糊一片,既愿意相信自己妻子的清白,又不敢相信是自己错了。
“老爷,满府家人,您可以随便去问,”小丫头似乎也上来了倔强的脾气,她疼得脸色铁青,浑身直抖,该是多大的毅力在这种情况下,还说得这般有力的话语来?
说完,她转头又对着上官淑仪的尸体,凄惨惨地道:“夫人,奴婢随你去吧,接着伺候您!”
一抹红色又从墙角飘起,文青的身体跌落在上关淑仪身旁,而贾维看着这一切,无动于衷。
此时,已经惊动了贾府中其他的仆人,包括那奶妈抱着嗷嗷待哺的小墨衣,众人齐齐跪倒,一片哀号之声。
无论是对还是错,贾维没有再去追究上官伯阳,他搬离了原来的住处,来到了家乡,他辞退了所有的仆从,又重新雇佣了一批人,而告之他们的夫人是由于生小姐难产而死,这件事他不想再提,也不想再想,算是这样过去了。
一年之后,时局更是动荡,那个没有皇帝律法的时代,官就是匪,匪也能成官,因此处身乡下的贾府也难免被匪患所袭扰。
没有贾维在的贾府,是柔弱的,贾维也未想到他用钱买通了的当地官府会不管事儿,因此当“盗匪”来到贾家抢掠的时候,满府上下一盘散沙,俱都逃命去了,那时贾维刚刚跟在窦建德身旁组建近卫暗影军,远不似后期的暗影门那样人才济济,自也不会给家门口安插守卫,或者暗探。
当ru娘抱着小墨衣藏在衣柜中被发现后,恶狠狠的“强盗”并不打算放过这一大一小,他们要杀人灭口,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上官伯阳出现救了二人。
上官伯阳一年前被急怒攻心的贾维重伤了脏腑,从此体质不好,这调整了一年算是缓过生气,但他的腰板却是再也难以挺直。
这些都是外伤不足道,而自己心爱的女人因己丧命,却令他终身悔恨,他后悔自己不该去找她,更恨贾维不分青红皂白逼死了她,日夜煎熬之下,仅仅一年,他满头乌发变得惨白,面容也因为肌体和心里的双重创伤下,而极显苍老,苍老到无人还能认得出他就是昔日风度潇洒的上官伯阳。
上官伯阳带着这一大一小在洛阳找到了贾维,并跪在他的面前,请求收留他这无依无靠的老人,而在办这些事情的时候,他始终一句话未说,也装作听不到人言,所有这些,都是用手书文字来完成的。
听过奶娘的哭诉,贾维对这聋哑老人格外感激,便把他留了下来,命他做些扫地的杂务。
上官伯阳中规中矩,按部就班,他的目的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取得贾维的信任,寻找机会杀掉贾维,为上官淑仪报仇雪恨,他的武功远不如贾维,也只有出此下策。
小墨衣很乖,很听话,也很惹人喜爱,聋哑老人最喜欢逗着她玩,因为看到她的样子,她就会想到上官淑仪,她长得真的似与他母亲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他发誓,为了他逝去的爱人,一定要好好守护好小墨衣,但每次看到贾维抱着小墨衣,逗弄她的模样,心中便充满了无尽的嫉恨,就会转身离开。
但贾维毕竟在家的时间不多,聋哑老人与小墨衣相处的时间才是最多的,孩子的天真无邪,很快又让他忘记了仇恨。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他看着小墨衣一点点长大,始终是不忍心对贾维下手,而使小墨衣成为这动荡乱世中无父无母的孤儿。
聋哑老人上官伯阳宁远这样陪在小墨衣身边,终老一生,就好似陪在自己一生的挚爱,他心爱的表妹身旁一般。
但老天总是不遂人愿,特别是对于上官伯阳格外的残酷,就在小墨衣五岁的时候,贾维把这个天真可爱的小丫头送走了,送到哪里,谁也不知道。
聋哑老人问过贾维,贾维也不说,自然是为了保护墨衣,因为这个时候窦建德的大军已经开始溃败,他无奈之下,又开始怀恨贾维,恨他再次夺走了他的希望。
聋哑老人现在有很多下手除去贾维的机会,因为贾维非常信任他,特别是在其送走小墨衣后,贾维更是令他跟随在自己身侧不理左右,将他作为一个忠勇的聋哑随从来用。
思来想去,万般纠结之下,他终究还是没有下手,他心疼小墨衣回来后找不到父亲,也想着跟随贾维在侧,终有一天还能见到小墨衣。
时光荏苒,这对仇人相伴转眼就是二十年,上官伯阳的心已经静了,好似真成了一个聋哑老人,对何事都是不管不问,他不打算报仇了,他想到上官淑仪的死,是其为了向贾维表白自己的清白,她始终还是爱着贾维,向着贾维的。
我心已死,唯一放不下的便是自己全心寄托,照看了五年的恋人的孩子,小墨衣。
我心已死,去哪里也没有意义,生也没有意义,死也没有意义,只是习惯了在这里,做这些。
我心已死,波澜不惊。
所以,就算他二十年后再见到贾墨衣的时候,他也没有现身,只是偷偷地看着她,而后继续按部就班地过着自己的日子,没人注意到这个由死入生,又由生入死的老人。
贾墨衣沉寂在自己的回忆中,泪水不自觉地从面颊滑落,即便牢内昏暗,他也生怕他人看到,转到墙角偷偷的拭去。
此时,众人已在李承训的分派下,安顿下来,银环、出塞鹰,加上他自己轮番值守,其余人等该睡觉睡觉,该疗伤疗伤。
他原则是,越在危难时刻越要吃好,喝好,睡好,这才会有精神去应对接下来所面临的危机,何况这次他们并不见得会有生命危险,不过是突厥人与大唐交换利益的筹码而已。
第三十四章 巧盗密钥
接下来的三日都很平静,没人来打扰他们,只有上午和下午两次送来的馒头也足够众人享用的,而送饭的上官伯阳也绝口不再提帮忙逃走的事情,反倒是与他们讲了近期幽州城破后的情形.
都督府有个聋哑老头,这数十年来在幽州城是众所周知的,所以突厥王子和耶律黩武等人谈论军情的时候,没人会料到这老家伙其实耳不聋,眼不花,把所有秘密都偷听了去。
当日,随着突厥铁骑的一冲而入,边塞重镇幽州城宣告被破。这些金戈铁马在幽州城内横冲直撞,更有早就隐伏好的耶律家武士为其引路,而唐军则是群龙无首不堪一击,被杀得丢盔弃甲,整整三万大唐守军非死即降。
破城之后,幽州成了地狱魔窟,突厥人开始大肆抢掠,他们不仅抢掠财物,更抢掠女人和男人,女人为妻妾,男人为奴隶,他们需要繁衍,也需要苦力。
但他们所抢掠的目标,也是有选择的,被抢的大多都是那些与耶律家有嫌隙的,但凡此刻宣示效忠耶律家的,则全都得以保全,很显然,这是耶律家出卖唐城得到的回报。
现在,整个幽州城可以说处处都是拥护耶律黩武的民众,没办法,为了生存,他们只能选择屈膝,这就是一盘散沙的老百姓,他们不管你是何政治集团,只要让他们安生过日子就行。
还有一点与以往不同,突厥人这次居然开始在幽州城驻军,这是以往从未有过的事情。从古至今,游牧民族从来都是抢掠,不知道占城,但这次,他们改了习惯,也许这就是进化,达尔文的生物进化论适用于人的思想以及军事的成长。
贾维是在带兵攻打失陷平州的路上听说幽州城破的,他大吃一惊,细问之下才得知是耶律家叛国导致幽州城未战而堕,不由得痛心疾首,悔恨不已,立即下令回军解围。据说大军已于日前抵达幽州城外五十里的地方,但却停止了行进,没有丝毫要反攻城池的样子。
这最后的消息是聋哑老人于三日后的一天深夜,在地牢里秘密告之众人的,与此同时,他用带来的地牢密钥打开了众人被紧固的牢门,把他们接应出来,自然也包括对面牢房中的金甲和银环。
“快,随我去出城的秘道!”聋哑老人身为贾维的嫡系,参与了这秘道的建设。
李承训没想到聋哑老人还真有办法盗出了钥匙,至于其所说的秘道他倒不觉得惊讶,经营暗影门出身的贾维,不可能不给幽州城建设几条秘道。
“伯伯,你没事吧!”贾墨衣担心其为了偷盗密钥而有所损伤。
“没事,他们哪有空理会我这聋哑老头儿!”聋哑老人说完,未举步向前,反而走向里间的一处空牢房。
他进到牢里,掀开地上铺设的厚厚的草垫,找到暗门的缝隙,看他手掌有规律的在那四周敲打一番,便见那暗门翻版,轰然打开。
原来这秘道居然就在这里?看来贾维的确是存了心的,谁又能想到关人的地方就有脱逃的生路呢?
“来,跟我进来!”老人说完,当先跳入地洞。
贾墨衣紧随其后,而后是白将军,出塞鹰和铁手鹰先入,再后是金甲和银环,李承训执意走在最后,并关好翻版。
这暗门的设置路数,与当年暗影门密道的设置如出一折,李承训不用聋哑老人交待,便已处置停当。
秘道可容两人并行,路径笔直,地面平坦,虽没有灯火照亮,但并不妨碍众人急行。
路上,聋哑老人讲了他偷盗钥匙的过程,听得众人口中赞叹不已,因其这事儿办得极其巧妙,充满了智慧。
耶律独舞为显忠诚,把那钥匙交给了突厥小王子,而王子又把钥匙交给了身边一个大和尚,那大和尚每日带在腰间,他根本无法近身。
聋哑老人跟踪了两日,见这大和尚吃、喝、瞟、毒等不良嗜好一个没有,每日只是习武、诵经、护卫突厥小王子,竟找不到可以丝毫近他身机会,更别说有机会从这个武功高手身上盗取钥匙了,不由得一筹莫展。
好在功夫不负苦心人,也是上官伯阳这些年虽然浑浑噩噩,但其急智还没有泯灭,他发现了一个或许可以完成偷盗密钥的机会。
每个人的特性不同,总会有些个自己独特的嗜好,或者说每个人潜移默化中都有一种自身所不了解的强迫症存在,比如有的人有洁癖,特别爱干净,这大和尚便是如此,一天要洗三遍澡,而晚上是一定要泡澡的。
就在昨日晚间,大和尚准备沐浴的时候不见了侍卫,服侍他沐浴更衣的人换成了聋哑老人。
老人一顿比划,表明是那侍卫拉肚子,他是来临时帮工的,当然,实际上是他在暗处敲晕了那侍卫,并将其藏了起来,待其完成计划后,再把那侍卫神鬼不知的送回原处。
大和尚不疑有他,大大咧咧的让聋哑老人为其更衣,就在大和尚**裸地举步入水,而聋哑老人转身晾衣的瞬间,老人悄悄拽出大和尚衣袋间拴缚着的密钥,同时从袖口中吞出准备好的特质面团,把那密钥正反两面拓印下来。
待服侍完大和尚沐浴之后,聋哑老人立即隐身出了都督府,寻到早已联络好的锁匠家里,配了一把钥匙,只是贾维特质的这密钥极其刁钻古怪,而那时配钥匙又不似现在这般有机器,那锁匠竟然用了一天的时间才仿制完成。
大和尚没有发现自己的钥匙被拓了模,而那名被打昏的侍卫醒来发现自己睡在自家的军营里,虽然莫名其妙,倒也没有多心去上报,因此聋哑老人的计划完全成功,他于今日晚间去锁匠那里取了钥匙,这才匆匆而来,解救众人。
他带着众人一路前行,由于暗道通向城外,路径悠长,众人又都是身上带伤,直走了两个时辰,方才到达尽头。
“糟了!”聋哑老人语音带颤,突然间惊呼道。
“上官伯伯?”贾墨衣紧声问道,他见聋哑老人停住步伐不由问道。
“出口的机关被人破坏,咱们出不去了!”聋哑老人一拳砸在前方的石壁上。
李承训见挡住他们的是一方长条石,顶天立地于洞顶与地面之间,严丝合缝,好似浑然天成一般。
这是暗影门通用的封路石,当年在暗影门地宫中随处可见,几乎每一个主要通路的出口都会有那么一块,但一般不会启动,只有要封堵这段通路的时候才会启动,而要启动它则需要特定的“九宫格密码”(见第一卷),而这密码只有门主,也就是贾维掌握。
李承训凑身过去,扶手摸了一遍条石,细心感觉着条石上面的纹路,“这是刚落下的。”
聋哑老人也依样摸了一遍,点头称是。
道理很简单,若是落下很久的条石,自会由于日久天长而蒙尘,或者上面生长些阴湿之地的微生物,但这里却光滑一片,什么都没有。
聋哑老人百思不得其解,这封石密码他自己都不知道,难不成是贾维自己封堵了这个出路,可这更加难以理解,且不说这条通往幽州城外的暗道是贾维解救黑丫头的捷径,更是他引兵暗度幽州破城的关键,他怎么可能自封后路?
“难道除了贾维,还有人知道下落条石的密码?”李承训不禁问道。
“不可能啊!”聋哑老人断然回答,却是心中思量不定,口中喃喃自语道:“当年修建这秘道的都是从暗影门抓获来的好汉,事后……事后,这些人又都被贾维坑杀了,根本不可能有人知道啊。”
说者无心,听着者意,地洞内昏暗,看不清面色,但贾墨衣知道众人一定责怪贾维太过残忍,想替自己的父亲分辨几句,却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不由得气息粗重起来。
李承训感觉敏锐,知道身旁的贾墨衣心中难受,赶紧解围道:“修建如此秘道,您装聋作哑,贾维必不会用你去监工,那监工是谁?”
他提出了一个关键性问题,如此复杂浩大贯穿都督府乃至幽州城的地道工程,不可能由贾维每日督促,更不可能交由被拘禁的暗影门门人来负责。
“是我们四虎!”银环此时接话回答,“那年师傅将我们收为弟子,令我们督建地道。”
李承训略微沉默,而后说道:“金甲,银环,我说句话,还请见谅,你们四虎中怕是有奸细!”
“胡说!”此言一出,金甲和银环几乎不约而同地提出质疑。
“且少安毋躁,我自不是没有根据地乱说。”李承训语音沉稳,提出了他的质疑。
首先,幽州守军的斥候部队在突厥大举进攻之时,没发挥一点儿效力,这绝对不可能是一般内奸所为,一定事关谍报斥候工作的高层。
其次,金甲一身横练功夫的罩门无人得知,非是亲如手足的杀狼四虎日夜习武在一起,旁人不可能有所察觉。
“你什么意思?”黑暗之中看不清面目,银环语气之中明显带着激动与愤怒,“斥候部队由我负责,我又与大哥共同守城,你的意思是说我是内鬼?”
第三十五章 突厥小可汗
“我说的是事实,难道不是吗?没有调查,谁都不好下结论.”李承训说的从容淡定,“当务之急,咱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
“对,三弟说得对,争执这些也没有意义,待脱险后,让二位鹰大侠调查一番,自有结论。”白将军附和道。
“金甲,银环,现在一切都听从白将军的安排便是。”贾墨衣出言喝断了银环的话语。
她说听命于草原上久负盛名的白将军,也并无不妥,但实际上这里所有人都清楚,李承训才是领军人物,难道她看不出来?为何却这般说?
在这紧张的时刻,几乎所有人的心中都不禁莞尔一笑:这对捆绑的夫妻,恐怕日子都不会太好过。
“咱们从原路返回,”聋哑老人最后一锤定音,“虽说都督府秘道不只这一条,但属这条最是绝密,这里都被封堵,更别说其他地方了,咱们还是趁着天黑赶紧出去,天色一亮,就走不脱了。”
事不宜迟,几人既已达成共识,转身迅速回返,却又是用了将近两个时辰才返回地牢原处,这眼看天色将明,也顾不得许多,略作调整后,以聋哑老人打头,出塞鹰断后,几人从地牢内破门而出。
门口守卫见聋哑老人从地牢内出来,明显迟疑了一下,因为在他们的印象中,这老头儿不该在此刻出现在这里。
就在那守卫犹豫的空当儿,聋哑老人立即探出双手,一左一右掐住那两名守卫的脖颈,手指交错之间,便送他们去了西天。
“快,跟我来!”他暗呼一声,便猫腰靠近墙根,急速向都督府前院而去。相比于都督府后园,前院历来有重兵把守,围墙相对较矮。
聋哑老人熟知都督府地形,由他带路,几人或隐或伏急速行进,不一刻便到了目的地,由于天色较黑,无论是在远处打盹儿的守卫,还是瞪着虎目巡视的兵将,都没有人发现这边的异动。
“越过这堵墙,便出了都督府,不过现在的幽州就是个死城,尤其是夜晚,在道路上除了突厥兵,不会有中原人。一旦碰到敌人,只有杀出一条出路,大家也只能各自顾着自己了。”
聋哑老人把众人聚到一处,低声说道。他言外之意是各人自求多福,他只会保护贾墨衣,而不会去理会众人的生死。
“老人家,要千万照顾好贾小姐,”李承训毕竟已与贾墨衣成亲,而且是明媒正娶,但他实在不想改口称其为娘子。
“那是自然,”聋哑老人出言应道。
“鹰三姐,你照顾好鹰二哥,能走便走,千万不要顾及我们!”说完,李承训一拉白将军的手臂,“大哥,咱们兄弟同生共死,如何?”他自然要安排下自家人,总不能遇到状况,乱成一片,全军覆没吧。
“不行!”
白将军、出塞鹰、铁手鹰同声反对,三人各说其理,不外乎是要与他同生共死,最后反倒是白将军突然对聋哑老人施行一礼,说了句出人意料的话。
“老人家,三弟中毒,非贾小姐解药不可,你带着他一并走吧。”由于他们处身危机,因此白将军说话声音极小。
“上官伯伯,他的性命关乎我爹的性命。”贾墨衣也出言提醒。
聋哑老人除了贾墨衣外,并不关心其他人生死,包括贾维在内,可如今见说,却也无法回避,他冷哼一声,说道:“都废话少说,跟在我后面。”
如此险地,岂容几人在此lang费时间?此时五更鸡鸣,天色正待发亮,聋哑老人二话不说,一手揽住贾墨衣,一手抱住李承训,猛然纵身向那矮墙上跃去。
见他高高跃起,出塞鹰也扶着铁手鹰,快速走出角落暗影。紧随其后的是银环,他一手揽着金甲,一手扶着白将军,这是他们方才私底下谈妥的,因为金甲和银环已经得到贾墨衣的指示,要他们以白将军号令行事,自是不再话下。
可就在五人到得墙根底下,正准备起步跳跃之时,他们望见此刻刚好跃至墙头的聋哑老人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击中,急速从墙头跌落下来。
“砰!”聋哑老人坠落于地的时候,为了保护手中的贾墨衣,微微侧了侧身子,这可苦了另一侧的李承训,被他结结实实地压了个正着。
随即,墙头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八道白影,清无声息地落至地面,虎视眈眈地看着众人。
“突,突,突!”瞬间之下,整个都督府大院中灯火通明,而后有数道房门骤然打开,里面涌出无数全副武装的突厥兵士。
很显然,似乎突厥人早就设定好了埋伏,就等待着这一刻,即便天色擦亮,他们还是按照计划,燃起了火把。
李承被聋哑老人压在身下,疼痛那是肯定的了,但他来不及顾虑自己,忙寻隙扯开老人胸前的衣襟,见他的伤口是在胸口,有个拇指般大小的孔洞,差点便穿透他的心脏,但肯定是伤到了肺脉,好在没有性命之忧。
“怎么了?“白将军和金甲等人的第一反应便是聚集到李承训身侧,与其围拢成圆,抵成一个圆阵,把李承训、聋哑老人和贾墨衣围在其中。
“你就是大青山的李无名吧!”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把李承训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说话这人虽也是一身胡衣,但那衣裳却是暗黄色缎面,一看便不同寻常,加之其身材魁梧,面貌周庄,更有一种王者气息汹涌而出,正是那突厥小可汗。
突厥“可汗”有大小之别。最高元首曰“可汗”(qaghan),又称“大可汗”。“可汗”可分封其子弟为若干“小可汗”。
李承训已从聋哑老人身下钻出,并且站立起来,他见老人已经自己封住穴道止血,便分开白将军等人,走了出来,直面那突厥王子站定,“不错,某正是李无名,你可是突厥小可汗?”
他对突厥王子一口流利的汉话感到很是震惊,更惊异对方竟然对他的底细了解得如此清楚?并而,他目光所及却看到了几个老熟人。
簇拥着王子的是耶律黩武和一个秃头的矮子,耶律黩武自不必说,单说这矮秃头,他长相极其萎缩,小鼻子小眼睛,却有一张血盆大口,所有这些镶嵌在一个好似玉米面锅贴一般椭圆形的脸面上。
李承训认得此人是红刀头马贼的当家人图那英,是个极其阴狠残忍的角色,倒非是他见过此人,而是因为这家伙是草原上人人皆知的第一恶魔,其面目早已深入人心。
除此之外,他还发现上次带队袭击万马堡的那曼特勒和伊难阿兹曼,二人俱都站在图那英身后,显然他们的地位又低了一等。
“我不是什么小可汗,我是沙钵罗咥利失可汗的侄儿,阿史那薄布特勒。”那人高声回应道。
“阿史那薄布?薄布?特勒?”李承训猛然想起这人是谁了。
沙钵罗咥利失可汗就是当今的西突厥可汗——阿史那同俄,作为主研唐代历史的李承训并不陌生,而他的继任者正是乙毗沙钵罗叶护可汗——阿史那薄布。
阿史那同俄贞观八年登基,他承认了突厥十姓部落(西南方的弩失毕五部(称南庭)和西方的咄陆五部(称北庭)的相对独立地位,丧失民心,西突厥发生内乱。最终其不得不逃往拔汗那(今中亚费尔干纳盆地),在那里死亡。他的儿子为乙屈利失乙毗可汗,可是很快就死了。弩失毕的酋长迎立阿史那薄布,立为乙毗沙钵罗叶护可汗,那将是贞观十四年发生的事情。
李承训想不起其他人的名字,想不起十姓部落的名字,但西突厥大可汗的名字,他是不会忘记的。
“啊,原来是薄布将军。”李承训行施一礼,算是对这位历史名人的恭敬。
“杨将军客气了,大突厥正是用人之际,我久闻你的英明,也知你与大唐不和,不如投身于我突厥王庭如何?我一定在大可汗面前保举你,如何?”阿史那薄布当真是快人快语。
李承训却摇头苦笑道:“感谢薄布将军好意,但在下生是大唐的子民,死是大唐的厉鬼,绝不会投靠你们突厥的。”
阿史那薄布对于李承训的回答不仅没有怪罪,反而竖起了拇指,“果然是英雄,只是,这样便要亏待英雄了。”
其实这位突厥未来的王者很有自知之明,他了解那些大唐的高官重臣,只有在其走投无路的时候才会去投靠突厥,比如上两任的幽州都督罗艺和王君廓,而对于如今的当朝驸马李承训来说,目前的局面还不足以令其归顺。
李承训见薄布说完,便有大队突厥兵士向他们走来,但他心里却不禁奇怪起来,为何这个薄布如此心急的要将他们关押起来?甚至不问他们是如何脱逃的?
在看眼前这这阵仗,简直就是如临大敌,而仅就目前李承训等人的状况来说,他们根本无需动用那八名武功奇高的白衣西域僧人。
“哈哈哈哈!”
一声声狂笑来自都督府外,在笑声中,贾维好似大鹏展翅一般,华丽丽地跃过都督府的高墙,降落在府院之内,于李承训一方与阿史那薄布一方中间的位置上。
贾维很疯狂,疯狂到把五万大军留在了幽州城外五十里处,而孤身独闯幽州,竟要以一己之力扭转困局,为自己恢复威望。
第三十六章 八证道金刚
在贾维突然现身的一刹那,那边八名白衣西域僧立即护身在阿史那薄布身旁,高度警戒着对面看似云淡风轻的贾维。
此时,李承训此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些人并非是为了防范他们这几个人,对方根本没有料到聋哑老人会把他们救出去,实则突厥人是在设局伏击贾维,却让自己一伙儿阴差阳错地撞到了网上。
“爹爹!”贾墨衣大喊一声,便不顾一切地冲出李承训等人的防护,奔跑过去。
“黑丫头,为父给你挑选的女婿,可曾欺负你?”贾维揽着爱女,心疼地问。
贾墨衣可不是那种遇到点儿事儿就动情哭鼻子的女人,闻言冷哼一声,“他倒是敢?”
“呵呵,那就好,待爹爹处置了这些突厥狼子,咱们再叙旧!”贾维一脸傲气,根本未把众人放到眼里。
“爹爹,这几个大和尚武功怪异,厉害得紧,您千万担心。”贾墨衣眉头紧簇,出言提醒道。
她在一招之内便被对方封堵住经脉,虽说有大意的因素在内,但武功相差太远更是主要原因。
“黑丫头放心,爹爹的今日便让你见识一下,我这浸yin一生的太虚功!”说话间,贾维已在贾墨衣身上拍了八下,解开了她被封堵的穴道。他乃是武学大家,只是由于走火入魔,才阻碍他更上一层楼,但阴差阳错练就的阴阳二气,却也是世所罕见的奇功,解开八金刚所封堵的穴道并不为奇。
这对父女完全不理会身后的八个白衣西域僧,竟有说有笑的向李承训等人走去,而那八个和尚没有阿史那薄布的命令,并没有妄动。
李承训与贾维父女相距不过十数步远,见其自己这边走来,便也迎了过去,且不说那是自己的岳丈,单说自己性命还掌握在这对父女的手里,还是低调些好。
“李无名,”贾维与他相距半米的时候,停住脚步,脸色突然变得郑重起来,“我没看错的话,这八个和尚当是西域摩诃教中的高手,很不好对付。”
李无名点了点头,“他们定是摩诃教八证道金刚,一身大日如来功,并且常常结伴而行,久之成阵。”他自从上次在大青山上见识了伊难阿兹曼的十五式大日如来功后,便着力收集了一些这方面的资料。
“放心,”贾维略微犹豫了一下,又说道:“好好对待墨衣,你自会性命无忧。”说完,他把牵着自己手臂的贾墨衣的手,拉到李承训的跟前,又拉出他的手,将自己女儿的手交托在他的手中。
“爹爹!”贾墨衣猛然甩脱,“您干嘛?”
“休要放肆,这是你的夫君!”贾维板起脸来,再次抓住贾墨衣的手,放到李承训的手中。
这次,贾墨衣没有甩脱,却是一脸的不屑,而李承训抓着她的手,也没有放开,他心思并不在这些拉手的细节上,而是始终感觉贾维怎么像是交代后事?难道这八证道金刚当真如传说中那般厉害?连贾维都有所顾忌?
“哈哈哈!”贾维突然狂笑转身,大踏步向阿史那薄布走去,口中兀自说道:“李无名,你敢做对不起黑丫头的事儿,我定不饶你!”
阿史那薄布见贾维向自己走来,竟然也抬步迎上数步,而后遥遥拱手为礼,“大都督,在下等久候多时了,”
贾维也是拱手还礼,“你就是这次率领突厥大军犯边的那个突厥小可汗吗?”
他向来气傲,但此际面上却是看不出有丝毫张狂的神色,因其从心底里佩服对方的奇谋巧智,竟然能够兵不血刃的窃取了幽州城,这哪里是个野蛮人能想到的计策?但观其左右除了耶律黩武,并无其他汉人,难道是这个老狐狸?
“大都督误会了,在下非是什么小可汗,而是沙钵罗咥利失可汗的侄儿。”薄布笑道,一派轻松潇洒的摸样。
“两军相争不择手段,我智不如人,被你赚取城池,贾某诚心佩服,但破城容易守城难,今日我便要凭一己之力夺回幽州。”贾维说话字字如钉,落地有声。他虽然佩服对方的计谋,但却更加自负自己的武力。
“大都督,冤家宜解不宜结,不如咱们坐下来好好谈谈。”薄布居然用了句成语,可见其中文造诣很深。
贾维知道在失去幽州城的情况下,若与他们坐下来谈,那便等于是投敌了,无论谈得拢,还是谈不拢,都不好说,因而断然回道:“没什么好谈的,把你押解到帝都,或许能弥补我守城不利的死罪!”
他知道幽州城失手,万千百姓遭难,这份罪过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抵消的,他现在唯有夺回城池,斩杀突厥大军,以此来将功赎罪,而如何破城斩将?他在回来的路上已经仔细想过。
首先,他断定自己的部队里出了奸细,其次是突厥的队伍中显然有高人指挥坐镇,可他不敢率五万大军攻城,万一再中了突厥人的埋伏,折损了这些人,那可就显得自己太无能了,而且在皇帝面前,他也不会再有机会。
除此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自己率领大军正面围城,并不能解决女儿为质的问题,反不如自己偷偷入城斩杀敌方首领,救出女儿来得轻松。
阿史那薄布对于贾维的回答都在意料之内,闻言也不着恼,语气平和地道:“大都督,你想过没有,即便你将功补过,斩杀了我们所有人,顶多是死罪可免,在中原朝堂之上,不会再有你立足之地。何况,你也未必能抵得过我身边这八正道金刚。”
贾维冷哼道:“天竺摩柯教的八正道金刚固然厉害,我贾维还未放在眼里。”
“大都督,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阿史那薄布曾在少年时秘密潜入大唐学习过六年的中原,所以可以说其是个中原通,“那好吧,你们便比试一番。”
由于幽州城破,阿史那薄布确信贾维在中原以没了立足之地,他早已做好迎接其投靠的准备,只是对方武功太高,他还不太放心而已,因此这一战是必须要战的,要让贾维彻底臣服,必须在武力上战胜他。
八证道金刚早已等待得不耐烦,见说立即跃入场中,站定八角把贾维围在当中,各自摆出架势,打出不同的手印。
李承训见这些手印与当初伊难阿兹曼打出的样式极其类似,心知这便是大日如来功的手印,但观这八人的身形气度,绝对不是伊难阿兹曼可以比拟的。
八证道金刚同时出手,八道身影非是攻向中间一点,而是形成一个框形整体覆盖住了贾维所有侧面。
“今日吾要大开杀戒!”
贾维一声怒吼,展开迷幻般的太虚步,抖开双掌把阴阳二道真气用力打出,他力求速战速决,因此提起十足真气,竟然带出气流走向,形成一道道隐隐可见的华丽气旋。
李承训第一次见到贾维全力施为,不禁暗暗咋舌,他从未想象得到会有人把功力练到如斯境地?就算自己的大哥虬髯客当日大战楚玉变成的蛊怪时,也不见有这种声威啊。
八证道金刚显然未料到对方有如此功力,他们不得不侧身暂避锋芒,若按以往,凭他们大日如来功的护体神功,会以身体抗压硬生生接住对方的拳脚,同时以碾压的方式挥拳斩杀对手,但现在,他们不敢。
八金刚阵型微微离散,自然便有了空隙,贾维以太虚步纳入期间,并以阴阳二力偷袭几人,转眼数十招过去,以一敌八竟然丝毫不费力气。
这一幕深深刺激着一旁观战的阿史那薄布,八证道金刚是他所见识过的武功最厉害的人,记得他初见这几人的时候,曾组织了最优秀的一千名突厥勇士与之较量,那场比斗令他记忆犹新。
一千名突厥武士骑着烈马,挥舞着利刃,从这八名僧人面前疾驰而过,每一刀都砍在他们身上,不是被震飞,便是被卷了刃口,而他们的马匹无疑都被八个和尚牵住了缰绳,生生的停在当地。
试想一下,前仆后继的千军万马,陆续冲向八人,却全在八人面前停止,堆积,翻滚,自始至终,这八个人没出一掌,却死了二百个突厥勇士,他们都是自相践踏而亡。
阿史那薄布心疼手下这些武士,却更加振奋得到如此助力,亲自上前为八人弹去身上灰尘,当然,他心里清楚这八个人不过是那个人手下的小脚色而已,不由得对那位真正的大师敬慕不已。
八证道金刚刚刚与贾维照面,便由于大意而吃了暗亏,个个心中恼怒,他们在天竺横行霸道,也是目空一切,如今初旅中原,不想遇此劲敌,竟然开局的受挫,自是心中不服,立即稳定情绪,认真以对,与贾维拳来脚往的斗在一处,数十招后,局面竟然被他们稍稍搬了回来。
贾维又被八个白衣和尚困了起来,而且无论他如何努力攻击,总是不得不在中途收式、变招,因为总会有人攻击他必救之处。按理说,他有不坏体神功护持,也是不怕拳脚加身的,但事实是,他却不敢让这几个和尚打在身上。
任何事都是相对而言的,无论是贾维还是八证道金刚,他们的护体神功都可以防止别人击打伤害,但当遇到与他们的功力在伯仲之间,或者功力更高者,他们的真气是抵御不住那种力道攻击的,也就是所谓的护体神功被破。
第三十七章 大日如来功
八证道金刚与贾维是初次交手,双方都对对方不知根底,加之上来之后他们的狂暴攻击,又都被对方化解,因此双方打得很是小心翼翼,都不是很放得开。
就这样左右腾挪,上下封堵,拳来脚往间,双方交手百招已过,他们渐渐的适应了对方的攻击,也熟悉了对方的招式,相互间多少摸清了一些底细。
八证道金刚常年在一起习武练功,行走天下,配合可以说是严丝合缝,极其密切,而最重要的是他们八人的武功怪异,却好似天然互补一般,每个人的招式都有相对于自身的攻防体系存在,又都有可以互补同伴之间的协防体系存在在期间。
而贾维则靠得是自己的纯净内力以及太虚步的诡异身法,他的纯阳真气似火,舞动处掀起阵阵热lang,而他纯阴真气似冰,打出时带着丝丝凉意,常使得这几个大和尚忽而觉得如置身夏炉,忽而觉得如置身冬窖。特别是在贾维双掌交错冷热劲力一同打出时,那冷热交杂间好似蕴含的巨大纯真的真气,就是一柄剑,可以封喉的利剑。
“噗!”一个金刚衣角被贾维掌风扫中,瞬间腾起一丝火苗,而他的另一侧裤脚竟被冷气侵袭而略见冰霜。
这金刚连忙一个转身,却有另外有两个金刚瞬间出现在贾维面前,各打出一个指决,两道劲风随即而出,一道直奔贾维眉心,一道直奔他丹田要穴,而与此同时,贾维感到背后又有五道劲风袭来。
这就是最令贾维苦恼的地方,每每在取得优势之际,总是无法扩大战果,正如现在,他若是强力攻击面前这两人,身后必然五处中招,他自信凭借他的功力可以抗得住三两个人的掌力,但若是五道真气加身,他却是万万抵受不住。
不得已,贾维只得撤步躲避前面攻击,用心应对后面的危机,好在他太虚步变幻莫测,始终令对方难以琢磨。
李承训在一旁看得眉头大皱,他对这八证道金刚的功夫更是产生了极大的疑虑。
起初,他观八人的武功处处大开大合,犹如正神金刚,去除一切邪恶苦难,而斗到此刻,几人的武功路数竟然全都变了行迹,变得飘忽,诡异,依然是佛陀正式,却处处隐含着由正入邪的意味。
他暗自思量起伊难阿兹曼的大日如来功与这八人的武功的不同之处,甚至开始怀疑这八人用的不是大日如来功,而是一个与之类似的**。
不过,这念头刚起,便又被他自己否定了,因为就在此刻,八证道金刚突然用出了一招“诸天浮屠!”,这是伊难阿兹曼曾经用过的武功,所以李承训认得。
诸天浮屠是大日如来功的一招绝学,招式祭出时,漫天掌影好似千万浮屠临世普度众生,但毕竟人力有限,不可能打出千万掌影,根据各自的功力不同,每个人瞬间打出的掌印数目也是不同,当然自是越多越好。
伊难阿兹曼当时是连环拍出了四四一十六掌,已经可列做此**的高手之列,而据说,只有开创这套武功的那位祖师,才可以瞬间满九九八十一掌。
八证道金刚此刻用出的正是此招,但他们的掌法却与伊难阿兹曼的掌法略有不同。伊的掌法如大力金刚扫除一切苦厄,不躲不闪,是直来直去打向目标,而八证道金刚这八个人的掌法,起初是直来直去的,但每一掌劈出到最后,却都划个诡异的弧线返回,才又打出一掌。
如此一来,由于其掌力未全部扑散开,便可以很快的发出第二掌,所以他们才瞬间打出七七四十九掌,这已经是惊天地之能为了,可以说已经到达了他们此刻修为极限。
因此,李承训现在看到了一个场景,竟好似幻觉一般,他忽然觉得这八个白衣僧人,好似成了千手千臂的妖物,而且这些个手臂都是刚直一半,卷曲一半,但却同时砸向一个目标,围困在中央的贾维。
试想一下,八个人,每个人打出四十九个掌影,加起来共是三百九十二个掌印,全都击打向贾维一个目标,这让他该如何躲避?
“啊!”贾墨衣爆发出一声尖叫,脚下立时运劲,她要去帮助父亲,即便知道自己是飞蛾扑火,也是不由自主。
“不要!”李承训一把将他拦腰抱住,他武功不如她,只能出此下策。
贾墨衣的心思在贾维身上,哪有空理会李承训此时的“非礼”之举,便用手去掰弄他的手臂,“你,快松手!”
两人的争执只是转瞬间的事情,而八金刚的爆发更是眨眼的功夫,见场中那雷霆一击瞬间过去,贾墨衣也无需再挣扎,呆呆地望着场中。
那数百道砸向贾维的拳印全都砸在了地面上,溅起尘土漫天,而待这烟雾散去之后,众人才发现被困在其中的贾维不见了?
所有人都感觉到惊异,更别说那八证道金刚了?这是他们金刚结阵的必杀之计,从此阵中逃脱之人还从未有过?他是怎么逃的?
独立于八人之外的贾维从容淡定,嘿嘿冷笑着将一红一白两只手臂沉在身体两侧,他心中连叹可惜,其实方才自己处身于极其险恶当中,却也是有着巨大机会的,而他却未敢冒险施为。
众人都未看清他是如何逃出那天罗地网般的攻击的,而八证道金刚当局者迷更是一团迷糊,只能是暗地里惊讶贾维的绝学层出不穷。
但却有一个人把这一幕看得清楚,就是李承训,非是他的武功比众人高,而是他对于贾维所用之法,太熟悉不过了,熟悉到哪怕只是瞄到些残影,他可以断定无疑。
因为贾维所用的脱身之术,正是李承训开创的百兽拳蛇式。蛇式脱形于蛇走,能随形就势仿若无骨,特别是俯身地面之时,会有匪夷所思之变化。
他正是用这招贴地而行,在八金刚掌风下落前,以不可思议之角度,成功逃遁。这非是他第一次学用百兽拳,早在攻伐大青山追逃李承训时,他便曾经出其不意的用过。
天下大道,殊途同归,以贾维目前的功力,别说是百兽拳,他模仿任何**都易如反掌,而且配合其太虚功使将出来,甚或比武功原创者还要更具威力。
“大都督!”阿史那薄布似乎已感受到贾维的强大,趁双方对峙之时,忙插言道:“你与八位大师棋逢对手,再打下去无非是两败俱伤,那又是何苦?不如好好考虑我的提议。”
贾维鼻中冷哼,他非常自付,而且他也舍不得自己苦心经营的幽州落入敌手,断然拒绝道:“既然小可汗开口,你带着这些秃驴立刻离开,我放你们一条生路。”
阿史那薄布脸色瞬变,他瞄了一眼身旁的耶律黩武,见之也是黑着脸膛,心道:只能一战了,于是他不再说话,而是向后又退了一步,藏身于伊难阿兹曼和图那英身后。
八证道金刚见状,知道这是主子在下达围剿贾维的命令,是啊,这种人若不肯投降,那是一定要杀掉的,否则后患无穷。
“唵萨缚……缚日罗……布惹……娑发罗拿……娑摩曳……”
突然,八证道金刚口中念念有词,竟然唱起梵文咒语来,而且他们声音整齐划一,如出一人,且声响越来越大,与此同时,他们的手上也在不停翻转的变化指诀掌印。
“金刚伏魔咒?”贾维早就听闻过这套功夫,如今见之,不禁面上变色。
八证道金刚口中咒语不停,同时打出八招不同的大日如来**招式,脚踏莲花步伐,向贾维攻去。
“大日普照!”
“菩提证果!”
“诸天浮屠!”
“金刚捣碓!”
……
贾维被八金刚的阵法困在中央,十数掌打出去,都好似碰到铜墙铁壁,无功而返,眼见对方的包围圈越缩越紧,耳边那穿透耳膜的金刚咒语也是越来越响,他大吼一声:
“太虚幻像!”
这一招是太虚步的精华,主旨为通过眼花缭乱的步伐的移动,使敌产生幻影,目的是扰乱八人视听,寻机突破一方。
那八个和尚还真如慧眼金刚,他们好似看透迷雾,根本不吃贾维这一套,依然风雨不透的舞动着双拳,继续向贾维碾压而来。与此同时,他们口中发出的靡靡之音,已经汇成一股精神洪流,直击贾维顶门。
置之死地而后生,贾维已经没有退路,只有一战!只见他双掌交错舞动,将自己周身上下护得密不透风,同时脚下太虚步错位游走,就好似风中柳絮一般漂泊无常,这是以柔克刚之力,在八金刚的罡风下唯一能够存身的办法。
虚幻只能存在与夹缝中,遇到铜墙铁壁一般的存在,还是要靠实力说话,所以再包围圈收缩到足够小的时候,双方还是对上了数十掌,“砰砰砰!”一连串的爆响随即发出。
高手过招便是如此,丝丝相连,环环相扣,每出一招都好似落在对方意料之内,却必须要走出对方意料之外,就好似在给对方不断的命题,而后又被破题,那就再命题,直到最后又一方黔驴技穷,无题可设的时候,那便是他败了。
这一轮的攻击,可以说双方是相较个半斤八两,谁也奈何不了谁,但贾维知道,随着正午的临近,他体内阴阳差距的进一步扩大,必然会导致走火入魔的提前发生,若到那时便只有等死的份儿了,所以,他要立即有所突破才行。
第三十八章 金刚伏魔咒阵
场中双方斗得激烈,李承训却看得心焦,不自觉间手心已全是汗水.贾维一战,事关众人的生死,而他眼见正午将至,贾维走火入魔即将发作,若是拖到那时仍不能取胜?那他们可就死定了。
那贾维可以在这有限的时间内扭转局面吗?李承训认为是不可能的,所以才会焦虑,他多少知道些关于这金刚阵法的事情,认为其还远远没有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自从上次见识过伊难阿兹曼的大日如来功后,李承训便对其及其背后的势力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因为这关系到他大青山以后的发展前途,所以他特别命人去打探了一番。
草原之上四通八达,各处行商络绎不绝,想探听关于西域的消息,也非是不可能,所以多番打探之后,他对这套**的来龙去脉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只是时间太短,他所了解到的资料并不多,但却足以令他感到震撼。
据说大日如来神功的创始人叫阿布钠伊,他是佛教密宗门徒,信奉大日如来佛。他原本只是个普通僧侣,每日念诵的《大日经》,至多会些强身健体的低级功夫。可就在他六十岁那年,竟然从《大日经》中悟出了一套至高无上的**,就是这大日如来功。
武功不分好坏,唯用之者存乎一念之间,参透神功的阿布钠伊野心也随之膨胀,并开始与寺庙的长老发生冲突,终于被密宗寺庙赶出门去。
阿布钠伊被佛门驱逐,心生怨恨,而此时与佛门争斗数百年的婆罗门教则向他伸出了橄榄枝,他便毅然加入。
不过,他在婆罗门教的生活并不如意,常年修习密宗佛法,使之排斥任何其他教法,即便他如何用功领悟,也还是对他崇拜并信奉的主神大日如来佛,坚定不移信仰着。
所以,他注定在婆罗门教也是呆不长的,若干年后,他脱离了婆罗门教,自己创立了摩柯教。
摩柯“梵音为“大”的意思,取自博大,包容之意,故而他为新教取名为摩柯教。
摩柯教教义为,如大日如来那般,遍照一切世间万物而无任何阻碍的法体,众德圆满,智慧之光遍照一切处,无昼夜之分,世间与出世间的一切有情无情,都能受到恩惠,启动萌生佛心,获不可思议之成就。
由此可以看出,摩柯教的主旨仍然是信奉大日如来佛,但在这一宗旨的基础上,阿布钠伊还强调了婆罗门的众神的存在,以及他们对于本教的辅佐地位,他这是试图将佛教密宗与婆罗门教二者融为一炉。
这世界上很多邪教,其教义未必是不好的,因为它要哄骗世人来信奉她,而实际上当你真的踏足期间的时候,必会遭到思想的禁锢,使你迷失自我。
摩柯教便是这样一种邪教,她披着婆罗门教的外衣,内里信奉着密宗佛教的大日如来佛,阿布钠伊想要把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教义融合在一处,自然是距离其根本的理想奥义越走越远。
但是,摩柯教却在天竺发展极其迅速,被很多人信奉,源于阿布钠伊的蛊惑,他声言自己是太阳神之子,传承大日如来佛爷的精神,普度众生。
空口白话并不能取信于人,但其却利用自己博大精神的武功,做到了许多人认为只有满天神佛方可做到的事情,阿布钠伊更是有意引到民众,把这些看似不可为而为之成功的事情,都归功于摩柯教的伟大,归功于自己天授神权的事实。
这样一来,愚民们不明就里,自然口口相传,纷纷投身于摩柯教,把他们的教主奉为主神佛爷。
摩柯教内,阿布钠伊手下有三尊为大,其次是八证道金刚护法为尊,而现在八金刚竟然出现在突厥大军中?由此可见,摩柯教与突厥王庭必定达成的某种协议,由此也能看得出,阿布钠伊对于阿史那薄布的看重。
李承训知道摩柯教八证道金刚不仅每人都深谙大日如来功,最可怕之处是可以组成金刚伏魔咒阵。此阵法出自佛典《金刚经》,用以斩妖除魔,其声势可以用惊天动地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他们八个人武功本来就高,若是聚集到一起联手,绝对是横行天下而无所顾忌,因此,这世上能逼迫他们发动此阵法的人,为数不多,而且他们也不愿轻易使出这阵法。
现在,他们与贾维打斗久战不下,终于失去了耐心,使出了这套阵法,只见八证道金刚立即变阵,口中咒语跃念越快,手上指决也是瞬息万变,身形更如如梦幻泡影般散开,好似那佛陀亿万化身,普降人世。
与此相反,贾维就好似一个悲情的救世主,在一力抗衡着这一切,挽救着这一切,他凭借自身太虚功绝学,加上领悟到的百兽拳法,在八人身形空当处穿梭,于极其险要处避开攻击,同时以纯阳、纯阴两股真气猛力打出。
八金刚对于贾维怪异的身法感到极为头疼,其金刚伏魔咒阵法向未有困不住人的时候,怎会如此?他们也不甚清楚,好在这金刚伏魔咒阵法的阵眼,或者说关键之处不在这阵势上,而在那一个“咒”字上。
贾维作为武学大师,其实早就看出了这一点,破阵的关键点正在八人以内力提振而出的金刚咒语上,但他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此刻,他已经头昏脑胀,不得不分出更多的精力,或者说内力来抗衡那咒语对自己干扰。
八证道金刚念出的非是什么魔咒,而是纯正的金刚经,只是他们以本身深厚的内力催发而出,在极低的频段产生了一种噪音干扰,可令人心慌意乱,最可怕处是八人以同一频率,同一声色念出这相同的咒语,这强强相合而产生的震撼,就不得不令贾维感到吃力了。
“嘿!哈!吼!“贾维双掌飞舞间,口中也不由得念出短暂的音节,试图干扰对方的魔咒。
以他的功力,从口中打出的这些字节,其凝聚的真气所产生的震撼力,是极其强横的,以至于旁边观战的李承训等人,不得不用手死命的捂住耳朵,银环自持武功未失,不屑于如此,结果竟是轰然跌倒,背过气去。
果然,八金刚的金刚伏魔咒大阵受到贾维吼声的干扰,出现了散乱,而且是每到贾维出声之时,便难以控制地出现,好在那八人常年配合练功,金刚咒已化入己心,很快便又能恢复常态。
双方又斗了数十招,各显神通,互不相让,由于贾维找到了制约金刚伏魔咒大阵的方法,略微处于上风,不过,这种优势存在的时间极其短暂,便又被八金刚给搬了回来,双方便这样如拉锯一般,越斗越凶狠。
突然,那八个白衣大和尚竟然停止了攻势,全都盘膝而坐,成八个方向困住贾维,他们口中的音色也起了变化,不再是统一口径的靡靡之音,而是抑扬顿挫的八种旋律之音。
“唵萨缚……”
“缚日罗……”
“布惹……”
“娑发罗拿……”
“……”
贾维见有机可乘,这正是他逐个去击破八金刚的机会,虽然闪念间也曾考虑这是否是对方在使诈,但他还是决定要冒险一试,否则这样拖耗下去,他也是必死无疑。
“喝!”他一声大喝试图阻断八金刚的金刚咒,同时提纵内力,猛力向正前方的那尊金刚冲去。
可他身形刚动,便感觉到脑中不同区域被连连刺痛,而他那声断喝,根本淹没于对方唱念出的金刚经中,没有丝毫作用。
“不好!”贾维瞬间明白过来,不敢大意,也连忙盘膝而坐于中央,眼观鼻,鼻观心,迅速进入常定状态,同时口中念念有词,他出身道家,念得自然是老子的《道德经》,其实念的什么经无所谓,重要的是借此而宣之于口的内力较量。
原来,那八个和尚提聚内力而发出的八波段音频,从贾维耳中钻入,直接干扰其大脑神经,就好似现在我们有时听到的类似划玻璃的声音,试想,若是八种声音都是这种噪音,那受干扰者,不神经错乱才怪!
这也是八证道金刚敢于分散而坐的缘由,所以,贾维发现不妙,立即收慑心神,赶紧促发内力护住脑部经脉,同时发声以抗衡对方的音频攻击。
李承训见机得快,早就撕下衣襟把自己的双耳堵住,比划着让他们趁此赶紧离开,因为看目前的态势,贾维很难取胜,非是他没有与八个和尚比斗实力,而是眼看日头近午,贾维走火入魔将近,那会是其最脆弱的时候。
其他人见状,也依样而行,堵住自己的耳朵,但贾墨衣表示不走,金甲和银环自也不肯,李承训没有贾维或者贾墨衣在旁为其解毒,是哪也去不了的,那白将军和铁手、出塞二鹰见他不走,自也是不肯走。
可以说,现在的确是众人脱逃的最佳时机,因为在场众人的功力没有人高过贾维或者八金刚,全都需要捂住耳朵,以避免被音波所伤,而那些突厥人和耶律家的武士,没有一个见识快的,全都是用手在封堵耳朵,那他们若是逃跑,对方怎么阻拦?
可惜的是到最后,所有人都不肯走,李承训只能哀叹一声,继续观看场中生死较量。
第三十九章 音色攻伐
贾维头上已经白气蒸腾,他被迫陷入与八证道金刚比拼内力当中,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形,却无可奈何的发生了.
但凡练武的人都知道,比拼内力是极其凶险的事情,是双方必死其一的比斗,除非有武功远高于二者的人,以自己之强横内力,承受二人的相互夹击,才能分开二人内力相较。
比如,现在贾维和八证道金刚已啸声和咒语来比拼内力,这就需要一个功力高强的人,以另一种足可以镇压双方的第三种声音,来迫使他们渐渐归于沉寂,但很显然,不会有这种高人存在,至少再这里不会出现,所以他们的死局无法可解。
八证道金刚身上汗如雨注,浸透了衣衫,此刻心中也是叫苦不跌。他们以为自己纵横西域,其独门内力大日如来功,经过金刚伏魔咒大阵的加成,可以以一击之力碾压对手,但事实却是对方的内力很奇特,也比他们想象的更加的淳厚。
比拼内力非是要肢体相较,用口中音色互相攻伐比斗,甚或比肢体相较还要凶险,因为若是动手脚,还可以躲避,而若是以音较武,任何一方示弱躲避,都会被另一方的音色所伤,轻则内伤吐血,重则精神错乱。
这明显是两败俱伤的节奏,无论是贾维还是八证道金刚,已经没有人可以从中撤出,只能苦苦支撑,看谁最后倒下,但李承训知道,最先倒下的必定是贾维,因为正午已至。
果然,贾维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其嘴角连续不断的有血丝溢出,起初还是丝丝点点,后来竟是越来越多,伴随着话音,吹出很多血泡。
“爹爹!”贾墨衣形似癫狂,起身便要冲将过去,她不是那不冷静之人,可她从小失去母亲,父亲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她不能失去他。
“快拦住她!”李承训伸手去拉她,却扑了个空,忙出口喊道。
聋哑老人上官伯阳第一,出塞鹰第二,银环第三个出手,他们各自的出发点不同,但目标相同,抓住贾墨衣。
在几人中,贾墨衣的功力略逊于上官伯阳,却高出出塞鹰和银环,非是三人同时用力,还真是拦不住她,“上官伯伯,我要救父亲!”
如此情况,众人都明白,谁人也救不了的,俱都默然。
“黑丫头,让伯伯去吧!”上官伯阳暖笑如春,“伯伯的武功大有精进,只要去偷袭那八个和尚,你父亲的危难自解。”
“好,我跟你去!”贾墨衣的身子被出塞鹰抱着,感觉很不爽,说话间便反手去点她的穴道。
“帮忙!”出塞鹰自知难以控制,呼喝的同时,连忙闪身躲闪,奈何她距离贾墨衣太近,武功又略逊一筹,还是被其点中了穴道,所有的动作戛然而止。
幸好,上官伯阳眼明手快,在贾墨衣动手的的时候,也点中了她的穴道。
上官伯阳虽然未练就上乘武功,却也是正道纯正的青城派功夫,加之幽居这数十年,除了练武他也无事可做,这功力还是有些的,但与八证道和尚,乃至贾维相比却相去甚远。
此刻场中,贾维已经坚守不住,身上通红,显然是正午阳气太胜,导致他走火入魔发作,进入阴阳失衡的状态,若不立即休养,恐怕性命难保,何况他此刻正被对方八道淳厚的金刚内力加身,简直是凶险至极。
“嘿!突厥狼子,破我家园,侮我同袍,老爷子今日血溅五步,也要尔等性命!”聋哑老人上官伯阳边说,便飞奔冲向八证道金刚。
他这是飞蛾扑火,其未到阵前便已被那沉沉的金刚咒震得心脉乱动,耳中那布条到得近前简直是形同虚设,其实际上根本就无法靠近八金刚组成的金刚伏魔咒大阵。
上官伯阳七窍中道道鲜血瞬间流出,但他的步伐却未见得有丝毫停滞,全凭着自己憋在口里的这口气息,终于到得八金刚的近前,他提步跃起,抡起双拳便向前砸去,管你是哪个金刚?砸上一个便是。
“娑罗发……”其中一个金刚口中咒语不断,仅仅抵出一只手掌指向上官伯阳。
上官伯阳的头脑已经被金刚咒重创,昏昏沉沉间,仅凭一股不屈的意念在支撑着他向前冲,他知道自己所打出的两拳就好似两团棉花,对敌人构不成半点威胁,而他真正的用意是用自己的躯体去撞击这几尊金刚,使得他们阵型出现短暂的紊乱。
想得容易,做起来难,当他合身扑上之时,迎面而来的是一尊金刚的铁拳,他感到一股罡霸之气瞬间撞入自己的顶门,眼前也突然变得血红一片,他看不清任何东西。
不,他在这篇血红之中看到了上关淑怡,看到她正微笑着向自己走来,可是她的容形却渐渐变得模糊起来,及至最后与这片血红又融为一体,他意识最终也消失在这片血红之中,归于无寂。
上官伯阳的身体冲到金刚伏魔咒大阵中,被阵内的真气绞杀成血肉一片,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意料之外的是他浑身滴撒出来的鲜血多少对八大金刚产生了一些干扰。
“噗!”对面盘膝而坐的贾维抓住这个空隙抽身而起,喷出一口鲜血的同时,由于八大金刚的大力的推送,他依然向后滚落了几个翻转,直撞到府内的院墙上,砸得碎石跌落一身,才算停下来。
“爹爹!”贾墨衣吼声尖锐,无奈她被封住穴道,动弹不得,“快给我解开穴道!”
李承训已在第一时间扑了过去,将贾维扶在自己怀中,他知道贾维的生死,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银环分别在出塞鹰和贾墨衣的穴道上点了数下,才算是解开她们的穴道,后者立即向贾维奔去。
阿布钠伊在贾维被击溃的一刹那,阻止八金刚继续追杀,他在红刀头贼首图那英和伊难阿兹曼的簇拥下,这时来到贾维等人的跟前。
“大都督,你已深受内伤,再战必亡,不如投靠我突厥王庭,”阿史那薄布出言劝说,倒是出自肺腑,他打算再给贾维一个机会,毕竟这种旷世高手不多。
此时,众人都已聚集在李承训和贾维身侧,护持在二人周围身后,他们知道这样做无济于事,只是心思到处,不由自主。
贾维挣扎着站起身来,他向来强悍,如何肯萎靡在地?可面对着阿史那薄布,他不得不用起了缓兵之计,朗声说道:“薄布将军,请容我们商议一番!”
他现在实则已经走火入魔发作,体内阳气大盛,整个人看起来红彤彤的,那是阳刚之血脉,奔腾喷涌之状,若是平时,他早就去自建的冰窖中调息养气,但是现在怕是不可能了。
阿史那薄布既然没有痛下杀手,便是有心收服贾维,他也不会担心这些老弱病残会咸鱼翻身,点首示意的同时,令手下兵士将他们团团围在核心,而那八证道金刚则在核心中的核心,依然站定八角,不过这次合围的不仅是贾维一人,而是所有人。
“黑丫头,爹爹戎马一生,总算于此时做了一件对得起良心,对得起家人,对得起天下百姓的事情了!”贾维此刻浑身抖动不已,说话却是掩饰不住的高亢,看起来格外怪异。
“爹爹,你若投降,那八个和尚一定帮你镇压体内乱窜的阳气。”贾墨衣似乎没有什么民族观,是非观,有的只是对亲情的渴望。
“黑丫头,说实话,老爹也存过此种想法,无所谓大唐还是突厥,在哪不是混饭吃?可我看着手下的士卒战死,看着幽州百姓因我而遭难,心中难过啊!”
贾维这些年来用心经营幽州,不知不觉间,他已对幽州的军士,幽州的风土人情,甚至是一草一木都产生了身后的感情,如今,他宁远战死也不想背弃他的这份情感。
当然,他不是这种感情用事的人,对幽州的情感只是他不肯投降的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他心知此刻走火入魔发作,即便那八金刚强力把他体内阳气压制住,那也等于是又一次加压,一旦再次爆发,将不可控制,哪怕是医佛再来,也未必能救他于水火。
既然是死,何不坦坦荡荡地战死?给自己留下一点儿名声,也为女儿的今后留下更大的空间。
贾墨衣不知道贾维的这种想法,自是喋喋不休,苦苦相劝,令其投降保命,她才不管什么民族大义。
“黑丫头,”贾维顿时面色一沉,“我时日无多,不要再多费唇舌,听我吩咐便是。”
贾墨衣胸口起伏不定,她是极其刚强的姑娘,即便此刻也不落泪,却是心中不甘。
“无名,”贾维身子抖得更厉害,似在极力控制体内的某种躁动的能量,“解药在黑丫头身上,你好好待她,她自不会亏待你。”
“大都督,不如,不如就听墨衣的,你投降吧,可以保住性命!”李承训倒不是为着自己的性命,因为贾维已经有言在先,说解药在墨衣身上,他倒真是为贾维此刻的大义所感染。
“李无名?”贾维目光奇特,“为活命可以不择手段,但要分对象,对突厥狼子是寸步不让的,你这是在侮辱我?”
第四十章 走火入魔
李承训见贾维误解,连忙摆手.他来自现代,其对大义的理解与古代那种单纯狭隘的民族观有很大的不同,他认为无论突厥还是汉人,其百姓都是无辜的,都是上层权利斗争的牺牲品,他要建立一个没有种族歧视,却有着和平和谐的社会。
“金甲,银环,”贾维转头对着二人,颇有感慨地道:“以后,你们四虎跟着李无名吧,他有鸿鹄之志!”
“大都督,”二人双双跪地,他们听得出这是贾维在安排后事。
贾维一摆手,他体内阳气鼓噪得厉害,已然压制不住,自然不肯再让他们废话耽误时间。
“无名,”他又转头对李承训道开口说话,但那躁动之音越发明显,“墨衣交给你了,四虎交给你了,城外五万大军交给你了,代我夺回幽州,以报答陛下恩德,来为我贾维弥补缺憾。”
“若我活着,一定收服幽州!”李承训神色郑重,他已经对贾维刮目相看了。
“答……应……我,善……待……墨……衣!”贾维补充说道,却是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蹦出来的,倒不是他没有气力说话,相反,却是他体内劲力太足,呛着口中说出,已经控制不住。
“我答应你,既然我娶了她,她便是我的妻子,我会不离不弃照顾她一生一世。”李承训斩钉截铁,丝毫没有犹豫和勉强。
人即将死,其言也善,如此贾维,令李承训颇为感动,他如此爽快的答应,除了让对方安心之外,也有一丝发自内心,就好似承诺照顾忠烈后裔一般,那是当仁不让,毫无疑问的。
“好!”贾维一声断喝,竟然把众人震得耳膜嗡嗡作响,“黑……丫头,收……收……你的性子,善待……夫君,人家……人家……才能对你好!”
贾墨衣眼角湿润了,从来不哭的她再也忍受不住了,“爹爹,女儿陪你,黄泉路上作伴便是。”时至此刻,她还是那般刚强,狠辣,令众人侧目。
“乖……女儿,有……你上官伯伯……陪我……便好!贾维此即浑身深红之色,在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身上砰砰作响,周身大穴处无不皮肤破裂,冒充丝丝白气。
“原来,原来你早知道他是上官伯伯!”贾墨衣一愣神间,没来的及反应,就见到父亲身上的奇异症状,她知道父亲已经控制不住体内暴涨的阳气了,覆灭就在眼前。
“墨衣,你活着,便等于他在这世界上!”李承训一把握住贾墨衣的手,感觉到她的颤抖。
贾维最后看了一眼爱女贾墨衣后,猛然回身,向阿史那薄布冲去,脚下如风,竟然好似比从前快了数倍。
“啊!”阿史那薄布惊魂乍起,还未反应过来,便见贾维已至跟前,“护卫,护卫!”
八证道金刚绝非lang得虚名,他们也已看出贾维的异常,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警觉,在贾维启动的一瞬间,他们也同时发动了,“唵……缚日罗……枳惹南……啊……”
这八个和尚口中依然念着不知名的咒语,快速交叉转换着身形,他们似乎知道此刻形势危急,没有布置金刚伏魔大咒阵,而是八人分做两组,每组四人站成一排,后者双掌抵住前者背心,一一相传到为首那人,也是平推出两掌。
很显然,他们看出贾维这一击目标直指他们首领阿史那薄布,而且观其气势必定惊天动地,他们任意一个金刚都是难以抵御的,虽然不理解贾维为何会如此爆发,但他们却不是没有对策。
他们摆出的这个算不得阵法,却有着阵法奥妙的队形,实则是一门高深的内功心法,叫做“万佛朝宗”,其是大日如来神功的精髓,就好似易筋经第十三式“凤凰涅槃”,或者是太虚功第三重“太虚荒”一般,是整套武功的精华与总领。
只是这八人无论是功力还是资质都无法在短时间内修习成功,因此摩诃教主把这武功一分为八,对敌时可集合八人之力,爆发于一处攻击。
就是以传承内力的方式,把八人之力合在一处,当然,有传递便会有损失,因此八人合力使出的“万佛朝宗”,较由一人打出的威势远远不及,至多能够发挥出其六、七成的功力。
贾维此刻好似天神一般可怖,身上的衣物已经被穴道爆破的气流冲得千疮百孔,可见其整个暗红色皮肤斑斑点点,而那些孔洞出有丝丝鲜血流出,染满了整个身躯。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万物之始也……”
他口中依然念着道德经,来抵御对方的魔咒,而且别看他仅一人一力,那音色竟是对方无法压制下去的。
“砰!”“砰!”
贾维的双掌分别触碰到两队金刚为首那人的单掌之上,发出两声巨响,强大的气场使得贾维被震退数步,而这两组四金刚全都好似多米多骨牌,一人压一人的向后倒去,却在极近地面之时,又都翻身起来。
“吽……怛洛……缬唎……阿……缚日罗”
八金刚口念咒语,双臂挥舞打着指决,而后十六只手臂画圆归一,依旧分做两队,同时踏步而进。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恶已;皆知善,斯不善矣……”
贾维依旧以高声大力压过金刚们的靡靡咒音,但他知道自己已是强弩之末,必须要爆发出极大的力量,一举击败对方才好,同时也是踏步相向。
“砰!”“砰!”
又是一般无二的双掌触碰,这次贾维明显占据了优势,他身形只是晃了一晃,而对方则是疾步后退了数步才稳住身形。
贾维走火入魔,现在体内阳气过剩,本该是引导阳气外出,接引阴气内入,而现在却成了大量阳气外释,而没有阴气内吸,待他阳气放进之时,就是他油尽灯枯之时。
八证道金刚吃了亏,立即变阵,只见他们又交叉穿梭,使两排混做一排,那八人成一行排开,依旧是后者抵住前者后心,使其八人内力合二为一。
“唵南谟……颇葛瓦得……萨缚督尔葛帝……”
八个和尚咒语为之一变,那阳刚之力似乎走到了顶端,每个人都好似天神下凡,显得格外庄重高大。
“哦……啊……”李承训没有再背诵道德经,而是一声长啸,经久不断,与此同时,短距离快速发力疾奔,直冲向那混成一排的八金刚。
八证道金刚居然全都闭上了眼睛,除了口中念念有词,他们都是一动不动,在全身心的准备承接贾维这全力一击。
贾维早已没了风度,他浑身是血,好似一个来自地狱的红色血肉魔鬼,要将阻挡他的一切,一同带入地狱。
“砰!”
贾维的两只手掌砸在对面八金刚为首那人双掌上,由于其迅猛和大力,使得那本该发出的两声巨响,混为一声。
那八个和尚被震得连连后退,踢踏得地面土石碎裂,口中的咒语也完全被打乱,显得杂乱无章起来。
“有无之相生也,难易之相成也……”
“砰!”
“长短之相刑也,高下之相盈也……”
“砰!”
“音声之相和也,先后之相随,恒也……”
“砰!”
贾维每念一句道德经,便进步打出一拳,是拳而不是掌,因为拳的力量更大,更集中。
那金刚被打得连连后退,他们也不得不变掌为拳,否则太吃亏,即便如此,八人都已经口鼻带血,退无可退了。
“哦……啊……”又是一声凄厉的长啸,贾维纵身跃起,双拳收起一拳,单单伸出一只拳头,用力向那为首的大和尚砸去。
“砰!”
“砰!”
第一声响,是贾维的铁拳砸在那为首的大和尚防护在胸前的手臂上,劲力直接透过其手臂,胸口,又透过他的身体,抵达下一个和尚胸口,一连八个和尚,无一幸免。
第二声响,是贾维在这拳打出之后,身体爆裂成碎块而发出的闷响,一代宗师,竟如此陨落了,陨落于自己钻研一生的太虚功。
“爹爹!”贾墨衣吼叫一声,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站在自己父亲的碎尸血雨中无助地伸出双手,仰望天空,渴望抓住父亲。
“快,保护小姐!”
李承训话音方落,银环和出塞鹰双双奔向那八个大和尚,恐其突然出手,对贾墨衣进行攻击。显然,他高估了那八个和尚的力量。
在贾维孤注一掷的打击下,八证道金刚已经完全败倒在地,其中打头的三人更是魂归故里,剩下的五人伤势依次较轻,而最后一位受伤最轻的那和尚,也是口吐鲜血,摇晃着身体,站立起来也很困难。
除此之外,贾维的临死发出的拳风,还伤到了八金刚身后正贴身保护着阿史那薄布的图那英和耶律黩武,但其掌风到达这里的时候,已经是强弩之末,二人只是感觉胸口发滞,眼眶发黑。
高手过招,瞬忽间决定成败,就在图那英和伊难阿兹曼二人略微走神的时刻,眼明手快的出塞鹰快速从二人身旁掠过,单手直锁住阿史那薄布的咽喉。
第四十一章 火焚都督府
原来,出塞鹰与银环一起奔向八金刚,试图防备其对贾墨衣实施攻击,但她在奔跑过程中眼见这八个和尚已经毫无抵抗之力,便灵机一动,打算趁此混乱,擒贼先擒王,这样出城才最是把握.
所以,她在中途变向,在耶律黩武和图那英等人被贾维的最后一击打得有些发懵之际,从二人身旁蹿过,抢先一步,单手锁住了阿史那薄布的咽喉要穴。
出塞鹰擒王的同时,李承训在帮助贾墨衣捡拾贾维的尸块,他知道若不如此,贾墨衣不会干休,他们也别想能顺利出城。
贾维由于阳气过剩,而阴气皆无,终于身体向内坍缩,产生自爆,其身体被炸成了十数块,而更多零星碎尸混着血肉满地都是。
贾墨衣就这样跪在地上,旁若无人的一边哭泣,一边寻找着,每找到一块,便试图去把贾维的尸体拼凑起来,无论李承训怎样的劝说,她也是无动于衷,只是机械地做着这些。
不知为什么,此刻李承训的内心也是非常的难过,按说贾维这个生死大仇去除了,本该开心才是,可无论如何,他都没有半点高兴,就好像生命中突然失去了些什么。
细细想来,他从踏入大唐以来,便与贾维纠葛至今,从暗影门到朝堂,从中原到塞外,始终是勾心斗角,攻伐挑战,如今这一切将不会再发生,会多少令他有些彷徨。
不管怎么说,逝者已去,而对于贾维来说,他能这样有尊严的死去,也未尝不是一种荣幸,军人马革裹尸的荣幸,但李承训觉得他似乎是欠了贾维一个人情。
是的,一个救命之恩,想到这里,他把目光又盯在了贾墨衣身上,是的,那就用我后半生的时间,来好好待墨衣,来报答你的这份恩泽吧。
“墨衣,别找了,再找也是难以周全,不如一把火烧了都督府,让岳丈的整个身体与这里融为一体吧!”死者为大,又见贾墨衣如此魔怔,李承训用上“岳丈”这个字眼,以期温暖她的心,说实在话,这声“岳丈”他倒是真心喊出的。
听闻此话,贾墨衣愣了一下,转头呆呆地看着李承训,她现在被沾染得满身鲜血,神情凄厉,加之可怖的面容,真似地狱厉鬼一般。
“也好,让这都督府给爹爹陪葬!”贾墨衣从牙缝里蹦出这几个字来,似乎冷静不少,“你去放火!”
“行,但你需跟着我,不然我不放心!”李承训生怕贾墨衣癫狂乱来,自己的解药还要着落在她身上,不得不小心。
“好,待我先杀了他!”贾墨衣看着出塞鹰押着阿史那薄布缓缓而来,不由得心头火起,从自己父亲的尸块旁长身而立。
“不行,君子报仇不在朝夕,况且岳丈遗愿是要光复幽州城,咱们一定要先出去,容后再商议报仇之事。”李承训一把拉住他,急急劝道。
“是啊,大小姐!”金甲赶紧插话,他的气力微弱,他识得大局,也是担心贾墨衣不顾一切地乱来,要知道他们这些老弱残兵还在突厥高手及大军的围困之下。
贾墨衣突然丧父,因而心智迷失,在李承训等人的苦劝下,略微缓过劲来,虽然心底依然悲痛万分,但却可以思考,恢复了理智,毕竟她也是杀伐果决,心狠手辣的人物,已把一腔悲痛化作仇恨。
就在出塞鹰押着阿史那薄布来到李承训身侧的时候,反应过来的耶律黩武和红刀头首领图那英已率领突厥大军把都督府里外三层地包裹起来。
“耶律黩武,你是地头蛇,我与你说话。”李承训说着,大大方方地步出队列,站在众人身前。
“当心!”出塞鹰依然扣着薄布的咽喉,出言提醒他,她很担心对方趁势抓住李承训来反要挟。
李承训当然明白她的意思,报以微笑,却停步不动,他自信这个距离,凭借百兽拳可以摆脱对方的突袭。他现在体内有毒,只要没有发作,便是正常,一切行动并无掣肘,唯一可虑的是动作幅度太大,致使毒气加速蔓延,但那也不是瞬时就会毙命,因此他也不过分担心。
“好,你放了薄布将军,我放你们走!”耶律黩武几乎是不加思索地出言说道。
李承训知道对方是老奸巨猾的狐狸,这么痛快的答应放他们走,纯粹是糊弄鬼呢,他也不着恼,来到阿史那薄布的身旁。
“银环将军,麻烦你帮忙配合一下,一会儿我说斩,你便斩下这位突厥将军的一个手指。”李承训微笑以对,他这是**裸地验证,验证银环到底是不是内奸,若他真是内奸,相信不敢伤害这突厥小可汗。
“哼!”银环冷哼一声,也不犹豫,立即挺身上前,捉住阿史那薄布的左手,拽出他的食指。
此时,阿史那薄布已被出塞鹰点了穴道,他虽是带兵的将军,却是一个不懂武功的人,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不由得慌乱起来,“耶律先生,快,快按他说得做!”
“李无名!”耶律黩武见状眉头微蹙,不得不采取妥协,“你想怎样?”
“你立即带着所有人退出都督府,一个不留,马上做!”李承训说完,见对方犹豫不决似在考虑,马上喊道:“银环,斩!”
银环一愣,随即撤出薄布的手指,亮出自己的银环,向其手上割去,竟是干净利落,没有一丝犹豫。
“住手!”耶律黩武见他说动手便动手,脸色瞬变如同白纸一般,忙开口喝到。
说完,他用力地挥舞着自己的手臂,带着那些个虎视眈眈的耶律武士或者突厥兵士,渐渐部都退了出去。
见都督府人员散尽,李承训这才吩咐道:“金甲,银环,你们熟识都督府,立即放火”。
早在都督府被破之后,耶律黩武便赶走了原来府里所有的卫兵和佣人,全都换上了耶律家亲信或者是突厥卫兵,而这些人又都被李承训随着耶律黩武一起赶了出去。
所以,这纵火只能劳烦尚有体力的银环和出塞鹰为主,令伤势稍好些的白将军和铁手鹰为辅,而金甲伤势太重,不适合大体力劳作,便命他在门口望风,至于他自己和贾墨衣,则负责看守阿史那薄布。
分工停当,个人分头行事,贾墨衣却甩脱李承训到院落里继续整理贾维的遗骸,她要让父亲的尸骨尽量全些,在一处火化。
李承训不好去阻拦,却又不能陪他一起,因为他手上这阿史那薄布才是至关重要的,现在他还不知道杀狼四虎中隐藏着的内奸是谁?万一是金甲或者银环,趁他不在跟前而偷偷把人救走,那他的一切努力全都白费了,贾维也算是白死了。
枯燥的等待,枯燥的收拾尸体,枯燥的各处放火,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都督府内的火势见猛,已经酿成不可收拾之势,毕竟府内灯油,酒水,绫罗细软到处都是,加之木屋木门,大火起来很是容易。
见火势已无法控制,且愈演愈烈,甚至已经蔓延到院落中,众人不再耽搁,由金甲银环打头,白将军和铁手鹰居中,出塞鹰和贾墨衣拘押着阿史那薄布在后,李承训则走在最后,几人在浓烟大火的映衬下,出了都督府。
他这队形安排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首先是金甲和银环谁是内奸还不知道,让他们打头,众人在后,才没有后顾之忧,而贾墨衣和出塞鹰是李承训信任的人,所以让他们拘押着人质,自己则走在最后压阵。
都督府外由突厥重兵围困,他们看到府内起火,在耶律黩武的安排下,不少兵士去四处找水,但却被府内出来的李承训所阻止。
李承训以阿史那薄布相要挟,阻止耶律黩武救火,同时提出要他即刻送来七匹马。
“笑话!”耶律黩武嘿嘿冷笑,“你真以为我会受你威胁?现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放了薄布将军,否则你们所有人都会为他陪葬!”
这是**裸的反威胁,李承训不知道耶律黩武与突厥是怎样的利益关系,还真是险些被对方唬住,但他心眼转得快,暗道:看这架势,突厥人在失去首领后,居然是耶律黩武在调度兵马,而其他那些突厥将领竟然为其马首是瞻,这说明耶律黩武在突厥大军中不仅身居官职,而且官还不小。
既然如此,那便好办了,李承训想罢高声喝道:“耶律黩武,你敢妄动,我立即宰了这厮,大家拼命闯出去便是。”
耶律独舞眉心凝聚,他早就听闻李承训不好对付,如今见之果不其然,自己方才那种空口白牙的恫吓显然没有效果,便索性也不来这些花哨,鼻中冷哼道:“说,你的条件。”
“我的条件很简单,保证我们安全出去,”
“你认为可能吗?”
“不是可能,是必须!”
“我如何保证薄布将军的安全?”
“你无法保证,但我会保证。”
“我不信你,”
“你不信也得信!”
李承训与耶律独舞两人唇枪舌战,各不相让,及至最后又僵持在信任的问题上,到底谁谁会被迫让步?
第四十二章 挟天子以令诸侯
都督府大火已经整整烧了一个时辰,仍然是熊熊烈火愈演愈烈,而双方依旧僵持不下,谁也不肯让步.
这时,李承训见有不耶律家的武士突然出现在突厥军中,观其分布竟是涵盖了整个围困的圈子。
这些武士大部分的人袖口绣着是三朵金莲花,还有少量的武士袖口绣着四朵花。耶律家族规,袖口绣花者为超级武士,从一级到五级不等,不过他们平时不参与商队活动,只听命于耶律家族族长的命令。
现在看来,他们都是从幽州附近被临时征调而来的,若是李承训等人没有受伤,他倒并不担心,因为耶律家“三花袖口”的武士,其武功略逊于耶律风,毕竟他们是以武养商,哪有那么多高手眷养?
但现在的情况自是不同,别说是“三花袖口”的武士,就是袖口绣着一朵,二朵花的武士,若采用群狼战术,他们也是难以抵敌的。
李承训恐迟则生变,见此刻大火已经足够毁灭都督府内的一切,不再耽搁,决心拿出铁腕的手段来,他喝道:“耶律黩武,你派再多的人也是无用,我数三下,再不按我说的做,我便先斩下他一根手指。”
“尔敢!”耶律黩武此刻极其纠结,他虽然做好了劫人的准备,可仍然担心若是鲁莽行事,出了差错导致薄布受损,那他可是万万吃罪不起的。可若是这样眼睁睁地放任这些人离开,他又极其不甘心,因为这些人日后一定会是他的死敌,纵虎归山终为患。
“三!”李承训不再给他过多的考虑机会,当断不断,反受其累,他已吩咐金甲准备行刑,而银环在一旁看护。
方才他已测试过银环,可惜由于耶律黩武的妥协,而终未测得出银环是否敢向阿史那薄布下手,这种测试的机会不会很多,所以李承训把这次机会留给了金甲。
“你们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不如……”耶律黩武历声喝问,他不妥协,便只有争取。
“二!”李承训继续数着数字,打断了对方的话语。
“你,你敢,便将尔等碎尸万段……”
“一”李承训喝出最后一声,随即一挥手臂。
“慢着!”
耶律黩武额头见汗,忙出口阻止,可为时已晚,只听得一声残呼,撕心裂肺。
阿史那薄布被点中穴道,动弹不得,眼见着自己的手指被金甲用银环的兵器割掉,兹兹地向外冒着鲜血,疼得他脸上的五官都扭曲成一团。
非是李承训心狠,而是此刻形势所迫,再说,阿史那薄布逼死了贾维,即使杀了他也不为过,这样做已经算是便宜他了,也算是给贾墨衣一点儿出气的安慰。
贾墨衣脸上升腾出一抹血色,丑脸上显得格外狰狞,他一直在薄布身旁,恨得牙痒痒,此刻见金甲动手,似触发了她的血性,其一把夺过那银环兵器,“下次我来!”
“李无名,你死定了!”耶律黩武未想到对方说动手便动手,这一下着实惊得不轻,可他不能就此软了,否则将被对方牵着鼻子走,永无翻身之地。
“我再数三个数,你兵退百米之外,闪开一条通往北城门的通路,同时把七匹健马送来,否则,这次斩断的将是他的手臂!”李承训面带微笑,这是另一种狰狞面貌的体现,更加得令人不寒而栗。
“三!”他竖起三根手指,继续喝道。
“好,我答应你!”耶律黩武终于妥协了,他不妥协能行吗?
“好,希望你尽快,我若是等得急了,随时可以再斩断他一个手指。”李承训放下了他的手臂。
耶律黩武立即下令所有部队立即向后退出百米,闪开一条通路,同时令士卒牵着马匹送了过去,这马在围困他们的军队中也是现成的,所以耶律黩武做完这些也就是不到一刻钟的的事情。
众人翻身上马,催马奔着突厥官兵让出的北城通道疾驰而去,缀在最后的是李承训带着阿史那薄布,他拨转马头,对着也已翻身上马准备追踪他们的耶律黩武说道:“耶律黩武,到得大青山脚下,自会释放薄布将军,你们若要跟着,希望保持好距离,别让我产生误解。”说着,他单手晃动着明晃晃地银环,以示威胁。
“你放心,我既然允诺,自不会多生枝节,你也要信守诺言,保证薄布将军的安全。”耶律黩武声音再高,也是显得底气不足。
李承训哈哈哈大笑,再次拨转马头,疾驰而去。他的这份置之死地,而不计生死的气势,终于使得耶律黩武不敢轻举妄动。
他之所以选择载着阿史那薄布最后离开,是考虑到金甲、银环不能令他深信,贾墨衣和出塞鹰又是女流不便与薄布共乘一骑,白将军和铁手鹰伤势不轻,难以应对突变,也只有他,舍去性命,甘愿冒险。
草原之上七骑骏马奋蹄狂奔,它们奔向的地点非是大青山的方向,而是折向东去,他们的目的地在平州与幽州之间大概五十里的地方,因为那里是驻扎着贾维所率领反攻平州的五万大军的驻地。
李承训并不担心这样做会把突厥大军引去,从而暴露大唐幽州府仅剩的五万精兵,他现在是“挟天子以令诸侯”,自信耶律黩武投鼠忌器不会乱来,而这五万大军驻扎在草原上也是极其不安全的,很容易面临突厥大军从平、云、幽三州三面合力围剿,因此他要把这五万大军先带到大青山上去。
大青山地形复杂,唐园、通天桥、十八道岭等诸多防线易守难攻,对付善于草原驰骋的突厥铁骑来说,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工事,一旦这五万兵入主大青山,他便近可攻击幽州,退可防守活命。
他现在略微有所担心的就是这五万大军是否会听命自己,若没有杀狼四虎,有贾墨衣的证言,这些官军或许会归顺自己,毕竟自己在草原上的名声还可以,但有杀狼四虎,他们四个若要兵变,他是控制不住的。
所以,杀狼四虎的兵权是一定要削去的,而由自己的人来取代,这样才可以使五万大军俯首帖耳,但又不能立即不用四虎,否则很容易哗变一路风驰电掣,李承训心中也在不停的思索如何用四虎,如何控制这五万大军,如何夺回幽州,若是这几件事办妥,他在幽州的地位将会牢不可破,甚至天高皇帝远的李世民也不得不对他有所顾忌,但他并非想要颠覆大唐,而是另有鸿鹄之志,于是还要思谋如何让李世民放心,如何走出国门,构建自己的帝国大厦。
草原上一马平川,李承训等人更是快马加鞭,不到两个时辰便到得那五万大唐军士的驻地。
因那附近没有山丘,五万唐军只能驻扎在草原之上,但他们用物资和马匹围成了一个圆阵,圆阵之外还有设置许多壕沟,绊马索这里的陷阱,以防止突厥铁骑袭击,可以说也算是把防守做得很到位,否则贾维也不敢只身离开军队。
“什么人?”唐军队伍中有人呼喝,“再靠近,格杀勿论!”
李承训等人此时正站在壕沟之外,距离唐军圆阵还有数十米远,听到对面军士示警,他们不得不翻身下马,而令银环前去军中通报详情。
“三弟,若是这银环……”见银环疾步而走,白将军靠到李承训身边小声说道。
“大哥所虑正是我所担心的,但这五万大军必须要收入囊中,咱们见机行事吧。”李承训小声回答,同时他把缰绳交给白将军,向金甲走去。
他们二人所担心的是四虎到得军中,不会传达贾维的遗命,而会趁机窃取军权并将他们全都绑缚起来,押解京城,而且这种可能性很大。
金甲正扶着马背站在地上,他伤在下腹丹田,这一路颠簸使他伤势加重,见李承训来到身前,忙抱拳为礼,并试图迎上两步,却是两腿如棉絮一般险些跌倒,多亏李承训搭手扶住,他连声道谢。
“金甲将军,大都督也曾言四虎之中或有内奸,你认为谁最可疑?”李承训不说废话,直入主题,他要设法稳住金甲。
金甲皱眉沉思,迟疑着道:“咱们四兄弟情同手足,这内奸?”他不愿相信任何一个人背叛了大家,可如今战事一败涂地,大都督也因此丧命,他则不得不犹豫了。
“我知道你不是内奸!”李承训立即接话。
“为什么?”金甲眼神一亮。
李承训笑笑,“其实你是内奸与否已不重要,因为我信你不是内奸。”
“这有什么不同吗?”金甲也是久带兵马,竟然没有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七天之内,我有办法揪出内奸,有办法夺下幽州城,但需要你的大力配合!”李承训双目精光流转盯着金甲说道。
金甲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此残局他能如此破局?而且是七日之内?这不得不令这位百战将军内心狐疑。
“你怀疑我的能力吗?”李承训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眼睛,他也要细查探金甲的思想变化,而眼睛常常是洞察人心的窗口。
“不!”金甲长长出口大气,同样目不斜视地盯着李承训说道:“既然大都督信你,我也信你,但你确定你是信任我,而不是利用我吗?”
第四十三章 军权之争
如今内有奸细不明,外有突厥追兵,李承训与金甲二人都算是军旅大才,自不会绕绕弯子说那些无用的话语,说起话来都是干脆利落,直入主题.
见金甲对自己的诚意有所怀疑,李承训正色道:“我有心做大唐边疆的柱石,更有心去万里之外与突厥争夺草原帝国,所需大才无数,金甲将军若能依大都督之言,辅佐于我,无名求之不得。”说罢,他竟是深深一躬。
金甲连忙躲避搀扶,同时惨然一笑,“某如今武功被废,命还有几日也不得而知,怕是没有指点江山为将军马前行走的机会了。”
“金甲将军,傲天鹰已经去请医佛大师前来,待他到来后,你好好调养身子便是。再说,我也是武功被废,却依然是雄心依旧,大丈夫报效天下与武功无关。”
李承训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听得金甲沉思起来,他察言观色知道对方已然动心。他先是表明自己信任对方,又搬出贾维遗命,再表达自己对大唐的忠心,以及逐鹿草原的雄心,这套组合拳下来,他不相信金甲不动心。
金甲心中波涛汹涌,他知道这是李承训在征召自己。没有不想当将军的士兵,李承训在大青山守卫战中已经表现出足够的军事才能,其口碑在草原上也是有口皆碑,加之白将军,耶律风等草原上的英雄人物全都归附于他,他的能力不是问题,他的目标很可能会实现,良禽择木而栖,自己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他所虑的仍然是担心当今皇帝不肯承认李承训的边将地位,那自己很可能将于他一起沦为马贼,当然,就算是成为草原土匪,他也相信李承训有能力闯出一片天地,真如贾维所说:“李无名有鸿鹄之志!”
“罢,富贵险中求,得遇良主,可遇不可求!”他心中想罢,一发狠,搂袍跪倒,“大都督对金甲恩重如山,金甲赖于大都督遗命,誓死效忠李驸马也是本分,但此刻,金甲归心,肝脑涂地,在所不辞!”短短几句,慷慨激昂,却表达了金甲归顺的决心。
李承训长身而立受了他这一拜,这表示他接纳了金甲投效,这才缓抬双手,扶住他的双臂,将他搀扶起来,“金甲大哥,咱们先带兄弟们回转大青山安身,找出内奸,而后我自有妙计夺下幽州。”
“遵命!”金甲气力虚弱,这军姿却依然挺拔。
李承训扶着金甲与他转到马头的另一侧,细细说了自己的谋划,听得金甲时而皱眉,时而迟疑,最后还是深深地点头应诺。
其他人见二人商谈秘事,便自动四周散开,以为警戒,同时也是一种礼貌与尊重。
二人谈了有一刻钟左右,才见银环从大唐军营中跑了出来,身后还跟着铜臂,李承训立即住口不语,与金甲使了个眼色。
金甲会意,点了点头,这才若无其事的离开李承训,站到马头的另一侧。
李承训又来到贾墨衣跟前,悄悄在其耳边耳语了几句,他自信自己噏动着嘴唇发出极其微小的声音,别人不会听见。
贾墨衣被他口中热气吹得直痒,不自觉地向后撤了撤身子,“你当真能找出内奸,替我父亲报仇?”
“可以,但首先要保证我活着,你得帮我。”李承训目光炯炯地看着她,很诚恳地说道。
贾墨衣闻言没有吭声,而是抬步离开,就在她侧身越过李承训身子的时候,轻声说道:“我会按你说的办,希望你信守诺言。”
见她答应自己,李承训这才松了口气,有贾墨衣力挺,他才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否则的话,一旦四虎在军营发难,他们这些人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这时银环已到近前,拱手为礼,“参见,参见大将军。”他显然对李承训如此尊敬颇不习惯,这一天前还是生死搏命的仇敌,如今眨眼之间便是自己所要追随的主帅,让他怎能不拗口?
铜臂却是没有吭声,简单抱拳为礼,而他的目光却始终看着几人身后不足一里外的突厥大军。
耶律黩武始终带人跟在后面,寻找机会,但他们经过李承训的恫吓,又不敢跟得太近,始终相隔在半里左右。
李承训顺着铜臂目光望去,已明就理,解释道:“咱们抓了他们的头儿,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放心,但要快,快些离开这里,迟恐生变!”
金甲接话道:“大都督临终受命,令我等追随李驸马,夺回幽州,”
“我等谨遵大都督遗命,这就请李驸马入军营。”铜臂伸出一手,朝向军营打出请的手势。显然银环去军营这许久,已经与他人讲了幽州的发生的概要。
“好,铜臂将军,请前面带路,”李承训很是客气,也打出一个手势,示意由他先走。
铜臂转身而行,带得铠甲哗哗直响,颇有威严,然而银环却是未动,他打算在众人走后,由自己殿后。
李承训既已安排妥当,一切随机应变就是,他知道若四虎中若真有内奸,那人绝对不会很轻松的把军权交给自己,必会经过一番生死较量。
一行人在铜臂的引导下,很快越过防线,来到中军大帐,看见铁鞋正坐在长案之后,与一旁的两个参军商讨着什么。
“铁鞋将军辛苦了!”李承训一进大帐便拱手行礼,很是客气,他并没有苛责铁鞋未在帐外迎接。
“李驸马客气了,战事危急,还请勿怪某未在帐外迎候!”铁鞋连忙起身,也是拱手为礼。
李承训见跟随自己过来的所有人,包括由出塞鹰拘押着的阿史那薄布在内,都已经进入帐内,便开门见山地说道:“大都督贾维已经在幽州陨殁,临终之际令我统帅幽州余兵,现在可否移交兵权与我?”
话音落处,中军帐内一片寂然,好似空气霎时间凝结,令人感到一种窒息,所有人都在打着自己的算盘,揣摩着当下的局势,谁也不肯当先开口。
白将军等人显然是冷眼旁观看着四虎如何动作,其中出塞鹰更是带着阿史那薄布就站在李承训身侧,想那内奸投鼠忌器,不会轻举妄动,但四虎中真的有内奸吗?那都是猜测,若是没有内奸,他们还会顾忌阿史那薄布吗?
贾墨衣似乎是唯一超脱世外的人,无论四虎还是李承训都奈何不得他,因为其是贾维唯一的血脉,并且其穴道已被解开,这里没人是她敌手,而且,李承训与四虎的生死,她也不甚在乎,没了二者的助力,她也会自己去报仇,并非是非得求助于他们,因此,她冷眼旁观,不打算发表意见。
相比之下,耐不住性子的反而是金甲,他已经宣誓效忠李承训,自要有所建树,同时他也是一肩挑两端,要同时保证兄弟们和李承训的关系融洽,但李承训曾经言明,若是铁鞋和铜臂不肯交出兵权,那他们兄弟之间有内奸的可能性会很大,这是他所不愿看到的。
“三位师弟,大都督的遗命,是大小姐,银环,还有我都亲耳听到的,不会有假,你们把兵符交出来,聚将迎接主帅吧!”金甲开口打破沉寂。
“大师兄,”铁鞋回话道:“就算是大都督有此遗命,但那时他频临死亡,或许已经神志不清,我不信大都督若是清醒,会把军权交给这个马匪头子,咱们为了剿灭他大青山,死了多少兄弟?你看现在三师兄的背上还满是伤痕!”他竟是越说越激动起来。
金甲阴沉着脸色,目光转而看向一旁的铜臂,问道:“老三,你什么想法?”
铜臂目光漠然,“大都督走时,令四师弟掌管兵权,我管不到。”他本身性情刚直勇武,是冲锋陷阵的大将,却不是带兵的帅才,特别是在被火烤焦之后,性格变得更加孤僻,因此贾维离开之际,把中军大权交给了铁鞋。
“老二?”金甲又把眼色一挑,看向银环,“咱们四兄弟情同手足,意见不同也总要商量到统一为止,师父临终之时,你也在场,你说!”
银环此时已不能不开口,他先是轻咳一声,而后说道:“若问我的意见,我不同意将军权给李驸马,毕竟其是朝廷通缉要犯,是斩杀官军的马贼,这不仅是无法向兄弟们交代的问题,而是若把队伍给了他,咱们岂不是都将成为了马贼?”
“就是,咱们做的是大唐的官儿,纵然师父对咱们有再造之恩,咱们也不可能做出违反朝廷法度的事情。”铁鞋又接话道。
这二人一唱一和,说的却不无道理,官员不是大都督可以私相授受的,何况是总领五万军马的元帅?就算是贾维交代的,那也是不合朝廷法度的,他们拒绝的有道理。
但令李承训没有想到的是,贾维尸骨未寒,银环和铁鞋居然敢公开背弃师父遗命,当真是人死如灯灭,世态炎凉啊,至于二人口中所说的大义,其在贾维的手下没少干那些不义的事情,那不过是托辞,实则就是不想交出军权。
第四十四章 谁是内鬼?
“哼!杀狼四虎,我看叫投狼四虎吧!”
贾墨衣突然出言,他人自是安静下来,她踱步到大帐中央,目光冷冷地扫视着众人,继续说道:“李无名是皇帝钦封的宁远将军,你们哪个官职高居其上?纵然他曾经为匪,但现在已被我父招安,被立为中军之主,你们何敢不从?况且,如今幽州沦陷,草原上四处狼烟,咱们这五万儿郎何以存身?谁能带领他们走出一条生路?谁能带领他们收服幽州?谁能让他们与亲人团聚?是你们杀狼四虎吗?还是在大青山仅用二百人,便斩掉你们五千人的李无名?”
贾墨衣不是那种纤弱的女子,而是那种心狠手辣,亦正亦邪的女人,这正直起来还当真是振振有词,令人不可仰视.
众人闻言全都默不作声,他们都知道其说的是实话,自然不好反驳,唯一可以反驳的就是李承训的马贼身份,却被其以招安的名义一笔带过。
“大小姐,”见众人不语,铁鞋首先打破沉寂,“咱们非是不知他的过人之处,实则这人始终与咱们大唐为敌,对其底细咱们并不清楚,这万一,万一其是突厥奸细……”。
贾墨衣冷哼道:“我父与李无名是死敌宿仇,他以五万兵士生死为重,以幽州万民为重,断然抛开旧怨,而做出这种安排,这是何等气魄?你们竟然会有所怀疑?”
“呵呵!”铁鞋面色犹疑地小声接话道:“那是因为,李无名是他女婿!”
“你!”贾墨衣闻言,立时眼中凶光大胜,死死盯着铁鞋。
李承训暗叫不好,忙伸手去拉她的手,他担心贾墨衣动手伤到害铁鞋。
“我没事!”贾墨衣未待他手近前,便已躲开身形向铁鞋走去,“总之,谁不按父亲遗命行事,我就杀谁!”
其实她并非是莽撞之人,但她脾气真是不好,而且不分善恶,仅凭一己好恶行事。
铁鞋见状一个哆嗦,身形不自觉后移,而与此同时,铜臂和银环双双与铁鞋靠在一处,还是他们兄弟情深。
金甲也未闲着,忙也向前走去,以为劝解,“大家都冷静一下,听我一言。”
他是四虎之首,说话自有一定的威信,长久以来贾维第一,金甲第二的思维定律已经深入人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可以代表贾维。
“大都督既是咱们的恩师,也是咱们的主帅,因此我等应该建议遵照大都督遗命行事。”他这也算是表明了态度,他相信兄弟们如果信任他,自会与他一般立场。
“大师兄,”银环这时开口道:“是,师命难违,但咱们更是大唐的兵将,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可弟兄们都信不着李驸马,不过我倒有个折中的注意,不知师兄意下如何?”
“说!”金甲冷声回应,他们师兄弟虽是武夫,却从未红过脸,如今见三个师弟竟似与自己离心离德,不由得心中不快“师命难违,咱们理当遵从,但他凭什么指挥大军?恐怕将士们心中不服,那时别说幽州夺不回来,还很有可能全军覆没。”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金甲,说到这里时,略微停顿一下,似乎再次下了决心,这才接着说道:“我说,不如,军权归大师兄,李驸马在大师兄身旁参政军事,这不是一样吗?”
中军帐内再次寂寥无声,这的确是一个折中的注意,但对于李承训来说却并不理想,他要的是左右军事的大权,可眼见那三虎死活不肯放权,他也没有办法,只得退一步。好在金甲已宣誓效忠自己,虽然还不了解其有几分诚意,但机会总是有的。
“好,我同意!”李承训果断应承,“如此混乱的时刻,军心稳定最是重要,那就由金甲将军暂代主帅之职吧。”
其实,李承训一直冷眼旁观地看着众人争执,他不方便插言,毕竟自己一直是以官军的对立面存在的,还是少说为妙。况且,他也想从四虎的争执中寻出内奸的蛛丝马迹!至于他的安危,相信有贾墨衣在侧,有阿史那薄布在手,自己会很安全。
没有了后顾之忧,他便开始用心观察四虎的言行举止,并在心中细细地品鉴着四人的可疑之处,及至他们整场争论到现在,他已经在头脑中将四人的情况梳理的差不多了,却发现自己好似进入到迷宫中,越发地拿不准这内奸到底是谁了。
首先说金甲,其向来沉稳,是贾维公开的接班人,按理说最不至于叛变,亡命草原荒野对其益处不大。再说,从他方才果断斩断薄布的手指来看,其也不像是突厥人的内应,而且,从他极力为自己争取这大唐五万余兵来看,他更不会是内奸。
但是,由于所有这些因素的存在,真的就可以排除掉他作为内奸的嫌疑吗?怕是未必,李无名曾为暗影门掌门,很清楚他们这些潜伏者的心态。这些人为了取信对手完成任务,甚至可以做出杀妻弃子的事情,更别说主帅的区区一个手指。当然,他们越是付出惨烈的代价而得到的收获,将会越巨大。
李承训怀疑金甲,这不能说是他心里阴暗,而是现在的生存环境逼迫其如此考虑问题,容不得他把事情想的太过简单。
当然,若要证明金甲是否真心归顺,其实也很简单,就是看其能否认真贯彻他们在入军营前商量的那个揪出内奸的计策,若是抓得出内奸,他的嫌疑自解,若是揪不出这内鬼,那金甲的嫌疑无疑是最大的。
再说银环,到目前为止,银环的嫌疑是最大的。他所负责分管的斥候工作,在幽州失守的过程中没有发挥出一点儿效力,这说明必是有人事先向突厥人通报了整个情报网络,否则这么隐秘的暗桩,怎么可能被无声无息的全盘被端掉?
要知道,在幽州城外方圆百里之内有暗桩,百里之外有斥候,对于重视谍报工作的贾维来说,其布置的眼线不是数十,而是数百上千,如此一张浩瀚的情报网络,绝对不是下层将领可以得窥全貌的,不是银环泄密,还能有谁?
再有,幽州城破之时,为何金甲武功被废,而银环却能独善其身?难道不是突厥人有意网开一面?再说想那金甲的罩门,除了他自己,就只有贾维知道,突厥人又怎会知晓?必是有人告密,而能猜到金甲罩门的人,定是对其武功路数极其熟悉的,银环作为其师弟,当然嫌疑最大。
除此之外,在方才的军权的争夺中,银环虽然话语不多,却往往在最关键时刻落井下石,很可能是这次夺权的幕后推手。这非是李承训小人之心,想想这银环作为贾维托付后事的见证人之一,何以敢不尊号令?再想想他方才独自来军营交涉,足足呆了有两刻钟之久,很明显是在游说铜臂和铁鞋不要放军权。
同样,银环也必是要在抓住内奸后,才能洗脱他的嫌疑,而李承训与金甲布下的捉内鬼的计策,更是要从这个嫌疑最大的人身上入手,再说铜臂,相对来说,他作为内奸的可能性是最小的,因为其不仅长得粗大,性格更是出了名的憨直勇武,按着他的性子,颠覆整个幽州城防这么谋划绸密的事情,其是肯定做不来的。
但也不能因此就完全排除他的嫌疑,聋哑老人可以数十年装聋做哑,难道铜臂不可能为了掩饰内奸的身份而扮傻充愣?这是很有可能的,谁会去怀疑一个心思直白的人呢?再看铜臂对军权一事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如此明哲保身的行为,你能说他是憨厚直率之人吗?
当然,李承训也希望是自己多心,但内奸不出,任何人都必须是怀疑对象,所以李承训还是不能断定他是否为内奸。
最后一个铁鞋,他是杀狼四虎中头脑最机灵,心思最活,也是年龄最小的一个,但由于其上次劫营未果,而杀良冒功的事情,使李承训对他的印象最是不好,但他很公允,并不能因为对其印象不好,便增大其是内奸的可能性。
平心而论,在所有可疑的事件中都没有铁鞋的身影,这意味着什么?并不是意味着他与此事就没有任何干系,恰恰相反,这反而体现了他的嫌疑最大。
何为内奸?何为潜伏?那就是要在不引人注意的前提下,完成任务,达到目的。不过,在军权之争中,铁鞋却是说话最多,反对最是强烈,这反而是大大降低了他是内奸的嫌疑。
到底谁是内奸?每个人都有嫌疑,但必须要尽快查出来,否则这五万大军随时都可能被内奸引入绝地导致覆灭。
基于如上复杂的原因,李承训还是选择了信任贾维,同意了银环提出的,令金甲暂代帅职,以缓和矛盾。毕竟在人家的军营里,还是低调点儿好,一切等到了大青山上再说。
“好,那我便暂代此职,待一切稳定后,咱们再行定夺主帅人选。”金甲话未说满,他知道这主帅一职非李承训莫属,只有其能带着这些将士杀回幽州。
铁鞋绕过长案,来到金甲面前,从怀中掏出虎符,单膝跪地,将其高高举过头顶,“请大将军收兵权!”
金甲面容整肃,先是抱拳鞠躬向着虎符行上一礼,而后郑重其事的双手接过虎符,高高举起,“本将军宣布,擂鼓,聚将,升帐。”
第四十五章 移兵大青山
一阵急如骤雨的鼓点声过去,军中高级将领就已经全部聚集于大帐之中,白将军和皇门四鹰不是军旅中人,不方便在场,便都早早退了出去,但李承训和贾墨衣由于特殊的身份便留了下来。
李承训见中军帐中汇聚的大唐高级将领有二十多位,分立在长案两侧,一个个盔鲜甲亮,气宇轩昂,威风凛凛,见此情形,他不由得心中羡慕不已,暗道:这要是自己手底下有这么一只队伍,何愁大事不成?
正在他感叹之时,兵权交接已经开始。本来兵权交接是很郑重、很讲究的事,但如今战事紧迫,必须要一切从简,况且这是两兄弟都无异议的事情,所以这兵权移交其实就是个宣示晓喻众兵将的过场。
首先,铁鞋当众宣布移交军权给金甲,而后金甲拿出铁鞋早已给他的那个象征着军权的虎符兵印,当众表示一定要收复幽州,把突厥狼子撵出中原。
宣示之后,自然要讲讲移交兵权的缘由,而当金甲讲到大都督贾维力战八证道和尚战死幽州的时候,众将闻听顿时震惊不已,更有唏嘘泪流者,可见贾维待底下军士还是很好的,使得一众人等忠诚追随。
哀叹过后,金甲又向众人开口说道:“大青山的义士李无名,已与大都督的千金小姐贾墨衣成婚,并且已归顺大唐,愿与诸将士并肩作战,共同对付突厥狼子。”
此言一出,中军帐内的众将军一片哗然,他们面面相觑,直到看见守在李承训身旁的贾墨衣始终一声不吭,这才将信将疑,信了金甲的话,但是这些人各自心思却又有不同。
有那曾参与大青山战斗的将官,他们对李承训出神入化的指挥才能佩服不已;也有那看不起土匪,自持清高的将领,他们对李承训则是嗤之以鼻,虽然各怀心思,但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将官,虽然惊异,却都没有失态。
不过,当金甲继续说到李承训是大都督贾维亲自指定的接班人的时候,整个军帐全都沸腾起来,再也不似刚才那般冷静,喧闹之声瞬时而起,好似那炸开的油锅,他们难以置信这是真的!
金甲在军中素有声望,见众将情绪激烈,忙道:“诸位安静,虽然大都督如此安排,但是,李驸马却说自己寸功未立,不便居此高位,便令本将军暂代领军之职,他为军师暂为辅助。”
在旁静观其变的李承训,不禁心里为金甲叫了声好。方才群情汹涌,可见他这个外人要想获得兵权并不容易,幸好金甲反应敏捷,轻描淡写地将李承训一语带过,又给他留足了面子,还为他以后接替军职留了余地。
就在众人都在金甲的安抚下,渐渐安静下来的时候,突然一声高喝震惊全场,“金甲将军,末将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将军。”
李承训抬眼望去,见说话这人,他也算认得,他记得那是在与贾墨衣成亲的第二日早上,被贾维急招过去帮忙分析军情时见过此人,好像叫史大可,是银环的副手,帮忙主持军中密探、斥候工作,也是将军之职。
史大可扬言道:“末将只知大都督离别之际,特在众将士面前任命铁鞋将军领军主事,如何又换做了金甲将军?或者其他人?敢问可有大都督手御吗?”
这人竟然将矛头直接指向了金甲,这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李承训也突然觉得有趣起来。
的确,这是怎么个情况?窝里斗?四虎不是已经达成一致了吗?这银环的手下竟然会替铁鞋鸣不平?
李承训不相信这是个人行为,定然是背后有人,也有所指,目的就是不能让金甲顺利掌握兵权。
“是啊,为什么不按大都督的命令行事,让铁鞋将军主事?”有人带头,立即有人附和起来,这有一就有二,跟风之人络绎不绝,竟有小半数之多。
“金甲将军向来主事,铁鞋将军将兵权交与将军有何不可?再说这也是大都督的意思!”另有一些将领立即出言驳斥道。
很明显,这二十几个军官瞬时分作了两半,一半儿支持铁鞋说话,一半儿支持金甲说话,看这两伙儿的人数竟是不相上下,此刻吵嚷起来,中军帐中好似开了祸一般。
“史大可,”银环眼见局面即将失控,忙出言喝道:“你干什么?金甲将军主持大事,是我们四虎商议而定的,你休得无礼!”
“将军,兄弟们只是觉得这里面有事儿!”即便银环发话,史大可仍然振振有词地说道。
“大胆!”一直闷不吭声的铜臂终于忍不住开口,“尔敢挑拨我们兄弟之间的情义?来人,将他给我拿下。”
大帐之内有护卫中军的兵士,他们望望金甲,又看看铁鞋,虽然不知该听命谁,但肯定不是铜臂,所以等待命令,没有动作。
“铁鞋将军,你说怎么处置!”金甲突然对铁鞋发问,不悦之情已然写满脸上。
铁鞋一直在旁,脸色并不好看,见问这才回道:“此人敢违抗军令,按律当斩,请元帅处置!”
“将他给我拿下!”金甲咬着字说道。
“凭什么?”
“史大可犯了什么罪?”
“我们只听铁鞋将军的。”
“大都督不在,四虎就要逞武斯人吗?”
……
那些站在史大可那方的将官立即哗变起来,嚷嚷什么的都有,并且迅速拥到一处,为史大可鸣不平。
见此情景,铜臂嘿嘿冷笑,并快步走向史大可,他倒要看看谁敢阻拦他这双铜臂。
“三师兄且慢,”铁鞋知道铜臂的脑袋一根筋,生怕他添乱,连忙出言阻止,“这史大可如此挑拨咱们兄弟的关系,确实该死,咱们任何一个人杀他都是应当的,我为了避嫌,始终未曾开口,但这都是私仇,却不能因其一句话而视军法为儿戏。”
“老四,你这是什么意思?”铜臂停步,转头看着铁鞋,脸色阴沉的有如古铜,“这人满嘴大逆不道,难道是你的意思?还是你要维护他?”
“三师兄,我就知道我不能插嘴,”铁鞋见铜臂这么说也有些气急败坏,索性破罐子破摔地道:“二师兄,他是你的人,你看着办吧!我不管了。”
银环对史大可很器重,否则也不会提拔他成为自己的副手,听见铁鞋这么说,连忙答道:“大师兄,史大可带头闹事,的确不该,也有搅乱军心之罪,但罪不至死,不如惩戒一番,以儆效尤。”
金甲刚刚被兄弟们推举为带军主帅,见两位师弟替这人求情,这个面子不能不给,于是说道:“史大可蛊惑军心,仗责一百,示众三日!谁人再敢乱我军心,定斩不饶!”
李承训一直冷眼旁观,见四虎被这个史大可搅得乱成了一锅粥,他知道史大可出来闹这一出绝对不简单,这是有人在投石问路,只是不知是银环还是铁鞋?看来,这贾维一死,内争便上演,不过自己正好可以浑水摸鱼,只是这出好戏必须要在大青山上演,他才能控制住。
这场争权风波,便在金甲的怒斥与其他三虎的相互猜忌中,就这样过去了,但无论如何,兵权是暂时归到了金甲的手里,这也算是好事。
接下来,金甲不容置疑地发布了他新任主帅后的第一条命令,“所有将士,立即启程,移兵大青山!”
任何有些军事常识的人都明白,依据高山,要比在这空旷的草原上更容易存身,但他们能在大青山存身的前提是李承训真的投靠朝廷。
对于这一点,金甲保证李承训绝对可信,甚至最后说道:“咱们五万大军,难道还怕那二百个土匪?”
闻言,李承训当即表示,他现在绝对会听从金甲将军的领导,也是发自内心的要和官军兄弟们共守长城,甚至不惜发誓。
大部分人与其说选择信任李承训,不如说是信任金甲,他们不再反对,但还是有人提出了异议。以铁鞋为首的部分将军们,他们提出要先打一仗,解决一直跟着李承训等人过来的那些突厥兵。
金甲下意识的用目光征询李承训的意思,见其断然摇头,心知其是担心节外生枝,便果断拒绝了铁鞋的建议,并下令官军连夜开拔,目的地直指大青山。
银环和铜臂见大师兄心意已决,也只得同意,铁鞋也是不再吭声,他们与众将官一起,各自领命下去准备了。
金甲见众人离去,望着空荡荡地中军大帐,心里不由得感叹:虽然师傅在世时他金甲可谓是风光无限,但那都是梦幻泡影,现在才发现自己掌控部队的力量竟是如此孱弱,从自己兄弟手中接手兵权竟然也会风波如此?
想到这里,他更是下定决心要尽快把兵权交给李无名,一方面其是师傅指定的接班人,另一方面其军事造诣的确在自己之上,通过与他的接触,他自己也相信李无名能够带领部队打败突厥大军。
李承训闻听金甲说出了自己的心腹话,很是感激他的忠诚,却安抚道:“金甲将军在军中素有威望,交接军权却仍然这般波折,可见有内奸在,必不容咱们顺利交接军权,所以此事还是要从长计议才好,一切待到了大青山再做打算。”
他现在很明确自己要做的事情,首先、他要把五万官军顺利带到大青山上,以保证这些宝贵的军力存在;其次、他需要在大青山上施展计谋,逼出内奸,从而夺取真正的军事指挥权;最后,自然是率领五万大军攻城略地,夺回幽州。
就这几点,李承训与金甲简单交换了意见,并说了自己初步的谋划,把个金甲佩服得啧啧称奇,眸中光亮竟是久久未能褪去。
入夜,官军连夜开拔,直奔大青山而去,而耶律黩武也够警觉,依旧紧紧跟随其后,却是未敢有过激的动作。
第四十六章 借兵布防
几近天明之时,官军大队顺利抵达大青山下,李承训远远便望见窦红娘带着山鬼等十几个弟兄在山下迎接他们。
月前,官军撤走之后,他便分兵布局大青山,奈何手头兵士有限,所以只能在险要之地布置岗哨,同时,公主等人也移居到藏兵洞中,毕竟她身怀有孕,苦寒之地还是离开为妙。
现在,他带着五万官军回山,必须要重新谋划大青山兵力的布局,他已与金甲谈妥,大青山前山加上后山唐园都可以交给官军驻防,但藏兵洞绝对不允许官军越雷池一步,毕竟他兵权还未到手,内奸也未找出,不得不防范一二。
“参见大将军!”红娘和山鬼领头,带着那十几个弟兄,在李承训身前大礼参拜,虽然他们人数不多,但动作整齐划一,声音高亢,竟也不比训练有素的官军差了多少。
“兄弟们快快请起!”李承训忙一手扶住红娘,一手扶住山鬼,将他二人托身起来。
他见到窦红娘自然是倍感亲切与喜悦,但此情此景,不宜交流私情,便向她简单地介绍了眼下幽州的局势,同时说明了把官军带上山的意图,并把杀狼四虎正式介绍给她,同时令红娘派人协同官军立刻进山布防、安营。
窦红娘也算久经战事,从李承训的话语以及四虎对其不同的态度中,已经对其用心猜测的**不离十,自然十分配合的按照他说的布置下去。
五万大军,在十数个马贼的带领下,分批进驻到山林里,不一刻便都消失不见踪迹,而此时白将军和铁手鹰也早已被运送到藏兵洞去,山口之下仅剩下寥寥数人。
李承训这才指着阿史那薄布对红娘道:“他是这次犯边的突厥元帅,你派人先把他关押起来,暂时辛苦贾小姐帮忙看守一个上午。”
他这样安排无非是担心那个内奸施救,毕竟他不打算把薄布关到藏兵洞,而在官军的队列中,还是贾墨衣比较有力度,并且其武功不弱,足可以应对任何突变。
窦红娘满眼都是李承训,直到此刻才注意到到这位奇丑无比的姑娘,即便她见多识广,也是吓了一跳,“好丑!”
她虽然不知道这个贾小姐与李承训的关系,但她见自己的相公这样安排,必然有其道理,想必这女子定有过人之处,于是她礼貌性地对其报以善意的微笑。
但贾墨衣根本未理会窦红娘对自己的友好,好似全然没有看到她一般,始终冷漠地盯着薄布。
安顿好一切,李承训令红娘带着四虎先去聚义厅,而他自己则还要向突厥阵营走一趟,因为他曾经承诺到达大青山后便释放薄布,但实际情况是,他现在还不想放人。
红娘等人自是劝说他不必亲去,或者是带着高手以为防护,可李承训执意不肯,她也没有办法,好在她十分信任自己的夫君,见他胸有成竹的态势,便也只能同意其孤身前往。
此时,耶律黩武已带兵赶到山下,正等得极不耐烦,遥见李承训向他走来,便怒斥道:“李无名,你言而无信,为何还不放了薄布将军!”
此时天光已然放亮,又是在他大青山脚下,李承训自然很有底气,但他也不盲目自信,一切以自身安全为重,在距离突厥大军相当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不慌不忙地道“耶律黩武,咱们大青山有大青山的规矩,那就是来的都是客,必要吃了晌午饭才走,中午时分,你来接人吧。”
“什么大青山的规矩,要吃了晌午饭才走”这纯粹是李承训胡编乱造的借口,他需要时间来让官军熟悉这座山,以为防止突厥人突然进攻,也需要时间来安排交接人质事项,以免节外生枝出现问题。
“你!”耶律黩武无可奈何,别说现在这个距离,他擒不住李承训,就算可以,也不能动手,既然对方敢如此托大,必是有所准备,这一路上他都未敢轻举妄动,更何况现在还在人家的地盘上,万一惹得对方撕票,那就不好收拾了,所以他只能干着急,而不敢轻举妄动。
“要不,你也上山坐坐?”李承训见状,微笑着发出邀请。
“哼,我就带大军在这里守着,正午一到,你若不放人,信不信我把幽州数十万军民屠杀干净?”耶律黩武翻身下马,疾言厉色。
李承训嘿嘿冷笑,他未想到对方竟然会拿全城百姓的性命来要挟他,他真的不想再与这种人废话,于是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山上聚义厅中,四虎、王苑、窦红娘等人已等候他多时,李承训来到后也顾不得寒暄,便直接坐到主位的虎皮椅上,发布起号令来,这一举动令除金甲之外的其他三虎很是反感,但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们也都没吭声。
李承训令五万官军分作两部,一部分三万兵力,全部打碎成百人一股,在大青山马贼的引导下,全面接管大青山防守,当然藏兵洞区域除外。另外一部分两万兵力,是挑选出来的最优秀的幽州兵,包括仅剩的六千杀狼队官兵在内,令他们在蛤蟆沟待命,随时准备战斗。
除了对这五万官军的安排,他对四虎也有安排,令银环坐镇聚义厅防守山前,令铜臂暂居唐园防守山后,令铁鞋掌管那两万常备军,而令金甲统领全局,至于王苑等大青山将领,则全都退居藏兵洞。
银环、铜臂和铁鞋自然不肯听从李承训的安排,所谓名不正言不顺,但客观来说,李承训的这种安排倒是也合情理,也考虑到没有打算官军的序列,说白了,还是四虎在带兵,只是分配了在哪里带兵而已。
金甲已决定追随李承训,自然对其决策表示拥护,便又详细的分析了这样驻军的好处与其他三虎听,总之是苦口婆心费尽心力,总算劝得他们点头应允,按命行事。
三虎和王苑相继离开,聚义厅中就只剩下李承训和金甲,还有红娘。
“那两万兵,你要留作何用?”金甲始终不明缘由,见隙首先发问。
李承训闻言轻叹,“如今耶律黩武被牵制在山下,正是用奇兵从后山小路突袭幽州的大好机会,可惜现在内奸不明,咱们不敢冒然用兵,只能错失这份良机了。”
金甲深以为是,也是甚觉可惜,“李驸马,我看还是把军权快些移交给你,这样才好尽快行事。”
金甲伤在罩门,武功被废,伤势未愈,很是辛苦,没有精力继续做这领头羊,最重要的是他相信李承训的能力以及承诺,在他看来,兵权交给李承训是最好的选择。
“嗯,”李承训点头称是,他看出金甲对于其三个师弟的掌控力已经越来越弱,再不动手将会很被动,“看来需要破釜沉舟了,但怎么也要过了头午,在交接人质后行事,我这就去安排,你再找三虎好好谈谈。”
金甲点头应诺,向李承训拱手告辞出去,而李承训也不再耽搁,立即带着红娘向藏兵洞而去,他所有大青山兄弟都在藏兵洞,自然要去那里找老兄弟干事。
“红娘,想我不?”李承训与她并肩而行,刚走出一段距离,便开口问道,说实话,他可是想得紧了。
窦红娘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没人想你!”话虽这样说,但眼里那股炙热却难以掩饰。从早一步回到山上的夏雪儿口中,她得知李承训身中奇毒,就一直提心吊胆,如今见他如此活蹦乱跳,自然欣喜,但是碍于女人的羞涩才如此回答。
她停住脚步,突然发问,“对了,你这毒解了吗?”
李承训也停住身形,缓缓说道“暂时还没有解,看到那个丑丫头没有?解药就在她的身上。”
“啊?”窦红娘一脸惊愕,急道“她是什么人?她怎么会有解药?为什么不给你解毒还跟在你的身边?”
这一连窜的话问得李承训一脸尴尬,一时竟是无言以对,的确,他实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与贾墨衣的关系。
若是贾维没死,他与至贾墨衣多也就是逢场作戏,没人会当真,到时说散便散了,可是现在贾维死了,而且其临死前把女儿托付给自己,自己也应喏了,这便是一份承诺,一份责任。
再者,贾墨衣现在无依无靠,而她只有自己这么个天下皆知的丈夫,而且她还有大仇在身,这令他如何忍心赶走她?其实,就在李承训承诺好好照顾贾墨衣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把他这段没有爱情的婚姻,直接转化为亲情了。
李承训缓步走近红娘,拉住她的手说:“红娘,此事一言难尽,待空闲时再仔细说与你听。”
窦红娘见他支支吾吾,便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正待开口,却被李承训一把将其楼在怀里,吻上了她的唇。
心上人相拥热吻是最令人享受的一件事情,特别是劫后重逢,更加的令人心思热烈,如痴如醉。
窦红娘微微象征性的挣脱了一下,见没有效果,便只得随他去了,后来又不得不迎合着他,直到自己的骨头都松软得像是融化了,这才勉强用力推开他的身子,“这里,这里总有人往来。”
看着青丝紊乱,脸上两坨红云升起的窦红娘,李承训心中生起无限的怜爱,他是最喜欢红娘羞涩的模样的,这时的她,没有倔强刚强的外衣,有的只是一种不会做女人的淳朴与羞涩。
“反正是回来了,不走了,等打完这一仗,本将军再好好疼疼你,走吧!”李承训不得不忍受着自己的色心,松开了红娘,而后调整精神,继续向藏兵洞前行。
窦红娘长出一口大气,收敛起纷乱的春思,带着愉快的心情快步跟上,突然,她似乎意识到一个问题。
“李承训,这女人……”窦红娘居然喊出了他被皇帝禁用的大名,因为她猛然间反应过来,不会这又是他讨的媳妇吧。这就是带兵打仗的女人,她们机变能力是很厉害的。
可李承训已经跑出去很远,窦红娘一跺脚,飞步过去,她心里还在嘀咕,这么丑的女人,他也……这倒不是她有意歧视貌丑者,而是她被微微的醋意所笼罩。
女人都是敏感而且多疑的,即便如红娘这般大气磅礴的女人,也是不例外的,他这还算是好的了,若是夏雪儿知道此事,那可才叫尖酸刻薄呢。
但是,眼盲之后的夏雪儿安静多了,倒真成了话不多言的大家闺秀,令周围的人感觉非常的不适应。
第四十七章 藏兵洞探亲
“哥哥!”
刚近藏兵洞,李承训便听到一声脆响,随即见到一道白影向自己飞奔而来。
“丫头!”
见来人正是与自己同甘共苦至今的无忧,他起步便跑,迎上无忧于道旁荒草枯蔓间,把她相拥入怀。
“快让我好好看看,瘦没瘦?”李承训双手轻抚着她的面颊,看着面色被晒得黝黑的无忧,心中万般怜爱。
无忧确实瘦了,她无时无刻不惦记着李承训,若不是红娘让她在藏兵洞守着公主和夏雪儿,她早就去幽州寻他了。
“没有。”无忧小嘴一瘪,两行清泪流了下来。
她从小跟着李承训,被他惯坏了,也对其产生了深深的依恋,在他面前心儿脆弱得不得了。
“嗯……”李承训不再给她任何说话撒娇的机会,直接吻上了她的唇,他要让她知道自己的爱意。
无忧羞涩得闭起了眼睛,心甘情愿地迎合着他,突然,她猛力推开他的身子,“不要!”
“怎么了?”李承训被她推开,愣了一下,见她大红着脸,娇羞得越发惹人怜爱,复又一把抱住她。
“不行,姐姐在呢!”无忧的小手在他胸前挣扎着连连推搡,却动不了他分毫。
见说,李承训回头望去,果见窦红娘正在那里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们,再看无忧,其含羞带怯地神情更见妩媚,不由得心下一阵躁动。
此情此景,她真想再与她们耍笑一番,但现在大青山上龙蛇混杂,他可没这时间在这里做过多的纠缠,不得不收敛心情。
“丫头,让你受苦了,但是放心,抵定大局的时刻即将到来,大局一定,我便一定好好陪你。”说话的同时,他渐渐松开相拥于无忧的双手,但却立时又拉住她的手。
无忧点头,算是应诺,见红娘笑着向她二人走来,又是一阵面红耳热,甩脱了李承训的手,却不知如何时候,忙又低下头去,竟然摆弄起衣角来。
“老爷,如今山上情势复杂,我得再去前山看看,便让无忧妹妹带你去藏兵洞吧!”说完,她向李承训使了眼色。
“好,姐姐当心。”李承训没有乐而忘忧,自然知道此刻形势的严峻,是丝毫松懈不得的,另外,他心情好的时候,嘴是相当甜的。
红娘挨着无忧身前,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便见无忧喝了一声,举手便要追打红娘,而红娘却似乎早就料到她要动手,忙一个跃步,而后含笑而去。
“红娘说什么了?”李承训颇感好奇,凑过来问。
无忧脸上红色始终未褪,闻言佯怒,“我不理你了,你自己走吧。”说罢,还真是转身就走。
“丫头,别气,我老实跟着你还不成吗?”李承训担心把无忧逗得急了,令她难堪,便假意收起顽劣心情,恢复了正经的神色,可一到无忧跟前便又是原形毕露。
就这样,这二人说说闹闹一直深入到藏兵洞深处,李承训才正色起来,他让无忧带路,他要先去看看夏雪儿。
四女居住在藏兵洞的居所相隔不远,都是独门独院,大青山地广人稀,最不缺的便是地皮,而且她们这个地方是绝对的安全,在藏兵洞九岭深处地下山谷之间,来此之路外人很难找到,而且由阿大率领的女子卫队防护,更是绝对安全。
夏雪儿的院落是四女里最小的一个,院中铺设着打磨平滑的石头路,其他空无一物,其居所仅有两室,面积都不大,而且里面陈设很是简单,客厅里有一桌两椅,卧室中有一床一柜,其他再无一物,这全都是因为夏雪儿眼盲,为其方便而特别改造的。
李承训进来的时候,耶律风和夏浑正守在夏雪儿床边陪着她聊天,当然,这二人谁也没敢告诉她的真实身份,但不妨碍二人对她的关心。
“三弟!”耶律风早间便听闻说是李承训回山了,无奈窦红娘不许他们去前山,他在这里陪妹妹也是等得心焦,如今见之到来格外兴奋,忙起身与他来了个熊抱。
“二哥,让你受累了!”李承训扶住他的双臂,也是格外高兴。
“行了,你们聊,咱们走!”耶律风一拍他的肩膀,而后一挥手,招呼这夏浑离开。
夏浑早已起身,见说忙躬身行礼,而后抱拳说道,“老哥哥愧对兄弟你呀!”
他本是被连气带吓患了失心疯,经过无忧连日来的调理,他已经顺下那口气去,胆子也落回肚子里,只是由于倔强的夏雪儿不肯原谅他,使他仍然心绪不宁,如今见李承训活着回来,终于心思安定,面上也有了笑容。
“二哥,你等一下。”李承训谦送夏浑,又怕耶律风走的远了,忽而喊道。
“三弟,”耶律风已走出门口,闻言停步,而夏浑则径直走远。
“二哥,你挑一百个兄弟,让山鬼带着即刻动身设法潜入幽州,过了正午,如不出意外,你再去追赶。”李承训凑到耶律风身旁,又细细嘱咐了一番。
耶律风听得眼睛一亮,他已知幽州沦陷,见这安排分明是让自己带队偷袭幽州啊!他这口始终憋着的闷气,总算可以发泄了,也终于有机会可以证明自己的能力,更重要的是他有机会可以面对耶律黩武,报仇雪恨,这让他如何能不激动?
李承训送走了耶律风,这才又转身回屋,见夏雪儿已不知何时站到了门边。
“雪儿,让你受苦了,”看着眼神空洞的夏雪儿,他心中一阵难过,忙上前搀扶住她的手臂。
“老爷,你的毒解了吗?”夏雪儿始终惦记他的伤势,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身体。
李承训搀着她慢慢回到屋内,走向床边,“雪儿不怕,老爷有了解毒的办法,待医佛来到以后,你的眼睛也一定能够治好。”
他舍不得再让夏雪儿担心,把一切说得轻描淡写,而后同样吻上了夏雪儿的唇,这非是他好色,而是他不知道除此之外如何表达他的心疼与爱恋。
长吻之后,雪儿喜极而泣,“老爷,你刚回来,定有好多事要忙,咱们叙旧不在一时。”
李承训轻拂着雪儿的面颊说道:“你知道金莲花吊坠的秘密了吗?”当初夏雪儿与他同去幽州,就是为了想寻求解开吊坠的秘密。
“老爷,你知道?”夏雪儿虽然眼已盲,但其脸色已经告诉李承训,她还不知道。
看来耶律风还未告诉夏雪儿,这与李承训料想的一样,也许是因为雪儿眼盲,其不想再刺激他,或者是耶律风觉得让李承训来说,能更令夏雪儿接受,总之,这个揭开谜底的机会留给了李承训。
“嗯,我知道了来龙去脉,晚上,我再告诉你。”李承训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又吻了他的面颊一口。
夏雪儿身子一抖,语音也有些发颤,“我,我与耶律家,有什么关系吗?”
“雪儿不急,此事说来话长,一会儿看过公主后,我要在正午前办件紧要事,待事情办妥,晚间回来的时候,再好好说与你听,如何?”李承训耐心安慰,他不想匆忙间说出这个秘密,毕竟这肯定对雪儿是个重大的打击,还是审慎为妙。
“好,好,雪儿等你!”她见李承训面有急色,知他心中有事,怎么忍心继续逼问?
李承训又好言安慰一番,这才告辞而去,出门之后,却听无忧说想留下来陪伴夏雪儿,他便也同意了,反正公主居住院落便在隔壁,他自去也就是了。
来到公主的院墙木门外,看着院中被搭理整齐的草木藤椅,李承训心中有种别样的感觉。
堂堂大唐公主与他背井离乡,吃了这许多苦,还为他怀了孩子,依然无怨无悔,这是一种爱,一种信任,而她却只是他众多妻子中的一位,那他该用怎样的爱来回报呢?
李承训的手扶在木门上,竟然久久未有推动,突然,他感到背后一阵疾风袭来。
如此重点防护的重地,怎会有如此高手藏伏袭击自己?但他没时间考虑这是怎么回事,忙使出蛇式躲避,可没想到对方的武功同样的怪异,猛然感到背上一沉,便被对方扑倒在地,,随即听到“吱吱”声响,他反手一摸竟感觉都是长毛。
“悟空!”他大喝一声,回身与这红毛猴子滚在一处。
与他耍闹的正是他在少室山收服的达摩神兽,曾随达摩参禅悟道的红毛猴子,被他取名叫孙悟空。
自从公主怀孕以来,李承训便命悟空跟随保护着她,这悟空颇通人性,可学人做各种事情,不亚于数岁孩儿的智商。
他们的吵闹,引起了院中人的注意,“吱呀”一声,院内的木屋的房门打开,沙子的姐姐田园扶着汝南公主站立在门边。
李承训这边推开悟空,翻身起来,一边拍打身上的泥土,一边望着挺着大肚子的汝南公主。
红毛猴子很知趣,不再纠缠李承训,却有些不甘的吱吱围着他转,毕竟他还未亲热够,别看其是只猴子,却比人类纯净,忠诚得多。
李承训向汝南公主一步一步走去,虽然他重色轻友,把猴子甩在一旁,但他心中却有大义,因此并未与公主说话,而是塌腰给她身旁的田园跪倒,“无名拜见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