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贾维秘史
贾维与凌云客是亦师亦友的关系,他年纪又比凌云客小上很多,因此常常向这位师长虚心求教武功。
凌云客见他聪颖,在暗影门组建之后,便令贾维独挡一面,自然不能亏待了他,便传了他太虚功第一重——太虚步。贾维的确是练武奇才,这太虚功第一重,他居然习练了半年就略有小成。
一年后,凌云客又传了他太虚功第二重——太虚刀,但自此为止,他便不再继续传授贾维武功了。
贾维练功心切,越发的刻苦,对凌云客也是越发的恭谨,可对方始终不提传功之事。数年后,他实在熬得心焦,趁着一次醉酒,便大胆哭问凌云客为何不肯教授他这太虚功最后一重——太虚荒?
凌云客说这太虚荒乃集道家武学之大成,内里玄机奥妙,非是有特别奇遇之人,千万不能修习,否则极易走火入魔,误入歧途,但具体是怎样的,他又没有细说。
贾维无奈,只得作罢,但他心中却认为是凌云客有意藏私,不肯教授他这门奇功,而这不会第三重的太虚功,自己终究是难入绝顶高手的殿堂。
久而久之,他终于心生邪念,虽然表面上对凌云客恭谨如旧,但暗地里却开始设法图谋这门玄功。奈何凌云客功力通玄,而贾维又势单力弱,所以他始终没有什么机会,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直到有一天机缘巧遇,他认识了药色和尚,终于打开了杀人夺功的潘多拉魔盒。
药色和尚被少林通缉,因此隐姓埋名,在苗疆骗取了孟婆之后,便打算回中原发展,自然也是看中了游离于朝廷之外的暗影门,但江湖上向来不耻用毒的高手,认为其是旁门左道,难入大雅之堂,虽然暗影门游离于正邪之间,但对于药色和尚这般的人才,还是不肯重用的。
贾维出于自身的利益考虑,自然着力结交这位用毒高手,没想到这两人竟然臭味相投,相见恨晚,很快便引为莫逆之交,并达成了除掉凌云客,掌控暗影门的共识,可是贾维依然对太虚功耿耿于怀,他便向药色和尚问计。
那和尚轻蔑的一笑,便给他献了一条毒计,那就是用迷药,套出太虚功的秘密,可凌云客武功盖世,寻常毒药根本难以控制其心神。
为此,这二人用近一年的时间,跋山涉水,找来了所需的全部药材,配置了一剂针对内家高手的迷幻药,并在一个适当的时机向凌云客下了毒。
俗话说“家贼难防”,凌云客没有想到自己身边极其信任的兄弟会害他,便稀里糊涂的便中了计策,在迷乱之中,自然和盘托出了太虚功的全部。
那夜,贾维记录**的手始终都在不停地颤抖,他太激动,太兴奋了,在记下了秘籍的全部内容后,他又询问了一些自己看不太懂的地方,都得到了凌云客一一的指点。
做完这一切,他一不做二不休,立时给凌云客下了至毒猛药,他没有立即杀掉凌云客,因为他还要最后利用其来为自己提升地位。
果然,凌云客清醒后便知自己已经毒入骨髓,活不过三日了,他不得不传令贾维为暗影门掌门,主持大事,自己则要闭关驱毒。
贾维见事情没有败露,心内窃喜,一面忙于处理门内各种势力关系,一面派药色和尚和宣朝池等门内亲信去杀掉凌云客。
其实,无论是贾维还是药色和尚,他们都低估了凌云客的功力,他们不知道其实凌云客早已知道是他们二人先下迷药,后下毒来谋害他。
那日,凌云客发觉中了迷药之后,便极力与那迷药抗衡,可那药很奇怪,你越是用内力去逼迫它,她便越随着内力的增大而药性大增,使得他根本无法将其祛除体外,最后,他只能选择用一丝劲力护住头脑中的那一点儿空明。
奈何药力太强劲了,渐渐蚕食着凌云客的神智,就在他即将心智散乱之际,他看到了贾维和药色和尚来到跟前,向他询问太虚功的事情,“轰隆”一声,凌云客的脑中顿时失去记忆,之后所发生的一切,只是任人摆布,而不记得都发生了些什么。
贾维和药色和尚是在外面等了足够久的时间,认为凌云客已经神智模糊后才进来的,显然,他们进来的早了。
凌云客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身重奇毒,那毒已深入血脉,皮肤也已开始溃烂,根本无药可医,但他很平静,他知道此刻自己该做什么,包括绝对不能揭穿是贾维谋害了他。
那时,贾维已身为副门主,有着自己势力,凌云客身重奇毒,活不过三日,若是此刻揭穿贾维的卑劣,他丝毫没有胜算。而一旦贾维撕去伪善的面具,不仅暗影门内自己的亲信死无葬身之地,还会连累窦红娘,自己挚友的唯一的女儿。
最终,凌云客选择了逃遁,他只要远离暗影门,让贾维永远找不到他,永远猜忌他是否还活着,而不敢大肆屠杀异己,他相信贾维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也会好好的待暗影门,待红娘。
发现凌云客逃走之后,贾维勃然大怒,立即派出所有亲信力量全力追捕,直到他们追到秦岭大山,终于失去了凌云客的所有踪迹,即便他再三搜山,也是没有找到,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至此之后,贾维苦练太虚功,也是为了防范凌云客未死而回来与他报仇,可他习练越久,越是发现不对,似乎是这门功夫总欠缺了一点儿自己所不知道的东西,最明显之处便是太虚功总纲上讲需阴阳调和,才可相互转换阴阳二力,却通篇未讲阴阳转换的法门。
练功心切的贾维,便试图采取“阴极者阳,阳极者阴”的这种古老的转换模式,企图达到阴阳转换的目的。这也的确是一个解决办法,贾维试过之后,终于可以随时调换阴阳了,使得他终于踏入太虚功第三重——太虚荒的门径。
可是,越往后习练,贾维身体中的阴阳转换便越发的艰难,及至现在这般,阴阳好似水火不容,越来越无法调和,而他的身体也出现了忽冷忽热的症状,全身各处大穴更是经常疼痛难忍,这时他才意识到,或许自己误入歧途了,可到底错在哪里?他始终不得而之。
贾维不清楚错在哪里?但李承训却知道,他通过贾维双臂呈现的两种不同颜色,来推断他已然走火入魔,并不是没有根据的。
李承训没有内力,便不能再习练太虚功,但其经过易筋经的淬炼,加之红娘关于道家理论的熏染,对这门奇功已经领悟颇深,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了解太虚功的全貌。
他心里非常清楚,贾维一定是不知道太虚功总纲之外,还有一则不言于书,只传于心的秘法口诀,那才是修习太虚功的关键,是真正调和阴阳的法门。他也是在认识红娘后,与其切磋太虚功的时候才得知的。
红娘知道这口诀,是因为其师父凌云客与自己的父亲窦建德是把兄弟,而凌云客在传授红娘武功之初,便已反复让其把这口诀记在了心里,并且要她严守秘密。
那日,凌云客在即将迷失之际,用强大的精神力与意志力,从自己的脑海中淡化了这句秘诀,终使他免于在神魂颠倒之际,把这个练功的关键说给贾维听。
因此可以说,贾维没有秘诀却有**,而红娘有秘诀却因凌云客的突然离去而**不全,唯独李承训机缘巧合,先得**,又得秘诀,可偏偏又失去内力无法习练。
老天真是公平,天道昭彰,不偏不倚,谁是上天真正的宠儿,谁也不知道,但天道知道。
两个人边说边谈,不知不觉便过去了一个时辰,贾维没见回返,却见到铁鞋从大门铁栅栏的缺口处进来,这缺口是方才贾维走时,硬生生用身体把那铁栅栏撞断而形成的缺口。
“大都督呢?”铁鞋猫腰进来,开口便问。
李承训扑哧一笑,“我们怎么知道?”
按理说,贾维午时入魔期已过,他应当回返来处理自己才是,可始终未见其踪影,李承训便猜测其是去军前指挥部队抗击突厥大军了,但现在见铁鞋过来找贾维,可见贾维当是未去军前。
“哼!”铁鞋冷哼一声,眼中突然冒出阵阵杀意,待见到出塞鹰凌厉的目光,才稍有收敛。
“你们大都督要和我言归于好,我们在等他,”李承训看出对方眼中的杀意,出言提醒他。
四虎早早便被贾维安排去守城,因此对于后来发生的事情并不清楚,但对于李承训的问话,他们四虎早已达成一致意见,那就是置之不理。因此,铁鞋背靠在墙上,双目微闭,似乎只为等待贾维。
“嘿,铁鞋!”李承训见他对自己不理不睬,但他还是要逗他说话,因为他很想知道目前幽州城外的突厥大军是个什么态势。
“你们不是抗击突厥大军了吗?怎么?敌不过?来搬救兵了?”
“你们大都督已与我讲和,和我说说情况,或许能帮到你!”
…………
可无论李承训怎样逗弄铁鞋说话,铁鞋就是充耳不闻,他知道李承训狡猾,不愿与他犯口舌。他等了一会儿,见贾维没有丝毫回来的迹象,便又匆匆而去。
第十九章 心理战
李承训暗呼可惜,可也无奈,腿长在人家身上,口也是人家的,人家不理你,你能有什么办法?
接下来,便是无比的沉闷和令人焦灼的等待,有铁鞋的存在,李承训和出塞鹰也失去了说话的兴致.
没有话说,李承训也没闲着,他在思谋稍后如何面对贾维?如何令其救人救己?如何能全身而退?可他身体不适,精神也是不足,而且思绪烦乱,根本无法想出好的对策,及至最后只想出了个见机行事。
不过,无论怎样,他给自己设定的底线坚定不移,那就是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也要挽救那两个兄弟的性命。
随着时间的流逝,李承训和出塞鹰便越发的紧张起来。因为时间每流逝一秒,白将军和铁手鹰的生命健康便流走一分。
方才,李承训只是将他们周身各大经脉重穴封堵住,但那最多能为他们争取两个时辰的时间,而现在,两个时辰的时间已经匆匆而逝,贾维依然还没有出现。
“小,小师叔……”一直守护在铁手鹰身旁的出塞鹰,语音发颤,“他,他怎么突然喘得厉害,啊!他身上的温度又上去了!”
“快,给他们灌输内力,”李承训心知金针失效,却毫无办法,想到唯有如此,才能帮助其抵御伤势,以延缓二人生命的逝去。
可惜的是,现在只有出塞鹰一人,而且她的内力也是有限的,可没有办法,能支撑一刻,便算一个刻了。
李承训和出塞鹰忙将那二人扶离墙面,使其盘膝而坐,奈何他们人事不省,摆布起来也不甚容易。
由于贾维打入白将军和耶律风体内的真气极其强横,已经完全破坏并压制了这两人本身的真气本元,在他们体内形成了二虎相争,而贾维的真气一头独大的局面。
出塞鹰必须全神贯注地抵出自己的真气,以帮助二人去抗衡贾维的那道狂霸真气,“砰!砰”两声,她将两掌分别抵在二人后心,开始为其灌输内力,很快便进入忘我的境界。
搭上这二人体内纵横交错的真气,出塞鹰心中猛沉,她根本无法驾驭其中任何一股力量,唯有寻求自己熟知的铁手鹰的真气,与其合力抗衡贾维的真气。她自己粗略估算了一下,以她的功力,同时为二人疗伤,至多能坚持一刻钟。
“贾维!贾维!”李承训真的急了,他在厅内不停地踱步,口中喃喃自语,及至后来竟然大声呼喝起来。他知道自己败了,终究没有靠过贾维,他沉不住气了,为了兄弟,他输了。
贾维需要他的口诀保命,而他需要贾维的解药保命,他们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同时除掉对方,成为他们各自需要思考面对的问题,而白将军和铁手鹰无疑将成为贾维手中用以制约李承训的砝码。
李承训投鼠忌器,未与贾维相较量,便已经输了一分。
“嘿,怎么不走?”
一道黄色身影闪现,顶盔贯甲的贾维终于出现,他语带调侃,在李承训的大声呼喝中,冷笑着步入大厅。
李承训见之心头一喜,只要人来了便好办,但却脸色铁青地沉声应道:“我身上毒伤未褪,而且我这两位兄弟现在人事不省,都急需你来疗伤,能走到哪里?”
“呵呵呵!”贾维奸笑着回到座位上,一副大局在控的摸样,“你真行,以我推算,他们当在一个时辰前就已死去,现在居然还活着?”
“废话少说,你先救人,然后咱们再谈!”李承训心急,岂容他磨蹭时间。
“不,不,不,”贾维连声说道:“我看咱们还是先谈条件的好,若是条件谈不拢,本都督岂不是白白出手?”
“不,先救人,不然没得谈!”李承训决然地道,谈判决不能开始就让步。
“我可以等,等你想通了再说!”贾维下颚微抬,虚指向正为二人疗伤的出塞鹰三人,“但他们怕是等不得了!”
“少威胁我,我兄弟死了一个,你就永远别想得到我的帮助,反正我也是将死之人。”李承训手心中已全是汗水,这是他与贾维的心理战,谁先妥协,谁将处于被动,所以他必须要挺住。
“一命,换四命,值了,看你狠还是我狠?”贾维恶狠狠地道,他距离走火入魔难以控制还有些时日,所以还可以等,还有机会。
李承训却等不得了,兄弟死了,便无法复生,即便他日后脱身,那也将永远无法弥补这个伤痛。
“好,你说条件!”他退步了。
“你告诉我如何遏制走火入魔,然后我救人!”贾维眸中流光溢彩,好似猎人抓住了猎物。
“那不可能,正如你不信任我一样,我也不信任你。”李承训说的不留余地,这是原则,绝对不能改变。
“那你说怎么办?”贾维知道李承训不会傻到一口答应,他也不着急,他已经占据先机,急的是对方。
“你先把那二人救活,放他们三人走,我留在都督府,告诉你太虚功的秘诀!”
贾维沉吟不语,这可急坏了李承训,他看到出塞鹰已经是强弩之末,在苦苦支撑,似乎随时都可能虚脱而亡。
在武学中用内力为人疗伤,是件极其凶险的事情,除非是施救之人比被救之人功力高出许多,因为在施救者以内力为伤着疗伤时会遇到伤者本身的内力本能的抵抗。
而此时且不说出塞鹰本身功力不及白将军和铁手鹰,更麻烦的是这二人体内还分别有好似冰火一般的截然不同的两股强悍真气,所有这些真气横冲直撞,岂是她出塞鹰能驾驭得了的?
她凭借一己之力,不惜消耗本身真元,强自支撑,这样的后果很严重,会透支她的生命资源。
李承训看着心急,几次想要出口让她停手,却张不开嘴,另一面还要稳定情绪,与贾维周旋,让其看不透自己的底线。
他便强按着性子,对贾维说道:“因为我们都不信任对方,只有利益交换,所以谁先信任对方走出这一步很重要。对于咱们二人身上的伤情来说,这两个人根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不妨你先出手救人,走出这一步,然后我就会告诉你缓解走火入魔所产生的疼痛的办法。而且,我发誓,若是他二人因你延迟施救而亡,我就算死也不会受你威胁,更别说是告诉你**秘诀了。”
李承训面上不急不缓地说完,实则紧张得双手不停地在颤抖,他常用自己缜密的思维谋定而动,从未如此这般处于不受控的境地,用惶恐来形容,丝毫不为过,他不是为自己的生死担忧,而是为兄弟性命担心。
贾维自然不会被他的话所打动,但他有自己的考虑,他思量李承训为救人心切,必会受制于他,若是他此刻不施援手,看着那二人死去,对他其实也没有好处,那他手头上将失去两个筹码,所以这救人还是要救的,只是他在与李承训讨价还价以争取最大利益,现在看来,对方已经退到底线,那他也只得将就了。
“好,我救人后,你立刻要证明自己的确能遏制我走火入魔的势头,并设法减轻我病发时的痛苦,怎么样?”贾维又重复了一遍,这也是他的底线了,没有甜头,他凭什么相信李承训。
“我同意!”李承训毫不迟疑。
贾维这才飞身过去,替换开出塞鹰,盘膝于地,将其左右二掌同时抵在白将军和铁手鹰的后心,冷热两股内力缓缓透出掌心,打入二人体内。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二人同时被他怪异的内力所伤,也只有他可以凭借其体内被一份为二的纯阳和纯阴真气来化解。
比如铁手鹰是被纯阴真气所伤,体内如水冻冰封,贾维将为其输入纯阳真气以中和化解体内寒气。而白将军是被纯阳真气所伤,体内如火烧热熏,贾维将为其输入纯阴真气以中和其体内热气。
贾维渐入佳境,双臂各自呈现不同的颜色,而头顶也是热气蒸腾,以他功力化解那二人危机,轻而易举。
另一面,李承训怀抱着昏迷不醒的出塞鹰,心情焦虑地等待着,他还要恳求贾维救治出塞鹰。
出塞鹰此刻异常虚弱,但最可怕的是他半边身子寒冷,半边身子滚烫,就连他头上的青丝也变了颜色,寒冷那边是纯白之色,而火热那侧则是红黄之色。
“蹬蹬蹬……”
李承训听到奔跑之声越来越近,抬头望去,见还是铁鞋,观其面露焦急之色,心知他是有事情请示贾维,不由心思一动,想要以此试探对方。
“铁鞋,大都督命你们守住边关,如何你总是脱离队伍,往这里跑?”李承训略带调侃地道。
“哼!”铁鞋已然见到此间情形,心知定是大都督与李承训达成了共识,但他不明所以,也不会妄言,只是站到了一边,看样子似乎铁了心要在这里等待。
“铁鞋,突厥攻城了吗?到底他们有多少人杀了过来?大部队行进到了哪里?”
李承训还不死心,又问了几句。可铁鞋就是对他的问话置之不理,无论他说什么,他目不斜视,从而不闻。
第二十章 静谧的疗伤
将近日暮时分,贾维终于收功,缓缓起身,见铁鞋在那里等着他,便问道:“你有什么事情?”
“禀报大都督,在城外挑衅的是红刀头马贼,有万把人,咱们想出城剿灭他们,特来请示!”铁鞋恭敬地道.
贾维一直在处置李承训等人,所以曾给四虎下达了坚守城池,不得出战的命令,现在四虎眼见敌人数量不多,且非是突厥正规军,便有心出城捞上一把,这才急急跑来请命。
李承训是何等精明?仅此一句话,他便察言观色地看出贾维对眼下的军情并不了解,这就说明贾维中午疗伤之后并没有去巡防,那他正午那两个小时会去了哪里?
他分析贾维午后迟到,无外乎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其故意迟到,以掌握谈判先机,若是这个原因,他没有理由不利用这段空余时间去巡防,毕竟守城事大。而除此之外的另一种可能,那就是他走火入魔的程度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需要两个小时来化解痛苦。
“嗯,”贾维沉思片刻,缓缓出言道:“晚上,若是红刀头还在,可以去劫营,但且勿去追击,恐落入敌人的圈套。”
“大将军,”铁鞋略微犹豫,而后目光仰视着贾维,诺诺地道:“探马回报,突厥大军,尚在百里之外,谅这些红刀头也没甚援手,何不一举歼灭之?”他仍不死心。
李承训扑哧一笑,“红刀头也不傻,难道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大军在百里开外,会自己来送死?他们定有阴谋,只是你不知道罢了,大都督令你劫营,也只是投石问路而已。”
这红刀头马贼其实就是突厥人在中原边境埋伏下的一颗钉子,时不时的来打探消息,劫掠物资,而当突厥大军犯边的时候,他们必然会为马前卒。
贾维向铁鞋挥挥手,示意他即刻去安排军事,而后向李承训投去赞许的目光,“若咱们不是敌人,破这区区突厥数十万大军,有何难载?”
说话间,他已来到李承训身前,也不多言,从其手中接过出塞鹰,居然开始为其疗伤。
“嗯?”李承训原以为他请求贾维帮忙,对方定又会讲出一堆条件,没想到贾维这次居然这么主动?看到出塞鹰受伤,没有自己开言,便主动救治。
他不得不怀疑其是否有什么不良居心,可他在旁观察了一阵,并其用功中规中矩,不遗余力,并无异常,遂放下心来。
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李承训见贾维缓缓收回手臂,观其面色憔悴,想是的确是耗费了不少真气,怕还真得恢复一阵。
贾维并未立即起身,而是就地打起坐来,毕竟他先是用力克服了自己走火入魔的痛苦,又先后救助了白将军、耶律风和出塞鹰三人,在瞬间消耗的精力太大,身子极其虚弱。
出塞鹰也并未移动分毫,仍在闭目疗伤,但观其面色红润不少,喘息也趋于均匀,生命体征又恢复到日常状态,只是那半白半红的头发却是无法恢复成往昔飘逸的满头青丝了。
另一侧,白将军和耶律风也在盘膝调整气息,李承训能明显感觉到二人缓慢恢复中的微弱变化,毕竟他们受内伤时间过长,已经伤及脏腑。这也就是贾维这位系铃人出手,凭借自己独一无二的阴阳二气,其他人耗尽真元也是无法令二人起死回生的。
李承训见他们五人全都盘坐于地,各自忙活着调整自己的气息,他左右无事,便开始琢磨起贾维这怪异的武功来,他要从贾维的武功入手,抽丝剥茧的想出能缓解他走火入魔痛苦的办法来,因为他曾答应了贾维,只要其救活三人,便会让他立时尝到甜头。
但他现在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帮其解脱,凌云客的秘籍中未曾提到过,窦红娘也不曾与他谈及过,他所唯一所依仗的,就是自己所领悟的太虚功奥秘,以及从医佛处学来的绝世医法。
贾维现在的武功已经偏离了太虚功很远,或者说,他自创了一门把阴阳集于体内,而又泾渭分明,分做两旁的功夫,这是空前绝后的一个奇迹,当然也是前无古人的一个难题,而这个难题事关生死,就是他体内的阴阳二气不能中和混为一处,迟早便会被阴阳两极牵扯成两半。
李承训帮他想了几个法子,都感觉是杯水车薪,治标不治本,不能从根本处克制他走火入魔的状态,他甚至想到了让贾维从此不再修习内力,可这还是不行,因为他体内阴阳二气的极端对立已经形成,每日都会病发两次,他必须不断的修习内力,来对抗这种痛苦,这是一种无休止的恶性循环,直至病发越来越频繁,而他最终熬不过那种痛苦而亡。
“啊!”想到此处,他不由得心头狂震,“洗髓经!”他想到连自己的绝世武功易筋经都可以被洗髓经化去,那贾维这假太虚功当然也可以被去除,只要其内力皆无,何来阴阳二气争锋的困扰?
不过,他的兴奋很快便被满心的冰冷所取代,他想到贾维做人上人这么久,靠的就是这一身武功,若是被废,那还不如杀了他来得痛快,而这只能作为最后万不得已的保命之法,那到底还有什么办法?或者什么人能解得开这道死结呢?
他脑中灵光闪现出两个人来,一个是号称天下第一侠客,自己结拜大哥虬髯客,另一位是号称圣手佛心,少林寺的医佛大师。
有这两位大师垫底,李承训心中的慌乱少了一丝,取而代之的是希望和光明。不是他非要救贾维,实在是若自己说不出个头头道道来,贾维必不肯饶了他,那厮喜怒无常,他虽未必会拿自己出气,可若随手斩杀他一个朋友,他也将追悔莫及。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出塞鹰最先恢复过来,她毕竟只是被贾维独特的内力侵蚀,在贾维的帮助下,把她体内那股乱窜的真气逼迫出体外,她自然就能把自己丹田内的真气铺排开来。
出塞鹰非常警觉,她知道方才是贾维为其疗伤,因此醒来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快速跃起,同时关注着贾维的动向,还好贾维似乎无动于衷。
她来到李承训身旁,向他使了个眼色。那意思很明确,是否要偷袭正在闭目调息的贾维,然后抢夺其身上的解药,现在生死攸关,道义只能放做两旁。
李承训赶紧摇头,示意她千万不要乱来,他相信这个时候的贾维也是极其凶狠的,爆发起来一定是他们所不能承受的。
出塞鹰虽心有不甘,也还是按捺下来,但却密切观察着贾维,随时戒备着他,她相信李承训的判断,可谁也不知道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状况。
第二个恢复状态的是贾维,他突然双目睁开,眼中精华流转,显然方才消耗过多的真气,已经完全恢复过来,并且充盈到可以发之于体表。
再一次的出人意料之外,贾维起身后做的第一件事情是唤来卫兵,吩咐他们立即置办一桌素宴送到大厅来,而后做的第二件事情便是延请李承训和出塞鹰列席做到客首上座。
既来之,则安之,李承训也不犹豫,与出塞鹰使了个颜色,二人便一同坐到客席之列,无论是李承训还是出塞鹰,经过贾维的救治,虽然已经摆脱方才奄奄一息的狼狈状态,但他们明显精力不够,体力不足。
“无名还是要感谢大都督仗义援手。”李承训落座后,还是稍微客气了一下。
贾维阴阴笑道:“咱们之间就不用来这些虚的了,我做的已经算是到位了吧,现在,你是否也该拿出些诚意来?”
“那是自然,”李承训方才已经想了不少,心中有了注意,见问也不紧张,继续说道:“说实话,你现在的状况,真的是不容乐观,相必你也知道,以你目下的功力,江湖上能同时镇住你体内阴阳二气的高手屈指可数,且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很难指望得上。而且这也是指标不治本的办法,最关键之处是要调和你体内阴阳,使它们水ru交融,合二为一.”
“不错,你所言非虚!”贾维毕竟是武学宗师,道理都懂,只是急功近利导致练功走火入魔,待想回头已然身不由己,为时晚矣。
“你可曾想过,若是当真有人帮你度过此难关,使你体内阴阳融合,那岂非是助你神功大成?这世间有这样的人吗?”李承训又提一问,直指对方死穴。
贾维冷哼一声,“别告诉我,你其实没有什么办法!”
“我有为你保命之法,”李承训总要说出点什么来,不然贾维饶不了他。
“别说用洗髓经洗去我一身功力,若是那样,我宁肯去死!”贾维阴沉沉地看着他说道。
李承训闻言一愣,随即不得不苦笑数声。想想也是,以对方对自己的了解,怎会不知道他的易筋经是被洗髓经化了去的,至今还如残废一般用不得内力。
“既如此,那咱们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当今之世,若论武功,武林七大派掌门根本不足道耳,还得说虬髯客独树一帜,再有就是医佛大师或许凭借其对经脉的了解可以帮到你。”
第二十一章 卖友求生?
一日之内,正午十分阳光最烈,也是阳气最重,因此越是接近正午,贾维的脾气会越发的暴躁,相反,越是在晚间,接近子时的时候,他会越发的安静,这都是他体内那两股无法融合阴、阳二气在作祟,也是他于正午和子时两个极点爆发走火入魔的因由所在。
现在,正值傍晚时分,室外的空气闷热减退,取而代之的是丝丝凉意,贾维身体中的阳火也降低到极致,开始向阴性酷冷转换,此时,正是他身体最舒服到时候。所以,他的注意力很集中,听得也很仔细。
“不错,我也是这样想的,江湖中能帮到我的,也就只此二人!”贾维听李承训提出虬髯客和医佛这两人或可救他与水火,不禁附和道。
其实这二人也是他日夜思量,或能解救自己危难的人,想这世间不会再有第三人有此能为,而他以性命要挟李承训的缘由也正在于此,因为这二人都与李承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若由其开口相求,必能达成他心中所愿。
李承训却摇头说道:“江湖之中藏龙卧虎,难说未有功力更高的隐士,只是咱们指不上而已。对于虬髯客大哥,怕是要请四鹰出面帮忙联络了,不过依虬大哥的性子,他若是过来,不仅不会救你,还会要了你的命。”
贾维知其所言不虚,便沉默不语,眼神复杂地看着李承训,虽未明言,那意思也很明白,是要请李承训出面,想那虬髯客必定会卖给自己义弟这个面子。
李承训也不装糊涂,坦诚地道:“我带你求情是没有问题,但我认为虬大哥?怕你是指不上了。”
他见贾维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心中竟不知怎地升起了一丝不忍,也许是此刻的贾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令人看起来如沐春风,颇具大师风范的样子。
“我认为虬大哥武功虽高,可仍是偏刚猛一路,对你这刚柔并济的内劲,怕是难以处置,何况我听金鳞鹰大哥提过,虬大哥好像已经去了东瀛,这远水解不了近渴,纵使我有心替你求情,也是无能为力。”
“那,那医佛大师呢?”贾维此时心情紧张到极处,即便是一代宗师,神光内敛,可事关生死,也是难以自持。
“医佛大师本身武功高绝,其医道更是出神入化,定当有法子解你于水火。”李承训点头说道,“而且,因其有着菩萨心肠,不忍见来少林络绎不绝的求医者找不到他,他常年不出少林。”
“那,那他会来吗?”贾维也是有此听闻,他本打算亲自带着李承训上少林的,可却偏赶上如今突厥大军来袭。
“足不出户,不代表不能出来,他知道我要死了,一定回来的!”李承训说的很轻松,他相信医佛定然不会见死不救。
贾维脸上明显闪过一丝光彩,“这么说,兄弟你算是答应帮我求情了?”
“嗯,”李承训再次点头,“我的命在你手里攥着,不答应也不行啊。”他故意调侃道。
贾维嘿嘿一笑,“哪里哪里!我那些雕虫小技,医佛大师动半根手指便能破了。”
“既如此,那你现在就给我解毒,省得医佛大师麻烦,”李承训见缝插针。
“这个,还是等等再说吧,”贾维似笑非笑地道:“别怪老哥哥不讲究,我已经做了该我做的事情。”
李承训当然理解,贾维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不过却真想到一事,“说真的,你也别多心,你可曾想过,医佛大师要知道你在幽州杀人如麻的事实,知道你用我的性命来要挟他,他会怎样?”
贾维淡然一笑,“说实在的,我杀人如麻,也是奉旨办事,说我拿你的性命做威胁,也不尽然,圣旨就在我手里,要不要我现在展开看看?”他说完,便从怀中掏出方才未来得急看的圣旨,作势欲拆开来。
“别,不必了!”李承训一边伸手阻拦,一边摇头苦笑,他可不想听这要他命的圣旨。
贾维哈哈一笑,复又收起圣旨,口中说道:“那咱们现在算是君子之交,我丑话说在前面,从今往后,每三天,我给你解毒一次,你可不要让我找不到你?”
李承训眉头紧皱,他们之间说到底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突然间,他心下警觉起来,若是医佛到来,自会为他解毒,那时贾维便没有了可以辖制他的事情,这厮会不会用另外的手段来牵制自己?
正思量到关键处,他却被出塞鹰的话语打断。
“我为质,你给小师叔解毒,放他们走。”出塞鹰已经听了半天,明白贾维不过是要个人质而。
李承训忙说道:“鹰三姐,你万万不可为质,那我成什么人了?”
“那再加上我呢?”
“还有我!”
白将军和铁手鹰已不知何时起身,正向这边走来,他们因为损伤太大,难以恢复如初,所以走的很慢。
“大哥,鹰二哥,”李承训心中欢喜,立即飞身离坐,走快步向他们走去,可刚迈出三步便感觉胸口一闷,头眼昏花起来,他也是几乎死过一回的人,即便其身体素质强悍,也耐不住体内余毒未消。
三人于厅中相遇,俱都热泪盈眶,生死兄弟,不过如此。
贾维见之,心中竟生出一抹妒忌,想他自己这些年拼打,何曾有过这般意义上的兄弟?他所结交的人,都是以利益为纽带,相互利用罢了。
贾维早就吩咐手下清理了三处位置,此时忙令手下兵士将三人扶到客座,又说了两句不疼不痒的客道话。
白将军和耶律风见此情景,大概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但他们不明内里,自也不愿多说,只看李承训眼色行事。
饭食早已准备妥当,贾维见此时人齐,便招呼道:“你们身子虚弱,不适宜荤腥,因此特备素菜,先填补吃些。”
白将军和铁手鹰都看向李承训,他们方才全心投入疗伤,对外界充耳不闻,只是最后听到什么做人质。
李承训等人都是吃了早饭至今滴水未进,又经过如此死去活来的消耗,急需补充水分食物,便向几人点头示意。
“咱们与大都督握手言和,正在谈条件,来,边吃边聊。”说着,他率先动筷,夹起一筷菜叶,纳入口中。
白将军几人经此大难,身体消耗颇大,早就饥肠辘辘,闻言也不再犹豫,狼吞虎咽地大吃大嚼起来。
李承训由于体内毒素未清,导致他食欲不振,吃下几筷青菜,便感觉肚腹胀满,便一口东西也没有再吃。
虽然吃的不多,但他依然没有停筷,目的是在故作闲淡,来掩饰自己苦思脱身之侧而不得的窘态,他不能让贾维看出他心中急切,把自己的底牌堂而皇之的亮出来。
见他们吃得差不多了,李承训的思谋也多少有了些眉目,便对贾维开言说道:“我与你的恩怨非是一日之冰,咱们也不可能去相信对方,不过说实在的,医佛大师到来,必会先为我解毒,那时我自然解脱,你所虑者不过是我不帮忙求情而已,”
贾维未置可否,却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酒,显然是认可了这个说法,也的确是如此。
“我即便现在你身旁唯唯诺诺,若想反悔,到时变卦,你又能奈我何?”李承训眉心一挑,语气决然,虽然声音不大,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大声说话很困难。
贾维怒极,手中不自觉用力,那酒碗咔嚓碎做一团。
李承训所说的情况,是他一直担心的事情,可也是最无奈的情形,若要避免,只有一招,那就是把李承训藏起来,以此来要挟医佛,可医佛是能要挟的吗?贾维虽然狂妄,可也不至于如此糊涂。
且不说医佛能否受他要挟,单说医佛本身的声望,因他普度众生,救人无数,上至朝廷权贵如皇帝,下至贫苦百姓和江湖草莽,莫不对其尊敬非凡,他威胁医佛,那等于是与全天下为敌。
“我可以立誓,请医佛帮你化解走火入魔的痛苦,你索性坦荡放我们走,我们还能配合你驱除突厥人,帮你建功立业。”李承训并未被他骇人的脸色所吓住。
贾维摇头沉吟不语,很明显他不可能把他们都放走,让自己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
当然,李承训也料到他不会答应如此安排,立时又说道:“那让白大哥、铁手鹰和出塞鹰前辈留在这里为质,如何?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虽说出塞鹰主动请缨留下,但她却未想到李承训为了自己脱身竟然真的要将她留下,白将军和铁手鹰也都是一样,短暂的迷茫过后,全都把目光投向了李承训。
“呵呵呵……哈哈哈……”贾维突然狂笑不止,“想不到你李无名也能干出这等卖友求荣的事情?”
李承训淡淡一笑,没有接话,却是在白将军三人面上一一扫过,他眼神所到之处,都有一种掌控一切的气质。
“好,让三弟走,我留下!”
“我们也是,给他解毒,放他走!”
白将军等人短暂的愣怔过后,都明确表态,他们对李承训的信任是毋庸置疑的,知道其必有考虑,必有后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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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东床快婿
李承训要留下白将军、耶律风和出塞鹰三人在都督府,的确有着自己的考虑.
如今突厥入侵,塞外风云际会,正是其可以大干一场,提振威名,扩充实力的好时候,所以他必须要想尽办法离开都督府,回到大青山,亲自指挥山上的兄弟们。
但自己要走,必须得解毒,而贾维自是不肯,无非是因为李承训是他的人质,现在他让白将军三人替换自己做为人质,以三抵一,贾维同意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留下那三人,他是这样想的。首先对于自己身上的毒伤,只要毒性驱除干净,便无大碍,在哪里养伤都不成问题,而白将军等人却不是这样。
他们受的是经脉内伤,需要精心的看护与调养,在大青山的气候和饮食的条件下,是极其不利于他们休养的,这样一来,反不如把他们留在都督府里,在那里,他们作为维系贾维生死的人质,必然会得到精心的照料与恢复。
这一想法,是经过李承训权衡利弊,深思熟虑过的,只是尚无暇与白将军等人商量,相信自己稍后解说清楚后,他们也自会愿意留下。
“哈哈哈哈!”贾维又是一阵大笑,向其挥手道:“我贾维纵是愚钝,也不至于如此糊涂。你把这三个烫手的山芋仍给我,让我费尽心思的照看他们,倒时你再设法将他们弄走,让我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被贾维一语道破玄机,令李承训终是无力回天,遇到这样的对手,真的很辛苦。
“唉!其实非是我不肯留下,实在是我留下无益,如今突厥大军在外,我大青山上群龙无首,我很担心自己的心血付诸东流,所以才一力要回去。”李承训可谓是说了大实话,因为他已经没有了任何办法。
他不好受,贾维更是难做,其实无论李承训在与不在幽州为人质,他都会面临一个医佛到来后,李承训食言反水的可能,若是这样,他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大厅内突然间没有人再开口说话,气氛异常沉闷,厅外的夜幕也格外安静,偶尔会听到几声虫鸣,却成了这厅内厅外的调节剂。
其实包括贾维在内,每个人都很疲惫,都是折腾一天了,可这谈判没有达成一致,大家的心里都不安生,怕是夜晚睡觉都难以踏实。
贾维又与李承训对上眼了,这也是一种无声的较量,这时候就看谁的思维快,反应快,能破解谈判僵局了,但明显主导权在贾维一方,因为若要比谁先死,当然还是李承训死得快些。
忽然,令人不解的一幕发生了,贾维明显显得焦躁起来,他的手在极其不自然的敲打着椅子上的扶手,脸上泛起一种奇特的光彩,忽而惨白忽而火红。
李承训曾一度认为这他走火入魔即将发作的前兆,但见其狠盯着自己的眼神中,竟有一抹难得一见的平静,便否定自己的这种猜测。
“我可以给你完全解除毒性,也会放他们三人走,当然他们三个愿意在幽州养伤,我也会尽心招待,但你需答应我一件事。”
贾维深深的吐了口气,很明显,所有人都看得清楚,同时那某种那奇特的神采也渐渐隐退,又恢复了往昔的沉稳。
“什么事,你说?”李承训心中一动,他知道贾维不可能如此大发善心,必是有一件极其艰难的事情要他去完成,但他猜想不到还会有什么?比把自己的性命交在对方的手里更难?难道他要以自己的几位夫人为人质?那是万万不可的。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贾维开口说了六个字,好似一锤闷雷,擂翻了在场所有等人。
贾维非常平静,一字一顿地道:“与我女儿结婚!”
“什么?”李承训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你,你的女儿?”
“不错!我女儿!”贾维又重复了一遍,这次嘴上居然挂着笑意。
“你什么时候有的女儿?”李承训有点泛懵,按说人家贾维也五十多岁了,有女儿很正常。
“我怎么就不能有,只不过他一直不在我身边而已!”贾维表现出了良好风度,有问必答,好歹这也算是在招婿。
“怎么可能?”李承训还是不相信,“你说,把你女儿嫁给我?”
“不错,是把我女儿嫁给你!”贾维毋庸置疑。
“咱们可是不死不休的仇敌!而且,我还是皇帝钦犯,你药把自己的女儿推到火坑里?总得给我个理由?”李承训十分不理解,贾维难道为了活命,竟这般狠心?
“咱们是仇敌,不过说实话,你在塞外的口碑比我好,把女儿嫁给你,也没什么说的,至于钦犯一说,那要看怎么说,大唐之内你是钦犯,大唐之外,谁管得了你?你不妨考虑考虑!”贾维还真是苦口婆心起来。
李承训混身上下竟透过一丝凉意,且不说贾维的女儿会是怎样的人?也不说娶了她如何与自己的几位夫人交代?单说这贾维把女儿嫁给自己的用心,便恨只得好好商榷一番。
贾维嫁女,除了让自己死心塌地的帮助他去除走火入魔之患,不排除还有其他的用意?比如此女随他回大青山,会否会成为自己的家贼,而成为贾维的内应?再比如,此女会否在自己达到救治贾维的目的后,非常便利地除掉自己?这分明就是个美人计吗?乖乖,这个媳妇可不能娶,狼养的狼崽子更狼。
“不,这绝对不行,我已经有了四位夫人,够了!”李承训未及深想,便感到种种不妥,因此果断拒绝。
“哦?”贾维也颇感意外,“小女从小拜在高人门下,武功怕是在座之人未有能敌得过的,至于相貌嘛,也还说得过去,你居然拒绝?”
“呵呵呵,”李承训苦笑道:“还是感谢大都督看得起我,不过我觉得还是不要把令千金,牵扯到咱们的恩怨中来,免得她受到伤害。”他这也是真心实话。
“哎!”贾维慨然一叹,“我这也是无奈,正如你所说,医佛大师过来后,你若变卦,我如何防范?”
“就算你把女儿嫁给我,我一样可以变卦,那你又能乃我何?”李承训立即说道。
“你不会,你不是我,你爱惜名声,只要你与小女大婚,天下皆知你是我的女婿,也就无所谓我威胁你,反而是你要帮衬我了!”贾维说的很认真,竟有一种生怕李承训不答应的神色表露出来。
“你难道不怕皇帝降罪?”李承训又想出一个托词,“你是朝廷封疆大吏,我是一个反贼钦犯?”
“怕,但我更怕死!”贾维针锋相对。
“不行,我不能娶他,你不能强人所难,大不了我在幽州不走就是!”李承训不得已只得放赖。
“晚了,你现在不答应也不行,除非你死!”贾维嘴角竟然掠过一抹笑意,“咱们事不宜迟,明日我便准备,三日后为你们完婚!”
“你,你若这样,休怪我无情!”李承训钢牙一咬,豁然起身,“既然你不在意令爱的幸福,我又怕甚?嘿嘿,到时候你可别后悔!”他故作无耻,放出这些狠话,希望贾维能够改变想法。
贾维心狠手辣,岂在乎李承训的威胁?他同样起身,目光阴狠地盯着李承训,“可以告诉你,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对她疼爱非常,她若是不开心,我会郁闷好几天,她要是不幸福,我会要了你得命,至于我的性命,反正还有些日子,足够拉人给我陪葬的!”
“砰!”李承训颓然坐倒,他明白贾维的意思,他必须娶他的女儿,还必须对他女儿好,当然,如何挽救自己“老丈人”的事情,那是傲天鹰请医佛回来之后的事情,这期间还可能发生很多事情,包括自己稍有不慎,便会稀里糊涂的被这父女给害了。
“来人,”贾维不再与他多说,喊来手下,让他们安排众人下去休息,他倒不用担心防范他们逃走,因为李承训身体里的三日红毒药未解,哪也走不了。
“反正我不同意!”李承训见贾维说完抬步边走,连忙呼喝道。
然而贾维根本不搭理他,直接走出了大厅,他要去安排铁鞋等人夜晚去劫营的事情,还要再去防线上巡视一翻,因为子时将近,他必须要先睡一会儿,否则如何挺得过子时病发的痛苦?
李承训回到房间,他心思烦乱,坐卧不安,尽管身体疲惫不堪,却一点儿睡意都没有,他一定要思谋出来一个脱身之计,绝对不能按照贾维的步调,让他牵着自己的鼻子走。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想睡,睡不着,可实在是架不住身体的疲劳,以及思维上的疲惫,在昏昏沉沉中,李承训似乎还是睡着了。
他梦见了狞笑着的贾维,梦见了无忧、红娘、雪儿,公主,还梦见了一个长相恐怖的女人,居然还梦到了皇帝?长乐公主?
总之是是乱七八糟,一塌糊涂,但他又感觉自己似乎没有睡着,偶尔还会思索一番如何离开都督府?又会考虑如何为贾维去处走火入魔的痛苦。
就在他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的半梦半醒之间,他好似听到有两声细微的敲门声。
“谁?”他从床上坐了起来,强自打起精神,确认的确是有人在轻微的敲门。
第二十三章 深夜来客
听到敲门声,李承训轻身下地,身体靠在门旁墙壁上,又问了一句,“谁?”
“是我!”门外传来的竟然是出塞鹰的声音.
李承训闻言心情一松,立时动手她打开房门,“鹰三姐?”
出塞鹰穿着一身夜行锦衣,笑着解释道:“我猜你也是睡不着,可又担心你睡下,所以敲的声音很轻。”
“快,进来再说,”他把出塞鹰让进门内,正见一队例行巡逻的士兵从其门前经过,但却没人来找他们麻烦,心里竟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关好房门,把出塞鹰引到桌旁坐下,才问道:“我没事,鹰三姐,你有什么事吗?”
“嗯!”出塞鹰皱着眉头道:“早些时候,我出了趟都督府,竟然没人阻拦?真不知道这贾维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你出府干嘛?”李承训奇怪地问。
“一来试探贾维对于咱们的防备程度,二是去探听下官军城防的情况,我知道你想知道这些。”出塞鹰喝下李承训为她倒的一杯清水后,回答道。
“哦?”李承训突然眸中增亮,赞叹道:“三姐想得真是周到,那结果怎样?”
出塞鹰摇头苦笑,“贾维对于咱们似乎是完全不设防,不仅任由我自由出入,还令那些兵士还以礼相待,看来,他对你这个准女婿还真给面子!”
“得了,三姐莫要再取笑于我,我都快愁死了。”李承训愁眉不展,唉声叹气,“贾维这毒药的确奇特,凭我所学也解不了这毒,正因于此,他才吃准了咱们不敢妄为,自然也故作大度地放任你们轻松自在。”
出塞鹰见他一副苦瓜脸,也是摇头暗叹,便转开话题,讲了她探听到的到目前为止,关于幽州城内外的状况。
兵临城下的的确是突厥先遣部队红刀头马贼,他们的据点距离幽州城不远,但也不是说到便到,可以神鬼不知的到达幽州城下的。
且不说贾维在马贼们的据点附近安插了暗哨,单说自从他得知突厥大军正向幽州靠拢以来,他在各地沿途布下的暗哨,也足可以掌控草原上任何风吹草动。
但奇怪的是这些暗桩、斥候、探马没有一个人回报说这些马贼们来攻城了,贾维怀疑这些暗桩都被这伙突厥人给做了甚或是有的被收买了,这说明什么?暗桩不暗,很可能是军中出了叛徒,他已令金甲调查此事。
红刀头马贼这次全部出动,大约有一万余人,他们个个高头大马,器甲精良,显然是被突厥大军武装过的,他们趾高气昂,耀武扬威,在幽州城下整整叫骂了一日,日暮时分才安营扎寨。
对于马贼们营寨,出塞鹰站在幽州城墙上好一阵观瞧,连她都觉得嗤之以鼻,更别说像杀狼四虎这些在军旅中打滚的将领了,这也是铁鞋两次急急求见贾维的缘由。
安营扎寨很有说道,比如要有寨门,要有守卫,要排成阵型,要有四通八达的通路等等,而这些红刀头马贼则是寻到哪里便是哪里,一堆一块,乱七八糟,这若是幽州铁骑冲杀过去,他们本身就得自相践踏起来。
不仅如此,这些马贼们的营地里还是灯火辉煌,杀鸡宰羊好不热闹,完全把这幽州城外当做了自家山寨。至于官军这边,兵士已接到劫营的命令,只等得夜半三更,人最困马最乏的时候,好去劫营。
出塞鹰讲完了他所了解的情况后,有一个疑问却是始终想不通,“小师叔,我不明白如此战力,这些马贼们何敢如此张狂?”
李承训沉吟道,“红刀头再傻也不会如此,我猜测这是他们的诱敌之计,不过做的有些太过明显了,贾维不可能上当。”
“诱敌?可突厥大军据此尚有二百余里?”出塞鹰说出心中疑惑。
“突厥马匹健壮,骑术高超,一日间奔袭百里不成问题,这红刀头向回跑,突厥大军向前进,若是官军追杀得兴起,随到两军交接处,怕是官军也不好脱身。”李承训继续解释道,可他心中也有些疑虑,“对了,红刀头安营扎寨的地方距离幽州多远?”
“十里左右。”出塞鹰打探的可谓详细,毕竟捕快出身,探查细致已经成了她的本能。
“这就对了!”李承训解释道:“十里地的距离,足够马贼们找到自己的马匹跑路了!”
“可是贾维若不上当,他们岂不是白忙活了?”出塞鹰笑着问道。
“计谋便是这样,上当最好,不成功也罢,总会一计不成,二计又起。”李承训说着,打了个哈气,他这倒非是再下逐客令,而是与出塞鹰说了一会儿,心情好多了,这人一放松,困倦自然便不听话地袭来。
出塞鹰见他如此,笑着劝他早些休息,便起身准备离开,而李承训同样报以微笑,则反复叮嘱她,后半夜且莫再去打探官军劫的事情,毕竟出塞鹰白日里也伤了元气,需要休息,而劫营的事情,天明自然见分晓。
出塞鹰点头答应,就在她在出门之际,却面带,终还是停步,又问了一句,“对于贾维嫁女的事情,不知小师叔想如何应对?”
李承训一听这个就头大,脑袋里立时搅成一锅,浑浊一片,于是摇头苦笑道:“铁定是不能娶,我再想办法吧,反正算上今天,还有两日的时间。”
出塞鹰好似颇为同情他,叹息着问道:“我也顺便为你打探了一下这位姑娘的情况,你可想知道?”
“鹰三姐,你饶我了吧,我刚想睡会儿,咱们明儿个再说!”李承训心烦意乱,搞得他睡意又减了大半,这次真的下逐客令了。
出塞鹰皱眉也不是,掩嘴偷笑也不是,就这样被他推搡了出去。
李承训回身坐到床边,心中却是颇为感动,感动这位鹰三姐知他惦记前方战事,特别不辞辛苦的去打探来,而且其心细如发,竟然连贾家小姐的事情也做了探查。
李承训困了,却睡不着,这种失眠的痛苦,只有失过眠的才能体会,总之是坐卧不安,心神不宁。
“噗!”
恍惚间,他听到窗纸猛然破开的巨大声响,随即便见到一个黑影破窗而入,那人来势甚快,显然武功不弱,竟然一柄长剑直取他脖颈。
他想施展百兽拳,却心有余而力不足,毕竟今日在阎王殿上走了一遭,身子虚弱,且体内毒气未祛,若是再勉强用力,毒气趁虚而入,遭罪的还是他。
有鉴于此,李承训索性不躲不闪,反而恭恭敬敬地对着这刺客行了一礼,“李无名见过贾小姐!”
那柄长剑在距离他顶门寸许的时候,定格不动,“你倒有些小聪明!”果然是女子清脆的声音。
李承训行过礼后,抬起头来,暗黑之中,来人背靠月光,他看不清对方容貌,“在这铁桶似的都督府内,能来去自如的刺客,怕是不多,而我李无名在幽州城内除了大都督,没有什么仇人。”
聪明人点到即止,他相信这位贾小姐是聪明人,便住口不言,其实他还有一点能断定她是贾小姐,那就是他虽看不清样貌,却看得见身形,见其纤细柔弱,分明是女子形态,而他的仇人中几乎没有女人,综上几点,他百分之九十九认定是贾小姐无疑。
若不是万全,李承训怎肯冒如此风险?
这女子正是贾维的千金,贾墨衣,她是晚间的时候,听得嘴碎的丫鬟说白日里大都督已经把她许配了人家,而那人不仅是盗贼,还是钦犯,更是大都督的仇人。
这一下可气炸了贾墨衣的心肺,可她细问之下,那丫鬟竟再也说不出什么来,因为这丫鬟也是听守卫的兵士胡乱议论听来的。
贾墨衣立时去寻找他的父亲,结果被告之其去巡城未归,他一面在其父的房门口等待,一面命人寻来白日里在大厅内值守的守卫,询问详情。
守卫知道贾墨衣的脾气,自是不敢有所隐瞒,自然把自己白日里看到的,他能记起来的全都说与了她听。
她越听越是心惊,越听越是心凉,她不愿意相信一个现实,就是他的父亲为了自己的性命,把他唯一的女儿作为人质,作为交换的工具,“卖”给李承训了。
她苦在父亲的房门口等到夜深,也不贾维的踪影,心知父亲定是又去那人迹难寻的地方缓解痛苦去了,只得极其悲伤,寞落的返回自己房间,把自己关在里面,蜷缩在床头一角,吧嗒吧嗒地的掉下眼泪来。
她知道父亲习练太虚功走火入魔的事情,也曾请教过自己的师父可有法化解,她得到的答案与贾维今日得到的答案一般,非是医佛不可。
这次回幽州,她本是想见父亲一面后,就去少林寺,无论如何也要请得大师来幽州为父亲疗伤,可未料到竟然横生出如此枝节来。
一想到自己的父亲为了去除体内的魔障,竟然要把自己嫁给她并不爱的人,这让她怎能不悲伤?怎能不痛苦?怎能不痛哭流涕?
可哭过之后,冷静下来,她又能怎样?难道拒绝婚事,任由自己的父亲每日在痛苦煎熬中死去?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第二十四章 婚姻做赌
贾墨衣并非是贾维与那位冷血的贾夫人生的女儿,而是贾维在三十岁时与自己的原配妻子生的孩子.那位夫人虽非出身于名门望族,但他们夫妻却是真诚相爱的,可惜的是这个女人在生小墨衣的时候,便难产死了。
贾维悲痛之余,便把全部的爱都灌注在自己的这个宝贝女儿身上,可那时正值唐初动荡时节,他跟随凌云客投奔在窦建德的手下,组建暗影护卫,也就是暗影门的前身。
因其公务繁忙,而且危机重重,万不得已,在凌云客的安排下,他把小墨衣送到了一位隐士门下,修身练武。
所以,这个小女孩始终在众人的视线之外,只是近年来,贾维走火入魔越发严重,思女心切,才托人让墨衣常回来看他。
“我是不会嫁给你的!”贾墨她总算开口了,她面对着这个父亲许给自己的未婚夫,很是纠结,她真恨不得一剑结果了他,一了百了,可万一自己请不动医佛,还当真要靠这个人出马。
李承训笑道:“我也正有此意,不如你劝劝令尊?劝他收回成命,咱们另谋出路?”
“有什么好笑的?”贾墨衣语气森冷,“我自会相劝,今日来此,是要警告你不要有非分之想,我即刻便会动身去少林请求医佛大师来医治爹爹的伤势。”此时她已收起长剑,其实杀他根本无须用剑。
“别!”李承训一听就急了,可他话音落点,便敏锐地感到漆黑之中,一道劲风向自己咽喉扫来。
这可不能不躲,他一招忙蛇式撤步,同时连连摆手,“别,别,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
“江湖传闻的百兽拳,果然有些意思。”贾墨衣来自江湖,自然对李承训了解不浅,见说,又定住身形不动。
李承训未想到自己一直到处逃命,却也有了些威名。不过,他担心这女人继续发飙,也只得把语气降温,说道:“我的意思是说,你若走了,你父亲断然不会给我解药,万一战事纠结,他顾不上我,那我岂不是随时都可能死掉?”
“哼!”贾墨衣冷哼道:“你以为就算咱们成婚,他就能给你解药吗?”
“他不会给我,但一定会给你,这样我便多了一条生路。”李承训从心底里不愿意娶这个女人,可又实在担心这没谱的贾维没准哪天病发死掉,自己哪还有命等到医佛来救他?这就是他左右为难十分纠结之处。
“你什么意思?”贾墨衣口气阴冷,带着怒气,而且是明显再强忍着的怒气。
她早就听闻李承训是一位连皇权都可忤逆的特立独行的人物,对其虽无甚好感,但也没有什么反感,但自从听说父亲把自己许配给他以后,心中竟有种说不出的委屈和恨意,也不知这是对父亲的无可奈何的恨意,还是对李承训扰乱他生活的恨意,总之是突然间,对李承训生出了无尽的反感与厌恶。
她从小被父亲疼爱,被师傅疼爱,也是集万般宠爱于一身的,怎肯委身于一个有着四个老婆的人?而且这人还是父亲的仇人?
“其实我答应了令尊,说请医佛前来为他疗伤,便不会食言……”
“你就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贾墨衣打断他的话,冷笑道:“你也曾答应与我父结拜,结果还不是骗了他?”
她对父亲关怀备至,即便那件事情贾维觉得丢人责令不许外传,可当大小姐亲自询问的时候,那些知道内情的亲兵,还是告诉了她。
“那不一样,”李承训赶紧解释道:“一来我们尚未磕头结拜,二来是你父以死相威胁,难道要我如此引颈就戮吗?”说起这事,他还一肚子火呢。
“行了,不与你说这些事,说,你可有办法令我父收回成命?”这才是贾墨衣到此的真实目的,她知道李承训杀不得,而她又不想嫁,只有另想他法,把这事完美解决掉。
李承训摇头苦笑,“令尊担心我临时变卦,所以执意要以联姻的方式昭告天下,来制约我,说实话,这的确是个好主意。”
“哼!”贾墨衣冷哼一声,她来之前已经想了很多办法,似乎都不可行,而父亲牺牲自己的这个注意,平心而论,对于钳制李承训这样一个由身份的人,还真是一个可行之策。
因为无论是基于贾维对李承训的信任度,还是李承训对贾维的信任度,这二人绝对不可能达成君子之交,而且都希望对方的把柄在自己手心里攥着,就不可能有办法使得他们共赢。
而她作为两人的桥梁,一面是自己的父亲,一面是自己的“夫君”,或可化解这种信任危机,当然,期间的风险也很大,那就是李承训得了便宜不领情,但贾墨衣不怕,她的武功和她的炼毒本事,足可以对付李承训。
贾维不会把自己的爱女仍到火坑里,而是要结结实实的坑李承训一把,他的女儿他清楚,脾气执拗而且喜怒无常,李承训若感惹她,准定吃不了兜着走。
李承训见她冷哼一声,便不再开口,明显是她知道自己说的有道理,便继续说道:“不如,不如我们假成亲?”
他说完,停了一下,见对方没有动静,才敢继续说道:“这样,既解了你父亲的心疑,又解了我的顾虑,你做天秤平衡两端,我发誓一定对姑娘守之以礼,不存非分之想,只是这样一来,却是可能辱没了姑娘名节!”
“哼!”贾墨衣冷哼道,“本姑娘岂在乎他人说法?”
说完又是片刻沉默,李承训知道她是在思考,便也不再出声,这事儿他办得有些不地道。
古代女人重视名节,无论你是真结婚,还是假结婚,一旦昭告天下,贾墨衣的清白便是没了,自此她便不再是闺阁待嫁的少女,而是为人妻妾的少妇了,就是死了进棺材,他也是李承训的人,当然,这是在李承训不写休书的情况下。
李承训知道自己提出假结婚,非常的不厚道,他强迫告诉自己,“无毒不丈夫”,不如此,他很可能在纷繁的战乱中由于贾维的疏忽而死于非命。
“你敢娶我?”贾墨衣冷冷地道:“莫要后悔!”
李承训见她语气虽冷,却是平静,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却暗自后悔起来,为何方才不听听出塞鹰讲讲关于这姑娘的事情,这下可好,不知她的底细,可听这口气,却绝非善良之辈。
“没办法,先保命要紧,我相信,我的人格魅力可以感染你……”对于有四个女人的男人来说,李承训从来不乏于应对之法,也有足够的脸皮。
“不要脸……”贾墨衣打断他的话头,却懒于再与他废话,纵身从窗口跃出,消失在夜色中。
李承训深深呼出口大气,看来也只能如此了,明日答应贾维这桩婚事,但前提是需要把解药交予贾墨衣备用,而他以后只从墨衣这里收取解药,想必贾维能够答应。
既然迈出了最为纠结的一步,李承训的心情一放松,这困倦便袭来了,可是眼看天边已露白,但他还是决定睡一觉。
这觉睡下没多久,正在稀里糊涂之际,他便被兵士的砸门声给吵醒,只得踉踉跄跄地下地开门,许是白日里身体受到太大的伤害,现在他感觉到身体酸痛难忍,亦或是体内余毒作祟,他就不得而知了。
是贾维有请?难怪兵士会如此客气,还懂得敲门?但这些礼貌也是很有限度的,那些来“请”他的官军,嫌他走得磨蹭,不得不给他加了许多力道,几乎是推搡间把他带到了都督府议事大厅。
昨日的会客大厅已经被贾维武装成中军大帐,那摆于两列的席位已被撤去,取而代之的是猎猎战旗和兵戈甲韧,在大厅中间有一个巨大的沙盘,上面山岭成堆,星罗棋布。
在沙盘的周围,包括杀狼四虎在内足有十多位将领,一个个精神抖擞,面貌庄严。贾维正和他们商议着什么。
“大都督!”李承训被兵士带到沙盘前,微一抱拳,开口道。
虽然皇帝已经把他定位钦犯,但他可不能以钦犯自居,那样可是没法带队伍的,但他却不妨以驸马的身份行事,可驸马没有实权,见到大都督还是要行礼的,他也只能做到如此礼数了。
“昨日与你所言,可考虑得清楚?”相比于军事,实则贾维还是更关心李承训是否同意做他女婿这事儿,只是此时不便详问。
李承训当然明白其所指,点头道:“既然有此化干戈为玉帛的机会,无名何乐而不为呢?”
贾维面上一喜,已了然于胸,其实他料到李承训已无路可走,必会答应,只是未听他亲口应允,始终心中不托底,此时见说,哈哈一笑,令人看座,然后说了句,“好,咱们先谈公事”
李承训欣然入座,表面上看起来坦荡轻松,实则内心多少有些紧张,他在与贾维博弈,而这次是用自己的婚姻、性命做赌注。
贾维先命铁鞋与他讲了昨夜官军偷营劫寨的经过,以及现在众人对于战事产生的分歧,并说想听听他的意见。
第二十五章 军情紧急
关于昨夜的突袭,李承训从诸位将官的脸面上便可以看得出来,并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战果,果然,负责带队劫营的铁鞋讲了具体的情况,应证了他的猜测.
说起来也很简单,就是官军昨夜派出一只五千人的队伍直冲红刀头营寨,可是杀到那些马贼营垒的时候,却发现那里只有数十个马贼,尽数被他们斩首后,他们继续追击了大约五十里地,想到大都督嘱咐不许孤军深入命令,这才回返。
贾维对于幽州的战事可谓殚精竭虑,下令只要是前线来报,不分时间,不分场合,都要第一时间奏报于他,就在方才,他刚收到前方探马的急报:说是突厥大军昨日连夜行军,距离幽州城已经不足百里之地,而且这大军是分三路而来,除了直奔幽州这支队伍外,还有两支,一支已经攻陷平洲,一支正在围困云州,眼看将对幽州形成夹击之势。
这令他大吃一惊,相较于突袭红刀头马贼失败,这才是真正的问题所在,但他不清楚自己构筑的塞外暗探网络,为何没有能够提前预警?他一面令负责斥候工作的铁鞋彻查,一面聚将商议十万火急的军情。
目下,众将官争议之处在于,一些卫府将军主张派出主力部队,迎头痛击中路来犯幽州之敌,破使敌人三路合围之势瓦解。而以金甲为首的杀狼四虎主张固守幽州的同时,分兵去解云州之围,因为突厥大军若再攻陷云州,便可通过平、云二州直接插到幽州后方,从而使幽州成为一座孤城。
贾维觉得这两个策略各有利弊,但他更倾向于后者,因为突厥铁骑一贯的策略是抢人掠物,非是攻城略地,贼人若把幽州前后翻了个个,搞得鸡犬不宁,即便幽州不失,他作为镇守云幽边镇的最高长官,也是失责之罪,论罪当斩!
他一大早把李承训召唤来的目的,就是希望听听他的见解,毕竟在大青山,李承训可谓是给贾维生动地上了一课,令他永生难忘。
李承训听完详情后,扑哧一笑,“大将军真想知我所想?听我所言?”
“是!”贾维似又恢复往日儒雅的面目,那光头看起来也不那么讨厌了。
“好,那请大都督先斩杀铁鞋,以明军纪!”李承训轻声笑答。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尤其是铁鞋,他“嘡啷”一声抽出腰间母剑,跨前一步,面对李承训吼道:“大胆反贼,尔作死不成?”
他昨日白天在外护城,晚间又忙于劫营,别说是他,就是四鹰也不知贾维对李承训有嫁女之意,早已对其换了一副面孔,而知道详情的,只有当时出入厅堂的寥寥几个贴身近卫而已,他们自然不会去四处乱说。
“铁鞋,不得无礼!”贾维出口喝道,这若是换做其他将领在他面前如此,早就不是这个态度了。
“大都督,”李承训并不看铁鞋,而是看向贾维,“国法军纪,容不得半点疏忽,此贼不严惩,必将导致军纪败坏?何以带出好兵?何以提振士气?”
“你胡说八道,”铁鞋虽然身材矮小,但其身板挺直,如今一身铁甲在身,颇具威严,此时情急,更加形似恶神,“你信口雌黄,不知所云,”
“住口,”贾维又一声喝打断铁鞋,沉声道:“无名,铁鞋如何违反军纪?你又如何知晓?”
李承训淡然道:“他杀良冒功!”
“你胡说!”铁鞋断喝,眼中凶光大炙。
“我胡说?”李承训微微一笑,转头看向铁鞋,他敢这样说自然是有所依据,但也只是猜测,他要看着铁鞋的脸色以及眸中有无特别的变化。
“李无名,你证据何在?要知道军前诋毁大将,扰乱军心,罪不容恕。”贾维口气平稳,看不出心中所向。
“我想请问铁鞋将军,为何敌方一万人的大军消失不见,却留下这数十人任你宰杀呢?”李承训一针见血地指出最不合常理之处。
“那,那或许是他们来不及撤走之人,或者是留下守营之人,我怎么知道?”铁鞋依然吼声如雷,好似自己被冤枉的狠了,有些歇斯底里。
“那可是一万大军啊?全都不见踪影,难道他们就带不走这几个人吗?”李承训说话间把目光投向贾维,“大都督,突厥人是不是脑子坏了?留下这数十人给铁鞋将军斩杀?”
“李无名,你不要欺人太甚,他们为何留下,我怎么知道?你又没有亲见,你又知道些什么?”铁鞋说不过李承训,只能出言指责他。
“铁鞋,到底昨日突袭,是怎样的情况?”贾维见李承训说的不无道理,便心中气恨铁鞋无用,有心替他开脱一下。
“大都督,属下,属下确实不知啊!”铁鞋情急,就要下跪,可甲胄在身,根本跪不下去。
“铁将军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其实答案很简单,”李承训仍是一脸淡淡的笑容,“答案是铁鞋勾结突厥人,所以突厥人送给铁将军这一份功劳,帮助他在大都督面前取得好感,否则何以解释这些本可以走,却未走的人的存在?”
“一派胡言!”铁鞋怒了,他再次拔出腰间母剑直奔李承训刺去。
“老四,”金甲立刻横在铁鞋身前,夺下他手中的长剑,“不得无礼,一切但凭大都督做主。”
贾维脸色铁青,他相信铁鞋不会背叛他,但心中也存疑虑,为何这数十人一个活口也没有?多半是怕自己审问他们时露出马脚,再见李承训咄咄逼人,而铁鞋却难以自圆其说,看来这家伙多半真是杀良冒功了。
现在所有人都看着贾维,等待他的裁决,而贾维却委实难以决断,那毕竟是自己的爱将,“李无名,这一切都是你的猜测,不足为凭,这事休要再提,咱们还是议一议如何对抗突厥这三路大军吧。““大都督,拘问几个随他出征的兵士即可得知真相!”李承训还真是很,似乎要赶尽杀绝。他察言观色,见这句话说完,那铁鞋的脸立时便绿了,不由得心中暗道:看来我所料不错。
奈何贾维就是想息事宁人,安抚道:“无名,此事容后再议,来,你说说如何破这三路敌兵!”
贾维对李承训的口气,乃至看其的眼色,都与之前对其恨之入骨的形色大不相同,包括杀狼四虎在内的所有人心中都迷惑不解,他们互相对视一眼,便知道在场的人没有知道内情的,不由得更加疑惧,这?真是他们的大都督吗?
铁鞋勉强算是躲过一劫,冷汗出了一身,这杀良冒功的事情,他的确是做了,那数十人都是附近的牧民,被他命人杀了拖过去的。他知道是大都督帮他解围,心中感激,打算散会之后,便亲自向大都督请罪。
李承训见贾维转移话题,知道是其心疼徒弟,也不再多说,这一下马威算是起到了作用,同时也给了贾维一定的暗示。
他现在与贾维的关系很微妙,既是以生死互相制衡,又是以权谋互相利用,现在又多了个靠亲情互相维系,这里出路很多,岔路也很多,两个人纠缠至今,也都有些茫然失措了,可以说迷失了方向,而现在则是更加糊涂了,但有一点二人都是一般的警觉,那就是千万别被对方友善的假象所迷惑而掉以轻心。
“大都督,我认为万不可以派兵救援云洲!”李承训分析道:“突厥人围困云州,必然会防止大唐骑兵救援而有所布置,咱们若是派兵前去,定然会中其下怀!”
“大都督,敢问此是何人,有何权利参与军事?”说话这人叫史大可,他是建议固守幽州的卫府将军中,唯一主张分兵解围云州的人,看来官职不低,当是将军一职,但他还有一个身份,便是主管斥候工作的铁鞋的副帅。
贾维闻言,面上一寒,“他是当朝驸马,朝廷五品大将军,怎么?他参与军事,你又何意见?”
在场众人一听贾维这口气,都是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心中统统有个疑问,那就是这李无名昨日还是大都督咬牙切齿的仇人,是朝廷要绞杀的钦犯,怎么一日之间便成了坐上宾?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昨日至今他们都忙于战事,哪里了解发生在都督府的那场惊心动魄?
贾维见众人都是表情古怪,面面相觑,便哈哈一笑,随即露出一副少有的春风和煦,“哦,不怪大家,责任在我。”
说完,他便向大家解释了李承训能在此地参与军事的缘由,他解释说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他中了突厥人的诡计。
他谎说是大青山上有突厥贼人为内奸,引得自己出兵围剿,现在李无名亲自来说明事情缘娓,告知本都督他已经处置了内奸,整塑山寨,并表示忠心大唐,愿意帮助官府绞杀突厥人,既然误会得解,那大唐子民当一力抗击外侮。
何其苍白无力的解释啊!李承训心中都懒得列举驳斥这些站不住脚的理由,而那些聚集在厅内的将军,参军们,他们又怎会去相信这些解释?但鉴于贾维的喜怒无常及很辣的手段,他们没人敢妄言,可心中知道此事定不会那么简单。
“而且,”贾维说完一顿,目光透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李无名择日将与小女完婚。”
此语一出,果然是石破天惊,天雷滚滚,众将士无不目瞪口呆,一时竟都是无法接受,不过贾维方才说出那番蹩脚的托词,却是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第二十六章 丑女墨衣
撇下目瞪口呆的众将官,贾维继续说道:“好了,无名,你方才说咱们救援云州会遭遇埋伏,可有什么依据,”他知道战事紧迫,赶紧引入正题.
李承训竟然感到面红耳赤,显然对于是贾维这个仇敌的女婿,这一角色转换颇不适应。
“兵法云:料敌以先机,出敌以意料之外,突厥人会想到咱们派人去云州解围,咱们偏要去平州收复失地。”李承训答非所问。
“嘿,”不知是谁一声轻笑,他们知道了李承训与贾维的关系,自是不敢再多说什么,便只有用这种来发泄心中不满。
李承训对之充耳不闻,继续说道:“平州之敌,刚下重城,必然会忙于劫掠而心不在焉,相反云州之敌正枕戈待旦,士气正盛,你们说哪边好打?”
他这次算是说到重点上,终于使得众将官茅塞顿开,开始有人私下叫好。
“好,哈哈哈哈,”贾维鼓掌大笑,“正是这个道理,铜臂,铁鞋,与我点起五万人马,这便杀赴平州,金甲,银环留守幽州。”
“大都督,”杀狼四虎同时出言,“万万不可啊!”几人情急,几乎全都是举步上前。
“有何不可?”贾维沉声发问。
“幽州重要,大都督需坐镇才好!”金甲急道。
“金甲,本都督信任你和银环有能力防守幽州,只记住不要随便出城,谅那些突厥狼子,也奈何不得!”贾维说道。
李承训见此情形,心中暗笑,笑这贾维看似雄武无敌的幽州军事,实则也非是铁板一块,从他们论战至今,处处都是四虎在出头露面,而其他将官大多畏缩不言。
由此看来,这贾维有任人唯亲之嫌,而不注重军队中整体均势的培养,这样的优点是军队战力较高,能完全贯彻贾维的思想,而缺点是必定有人怀才不遇,心生二意。
这外敌好御,家贼难防,李承训不得不提醒贾维道:“大都督,若您要去也不无不妥,但有件事需要安排妥当,否则您还是在此坐镇比较妥当。”
“哦?什么事情?”贾维心生奇怪,他自认为自己的幽州城防坚不可摧,很想知道李承训为何会由此疑问。
“如今突厥大军三路并进,其中一州被破,一州被围,幽州之敌也仅仅据此百里之遥,如何您埋伏在沿路的暗探却没有一点儿音信?”他提醒贾维,这件事不查清楚始终是个隐患。
贾维当然知道这是个隐患,这也是他连日来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那些暗探斥候全都无缘无故的凭空消失了,为此他还大发雷霆斥责负责斥候工作的银环。
银环受命之后,立即派出所有骨干力量去调查,奈何塞外三路都被突厥大军控制,他想要调查清楚很难,最后只得归咎于突厥大军在草原上的气势雷霆万钧,那些个斥候、暗探未能及时回报,便被对方发现斩杀。
“这件事情还在探查之中,可目下的局势紧张,容不得等待。”贾维若有所思,又缓缓说道:“无论那些人出了什么状况,但我幽州的城防,还是没有问题的。”
“我怀疑咱们军营中有内奸,为突厥勾连,暴露了所有暗庄的位置。”
李承训这么说不是没有根据的,若说探马被人发觉斩杀,还有情可原,那毕竟是部队的间谍,而那些暗桩说白了就是普通老百姓装扮,偷偷为大唐官军做事,无不小心敏锐,他们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全都被突厥绞杀?而且突厥虽然凶狠,对草原上的牧民却不是屠杀殆尽的。
“怎么可能?你不要信口雌黄”银环负责管辖斥候探马,见李承训始终揪住这个问题不放,忍不住分辨道:“整个暗探的布置情况,非我,别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李承训向他微一施礼,既然他身在敌营,便不想过多树敌,否则自己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在下非是说银环将军失职,而是说的确有这一种可能性存在,提醒大都督,幽州乃塞外防守之根本,若不能周全,你带兵救下平州也是无益!”
“行了,战事紧迫,你们就不要相互猜忌了,银环,必须追查清楚暗桩探马失联的情况。”
“是,”银环见贾维面色不快,只得应声领命。
这时,一名卫兵急速进入大厅,“报,耶律黩武在府外候见。”
“快,请他进来,”贾维脸上笑容渐开,声音朗朗。
那卫兵领命而去,片刻便把耶律黩武领了进来,而贾维这边已宣布任命金甲统揽幽州防务,同时会议解散。
李承训虽然早就听说耶律黩武把辽庄的一切搬入幽州,而所有耶律家精英也从塞外撤离,分散到附近州县,可他未想到这家伙如何成为贾维的坐上宾,似乎还被贾维看重,成为城防的一股关键力量。
耶律黩武对于李承训的存在似乎也颇感意外,他们并未有过直接接触,却因为其与耶律风大闹幽州城,并且二人结拜而将其视为耶律风**。
贾维为二人略做引荐,他们都是表面上客道一番,而后,贾维便让李承训去旁厅稍待,这样大厅里便只剩下贾维,金甲,银环和耶律黩武,很显然他们这是要商议军情。
出了议事大厅,李承训被一名兵士引向旁厅,茶水伺候起来,他见府兵对他明显客气很多,显然是贾维交待过的。
百无聊赖的李承训对耶律黩武与贾维现在的关系十分疑惑,他不知道二人新增了何种利益纽带,恐怕耶律风夺回耶律家主导权的事情不会那么容易了。
他就这样胡思乱想地差不多过了半个时辰,才见贾维兴高采烈地进来。
“无名老弟,哦,不应该叫做贤婿才是。”
看得出来,贾维兴致很高,那是当然,虽说李承训的性命在他手里攥着,可他自己的安危也在对方手里掐着,如今通过联姻的方式化解这一危机对他自己的好处,可远不只这一点儿。
“前辈,”这岳丈二字他是如何也叫不出口的,“无名尚未答应与令爱成亲,若如此,你需依我两件事情才妥。”
“哦,对对,方才你已说过,”贾维说话间以与他平坐在方桌两侧,“你说,有什么条件。”
“其一,在成亲当日与我解药,”李承训只是试探着问,但他心知贾维不可能答应这件事情。
果然,贾维闻言哈哈笑道:“你我都是明白人,我就不多说了,除此之外。”
“那你可否把解药交与令爱?否则前辈不在时,我命休亦。”李承训必须得要这道救命护身符。
贾维略微踌躇一番,最终点了点头,“这样也好!毕竟我要带军出征,期间变数很多,万一真是无法赶回来,总不能让你就这么死去。”
他毫不犹豫地答应,是因为他自信凭借自己女儿的才智,只要与其说明厉害关系,她断不会上当把解药交给那小子。
李承训闻言心中着实松了一口气,对付一个丫头,总比对付一个老狐狸强,“其二、与令爱成亲之后,容我不能叫你岳丈,还是叫你前辈吧!”
贾维脸色一冷,“为何?有我这般岳丈给你丢人了吗?”
李承训尴尬地笑笑,“娶了令爱,无名边脱不开与你的关系,已经是丢人丢到家了,只是想再留些颜面而已。”他敢这样说,是知道贾维不会把他怎样,此时若不争取,到时一口一个岳丈喊着,他会反胃的。
贾维嘿嘿冷笑,连说了几个好字,而后面目凶狠地道:“这些,我都可以依你,但是有一点,日后你若对吾儿不好,我一定杀你满门。”
李承训见贾维说这话时,凶恶得浑身冒着邪气,自己的眼光竟不敢与其对视,或许是自己心虚吧。
他便呵呵干笑两声,“我是个负责人的男人,只要令爱懂得遵夫之道,我是不会亏待她的!”
“好不要脸!”
一声如出谷黄莺般的声音从门外响起,李承训识得这正是昨晚那女子的声音,只是昨夜漆黑,加之身心疲惫,倒是未细细琢磨这女人的音色,竟是这般好听。
于是他抬眼望去,不想竟是吓了一跳,好似胸口遭受到重重的一击,这,这反差也太大了吧。
进来的女子正是贾墨衣,她身材不高不矮,手脚匀称,腰身纤细,一身鹅黄武衣,看起来颇具英姿,奈何其面目极其丑陋,其八字眉上调,金鱼眼一大一小,趴趴鼻好似无物,吊丧嘴似有三瓣。
“贾墨衣若非是为了父亲安危,怎会委身于你这草莽贼寇?朝廷钦犯?”贾墨衣步入大厅口中兀自未停。
然而此刻的李承训却好似鸭子听雷,完全呆傻了,如此美妙的声音,加之婉约的身段,却配以丑陋的面容,这实在让他接受不了。
“难道是她易容装扮的?”他心下嘀咕着,便用力的细看贾墨衣脸庞,希望能看出蛛丝马迹,而最后不得不放弃这种天真的想法,龙生九子,偏她就是这副面容吧。
“贤婿!贤婿?”贾维见他呆呆地望着贾墨衣的脸面,便出声唤他,可唤了几声,也不见他有任何反应。
“啊!”李承训立时觉得失态,干笑两声,“其实,我也是无奈,”他竟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了,的确是无奈。
“墨衣,李无名还是很有才干的,你配于他,也还可以!”贾维似乎没少安慰女儿,从其举止形态上,便看得出来,“下午我便要出城,不知何时能回,不如你们这就把婚事办了吧!”
“不行!”李承训和贾墨衣几乎同时吼道,说完,两人又狠狠对望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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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小魔女传说
“前辈,”李承训先开口道:“你只要把解药给令爱便好,婚事待大局稳定后,再说不迟!”
贾墨衣却是冷哼一声,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按照父亲的意思,最好他们立刻成亲,对李承训以为牵制,同时也可以朝夕相处,以为耳目内应.
对于父亲如此直白露骨的利用自己,贾墨衣欲哭无泪,她真想一走了之,永不趟这浑水,可毕竟狠不下心来,哭过之后,她只能选择接受,毕竟父亲只有这一个,而她的母亲也已经不在了。
“按照父亲的意思,我同意即刻成婚!”贾墨衣突然改变注意了,她已决意以自己一生幸福为代价,换取父亲性命,反正是个火坑,跳进去也就罢了,总好过在这里等待的煎熬。
李承训闻言,额头立时见汗,心中却是百感纠结。因为他对容貌极丑的女人有个看法,当然这看法未必正确,也不适用于普遍真理,这只是他本人对于丑女的看法。
他认为容貌极丑的女人一定不会逃脱出两种性格的类型范畴。
第一种类型是极其温柔贤惠型,因丑女从小受遍人间冷暖,所以对于自己所得格外珍惜,进而为人处世谦和谨慎,极懂得生命的意义。
第二种类型会是阴狠怨毒型,因为丑陋使得他们心理自卑,愤世嫉俗,最终使性格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扭曲,变得仇视社会。
李承训认为贾墨衣偏重于后者,若真是这般,一旦将其娶到身边来,那可是相当的不好对付,可如今为了自己的性命,为了白将军等人的安危,他也只得铤而走险,答应立刻成亲。
“哎,那好吧,可是如此匆匆,总觉得有负小姐……”李承训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好似打翻了油盐酱醋瓶,说不出个什么味道,当然也包括男人重美色的劣根性。
“行了,你曾在我都督府地牢之内,一日连娶两女……呵呵!”贾维话说一半,才觉失言,颇尴尬地看了看默无表情的墨衣,赶紧把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
李承训耸耸肩,终于表示悉听尊便,这件婚姻大事便这样定了下来。
贾维立即招呼手下安排置办相关乎婚礼的一切,然后又忙着去巡视城防,他可不想女儿大昏的时候出什么乱子。而李承训这上门女婿自然不需要他忙活些什么,便很悠哉的回了自己的房间静待。至于贾墨衣,她则一直矗立在大厅中央,眼泪情不自禁的飘落下来。
都督府的办事效率自不必说,不到一个时辰便红鸾叠帐的铺排起来,好一片喜气洋洋,而三姑六婆也全部到位,她们在府里府外忙碌奔波,毕竟准备时间太短,而需要安置的事情太多,每个人都表现得有些慌乱。
此刻,谁陪着伤痛满心的贾墨衣不知道,但李承训却由出塞鹰陪着。
出塞鹰苦笑着摇头道,“你也别想太多,走一步看一步便是,再说,你是个大男人,你怕什么?”
李承训苦着脸道,“我都快愁死了。”随即他讲了两处最令他愁苦的地方。
一则,此女为仇人之女,又非是甘心情愿嫁给她,此后必然会多生事端,就算是待医佛到来为他驱除了毒性,可那时若再行休妻之事,也必将被世人诟病,而抬不起头来,而且,伴着这么个炸弹,他也未必能有命能活到那个时候。
二来,娶了这么个女人,如何对得起其他四位夫人?这五女又如何相处?现在四女比较友爱团结,这个女人的到来,怎么说都是一个不和谐的因素。
当然,还有一点令他难以启齿的,就是其与贾墨衣没有感情,而贾墨衣的丑陋也无法挑动他的xy,他对她整个一个没有感觉,他是千万个不愿意,却又没有办法。
出塞鹰毕竟年长,虽未有过复杂的情事,但毕竟这么多年办了不少大案,见过不少人间悲欢离合,世间姻缘聚散,她却是十分理解李承训此时的心情。
“哎!”她颇为同情地轻叹了一声,而后说道:“她容貌虽然丑陋,但也非是一无是处,要不听听我帮你打探到的消息?”
“好吧,”李承训拉着声调哼道,他的情绪明显不高,但想到还是应该知己知彼,就算是作为防备也好。
“人不可貌相,”出塞鹰以此为开篇,讲起了她打探到的关于贾墨衣的事情。
贾墨衣的确性情古怪,喜怒无常,而这种性情更多的是以其任性的形态出现,而又常常伴随着与她父亲贾维的争吵发生,这种性情往往出现在家庭条件比较好的单亲家庭,而贾墨衣正是如此。
她出生时,目前便因生其难产而死,从小失去母爱的墨衣,在五岁时又被贾维送到她师父那里习武,等于说她从小就没有享受过亲情的爱抚。
她的师傅是谁,出塞鹰没有探得出来,因为军营之中关于人家姑娘家的过往毕竟所知不多,但显然这位高人师傅给了小墨衣不少正能量,使得她还算没有误入企图。
比如江湖上暂时还没有一个丑陋的女魔头出现,再比如贾墨衣为了父亲的性命还肯牺牲自己的终身幸福,甚至是名节。
听出塞鹰东拉西扯讲了一堆,李承训却越发糊涂了,“到底贾墨衣是个怎样的人?”
出塞鹰双眉一挑,眼神上跳,想了片刻,才说道:“应当算得上一个心狠手辣的好人吧!”
面对李承训的疑惑,她又讲了一则关于贾墨衣的传闻,这故事出自贾维之口,且是他常挂在嘴边,当作自己虎父无犬女掌故说来炫耀的,可信度极高。
那是在贾墨衣大概十三四岁的时候,贾维尚在暗影门掌舵,而小墨衣学艺的地方距暗影门总部少说也得有百十里地。
有一次,她一个人回来探望他的父亲,她这么小的年纪,她的父亲和师父就都不担心其独自来往于江湖会有危险,可想而知这小丫头的厉害之处。
就在她行至半路的时候,正碰上一伙草莽强盗在打劫一处村庄,但她距离尚远,只看得那庄子差不多有百十个村民,都被驱赶到一处空地上,围困他们的是数十个强盗,从其周围马匹上装载的丰硕物品来看,这些强盗显然是已经抢掠结束,那他们为什么还聚集在那里,没有离开?
山风清凉,送来的是若有若无的哭号之声,小墨衣心中奇怪,便加快了脚步,她预感到那里正在发生着什么。
这村子是在两山之间,相对封闭,用百里无人烟来形容一点不为过,也就是小墨衣走这山间小路,才恰巧从这里路过。
随着她的临近,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越发的清晰,还有那极尽侮辱的笑骂声越发的响亮,虽然她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但再傻也知道强暴是怎么回事。
那数十个强盗正当着全村人的面,轮番强暴着一个姑娘,那姑娘已经哭喊无力,只剩下哽咽的喘息声,好似那震颤灵魂魔音,令人闻之不忍。
而那些胆怯的村民们则全都别过了头去,都在默默地流泪叹息着,只有那女孩的父母正跪地上,不断的叩头,苦苦哀求那些强盗们放过他们的孩子。
小墨衣见之,心中发狠,掏出师傅送给他的护身利刃,藏在袖中,发力向那些马贼们冲去。
此时天边已显彩霞,山间的夜幕格外来得早些,日光已经昏暗,所以小墨衣小小的身影从远处林间奔来,并未惹得众人注意。
那一夜,拿着一柄匕首的小姑娘,一个人杀了将近半个时辰,把这些强盗全部斩杀,没留一个活口。
那一夜,她就如疯魔一般,连那强盗们骑来的五十匹马,也一同斩杀了,染红了那村庄青绿色的草地。
但若只是这些,只能说贾墨衣小小年纪便是个嫉恶如仇的女侠,因为如此对待那些犯下如此令人发指罪行的强盗来说,也无可厚非,不过是手段残酷了些而已。
可问题是,那一夜,他把这全村八十九口人也全部屠杀,理由很简单,那些村民慑于那些盗贼的yin威,竟不敢去救助那个可怜的女孩,竟任由她被强暴。试问,只要他们稍有热血,拿起武器,未必便不能救下这可怜的女孩。
过了不知道多久,那女孩在小墨衣的怀里昏昏转醒,但她的眼神茫然,生冷,醒来后就只一句话,询问她的娘亲在哪里?
小墨衣冷冷地告诉她,包括她的娘亲在内,整个村子的人已经都被她杀掉了。
这女孩与小墨衣的年龄相仿,显然是方才受到强烈刺激,而导致神智受损,闻言丝毫没有其他反应,只是痴痴呆呆地询问,“我的娘亲在哪里?”
小墨衣见她神智已失,轻叹一声,果断地将匕首插入了那女孩心脏,“与其让你活着痛苦,不如让你死得安宁。”
那女孩瞳孔逐渐放大,口中还念念不忘地喊着娘亲,直到最后一丝气息散去,才垂下头颅,身子瘫软下去。
小墨衣杀人之后,似乎又有些后悔,有些害怕,特别是听到暗夜里猫头鹰的咕咕叫声,她毕竟是小女孩心性,还是怕那些怪力乱神的,于是撒腿便跑。
第二十八章 铁手鹰的爱情
“这?这不可能是真的吧?”李承训听完出塞鹰的讲述,双眼冒光,“这十三四岁的年纪便如此凶狠,这长大了还不得吃人啊!“
“怎么了?你怕了?”出塞鹰莞尔一笑,“是真是假,我可不知道,是听府兵们说的,不过想来应当确有其事,贾维不会乱说的,可能是有些夸张罢了.”
李承训连连摇头,“我不信,若这女人真是这样,打死我也不能娶啊,救算是谁娶了,也得赶紧休了!”
出塞鹰笑道:“这世道真不公平,处处向着你们男人,这男女结为夫妇,你们想娶便娶,想休便休,哎,做女人真难!”
李承训也笑着回道:“世道总有一天会变得男女平等的。”他说的是实话,因为他鉴证了数千年后的男女平等。
出塞鹰显然以为其在敷衍自己,白了他一眼,“就你说话好听,”而后,她笑容又开,“其实你也别烦恼,这姑娘狠是够狠,但她也有温情的一面。”
接着,她又向李承训讲述了近年来贾墨衣在幽州城的所作所为,这便不是些捕风捉影的事儿了,而是被老百姓口口相传的事情。
贾墨衣每次来幽州待的时间不长,但总会抽出时间去做一些善事,比如她经常给城内穷苦的百姓布施,比如会去帮助塞外生活资源不足的牧民,总之是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她知道别人有什么难事,总会不辞辛苦,不吝金钱的予以帮助。
因此,老百姓们背后都叫她丑菩萨,起初他们并不知道这女孩是贾维的女儿,及至后来了解到这个情况,无不扼腕蹉叹:那般凶狠的父亲,怎地生出这般善心的女儿?
听完出塞鹰的这段讲述,李承训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他将贾墨衣与自己的四个女人做了对比,心道:能做出这么心狠手辣的,也就是红娘和无忧,但二人有个前提,那需是在战场上,为争个你死我活性命攸关的时候,其他时候他们宁愿少生杀戮,更别说是屠杀手无寸铁的牧民了。
从这个角度说,贾墨衣无疑是个不分正邪,只凭一己好恶而随意杀人的恶魔,可她同样无可争辩地有着帮助良善的心思,并把这些都落到了实处。
从其斩杀那些无辜村民中就可以见一般,至于他救济幽州牧民,那也只能说其良心并未泯灭而已,并不代表她有一颗善良慈悲之心。
“好了,你慢慢琢磨吧,我也得去和二哥还有白将军商量商量给你送点什么贺礼才好。”
出塞鹰见他呆呆地想着心事,对自己的调侃无动于衷,只得苦笑着起身出门,又回手轻轻地带上房门。
“三妹!”
突然的一声喝,把刚出房门的出塞鹰吓了一跳,“二哥,你什么时候来的!”她手放在胸口处好半天才放下来。
“我,我来有一会儿了”铁手鹰面色晦暗,他性格内向,为人不善言辞。
“有事吗?”出塞鹰见其脸色不好,出言问道。
“此处不是讲话的地方,咱们,咱们找个所在。”铁手鹰面色黑得都透了红色,显得极其不自然。
出塞鹰见今日的二哥极为反常,料知其定是有事,便点头同意,跟随他向都督府后园走去。
都督府后院有一处僻静的所在,那里是片林子,晚秋未到依然是枝繁叶茂,期间有一方石桌,一个石墩,也算是环境清幽。
铁手鹰一路上心事重重,魂不守舍,走路也是磕磕绊绊,几次险些跌倒,当然这主要是他重伤未愈,身体和精力都还未恢复过来,但也看得出其有很重的心事。
“二哥,到底出了什么事?”出塞鹰见他如此,不得不用手搀扶着他,心理变得格外紧张。
他们四鹰同门学艺至今,她从未见过铁手鹰如此反常,在她的眼里,这位二哥向来是宽厚实在,有话便说,无话便爱一个人呆着。
“三,三妹,我,我……”到达那石桌旁,铁手鹰被出塞鹰搀扶着落座,他的脸红得发黑,手也极不自然的颤抖得厉害,口齿竟也笨拙起来。
“二哥,你莫是中毒了?”出塞鹰神色一紧,忙伸手去探拿铁手鹰的脉搏。
“没,没事儿!”铁手鹰忙向后撤手,却是不知怎地,那动作迟疑着慢了半拍,被出塞鹰一把抓住,赶紧说道:“真,真没事儿。”
“不对,你脉搏怎地跳得这般厉害?”出塞鹰立刻神色紧张,眉头微蹙起来,“你还有何不适?”
“三妹,你莫要担心,当真没事。”铁手鹰见她急切,似乎更见慌乱,说话反而利索多了。
“哎呀!”林中突然传来一声长叹,随即白将军晃荡着身形走了出来,“鹰二侠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出塞鹰闻言大吃一惊,连忙上下打量着铁手鹰,出言追问,“二哥,到底怎么回事?”
“我真没事儿,”铁手鹰见出塞鹰花容失色,也是形容惨变,急切地解释道:“你听老白的!”他与白将军年纪相仿,因此便这般称呼他。
白将军罗成脸上似笑非笑,走到二人近前后,看也不看铁手鹰一眼,凑到出塞鹰身边,摆出一副伤痛的表情说道:“鹰三姐,你随我来一下。”说完,他也不待对方应诺,径自向一旁的大树底下走去。
“老白,你,你别掺和!”铁手鹰不知哪来的一股神力,把他的精气神全都提了起来,全部是刚才畏畏缩缩,活不起的摸样。
“你当我愿意管你这破烂事儿?”白将军白了他一眼,示意出塞鹰跟着他走。
出塞鹰心中迷惑,眼见铁手鹰脸色涨红,头上见汗,似再忍受无尽的煎熬,也顾不得多想,便一步两回头的跟着白将军到了另一处。
来到距离铁手鹰五七八米的远的一颗树下,白将军嘴角带笑地道:“鹰三侠,你二哥喜欢你,却是不敢开口,才这般摸样!”白将军直言不讳,绝不带一丝调侃他们的意思。
出塞鹰起先愣怔了一下,随即羞愧得满脸通红,她虽然已经三十大多,可她毕竟还是个大姑娘,在确定白将军不是开玩笑后,却是不敢再与之四目相对。
毕竟是江湖女侠,虽然害羞,却还不至于口不能言,相比于铁手鹰的熊样,她倒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只见她眼光斜向别处,口中小声说道:“那也不用将他吓成那般摸样?”
白将军是四十来岁的老光棍,自己的婚事八字还没一撇,如今却来给别人说媒,自己也是觉得万分尴尬,不自觉地搓着手掌道:“哎,你是不知,自从昨日醒来后,他便神魂颠倒,形似癫狂,我是从他梦话里知道他对你早已倾心,这苦苦逼问下,才了解了大概,好不容易劝说他来向你表明心迹,你看他现在这个耸样!”
他竟越说越气,好似因为铁手鹰的不争气,自己才会沦落成会令江湖同道耻笑的媒婆,他见自己说了好半天,而出塞鹰就是低着头不言语,不由急道:“你是啥意思?”
出塞鹰此刻心中那是忽热忽冷,百感交集。他们师兄弟四人跟随虬髯客以来,处处相互帮扶,好似亲兄弟一般。但四人之中,金鳞鹰年岁最长,傲天鹰年纪偏小,唯有铁手鹰与自己年纪相仿,自然说谈起来最是投机。
谁人不曾年少过?谁人不曾情窦初开?二人相互之间都有好感,但却到此为止,他们觉得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而使得他们四兄弟分出彼此。
时间越久,那层窗户纸便越难被捅破,甚至二人在纠结中都开始互相回避,时间越久,他们相互之间便越是没有信心,担心遭到一方的拒绝,那连兄弟都没法继续做下去了。
如今,经过如此生离死别的感悟,两个人那颗几近冰冷的心又重新被激活,焕发出新的活力来,但此刻还需要一个突破,才能改变现在的格局,使他们最终共同携手一生。
铁手鹰是神捕,不是脑残,他知道这或许是他最后的机会了,虽然他仍然顾虑重重,可知道若不是自己开口,能让出塞鹰主动吗?
但他高估了自己,在他面对出塞鹰,看着她清澈如水的双眸时,突然没了胆子,也张不开嘴了,担心万一对方不同意,那该多么的尴尬?但他又渴望说出来,不想错过这最后的机会。正是这种纠结,令这位英雄人物手足无措,大矢颜面。
“我也不会做媒,你倒是同意还是不同意?”白将军急了,他问了数遍,可出塞鹰不摇头,也不点头,“这样,我现在就去告诉鹰二侠,说你同意了,你若不拦我,便是同意此说!”说着,他还真的跨步要走。
“别!”出塞鹰出声,细弱蚊妠。
“什么?”白将军却听得分明,“你可别不答应,那样的话,鹰二,怕是要废了!”
“不,多谢白将军好意,这事儿是我们,我们四鹰的事儿,你别管,我自与他说便是。”出塞鹰仍是红着脸,低着头,说完便转头向铁手鹰而去,到底是未说答应与否。
“你,你好好与他说话!”白将军望着出塞鹰的背影,又叮嘱了一句,现在他很为铁手鹰担心。
他见出塞鹰碎步走到神情慌乱的铁手鹰跟前,不知她小声与他说了什么,便又见铁手鹰挠着脑袋跟她向庭院深处走去。
第二十九章 心不在焉的婚礼
整个都督府红妆点缀,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大都督在如此战事紧张之时,为何着急嫁女?百姓名不明所以,却是惯于跟风,生怕自己错过了些什么,或者懵懂间失去了什么.于是乎,幽州府竟然因此形成了一股嫁女风,没人知道缘由,却都在照做。
对于婚礼贾维一切从简,但不能减的却一样不少,甚至男方的彩礼,都是他暂时垫付的,这所有婚礼用度都好说,只要花钱都可以买来现成的,唯有一样难办,就是这婚嫁衣裳,实在是来不及订做。
但这仍然难不住他,他拿出了当年与自己原配婚嫁时的礼服,虽然这些都是旧物,却也因此具有了特别的意义存在,反而凸显出婚礼的庄重。
与阖府上下紧张忙碌相比,李承训看起来却显得轻松洒脱多了,一来婚事无需他亲力亲为,自有人去搭理;二来他有过婚娶经验,还是颇为隆重的皇家婚典,如今应付这民间婚庆,自是毫不费力。
短短一个上午,整个都督府便被铺排一新。路路红毯铺设的地面,处处火红的秋花相映,阵阵悦耳的竹炮噼啪作响,叮咚的钟鼓喜乐婉转悠扬,加之各色宾客往来如云,谈笑说闹之声此起彼伏,好一个盛大隆重的婚典现场!好一个门庭若市的喜庆之地。
终于到了婚典行礼的正午时刻,久立在喜堂中的李承训得见新娘子在喜娘的搀扶下,缓缓地步入到喜气洋洋的婚殿之中。
他见贾墨衣身着广袖对襟翟衣,头戴珠凤冠,竟是未有披戴红盖头,也并不觉为奇。
红盖头最早出现在南北朝时的齐代,本为婚嫁时御寒之物,到唐朝初期,便演变成一种从头披到肩的帷帽,用以遮羞。
李承训知道这一来历,想其未披红盖头的缘由多半是此刻来不及制作崭新的帷帽,而且贾墨衣也算是江湖儿女,并不在乎于此抛头露面,况且此时天气也不冷,且在府内没有风沙,因此无须盖头。
见贾墨衣已步入喜堂,李承训忙上前牵住喜娘递过来的喜绳,这一眼看过去,又见其鼓眼、塌鼻、吊嘴的丑陋面容,心中不免突的一跳:太丑了!
两人相对站定,自有安排好得人在其上讲述一些喜堂上该讲的喜庆话儿,但李承训满心都是贾墨衣的丑陋面容,正自耐心排解自身的困惑,自是两耳不闻他音。
他木然而立,但底下的宾客却是阵阵恭贺,时时点评,当然都是些溢满之词。
贾维身为幽州府大都督,在自己军马天下的管辖范围内是颇具威严的,来庆贺的人自是多不胜数,从喜堂一直排到了大门外还有未进来的呢!众人都是喧喧嚷嚷,极力表现自己的存在,以图在大都督面前留个面向,哪里有人敢开新娘子长得过于丑陋的玩笑?
“嗡……嗡……”,李承训两耳之外,都是这种声音,直到耳畔响起一声尖锐,唱喏二人结拜的时候,他才猛然警醒,立即依言而行。
先拜天地,再拜父母,最后是夫妻交拜,直到行礼完毕,自始自终,他不都敢再观贾墨衣的面容。
相反,贾墨衣却落落大方,始终目光直视着李承训,眸中带着轻蔑,嘴角也是勾起一抹不屑。
在外人看来,贾墨衣好似那雄赳赳的新郎官,她把自己的虎目睁大,四处瞧看,而李承训则更像那大家闺秀般的小媳妇,目不斜视,身不妄动。
在喜娘的搀扶下,贾墨衣被引到了后堂卧室,而李承训则需留在厅中待客,依旧是顺从贾维的摆布,挨桌敬酒,但其面色并不喜庆,可以说与这里的热闹红火很不搭调。
其实他心中有说不出的烦闷,感觉自己好似在卖身求命?他心中苦闷,这酒便不想控制,总之是来着不惧,打算喝他个一醉方休解千愁,喝到后来,连贾维都出来劝止,可他真的醉了,哪管你是谁的老丈人?谁来他跟谁急,好在他在现代的时候就是文明人,不会骂人,可这酒是阻不住的。
那他到底喝成什么样子?事后又发生了什么?他都不记得了,自然也不知道是怎么进的洞房,只是当他醒来的时候,发觉正躺在冰凉的地面上,而外头已经日上三竿,而他第一眼看到的自然是枯坐了一夜,如同雕塑一般的贾墨衣。
李承训的这段婚姻纯粹是以利益为纽带而发生的,他自然是觉得毫无趣味,加之对方还是个冷冰冰的丑女,使得他更加意兴阑珊,可既然与人家缔结了婚约,而且自己的性命解药还掌握在人家手里,他也是不敢得罪。
这就形成了他不想理会贾墨衣,却又不得不去应承的局面,他不是神,也不是可以随处滥情的人,而是一个有着细腻感情,并且有着责任心的人,所以他才会为此纠结,否则的话,完全可以设法利用完贾墨衣,再把她丢弃,又能怎样?
李承训轻叹一声,便从地上爬起来,见对方对自己视而不见,不禁心中感叹:看来对方对自己也是没甚好感,否则也不会让他在地上躺了一夜,这会儿还真的觉得腰酸背痛起来。
“昨日不知怎地,醉成这副摸样,让小姐笑话了!”他干笑两声,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样也好,”贾墨衣把目光转到他的脸上,眸中两点寒星闪动,冷冷地道:“你我名为夫妻,实则陌路,其道理都是心知肚明,在我父亲身体康泰之前,我会尽量容忍你,希望你不要耍花样,否则的话,定然让你不得好死!”
李承训耸耸肩,对于这种威胁,他向来是不怕的,况且他也没打算耍什么花样,待医佛到来之后,苦求其帮助贾维便是。
“你放心,我言出必行。”说完,他神色突然郑重起来,颇为礼貌的道:“我向来无意冒犯姑娘,这以后如何相处,还请姑娘示下。”
贾墨衣表情漠然,“你是你,我是我,平时各行其事,晚间你睡地下。”
李承训闻言心中暗喜,这正是他所希冀的,但他还有一事担心,就是自己要回大青山,势必要带着这个移动解药,可这个女人神秘莫测,又是贾维的千金,到底该不该带她回去?
“爹爹已于昨日启程去解平洲之危,预计后日才能回返,临走前他特意叮嘱你帮助金甲守卫幽州城池。”贾墨衣语气冰冷,说完,她竟动身来到门边,双手打开房门,“你可以出去了!”
李承训知道这是对方不待见自己,在下逐客令,便悻悻地转身向门口走去,临行到桌边,见其上两盘糕点,便顺手牵羊的胡乱拿了两块,塞到嘴里。
他昨夜喝了太多了酒,不知道吐了多少回,腹内早就空空,饿得前胸贴到后背,出门之际,他觉得应该说点什么,便道:“你昨日定未睡好,好好休息便是。”
贾墨衣无动于衷,及至房门幽然闭合之后,她轻叹一声,扑倒在床榻之上,两行清泪瞬间涌出。
有金甲守城,自与他没有关系,贾维所以这么说,不过是看得起他,让他帮忙而已,实则非是他主导,因此,他决定先去看看白将军和铁手鹰。
李承训到了二人的住处,见他们气色大好,正在一处闲聊,便也凑将过去,“嗯?鹰三姐怎么不在?”
“闻听突厥人围城,她一早便去打探了。”铁手鹰随口应道。
“呵呵呵!”白将军一旁傻笑,一个大男人竟然多少露出了些暧昧的神情。
“大哥,你笑什么?”李承训见之奇怪,却向来尊敬于他,也不敢妄言。
“你别听老白的!”铁手鹰突然插话,黝黑的脸色竟然腾起一层红霜。
“哈哈哈!”白将军久居草原,养成了豁达的性情,如何瞒得住自己想说之事,大大咧咧地道:“出塞鹰答应嫁给铁手鹰,打算退了突厥大军,便在幽州把事儿办了!”
“好啊!”李承训闻言一拍大腿,这可是天大的喜讯,“鹰二哥,你真行!”
铁手鹰为人实诚,嗡声道:“都是这个老白,胡闹!”
“我胡闹?”白将军立即脸色一沉,“你拍拍良心,我胡闹?”
看样子白将军罗成似有些着恼了,便说了那日他帮着铁手鹰向出塞鹰表白的整个过程,最后说道:“鹰二,你是不是该好好谢谢我!”
铁手鹰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只是其面皮薄,如今被白将军一挤兑还真是挂不住脸了,可实际上自己这事儿还真是人家给促成的,不然,凭他?
“行了,老白,我心里有!”铁手鹰终于拿出了男人的气势,直面白将军道。
“这才对吗!”白将军顿时喜上眉梢,他刚才也不过是故作生气的玩笑,这叱诧风云的塞外第一大侠,可不是胸襟狭隘之人。
谈完了铁手鹰与出塞鹰,三人自然又不可避免的说起了当下的形势,以及如何应对李承训的新娘子贾墨衣的事情上来。
“你们帮我谋划谋划,这贾墨衣可否带回大青山?李承训心里犯愁,毕竟他要离开,是一定要贾墨衣陪着去的,那是他的移动解药,但很明显,贾墨衣敌友不明,而且是敌的可能性很大,如何能引狼入室。
白将军和铁手鹰思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但二人一致认为将其带到豹子林暂住,这样李承训可以来往于大青山,而又不会养虎为患。
李承训想想也是,可就在这时,他好似听到外面突然爆发出巨大的声响,有战马嘶鸣声,有兵士嚎叫声,也兵器相交声,还有滚石震动的声响。
“突厥人攻城了?”他不仅心中揣摩,按照突厥大军的行进速度推算,攻城只在朝夕间,此刻也正是时候。
第三十章 城破被擒
李承训思量间,已起身推门而出,不料正撞见从后院走来的贾墨衣,忙道“墨衣,怎么回事呀?”
贾墨衣对于李承训的话置若罔闻,目不斜视地从他身旁经过,显然,她也并不知情,定是听见动静后才赶过来的.
李承训见状,只得干咳两声,算是自嘲,随即紧跟其后走了过去。想想自己,穿越到大唐以来,一直走在女人的前面,不想此刻,却是没有任何理由的,必须跟在贾墨衣的后面。
“怎么回事?”贾墨衣喊来了都督府侍卫长。
“大小姐,已派人去打探,但,但人都还没有回来,某听路上行人说,说……”
“说什么?”贾墨衣秀眉微蹙,厉声道。
“说幽州城破,金甲将军,金甲将军战死!”那侍卫长战战兢兢,吞吞吐吐地说道。
“胡说!怎么可能?”贾墨衣喝道,“明明这喊杀声才起,怎地固若金汤的幽州城便被破?金甲将军战死?”
正说话间,只见一道身形从墙外飞纵而进。
“小师叔,不好了!”
原来是出塞鹰,只见她脸色惨白,衣襟上更是斑斑血迹。
“怎么了?你慢慢说!”李无名见她如此惊慌,相当少见,便知定有大事。
“突厥大军已经破城。快走,这都督府已成险地,大队突厥兵士正向这里集结。”出塞鹰话语连珠,可见事态紧急。
事到如今,李承训自然对出塞鹰的话深信不疑,可他仍然不明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会无声无息,一觉醒来就换了天地。
出塞鹰话音刚落,便听门外伴随有金属交接声已然喧嚣一片。
突然,一**声喊道:“某奉命来保护都督府内眷。”
“声音很耳熟?”李承训有百兽听音的敏锐,又有着超强记忆力,但那毕竟是人脑,不是电脑,对于一些自己不熟悉,并未刻意去记的东西,又怎么能都记住?但当他见到这人的时候,还是认出了他,也和熟悉的声音对到了一起,来人是耶律器,如今耶律家族当家人耶律黩武的儿子。
“诸位,无需惊慌,某奉家父之命,来看护都督府。”耶律器笑着踏步而入。
李承训目光敏锐,通过其闪身开启的门缝,已然看到门口尸横遍地,于是,不由得眉头一皱,心道:看来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李承训再一看耶律器,顿时一怔,原来耶律器身后还跟着八名穿着白色僧衣的人,而且明显不是中原人,所以感到奇怪。他来自现代,看过的国外影视作品不少,从肤色和神情上判断,他们有可能是印度人,也就是唐代的天竺人。
“小心!”他本能的身子前探,护住贾墨衣。
贾墨衣却并未领情,冷冷地道:“你们竟敢擅闯都督府,屠杀守卫?”
说话间她一个转身,转到李承训身前,分开双掌揉身而上,显然是刚才看到门外的情况,决定先下手为强。
贾墨衣身形似电,急射而出,直奔耶律器。
李承训自负以自己现在的功力想要躲过这一击,也要连用数式,并且会十分狼狈。
面对突如其来的双掌,耶律器根本来不及反应,但也无需他做什么,因为他身后那八名白衣僧人瞬间移形换位,全部排列在其身前,各自摆出一式古怪的姿势。
李承训看见这姿势,猛然一惊,原来八人摆出的姿势,好似佛陀中八大金刚的造型,又有十八罗汉的韵味,他曾经深谙易筋经,天下武学一览之下便知端倪,虽然此刻用不得内力,易筋经被废弛,但其头脑还在,眼光还在。
在他眼中,这“八大金刚”,“十八罗汉”瞬间又会演绎成“五百罗汉”,“诸天浮屠”简直是浩瀚无穷尽。
“不好,别去!”他一声断喝,但为时已晚,贾墨衣已经到得近前,见八个和尚拦路,冷哼一声,挑了两人拍掌而落。
突然,那八个僧人身形、手势俱是一变,顿时令人眼花缭乱,分不清虚实,最后却全都定式在双掌推出的刹那,同时罡气外散,好似万佛降临人间,扫除一切恶念。
十六掌拍在贾墨衣身上十六处并非要害的部位,饶是如此,也把贾墨衣打得如断线风筝一般飘落出去。
一招之间,贾墨衣便被击败,昏迷不醒,而且还看得出来,对方这是手下留情了。
李承训急忙过去,扶起跌倒在地的贾墨衣,手搭其脉博,感知到其伤势不重,只是被真气封住穴道,从而闭过气去。
“小师叔!”出塞鹰见状,自然不会再轻举妄动,她护住白将军和铁手鹰与李承训背靠在一处,“鹰三姐,人在屋檐下,低头就是,看他们有什么说法。”李承训低声说道,他知道硬拼是不明智的,也逃不出去。
“贾大小姐,你这又是何必呢?”耶律器摇头苦笑,“耶律器,你在玩什么花样?”李承训必须要弄清楚现在的状况,才好思谋对策,便试探着问道。
“花样?花样大了!”耶律器一副小人得志的摸样,“从今日起,幽州脱离大唐管辖,并入大突厥汗国的领土,我父乃大突厥汗国首任幽州大都督。”
李承训闻言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定是耶律黩武勾结突厥人做内应,从而几乎兵不血刃地盗了边关第一要塞,幽州城。
“你们耶律家归唐已有百年之久,大唐也未亏待你们,你们何必做这犯上作乱之事?”李承训虽然吃惊不小,但他还是不理解耶律黩武这样做的目的,难道真的是利大于弊吗?
“不错,不仅是耶律家,就连整个契丹一族也与大唐交好,但那又能怎样?关我父子何事?”耶律器言语中充满了狡黠的味道。
“张有道?你怎么在这里?”这时从门外进来一人,完全突厥装束,开口说的却是蹩脚的汉语。
李承训认得此人,正是当日在大青山与自己比武的伊难阿兹曼,他身后还有一人,正是那曼特勒。
“原来是你们?”他心中惊讶,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那曼特勒见到李承训也颇感意外,而且表情复杂,很显然他对当日在大青山上被逼迫得狼狈逃走仍旧耿耿于怀,但此时此地不能发作,于是他拿耶律器撒气,立即对着耶律器一阵咆哮。
一名翻译,把他的话转译了出来。原来,他是说:“耶律器,小王子马上就要到了,这些不相干的人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是是,那曼将军,”耶律器连忙躬身行礼,一副摇尾乞怜状,而后向他的手下挥手道,“把这几个人带到地牢里,稍后再处置他们。”
他话音落点,便上来十几个耶律家的武士,将李承训等人连拉带拖地带向都督府地牢。
李承训在最后关头瞥见耶律黩武与一位突厥年轻人从门口并肩而入,来不及细看,便感觉到眼前一黑,他已被推入地牢之内。
此时,李承训感慨万千,这都督府地牢可算是故地重游,虽说此一时彼一时,但有个主题未变,那就是依然生死茫然。
地牢有六间铁笼子一般的牢房,而李承训、贾墨衣、出塞鹰、铁手鹰、白将军,五个人全都被关在一间牢房中,并没有分别关押起来,非是耶律家武士心好,而是他们图省事。
这样也好,五个人被关在一处,倒能增加些安全感,不过他们五个想出来那是不可能的,就算他们合力,也无法打开这玄铁铸就的牢门。
五人各怀心事,漆黑之中没人说话,其实大家都很明白,他们落在突厥人的手里,并不比落在贾维手里好。
就说李承训,自己的身份在幽州城已经人尽皆知,突厥人拿住这位当朝驸马,完全可以奇货可居,但他们不知道他的性命实则攥在贾维和贾墨衣的手里,而贾维父女又怎么会与突厥人为伍?那他的性命很可能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被葬送掉。
贾墨衣,自不必说,其父是幽州都督,之所把他们抓起来,而未直接砍头,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贾维还未抓到,而把他们关起来,也不排除是在激将贾维,引诱贾维,毕竟贾维带走的五万幽州铁骑,是支不小的力量。
白将军,在草原上名声很大,是因为他除暴安良,没少杀红刀头马贼,而他的身份因为与李承训并肩作战而已经暴露,突厥人或许会招安他,而他怎么肯依从?若不依从,突厥人一定会杀鸡骇猴,以震慑大唐子民。
出塞鹰和铁手鹰,二人皇差的身份,肯定已被耶律家告诉突厥人,这对于突厥人来说又是一件大礼,可以用来与大唐皇帝交换金银,突厥人很爱干这事儿。表面看来,二人倒是性命无忧,但身为神捕的二人,若当真受到这奇耻大辱,二人何以面对天下众人的悠悠之口?恐怕名捕的职业生涯算是宣告结束了。
“李无名!”
漆黑之中,在对面的牢房中居然有人喊出了李承训的化名。
第三十一章 破城的经过
“银环?”
李承训与四虎纠缠日深,自然听得出这声音.
“贾小姐可好?”这次问话的居然是金甲?话音有气无力。
“金甲?你还活着?”出塞鹰讶然惊问,道出了众人的疑惑。
城破金甲战死,是她亲自打探到的消息,如今听得金甲说话,自是要问明所以。
金甲咳嗽一阵,似是说话很废力气,还是答道:“罩门被破,不死也是废人了!”他话语中透着无尽的苍凉与没落。
李承训听到这里难免生起兔死狐悲的感觉,况且他也是武功被废,知道曾经得到,后又失去的那种感觉。
他出言安慰道:“贾小姐尚无大碍,你好生照看好自己。”说完,他话锋一转,语气略带凌厉地问道:“银环,幽州城防固若金汤,到底是如何被破的?”
自从耶律器出现后,李承训便猜测是耶律黩武与突厥人里应外合窃取了幽州城,但耶律黩武只是受命辅城,没有调动大军的实际权力,而且耶律家的武士相较于数万突厥大军,也是居于弱势地位,那他们到底是如何操作?这么轻易地就拿下了幽州城?
金甲和银环是在城破之后直接被押送到都督府地牢来的,而开启地牢的钥匙也是从金甲身上搜索出来的,所以他们比李承训等人早到一步。
银环并未受伤,见问,颇为尴尬的讲述了幽州失陷的整个过程,因为李承训现在的身份是贾维的女婿,虽然这里面利益纠葛不清,但无疑此刻他们已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这话要从昨儿个夜里说起,大概在半夜的时候,突厥大军便把幽州城团团围住,但他们却并未立即发起攻击,一切都是悄无声息。
幽州守军自然是殚精竭虑,夜不能寐,他们准备应对敌人随时发起的攻势,无不严阵以待,坚守岗位。
这突厥大军围城的头一夜,最有可能发动突袭,因此金甲带兵值守,虽然夜无战事,可也使他精神消耗很大。
今日一早,兵士换防过后,银环也过来要替换他下去休息,但金甲不肯,他觉得昨夜突厥未发动袭击,那么今日白天,他们一定会发起攻击。
此时,耶律黩武也赶来协助城防,三人便一起去城墙上巡视,可就在这时,城外的突厥大军猛然发起进攻,千军万马瞬间汹涌而来。
无论是军事还是武功,金甲都深得贾维真传,他对守城很有信心,也决心在此次城防中漂漂亮亮地干上一场,以证明自己的实力,回报恩师的栽培。
所以,他再见到对方铁骑直奔城下之时,心中非是感到惊惧,而是升腾出一股激情与喜悦,一名将军最光荣的时刻便是带军拼杀战场,为国家,为荣誉而战。
“干”
就在金甲准备发布命令,组织城防的时候,他隐约感到身侧劲风瞬时而至,他昨日忙碌了一夜,此刻大部分精力又集中在城外突厥铁骑身上,没想到近在咫尺会有人偷袭他?
“当心!”
银环的这声呼喊,已经迟了,金甲身子倾斜,却终是没有能躲开那致命的一击,他感到丹田罩门上一阵绞痛。
金甲一身横练功夫,唯独罩门怕遭受攻击,而这处隐秘位置,除了自己的师傅外,是谁也不知道的,这怎么可能?可惜他“哎呦”一声,便昏死过去。
一旁的银环大吃一惊,正待动手,却发现其身旁的兵士竟把明晃晃地长矛指向了自己,而对面刚刚偷袭了金甲的耶律黩武,也摆开了架势,他便未敢动作。
耶律黩武本身的武功要比杀狼四虎略高一些,此刻一个探步过去瞬间点住了银环的麻穴,将其生擒在地。
城墙上的官兵并非都是耶律黩武的人,他们发现状况不对后,立时调转兵器围聚过来,并向耶律黩武极其身旁的兵士发起攻击。
耶律黩武武功不弱,无论是飞矢来袭,还是长矛穿刺,或是刀斧横劈,他都是轻描淡写便化解危机,而他手下那些军士也立刻展开反击与官军战到一处。
耶律家的武士毕竟人数不多,能安排到城墙上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因此他们渐渐聚合到耶律黩武周围,苦苦支撑,但这并不重要,因为贾维此举不过是为了制肘唐军主帅,牵制唐军的注意力,而他真正的用意,是在别处。
守住城门吊索的人不是被贾维以各种不光彩的手段买通的唐军兵士,便是他耶律家的武士,这些人已贾维在城头动手为号,立即放下城门吊桥,同时调转兵器,守卫这里。
贾维是选择突厥大军奔袭而起的时候动的手,而城门吊桥放下之时,正是突厥铁骑行到近前之时,这时间都是事先算计好的。
幽州城便如此被破了,破得如此出人意料,破得如此波澜不惊,破得所有的城防工具都未来得及应用,破得三万大军不战而降。这是耻辱,金甲的耻辱,贾维的耻辱,幽州城的耻辱,乃至大唐的耻辱。
李承训等人听完银环的讲述,皆都沉默不语,大家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了,此时责难这个罩门被废的人,已经没有了丝毫意义,却无不扼腕叹息,感叹用人之差,可以左右一场战争,更可以左右许多无辜人的生死。
金甲和银环也自闭口不语,他们作为幽州城防的最高指挥官,几乎是连点抵抗都没有,便丢失了这座边防重镇,这罪,传到帝都,绝对是斩立决。
在一片肃静中,“嘤”的一声,贾墨衣悠悠转醒。
她发现自己正躺在李承训的怀里,猛然起身,却感觉浑身骨头好似碎了一般,不自觉地又跌入他的怀里,再次发出“嗯”的一声。
“你别动!”李承训之所抱着她,是担心地下太凉。
“我怎会用不得力气?”贾墨衣语带惶恐,还是挣扎着离开他的身体,摸索到墙边,靠墙坐下,虽然牢房不大,但五个人分坐在四面,也不至于接踵磨肩。
“那八个和尚在你身上拍了十六掌,截断了你身上十六处经脉,”李承训已从其脉像上看出问题所在,“但你无需担心,你的经脉并未受损,只是暂时无法聚集真气而已。”
话虽这样说,但他心里却有个大大的疑问,就是贾墨衣此刻经脉受阻的表象,竟然好似与自己体内的经脉被禁锢的方式有些相似,但不同之处也很明显,就是贾墨衣经脉间仍有勃勃真气在跳动,呼之欲出,而他无论是经脉还是丹田都是一片死水,不见微澜。
“你怎么知道?”贾墨衣显然不相信他。
“我曾跟随医佛学医,又修习过易筋经,断不会看错”其实他自己也无法说得清楚,那只是他的一种感觉,一种推断,只是为免贾墨衣过于担心,才这般肯定的回答。
虽然贾墨衣将信将疑,但她已试了数次提聚真气,除感觉浑身酸痛外,提不出一点儿力气,便索性不再妄动了,她只得选择信任李承训的话,不然又能怎样?
“小师叔,咱们现在怎么办?”出塞鹰作为这里唯一一个还有点力气的人,出言问道。
“他们把咱们关起来,自然是有用意的,咱们静观其变吧,但有一点是一定要记住的,就是保命要紧。”
李承训来自现代,对于个人的生命更加的看重,他不想其他人因为自己或者贾墨衣的身份而有所负累。
“懦夫!”贾墨衣嗤之以鼻,“看来为了活命,就算让你吃屎,你都肯!”
大姑娘家说出如此粗言秽语,倒真令诸位大跌眼镜,可惜那时候没有眼镜,不过李承训认真的想了想,接话道:“会的,我一定会!”
他是认真的,不负责任的去死,纵然可以成就美名,但无异于他那几位夫人的幸福生活,这是他的原则,在大义不灭的情况下,生死为重,至于个人的名利和面子则好比浮云,随风飘散,而不必执着追逐。
贾墨衣不再说话,显然是对李承训感到无语,她已经把其看得不能再低了。
“行了,大家都静一静,想一想,”李承训现在急需要思考,所以他建议众人安静。
同样,关在这里的几个人都是独挡一面的人物,纵然他们现在的身体不适,难以脱逃出去,但他们的思想却都是非同一般,也需要独立思考一番,以适应目前所处的境况。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没人知道此刻是什么时辰,累的自然睡去,无意睡眠的或是思考,或是练功修养。
李承训正在仔细的把自己脑海中汇聚的信息,认真地梳理着,许多以前想不通的地方,豁然开朗了,而自己以前有所疏漏的情况,也都可以勉强接续上了。
渐渐地,他头脑中形成了一个关于幽州变故的立体的思想脉络,就好似他已经把那散落一地的积木,一块块地全部慢慢搭建了起来,俨然成就了一个恢弘的思想之城。
他的这座思想之城,就好比是幽州重镇,导致幽州城破,或者说是促使这座思想之城瞬间坍塌的最主要的因素,原来是耶律家族的变故。
第三十二章 聋哑老人的秘密
耶律黩武除掉耶律古宇,逼走耶律风,从而掌控耶律家族,其最终目的并非是什么家族利益争夺,而是为了给突厥人这次大举入侵中原做内应,而他们崛起发迹的背后资源供给者,肯定也是突厥人。
耶律黩武带着上万名所谓的耶律家精英武士入城,怕是那里混着不少突厥人吧,反正耶律家着实雇佣了许多各色人物,谁又能细分出来?
贾维难道就没有考虑如此大量的非官方武装入城会有什么不良后果吗?起初,他还真是考虑了,但耶律黩武说了一句话,做了一件事,改变了贾维的看法,并取得了他的信任。
耶律黩武说,“耶律家族依靠大唐发迹,也是大唐的子民,愿意贡献出耶律家一切的资源,只为抵抗外侮。”
而他做的那件事是捐赠了耶律家族一半的资源充做军饷,折合成白银绝对多于一千万两。不仅如此,他还表示耶律家的儿郎随官府分派使用,耶律家绝不干涉。
贾维见耶律黩武如此慷慨大义,他怎么还会怀疑其对朝廷的忠心耿耿?于是,他中计了,自然是败招连出,被对方的圈套越束越紧,自己尚不得而知。
首先他批准这一万耶律家的人带武器进城。其次,他没有将这些耶律家的武士打散,并分散到其他部队中,而是命他们统一划归耶律黩武指挥。再次,他向皇帝请旨,特封了耶律黩武为将军,目的自然是奖励他的忠勇,给军民百姓看。最后,他令耶律黩武将军带着他的人协防金甲守城,这等于是说他把半个幽州城献给了耶律黩武,献给了突厥。
以上这些只是耶律黩武为了骗取幽州城所做的一部分前期工作,接下来还有件重要的工作需要完成,那便是设法用调虎离山之计将贾维从幽州调出去,这样才方便他窃取幽州城,毕竟若由贾维坐镇幽州,他未必能掀起这么大的风lang来。
要调这只“老虎”离“山”,就需要突厥大军不动声色地迅速拿下平州城和云州城,因为这两座城池在幽州两翼,一旦失守,便会令幽州陷于四面被围的绝地。
他们分析,那时贾维一定会亲自带兵前去解围,因为其相信自己构建的幽州防线固若金汤,反而前去救援的部队有可能遭受到意想不到的攻击,他算是个爱兵如子的将领,所以一定会亲往。况且,他们在贾维军中高层有自己人,到时也会一力促成贾维亲自带兵出城。
这时,所有的焦点又聚集在如何令突厥大军不动声色地快速攻陷平州和云州二城,这就需要耶律黩武和他的耶律家族来完成此事了,而完成这项工作的关键点,就是神鬼不知地处理掉贾维布置在云、平二州外围的所有暗哨。
这对别人来说或许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对于耶律黩武带领的耶律家族来说,却不是没有完成的可能。
耶律家常年行走于中原和塞外经商,对于这期间的地貌、风土、人情,无不了如指掌。
暗桩总需要人吧,这探马总需要吃住吧,这斥候总要隐伏各处吧,而这些对于别有用心的耶律家来说,他们借住自己的商路资源,若想将这些情况摸排清楚,可以说是易如反掌。
而且,他们暗藏在大唐军中内奸相信不只一个,这样还不能搞定突厥进攻路线上贾维布置的有数的密探?那耶律家百年行商,数十年行武,十年从政,乃至发展到如今在北**霸一方的程度,岂不是真的成了笑话?
思路捋顺到这里的时候,李承训尉然一叹,他和贾维其实都忽略一点,平,云两州路上的探子全都被除掉,而为何幽州这边的没有?难道对手可以把其他两路的探子去处干净,反倒不能清除幽州这一路的暗桩?
现在回想起来,这当然是耶律黩武和突厥人有意为之,目的是给贾维做个时间差,让他上当。
为了掩饰目的,突厥人还上演了一幕城外红刀头的挑衅的闹剧,那真是连诱敌都算不上,不过是为了扰乱贾维视听的一个手段,难怪乎那般拙劣,那般明目张胆?
可惜的是,没人想到这一层,倒是李承训当时建议贾维查出内奸,加强城防,而不建议他亲自带兵出城。但贾维并未采纳他的意见,他被耶律黩武的伪装所迷惑,同时也是由于自己的刚愎自用,使他最终选择了率兵亲往。
所有发生的这一切,李承训自信已经捋顺得**不离十,这些都已无法改变,而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如何应对?这才是他所要考虑的重点。
“咣当”一声,地牢上方入口闪过一丝光亮,随即进来一个身体佝偻的老人,正是都督府内看守这地牢的聋哑老人,李承训那次为救耶律古宇父子还吃过他的亏。
聋哑老人手提着两个大筐,步履蹒跚地向他们走来,好似随时都会不小心跌倒,还好,他总算平安的来到铁牢门前。
“上官伯伯!”贾墨衣突然抓住监牢铁楞,言语之中颇多惊奇。
聋哑老人轻微打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扯开筐上的布帘,将里面的馒头拿出,塞进了牢门里,“你们将就些吃吧!”
“你,你会说话?”,李承训惊诧万分,原来,原来这老人竟是不聋不哑?
聋哑老人无视李承训的存在,看着贾墨衣说道:“黑丫头,我答应你娘守护着你,可我不知道你爹把你送到了哪里?所以便在这里装聋作哑这些年,候着你回来。”
“上官伯伯!”贾墨衣情绪有些激动,“你这是何苦!”
“孩子,不说这么多了,这样也好,有机会可以救你们出去。”聋哑老人声音并不如何苍老,至少比他面貌要年轻许多,“可惜那些贼人把这牢房的钥匙都搜刮了去,我得设法将它弄来。”
“上官伯伯,他们守卫森严,你别冒险了,我爹一定会来救我的!”贾墨衣的话音中明显带着颤音,可见是极其激动。
“他们已经布置下天罗地网,正等着抓你爹呢,他若会都督府,怕是将自身难保,我救你出去后,你自告诉他小心便是。”聋哑老人似乎担心在这里待得久了会引人生疑,说完便提着空筐转身向外走去,全不似来时那般萎缩。
“上官伯伯!”贾墨衣喊了一声,却是不敢再高声喊叫,以免惊动门口守卫。
地牢上方的挡板再次掀起,一抹亮光透了进来,随后又是一片昏暗,地牢内再次恢复平静。
李承训等人一直听着贾墨衣与这老人谈话,他们听不甚懂,却是明白这老人与贾墨衣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而贾墨衣对这老人也是极其信任的。
是的,贾墨衣此时心里五味杂陈,一幕幕儿时的往事,在心头闪过。
上官伯伯的名字叫什么,她始终不知道,只知道他是自己府里的管家,是父亲贾维非常信任的人,也是对她极其好的人,甚至好过自己的亲生父亲,直到有一天,她无意在母亲的坟前玩耍,偷听到他的自言自语,才明白这是为什么。
其实这位上官伯伯的名字叫做上官伯阳,与贾墨衣的母亲上官淑仪是表兄妹,他们从小就在一起长大,两人青梅竹马,原以为双方父母会为他们安排婚事,结果贾上官淑仪的家里嫌弃上官伯阳家穷困,而把上官淑仪嫁给了贾维。
一怒之下,上官伯阳离家出走,誓要学了本事,振兴家门,但他从小便没有机会读书,如今便只有习武这一条路,于是乎他历尽艰苦,访名山寻隐士。
功夫不负苦心人,他还真投在当时武林七大派之一的青城派门下习武,虽然他习武较晚,身体条件却还不错,经过十年苦学,终于略有小成。
这年,他已三十多岁,他没有去行侠江湖博取名声或者获得利益,而是回到洛阳找寻墨衣的娘亲,他要看她过得好不好。
上官淑仪的生活过得很好,有疼爱他的丈夫,唯一一点不如意处便是与贾维结婚十年来,一直未有子嗣,她为此整日郁郁寡欢,虽然贾维给予其足够的谅解,但她依然不能原谅自己。
上官伯阳的出现,是在一个炎热的午后,上官淑仪正在窗口纳凉,见到他很是欢喜,当然这种欢喜只是好友久别重逢的喜悦,并无其他的意思。
他们整整说了一下午话儿,自是互相问了别后的情形,可这又岂是一下午可以说得完的,那之后,上官又来了两次,都是挑得贾维不在的时候,其实这个时间很好找,因为那时正是贾维辅佐窦建德南征北战之时。
一年之后,上官淑仪怀孕并且诞下了一个女儿,贾维十分高兴,给她取名墨衣。
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老百姓有养孩取贱名的传统,尤其是在久不得子,家里独苗的这种情况之下,目的自然是趋吉避凶,用贱名来化解上天可能降下的厄运。
可一个姑娘家,贾维和上官淑仪都不忍心取个太难听的名字,思来想起,便取了“墨衣”这个名字,墨是黑的意思,所以贾墨衣的ru名叫做“黑丫头”。
由此可见,贾维夫妇对这个小姑娘的喜爱之情,可就在小墨衣出生七天之后,贾家左邻右舍的风言风语传到了贾维的耳朵里。
贾维起初不信,但想想自己与夫人结婚十年未育,为何夫人却刚好在此时,他最是忙碌不着家的时候有了?而且恰恰是那个叫上官伯阳的人出现之后,夫人便有了?这种种巧合,令贾维寝食难安,但他又碍于夫妻情面,不忍去质问妻子。
那时候的贾维并未像现在这般残忍,而更多的是一种书生意气,所以他即便忍耐不下去,也没有直面问题,而是选择“捉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