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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妹妹猴     大唐隐王txt下载     大唐隐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五章 吻别

    夏浑听那兵士说“匪首就擒”,又听贾维说要“送他一份大礼!”便如丈二和尚摸不清头脑,他不知道这些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只得起身相随.

    贾维带他走的路,他并不陌生,这是通往都督府地牢的路,他已在贾维的带领下来过两次,而其身后的天山二妖则是第一次来。

    贾维很明白,既然让夏浑知道了这个秘密,便瞒不住与他如影随形的天山二妖,与其让人背后说他小气,还不如把胸襟做到明面上,便索性让他们随着主人进去,并未做任何阻拦。

    地牢之外是层层守卫,而内里仍只有那聋哑老头引路,他脚步不快,但没有人会去超越他,全都跟在后面,一点一滴的感受着这令人窒息的幽闭空间。

    这里并不算昏暗,十步一烛台,延伸到内里,从楼梯下来,便可以看到那好似困兽囚笼一般的房间。还是六牢笼,却只关着两个人,正是耶律古宇和耶律风,那耶律器还没资格被关在这里,已被送往幽州大牢。

    “这?”夏浑吃了一惊,已然猜到那人是谁,但还不敢确定。

    贾维笑道,“这便是耶律风,这小子还这有点儿本事,居然看破了我幽州大牢的布置,可惜啊,还是落到了我的手里。”

    询问之后,夏浑这才得知事情经过。

    原来,贾维在幽州大牢布置了天罗地网,并放出风去,说是耶律古宇被关在那里,甚至还找人扮作耶律古宇,只等着耶律风过去营救。

    耶律风去了,但他警觉地发现了问题,所以又逃走了。其实这也好理解,毕竟耶律风作为耶律家“太子”很多年,又是商道族长,虽然现在被耶律黩武扫地出门,但其也有自己的人脉,眼线,和忠实信徒,他便是在他们的帮助下成功逃走,也是在他们的帮助下,知道自己的父亲被关在幽州都督府内。

    贾维已经定下诛杀耶律古宇的日子,无论是真是假,耶律风都必须宁可信其有,因此他一定要尽快来营救自己的父亲,而近日贾维组织夏家和耶律家会谈,正是他动手的好机会。

    可惜的是,他只留意避开贾维,却忽略了贾维手下有一只奇兵,叫做杀狼队,他们的子母剑阵简直无法可破,不死,就已经算是幸运了。

    夏浑此时已对贾维佩服得五体投地,暗中发誓一定不要惹怒他,甚至吃亏便是占便宜,他心中想着,不由转头得瞟了一眼身后的丑妖,面色说不出的难看。

    “夏兄弟,后日便要把他们斩首示众,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便是现在吧!”贾维说完退身一步。

    夏浑见牢中的耶律古宇披头散发,斜靠在墙角,而耶律风则是浑身是血,仰面平躺于地,也不知是生是死。

    他不由得蔚然一叹,“大都督,一切您做主便是,”夏浑觉得这已经不是自己的事儿,而是贾维与耶律家的事儿了。

    “夏兄弟,今日这酒让你喝的不爽,待明日辽庄之内,再请君痛饮?”

    “是,是,一切以大都督之命是从。”夏浑拿出商人的谦卑,频频弯腰。

    夏浑带着天山二妖从都督府出来的时候,已经夜深,他浑身大汗,四肢酸软,比那此幽州城外死里逃生都觉得心累。

    一路上无人开言,直到三人回到来福客栈的房间里,夏浑才长长吐出一口气。夏雪儿正与一个奇丑无比的男人在房内等候,见他们进来,立即迎上前来,“大哥,老爷,你们没事吧,”

    夏浑身后的“丑妖”,掀开头上兜帽,拿下护住双眼的面具,露出来真实面目,竟然是李承训。

    扮作丑妖随夏浑进入都督府的正是李承训,这是极其冒风险的一件事情,若是让贾维发觉,他们都将死无葬身之地,奈何夏雪儿苦苦哀求,加之李承训露出了一手模仿丑妖音形绝活,当真是惟妙惟肖,以假乱真,才使得夏浑勉强。

    这一趟下来,夏浑生怕出现什么闪失,一直都是提心吊胆,说其因此减寿几年都不为过,他现在想想还在惊惧后怕。

    李承训向夏雪儿微笑示意后,忙转头谢过夏浑和丑妖的帮忙。

    夏浑却一把拉住他的手,劝说道:“贤弟,这贾维的手段,今**也看到,我看你还是远远避开,不要再招惹他。”

    李承训知道夏浑被贾维吓到了,便安抚说:“请大哥放心,我会尽快离开幽州,但雪儿就要麻烦大哥费心照料了。”

    “老爷,我和你一起。”夏雪儿不知道他们在都督府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见他二人神情严峻,心知一定是出了非常之事。

    “也好,你们分开走,都安全。”夏浑根本没有理会夏雪儿的抗议。

    三人简单说了几句,李承训便提出想与夏雪儿单独呆一会儿,夏浑自无不允,便带着天山二妖退了出去。

    “老爷”夏雪儿在众人退出,门被带上的一刹那,扑到了他的怀里。

    “雪儿,”李承训轻柔地抚摸着她的秀发,疼惜地道:“傻丫头,你哭什么?”

    夏雪儿也不知怎地了,也许是听说要与李承训分别,便不由自主的哭了起来,女人是感性的动物,夏雪儿更是如此。

    “老爷,你要自己去救人吗?”夏雪儿何等聪明,已然隐隐猜到,内心忐忑地问。

    李承训点点头,“耶律风中了贾维的埋伏,也被擒获,他们或许明日便要被斩首,今日是救他们的最后机会。”

    此时月过中天,已到了新的一天。

    夏雪儿不无担心地道:“可是你一个人又怎抵得过千军万马?”

    “今日贾维会带着大哥去辽庄,是最好的机会,没有贾维在都督府,我的风险便等于是减低了一半。”

    夏雪儿仍是绣眉微簇,她心知李承训心意已决,便不再规劝,这便是她的乖巧之处,虽然平时温柔缠人,但遇到大事的时候,绝对是拿得起放得下。

    “老爷,那雪儿服侍你早些歇息吧。”夏雪儿脸色绯红,既然说服不了李承训留下,便只要安抚他好好休息,好为明日有精力去办事。

    “嗯,你也早些休息,”他说完便转身向床头走去,却发现夏雪儿低着头紧步相随,便又说了声,“去吧。”

    “不,雪儿已是老爷的妻子,自然要陪着老爷。”夏雪儿红着面颊跟他来到床边,见他正解袍带,忙伸出自己的玉手去帮忙。

    李承训倒也没有阻止,坦然受之,他们毕竟名义上已成夫妻,“雪儿,让你跟着我受苦了。”

    “哪里,雪儿跟着老爷每日都开心哪。”她已帮助李承训褪了外衫,把他送进了被窝里。

    李承训见她又把那小板凳搬来,坐在床头,不由奇道:“你干嘛?”

    “我看着老爷睡觉。”夏雪儿甜笑着道。

    “这怎么行,来,上来吧,”李承训已然躺下,见夏雪儿也是满两倦容与疲惫,却又乖巧得惹人怜爱,不禁心中疼惜,怎肯见她如此受累?因而柔声劝说。

    “不,老爷明日还有大事要办,你还是好好休息吧。”夏雪儿面色更红,“其实雪儿也想和老爷一起,但是,但是……”她实在羞涩的说不下去。

    李承训已知她心意,定是她担心自己上床,会惹得他无法安睡,便又分辨说,“雪儿,上来躺会儿吧,我保证不乱来。”

    他心里的确没有杂念,因为他早就打算待安定下来,与雪儿正式拜堂之后再行夫妻之礼。此刻,让她上来休息,真的是心疼她辛苦,不过他也知道自己还是会情不自禁的逗弄她一番。

    雪儿的头摇得跟拨lang鼓似的,“老爷什么样子,雪儿最是清楚不过,你还是乖乖躺着,好好睡觉。”她处处留心,事事关切李承训,对他脾气秉性已然了如指掌。

    “呵呵,那行,雪儿辛苦了,那你答应我,待我睡着后,你悄悄的躺在我身边。”李承训侧着身子,脸对着她的脸儿,柔声说道,他的双手则是握着她的手。

    “嗯!雪儿答应你!”

    李承训带着微笑,不一会儿就沉沉的睡去,雪儿便依守诺言,轻轻地掀开被角,钻了进去,依偎在他的怀里。

    他是被夏雪儿喊醒的,因为睡的时候他便交代过,待夏浑出门后喊醒他,不过夏雪儿心疼他,临时做了点儿变通,便是令人跟着夏浑,待见到夏浑和贾维一起离开幽州城后,这才唤醒他。

    在夏雪儿的逼迫下,李承训吃了些东西,又与她软声细语说了许多情话,无非是嘱咐她注意身体,不要焦虑,听从哥哥的话等等。

    夏雪儿一边流泪,一边点头,最后依依不舍地拉住他,嘱咐道:“老爷,此去一定要当心啊!”

    李承训一把将她抱到怀里,吻上她的唇,撬开她的齿,抵上她的舌尖,同时双手在她身上肆虐,足足有半刻钟之久,这才松开她的身体,轻轻地说了声“乖!”这才转身而去。

    夏雪儿浑身好似冰雪溶化,消融得骨头都不知何处去了,瘫软得坐在了地上,喘着粗气,红着脸膛,回味着这令人窒息又兴奋的感觉。

    此时卯时已过,贾维早已身在城外大营中沙场点兵,开拔去辽庄捉拿“嫌犯”,而李承训则是一身武人装扮,黑巾蒙面,施展身法,从客栈的后门悄悄的溜了出去。

第七十六章 玉淑坊内小桃红

    幽州城连接南北,融贯东西,因此经常会有大量赶脚的行商出入其间,这些人常年在外,总要设法解决掉一些本能需求,因此,这里的娼妓业比较发达,城内最有名的娼馆一条街,便是玉淑坊。

    李承训是从猎户谭老八那里听说这里的,因为光棍谭老八便是那里的常客,还有个姘头叫做小桃红,他这次就是特别来找小桃红的。

    大白天去都督府劫狱,可谓嚣张至极,可他没有办法,因为只有此时贾维不在,他已做好了杀出一条血路的准备,但他并不是没有谋划,他现在便是要花一点儿时间去寻求一个可以神鬼不知地进入都督府的机会。

    这个时候,天刚蒙蒙亮,那些留宿在玉淑坊的汉子们大多还在熟睡中,李承训按照谭老八的描述,寻到了小桃红的住处。

    这玉淑坊非是一间妓院,而是含着明娼,暗妓,大栈,小店等多种形式的许多间妓馆,这小桃红便是不属于任何一间妓院的暗娼,自有自己独立的门户,尽管只有三十几平的面积,仅能摆下一张床,一张桌而已。

    古时的木门非是现代这般,又是明锁,又是暗锁,非专业人士不能开启,而那时只是简单得在屋内两扇门中间加一个门掩而已。

    李承训把刀插在那门缝里,一点一点的拨开这掩木,而后轻轻的推开木门,虽说仍然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但他操作得极其缓慢,并不足以惊醒屋内熟睡的人。

    他一进到屋子里,便能听到震耳欲聋的呼噜声,同时闻到一股腥臊肮脏之气,这是夜里屋内之人在房间里解决一系列生理心理需求的缘故。

    捏着鼻子来到床边,便看到床上躺着两个人,一个秃头的汉子,年纪得有四十来岁,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正张着大嘴打着呼噜。

    一个年轻的妇人正赤条条地趴在这人的身上,那身白肉丰满得有些过了,还时不时的翻动着身体,晃得李承训眼晕。

    此时天色已亮,虽不是大亮,但看清床上的状况已经绰绰有余,他悄悄的伸手在那秃子的昏睡穴上一点,便再也听不到他的呼噜声了,然后李承训又把那半掉在地上的被子,重新盖在那女人身上,才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妓女通常都很警觉的,因为他们要小心伺候客人,所以一般都睡不踏实,唰,这女人睁开了眼睛,可看到的不是秃头中年人,而是李承训,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激灵一下坐了起来,同时伴随着“嗷!”的一声尖叫。

    “别出声!”李承训手中的尖刀抵在了这女人的脖颈上,他这样做并非是为了恐吓她,而是采取了最有效直接的让她就范方法。

    其实他非是看不起妓女,他总认为没有女人甘愿去做这些迎来送往的勾当,谁不知道做千金大小姐好?只是个人有个人的无奈与苦楚吧。

    李承训从怀里掏出一小块碎金子,扔在了这女人**的双ru之间,“是谭老八介绍我来的,只是想打听点儿事儿,不会为难你!”

    这女人虽然眼睛和嘴巴依然睁得很大,但却逐渐镇定下来,妓女通常对银子有种痴迷,认为有了它,便会有安全感,所以一生都在追求攒够了银子,好从良,况且,她听说是熟客谭老八介绍来的,便也安心不少。

    “客观,有话好说,你,你先把这东西拿开!”这女人心思稍定便开始展现自身的媚态,软绵绵地道。

    李承训理所当然的收回了刀子,“你是小桃红吗?”

    “正是奴家,不知客官如何称呼?”很显然,小桃红再打这豪客的注意。

    自从李承训拿下大青山,他便不缺钱了,“小桃红,你回答我几个问题,答得好,帮得到我,自然还有你的好处。”

    “客官,您客气了,不看别的,就看老八兄弟的面子上,我也是一定帮忙啊!”小桃红完全恢复过来,向上提了提被子,遮住了方才慌忙间露出的半ru,可随即她又向下拽了拽,那半ru不仅没有重新露了出来,还多露出了一抹红晕。

    “昨日可有都督府的守卫来玉淑坊?带我去,不会亏待你!”李承训来玉淑坊,为的就是寻找都督府护卫,逼问出今日出入府门口令,然后再借他衣服一用。

    他之所以笃定玉淑坊会有都督府守卫,并非是瞎猫来碰死耗子,这源于谭老八给他讲的一个信息,说是有不少都督府守卫在这里有相好的。

    其实这也很好理解,这些戊边的大头兵,在这里能见到的女人都屈指可数,更别说说上一房媳妇了,他们不来这里发泄,还能如何?

    同样,城外大营中的那些边军也把这里作为每月假日必来的地方,但现在不是休假期,那些兵将可不敢擅离职守,因此李承训断定,现在这里若是有兵将存在,便一定会是都督府的人。

    小桃红见问,眼中精光闪动,反问道:“客官,你要找都督府的人干嘛?”

    “废话少说。”李承训时间紧迫,见她滑不溜丢,不愿意再跟她墨迹,板起脸来。

    “是,是,”小桃红赶紧应道,“昨儿个,还真有几个都督府的侍卫,来了咱这儿,就在对面紫薇姑娘的房里,我可以指给你看。”

    “不用了,”李承训见到了房间角落里衣架上那悬挂整齐的戎装,逼视着小桃红道:“你不老实,银子是没了,过会儿我还得告诉这位将军,是你出卖了他!”

    “别!”小桃红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已知他发现了角落衣架上挂着的那秃头的戎装,立刻慌乱起来,也顾不得身上寸缕皆无,挣脱出被窝,跪倒在床上,“大侠饶命啊,小桃红不知好歹,不识抬举,再不敢欺瞒大人”,说着,他不停的向自己脸上摔巴掌。

    李承训看着心有不忍,但看情况,这秃头当是有些身份的,遂问道:“老老实实说,他是谁?银子还是你的,否则的话,”他轻动手中匕首,便落下了小桃红的一节长发。

    “他是都督府火长刘大业,昨儿个值得晚班,半夜过来的。”小桃红吓得花容失色,却变得异常口齿伶俐,一口气说出了这许多字。

    这人和人不同,有的人紧张时结巴,有的人紧张时流利,前者是普通人,后者多是那口齿伶俐靠嘴皮吃饭的人,小桃红明显是后者。

    “这人多大年纪,什么性情,喜好什么,什么弱点,一一说来。”李承训问的很具体,所谓知己知彼。

    小桃红讲这刘大业今年四十来岁,心胸不是那么宽广,爱记仇,喜好女色,这玉淑坊但凡他能消费得起的姑娘,他换着班的睡,至于弱点吗,还真不好说,他似乎天不怕地不怕。

    “好吧,你睡会儿吧!”李承训说着,点了小桃红的昏睡穴,但他没有立即去唤醒刘大业,而是反身去角落里取下那身盔甲,穿戴在身上,稍稍有些显小,也算将就了。

    他能得到这身戎装是幸运的,这位军爷好色心切,没有回到营房去换便衣,而是顶盔贯甲偷偷跑来,又刚好看到小桃红这里无人关照,便钻了进来。

    这窑子里也有窑子里的规矩,若是有客的,会在其门外挂上一方红布条,而小桃红则是刚送走了一位不敢再外过夜的软脚汉子,这才取下红布条,刘大业便到了。

    刘大业穴道被解后,迷迷瞪瞪起身,还未看清周遭状况,便见一只大手袭来,他本能的去抓,去打,可对方那手臂好似钢筋铁骨一般不为所动。

    “你是什么人?”他刚一张口,便见对方手指一挥,一个东西便冲进自己的嘴里,随即便感到嗓子眼一阵刺痛,忙咳了起来。

    李承训一手握住他的脖颈,使其头颅成三十度角斜度,而后微微错动手指,使方才打入刘大业喉间的那枚泥丸,顺利的滑了进去。

    “咳咳!咳咳!”刘大业咳嗽了好一阵子,涨得脸面通红,“你,你给我吃的什么?”

    “三日红,”李承训胡乱的取了个名字,“三日之内没有解药,你的血液会渗出皮肤而死,故而叫三日红!”

    这刘大业好色,便说明他**强烈,他心胸窄便说明他猜忌心重,李承训知道单单是金钱,绝对无法收买他,甚至还可能被他忽悠而身陷险地,便只有骗他说吃了毒药,这样对方绝对会宁可信其有,而实际上刘大业吃的是李承训从自己身上搓下来的泥丸而已。

    刘大业眼神惊惧,“咱们并无冤仇,你,你为什么要害我?”

    “你肯帮我,我不仅会给你解药,还会给你金子!”李承训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金子,足足有十两重,仍给了刘大业。

    乌满天兄弟的确是敛财的好手,自从入主大青山后,他便不缺钱财了,这个时候银票还未兴起,只得随身携带银两,由于金子的价值要高于银子,所以在同等重量的前提下,他宁远带小块的金子。

    “我不要金子,给我解药!”刘大业说着,便要动手,可当他伸出的拳头遇到李承训手掌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的力气与对方相比,不过是蝼蚁比之巨象,疼得他呲牙咧嘴。

    如此面面相对,他才看得清楚李承训的面容,不禁使他惊惧之中更见恐惧,“你,你,你是李将军?”刘大业如泄了气的皮球瘫软在地。

第七十七章 双线展开

    李承训听刘大业口称自己为李将军,又见他神情怪异,疑心顿起:这人见过我吗?难道他是乌满天的残部?自己在夺取万马堡和大青山的时候,以大将军自居,因此被人唤作将军,也并不奇怪。

    “我没时间与你纠缠,快把腰牌交出来,说出出入都督府的口令,以及你所知道的能保证我平安出来的一切。”他的口气不容置疑,而且急迫。

    刘大业急得额头上都是汗珠,“大将军,您,您这是怎么了?”他心中也迷惑起来,这大将军明明是大都督手下最得意的大将,曾经带着他们剿灭了不少暗影门门徒,如今怎会穿上自己的戎装?逼问入府的口令?难道是他看错了?他揉了揉眼睛,没看错啊!

    李承训见到他的眼中迷茫纠结的神色越发浓重,脑海中也在不停地思索着,突然,心中一亮,忙说道:“你是?”

    “我是大业啊,将军你不认得我了吗?”刘大业急急分辨。

    他身为一个小小的火长,与威风八面的饿老虎官衔差了十数级,按理说他们根本就不搭边,但他却是能在饿老虎手下生还的,为数不多的几个暗影门门徒之一。

    刘大业原本是暗影门门内的一个骨干,被饿老虎策反后,一直与其单线联系,期间着实为剿灭暗影门干了几件大事,因此他们还真算得上是老相识。

    不过,贾维痛恨暗影门,更是痛恨叛徒,所以对暗影门门徒,无论是否投降的,全都格杀勿论,唯独对这刘大业算是法外开恩了,不仅没有杀掉他,还任他做了火长。火长是唐初军中的最小单位的首领,每火为十人。

    虽然官职不大,但也足够刘大业感恩戴德的了,毕竟他的同伴们都被屠杀殆尽,而他还能活着。

    李承训状似茫然地摇了摇头,痴痴地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追踪叛匪的时候掉落悬崖,想是碰坏了脑袋。”

    他终于想到是怎么回事了,当初贾维易容成自己在幽州城横行霸道,残杀暗影门门徒,被老百姓称作饿老虎,想是这刘大业把他当成是那个假的李无名李将军了,他正好将计就计,可以省却不少麻烦。

    “我说嘛,将军多日不见,好似失踪了一般,兄弟们还以为您高升走了呢。”刘大业脸上一片喜气,自然是自己人,那他便性命无虞了。

    “你说的什么,我都不记得,只是知道我应该去都督府,你和我走一趟吧!”李承训也是心中兴奋,他竟然没有想到自己可以扮作李将军这茬儿,若真是能唬得这人与自己入府,那可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那是,大将军吩咐,卑职荣幸之至,”说着,刘大业起身,见李承训望着自己,老脸一红,又用手微微遮挡住下体,开始匆忙穿着。

    李承训既然有更好的办法进入都督府,便没有必要穿着刘大业的铠甲了,以免让人看出破绽,再说一旦遇到突发情况,动起武来也不舒服。

    刘大业穿回自己的铠甲,显得雄赳赳,气昂昂,却在出门前,脸带谄媚地问道:“大将军,这个解药能不能先给卑职?”

    李承训双眼一翻,还真拿出了那饿老虎的气势来,“谁知道你的话是真是假,待见到大都督,确认我的身份之后,自然会给你解药。”

    “哦!”刘大业虽感失落,也是无可奈何,但想到这李将军去的地方是都督府,便也放下心来,只要他和大都督一碰面,自然便会给他解药,说不定那大都督还会认为自己帮助李将军有功而大加赏赐,想到这里,他竟然笑逐颜开。

    就这样,李承训跟着刘大业,大摇大摆的出了玉淑坊,直奔都督府。

    辽阔的草原上,万马奔腾,如奔雷,如潮涌,全部都在向一个地方行进,那就是辽庄。

    辽庄之内,耶律黩武也已布置妥当。其实他昨夜便已收到官军来袭的消息,并当即传令调集分散在各处的耶律家武士火速回援。

    截止到目前为止,辽庄内一共聚集了大概有六千名武士,尚有五千余人分散在大唐内地,或者塞外的草原大漠上,无法回援。

    此即,耶律黩武站在城墙之上,遥望幽州方向,那草天一色处滚滚而来的骑兵,好似每一次纵跃,都践踏在他的心头一般。说他不心慌那是假的,但他知道怕也无用,度过此劫再说。

    贾维一身戎装,身后大红披风随风鼓荡,提马来到辽庄正门后,立刻吩咐兵将把这里团团围住,而后扬起手中的马鞭,虚指城头,“耶律黩武,尔要造反吗?”

    “啊呀,怎么是大都督?”耶律黩武貌似吃惊不已,一面吩咐守城武士放下武器,一面慌不跌四地向城下跑去。

    城门大开,贾维见耶律黩武出门迎到距离自己尚有半箭之地时,便停了下来,心中思谋,以耶律黩武的武功,这个距离还真奈何不了他,看来这个这老狐狸对自己并不信任。

    “夏老弟,敢与我去单刀赴会吗?”贾维艺高人胆大,斜眼瞥了眼夏浑,缓缓开言。

    夏浑本能地回身看了一眼天山二妖,极为勉强地道:“原本是不敢的,但跟着都督,水里,火里,都去得。”

    “好,咱们走!”贾维纵声狂笑,驱马向前,夏浑和天山二妖紧随其后。

    耶律黩武见贾维和夏浑四人纵马从自己身前而过,提吊着的心算稍稍放下一些,因为贾维若是存心屠灭辽庄,便不会孤身范险。

    作为地方上的最高行政长官,贾维并非是第一次来辽庄,因此他轻车熟路,直接纵马来到议事大厅前,庄内没有耶律黩武的命令,无人敢做阻拦。

    “参见大都督!”守在大厅门口的是武备分支族长耶律雄,和政吏分支的族老耶律重,他们谦卑的过去为贾维牵马坠凳。

    贾维对他们没有丝毫客气,甚至正眼都未望上一眼,便迈开大步直入议事大厅,直接落座到主位正中的位子上,那份气势无与伦比,像个王者。

    这里是辽庄三族老议事的地方,因此是三主位并列居上,其居中主位则是耶律家历代商道家主退位后,晋升族老所坐的位置,也就是贾维现在坐的位置。

    此时,耶律黩武也以步入大厅,身后跟着耶律雄和耶律重。自他夺权之后,俨然有废除三族老的趋势,那两位健在的族老自然明白道理,不敢挡他的道儿。

    “耶律黩武,参见大都督!”

    耶律黩武躬身行礼,唐时官府对于百姓的态度远比满清时期要宽容的多,既不用经常下跪,更不会动不动就以奴才自称。

    “坐吧!”贾维摆手示意。

    耶律黩武坐在来右侧上位,他可不敢坐在贾维旁边的那两个次主位上,而他的下手依次坐着耶律雄和耶律重。

    夏浑与他对应,坐在了左侧上首位置,这次美妖坐在了他下首,而丑妖依然站在他身后。

    见众人坐定,贾维才开口冷冷地道:“耶律黩武,你全城带甲,是要造反吗?”他这一路走来,发现辽庄内里有不少平时民房,战时可做掩体的建筑物,那里暗藏着许多全副武装的武士,用草木皆兵来形容辽庄内的现状丝毫不为过。

    “请大都督明鉴,耶律家乃良民百姓何来造反一说?”耶律黩武不慌不忙地辩解道:“某得知有大军开来,恐是土匪来袭,因此吩咐手下严阵以待,哪里知道是大都督的兵将,敢问大都督这借路是去剿匪?还是要去杀敌?”他这明显是在装糊涂,表无知。

    其实谁都看得出来,这不过是耶律黩武搪塞贾维的鬼话。辽庄内的杀机处处都毫无掩饰,不加保留的放在那里,眼看便是不动则已,动则天地变色,哪里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但这正是耶律黩武要暗示给贾维的,和则两利,争则两伤。

    贾维见这架势便知是昨夜就已走漏了风声,但他也不以为意,耶律家财大势大,别说他小小一个幽州府,即便是大唐和突厥朝廷,都有拿他们银钱过日的奸细,“耶律家主,不是造反便好,本都督这次是专为你耶律家而来。”贾维也不绕弯弯,直接道明来意,“有证据表明夏家商队的血案,非是耶律古宇所为,因此本都督本次前来,一是告知老弟,处斩耶律古宇的事情暂时押后,二是希望老弟协助调查,交出那日参与杀人者,待本都督回去后细细审查。”

    他现在与耶律黩武二虎相争,争得是幽州城的头把交椅,必须要使出雷霆手段,宁可玉碎,也不能瓦全,否则他这条强龙便再也压制不住耶律家这地头蛇了!

    “耶律古宇是元凶,也是有证人证物的,况且,他自己已经认罪,还望大都督莫要听信谣言。”

    耶律黩武一口咬定耶律古宇有罪,而后语气便松软下来,几乎是恳求的语气,希望贾维法外开恩,只处置元凶,至于其他人的罪责,耶律家愿意提供赔偿以赎罪。

    他能做到如此谦卑,也是难能可贵了,要知道耶律家在塞外就是土皇帝,怕过谁?这也就是贾维一代枭雄,把他逼到了这个份儿上。

    “其实本都督也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来处理此事,但令郎不同意赔偿,”贾维简单讲了昨日都督府的情况,一方面表示了对于杀死耶律家三英才的遗憾,一方面表示愿意促成此事。

    其实,所有人都在演戏,他们都能猜到对方的底线,也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自然一上来就格外注意分寸的把握,至少在面子上尚能互相尊重,但说来说去也无非是官面上的文章,最终还是要落回到具体赔偿的分歧上来。

第七十八章 使诈出地牢

    幽州都督府地牢,这里不是谁都可以进来的,就算是地面上的守卫也不得越雷池一步.贾维曾交待过,非是他的亲命,任何人不得来此探视、提携人犯,不过却有一个人例外,那人便是被老百姓称作“饿老虎”的“李无名”。

    有此一说,是因为贾维曾向看守地牢的聋哑老人交代过,“唯有李将军与大都督可入其内。”而这个“李将军”,便是由贾维装扮成的李承训,并百姓背后称作“饿老虎”的假“李无名”。

    那时他为了栽赃李承训,更为了诱骗、剿杀暗影门门徒方便,便行此卑劣,但却极其有效的手段。

    他这样做的确是省却了不少麻烦,可事后却忘记了取消这个命令,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想到,有一天李承训会大摇大摆地打着那“李将军”的旗号来劫狱。

    还有一点需要交待,就是李承训被困幽州都督府之时,脸面是被贾维画花了的,目的是让人见不到他的真面目,恐被人发现自己扮做李承训诱捕屠杀暗影门门徒的秘密。

    如此一来,倒是成全了此刻劫牢的李承训,他也没有想到打着“饿老虎”的旗号,竟然会有如此的便利,这既是冥冥中的一种天意使然,更是贾维作茧自缚所要承担的一种后果,当然也有自己临机权变的功劳。

    那刘大业,在一进都督府后,便招来了自己的狐朋狗友十几个人以壮声势,这些人趾高气昂,狐假虎威地拱卫着李承训,都是一副抱上了一条足以依靠的大腿的摸样。

    而李承训也真不含糊,他虽与饿老虎接触不多,但当时也算是近在咫尺说过话,动过手,因此模仿其神态惟妙惟肖。哪怕是他只站在一旁,不说一句话,那身段,那气度,也好似真的饿老虎一般,威风八面,令人望而生畏。

    谁敢说这不是饿老虎回来了?

    聋哑老人深信不疑,他按照李承训的吩咐,打开牢笼放出耶律古宇和耶律风父子,并一直把他们送出地牢。

    地面上所有的守卫也都是深信不移,他们全都是列队行礼,目送着这些人渐走渐远。

    耶律古宇也是相信这是饿老虎来了,真以为自己要被押送的别处,反正他已决心赴死,死在哪里,什么时候死,怎么个死法,他全然不在乎,只是心疼自己的这个傻儿子,竟然来幽州劫狱自寻死路。

    要说耶律风此刻有些后悔不?还真是有些后悔,直到他被关到牢里,才从父亲的口中得知,耶律古宇之所以揽下所有过错,并甘愿受死,是因为这样可以救自己的儿子一命,而现在他自投罗网,白费了父亲的一片苦心。

    当时的情形对耶律古宇很不利,不仅有外部的人证指正夏家商队是耶律家屠杀的,更可怕的是耶律家内部有不只一个当事者投案自首,供出是耶律古宇率领他们所为,而耶律古宇的确又有杀人的动机,这就使得耶律古宇当真是有口难辨。

    就在这个时候,耶律家族老会找到耶律古宇,希望他认罪,不然的话,官府派人剿灭耶律家,他们全都得殉葬,不如由耶律家的家主一力承担这份罪责,而使得整个家族免于灾祸。

    与此同时,已经实权在握的耶律黩武私下里找到耶律古宇,承诺只要耶律古宇顶罪,他可以放过商道一脉,放过耶律风,否则的话,耶律古宇本身罪责难逃,商道一族也会牵扯其中。

    思来想去,耶律古宇终于决定承担这桩冤案,其实他已经明了,这一切都是耶律黩武设的一个局,借刀杀人,把他从耶律家连根除去。

    了解了父亲的一片苦心,耶律风后悔不跌,现在他的爷爷已死,父亲和自己眼看也要命丧黄泉,而他至今未婚,耶律商道族长一脉竟要从他手中折断了,如何能不后悔。

    耶律风也是不轻言失败的人,他见自己和父亲有机会出得地牢,便相信会有机会逃脱,待看到向他挤眉弄眼的这个“饿老虎”,心中自然明白这人非是真的饿老虎,而是他新近交往的朋友杨有道,不禁心头狂喜。

    饿老虎凶恶幽州城,耶律风当然认得,但他没有与之打过交道,因为饿老虎只办公事,不谈私交,所以他在大青山下初见李承训的时候,也是吃了一惊。

    询问过后,李承训给出的解释是他与饿老虎长得像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他之所以说谎,是因为他一旦说出贾维假扮自己的事情,那他的身份便将暴露无疑。

    “备车马,大都督有令,立即押送耶律古宇父子去辽庄对质。”这是李承训想出的一个借口。

    语出昔日声威赫赫的饿老虎之口,自是人人深信不移,不敢有违,立刻便有兵士下去准备。

    一旁的刘大业却不禁暗自皱眉,心中揣测:大都督卯时点兵带人去辽庄,而与此同时,自己被这大将军从玉淑坊小桃红的被窝里揪出来,若真是大都督要提调耶律父子去辽庄,难倒他不会当时就带走吗?怎么可能分身去玉淑芳命令大将军提人?

    再说,这大将军不是失忆了吗?不是要回都督府求证身份吗?如何又摇身一变,成为了奉命行事?如此自相矛盾,匪夷所思,似乎有诈。

    别人自是不知刘大业的疑虑,他们所看到的身为火长的刘大业,不知怎地靠上了“饿老虎”这颗大树,忙前忙后极尽谄媚。唐初军中最小单位的首领为火长,每火十人。

    片刻之后,马车已然备好,李承训命人把耶律父子扶入车中,而他自己也翻身上马,这便要出府而去。

    刘大业额头汗滴,越想越是不对头,紧步来到马前,一手拉住缰绳,似要为李承训牵马,实则原地未动,一脸乞求地开口道:“大将军,这解药何时赐我?”

    李承训在马上居高临下,微微俯身说道:“大业,带上你的人,跟我去辽庄,见过大都督后,自会与你解药。”

    “大将军,咱们这几个人带着如此要犯出去,恐有不妥,不如报知折冲都尉!”刘大业牵着马匹,就是不动。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跟着大将军出去,万一这大将军已和大都督决裂,而是另有心思,他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他不禁越想越是后怕,越想越是觉得这大将军突然出现,疑点重重。

    折冲府为府兵的基本组织单位,每府置折冲都尉一人,贾维离开都督府,这幽州城的军士指挥权限便落在了折冲都尉身上。

    “不必了,”一声断喝,一票人挡在了前路上,当先那人一身校尉装束,但小臂上各有一个铜箍。

    李承训认得此人正是前夜捕杀耶律忠财等人的那个杀狼队的队长之一,他已向刘大业打听过,知道此人是贾维新近收服训练的杀狼队四虎之一的铜臂。

    他扬言说道:“铜臂,本将军是奉了大都督之命,前来提取人犯的,尔敢阻拦?”

    “不敢,还请将军出示都督的手谕,你方可带着人贩出府,或者出示朝廷的铜鱼符,才可带兵离府,否则,任谁也是休想离开这里半步。”铜臂说完,便见他身后的数十个守卫立即把李承训等人包围起来,手中亮出了子母剑。

    府兵的调遣、指挥权属于朝廷。凡发兵十人以上,除紧急情况外,都要有尚书省、门下省颁发的皇帝“敕书”和铜鱼符,州刺史与折冲都尉勘契乃发。

    都督府的护卫也属于府兵序列,所以铜臂的要求也不算过分,但只要不是调遣城外大营中的府兵,仅调都督府的守军,倒是没有执行的那么严格,毕竟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各地州府都督为了便于行事,也都把都督府的守卫变成了私兵,可以随时调遣,但这至少也要有都督的手令方可。

    “铜臂,事出紧急,待见到大都督后自明,不信,你可以与我一起同往!”李承训哪有什么手令?只得这般搪塞,思谋着先出了幽州地界再说。

    “卑职的职责是守卫都督府,不会与你出府,若没有手令,你也别想出去!”铜臂脸色阴沉,不为所动,李承训心中叫苦,碰上个这么个生幌子,偏偏是贾维近期培养的人,并不知道自己“饿老虎”之名,这可如何是好?

    “大将军,这?”刘大业心中发急,急得是他的解药。

    “无妨!你等一下!”说着,李承训又翻身下马,来到那马车前,一个纵跃钻进了车内。

    承载耶律风父子的马车,是那种专门押解重要人犯的囚车,非是那种寒酸的,没遮拦的单辕车,而是内有熟铁骨架,外有生铁蒙皮的双辕车。

    耶律古宇父子二人虽无法看到车外情形,但却一直听再耳中,此刻见李承训钻了进来,心中一震,他们预感到事情要糟。

    “金针在哪?”

    时间匆忙,李承训来不及细说外面的情况,直入主题。

    他知道二人一定是被封堵了真气大穴,他和无忧等人被困地牢时便是如此,好在他天生神力不受此控制,并凭借其对穴道的熟知解开了众人的穴道。

第七十九章 冲杀与谈判

    武林中囚禁高手囚犯,无外乎有三种方式。

    第一种方式,也是最佳方式为“用药”,比如医佛觐献给李世民的化功散,可以使人短时间内沦落为常人,甚至从此失去武功。但这是一种极其高深的医术,寻常武人可以办到的,因此在江湖上并不常用。

    第二种方式是“幽闭”,就是把囚犯关到他无处发力,或者发力也无用的地方,但这需要有天然的屏障,或者极其特殊的刑具才能完成,比如都督府地牢内的铁楞,都是玄铁精细制造。

    第三种方式“是封穴闭气”,这是最方便,也最省力的一种方式,主要方法把一根金针插入到囚犯的相应穴道中,从而达到阻止其真气运行,使之暂时失去武功的目的,之所以不用内劲点穴,而用金针,是为了使穴道长时间被封锁,而不会受到永久性创伤。

    江湖上,对武林高手的囚禁常是第二种“幽闭”和第三种“封穴”合用,贾维出自江湖,自然会用这个方法来囚禁犯人,耶律古宇与耶律风父子便是如此。

    李承训打出他们穴道里的金针,时其体内经脉中的真气又顺畅地流转起来,便听得他们“呼”的吐出一口浊气,“多谢李兄!”耶律风虽然身上伤口无数,但都避开了要害,并无大碍,只是失血过多,有些虚弱。

    李承训闻言一怔,他在耶律风面前一直以杨有道花名,不知对方因何冒出一句“李兄?”但随即他便释然了,想是因车外官兵如是称呼,才使得耶律风有样学样。

    “老英雄,还能打吗?”他急声询问。

    “没问题!”耶律古宇古铜色的脸旁棱角分明,面色凝重好似泰山将崩,“但是咱们破不开他们的子母剑阵,不如我去冲乱他们的阵法,你和风儿趁机突围!”

    “不,父亲,”耶律风脸色一变,急道:“李兄,你带我父亲走,我断后?”

    “两位别争,听我号令,”李承训知道他们父子情深,现在时不待我,没时间他们纠缠下去,因而果断地道:“我把那铜臂引到车旁,咱们出其不意,杀了他,夺马便走。”

    他说完,根本不给他们分辨的机会,立即退身出来,他不敢在车里久待。

    车外的官军见他进去,片刻之后又出来,都不明所以,唯有铜臂似有所悟,阴阴冷笑,低首与旁边卫士交待着什么,而那卫士则领命而去。

    “铜臂,你到车前来说话。”此刻凶险万分,李承训却沉稳异常。

    “职责所在,恕难从命,请将军把人犯送回牢中。”铜臂铁面无私,完全不上当。

    李承训黔驴技穷,看着对他怒目而视的铜臂,心中焦急,罢,豁出去了。

    “杀!”他突然大吼一声,豹形蹿出,直奔铜臂。随着他的话音落点,马车中的耶律父子也是破窗而出,直奔铜臂。

    铜臂早有准备,见三条人影扑向自己,忙向后退,同时手中子母剑中的子剑弹射而出。

    就在铜臂后退的刹那,包围在李承训等人周边的杀狼队官军也长剑出鞘,子剑飞出,交织成一片剑网把三人罩在期间,他们根本没有留活口的打算。

    杀狼队,向来不留活口。

    李承训百兽拳身法极其诡异,在空中一个鹞子翻身,轻松躲过铜臂子剑的攻击,随即落在官军队中,接连用上熊式配合上天生神力,把围捕他的官军们瞬间撞开,从他们的夹缝中穿插了过去,欺身来到铜臂的身前。

    擒贼擒王,他知道对付这么多子母剑的围攻,根本毫无胜算,唯有抓住这个铜臂,以为要挟,或许会有出路。

    铜臂原本就是江湖大盗,功夫主要在一双手臂上,练得是铁砂掌,通臂拳一类的武功。在投靠贾维以后,贾维根据其特点,从自家的太虚功中脱胎出一套铜臂拳教授给他。

    得此**,铜臂的拳法脱胎换骨,更上一层楼,绝不似以前靠蛮力挥洒的强悍**,而是靠变化多端,虚实相合的精妙拳招。此时,他已舍弃了子母剑,以自己的看家本领铜臂拳与李承训斗在一处。

    另一侧,耶律古宇和耶律风由于启动较李承训稍慢,被官军用子母剑阵阻住,不得不旋身躲避,无法参与攻击铜臂。

    密密麻麻的飞剑在他们身边尽情穿梭,好似无数嗜血索命的冤魂,瞬间便割破了他们身上数处血管,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尽量避开要害。

    他们的处境,其实要比李承训更加凶险。

    “快,风儿,躲到马车里!”耶律古宇一边喊叫,一边掩护着耶律风又跳回到车中。

    这车是都督府运送要犯的专用马车,车厢从骨架到蒙皮都是由精铁打造,且无车窗等缝隙,现在倒成了躲避子剑攻击的好去处。

    刚躲进车中,二人便听得车外蒙皮上叮叮当当作响,那是子剑敲击铁皮的声音。

    “父亲!我们得帮助李将军!”耶律风小腹被子剑划破,伤势稍重,但他时刻关心着外面的局势。

    “孩子,我们出去只能给他添乱,”耶律古宇不是不想帮忙,而是根本不敢探出头去。

    这时,正有两名官军试图冲开马车的车门,被耶律古宇用刚刚用抢夺来的子剑抹花了他们的咽喉。

    耶律古宇父子的狼狈,李承训完全看在眼里,庆幸的是他和铜臂缠斗在一起,而使得周围那些官军投鼠忌器,不敢乱放子剑。

    不过,他心里很清楚,无论自己是否胜得这个铜臂,他们都无法冲出这子母剑阵。

    这阵法太变态了,也就是贾维这般大宗师能想得出来,难怪耶律家三个精英转瞬间便被诛杀。只有深入此剑阵的人,才知道其中的可怕。

    辽庄议事大厅内,剑拔弩张,好似每个人都到了忍耐的极限,谁一旦按捺不住突破了这层防线,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耶律家被贾维重新逼回了谈判桌上,自然是千百个不愿,而且还隐含着怒气,但耶律黩武又不得不忍受这份屈辱,他现在必须要沉住气,一旦真起了冲突,他耶律家可是消耗不起的,即便他们凭借地利取得了胜利,也必将付出极为惨烈的代价。

    耶律家培养的都是精英,每死亡一个人,实力都会被削弱一分,死得多了更会元气大伤,甚至是被灭族。相反,官军却是不怕死的,无论死伤多少,在来年官府征兵的时候都会被如数补上的。

    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退一步海阔天空,耶律家被大兵压境,不得不妥协,可耶律读物也有底线,他可以答应赔款黄金万两,可以保证夏家商队塞外安全,而就是不能答应割地千亩。

    夏浑呢?自是咬住此点不放,他们想在塞外立足做长远发展,必须要有自己的地盘,补给站,而塞外的上好土地几乎都被耶律家囊括了,这些土地在长城之外,不属于大唐国土,所以只能在耶律家口里拔牙。

    至于贾维,他想要搅乱塞外局势,打破耶律家的强势垄断,达到渐削弱其武力的目的,引入夏家,是他的一步棋。而现在,他却装作事不关己,一副中立的态度,望着两人争执不休,始终面带微笑不发一言。

    “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夏家欺人太甚,大都督,您说句公道话吧”耶律黩武怒目相向,手指攥得咯咯直响。

    他现在心中要多窝火有多窝火,让一个后生晚辈步步紧逼,而他却又不得不步步退让,现在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这是一个警示,给贾维的,也是给自己的。

    “耶律家主请息怒,既然是本都督给二位做调停,那我便说句公道话。”贾维知道火候已到,是该自己出马的时候了。

    现在双方经过拉锯式的谈判,主要争执在耶律家割地一事,夏家要地的理由是要把那一百多人葬在塞外,以慰死者的在天之灵。

    其实这是有悖于常理的,古人讲究魂归故里,叶落归根,就算他们愿意葬在这里,他们的家人也必不愿意。夏家这样做,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虽然拙劣,但不妨碍把他作为常驻塞外的借口。

    夏浑见大都督说话,自然便是赞成,他已看明白夏家只是贾维的棋子,但有利可图,棋子便是棋子吧,在社会上生存的人,即便你是下棋的人,有自己的棋子,可又有哪个不是别人的棋子呢?

    耶律家不想割地,不想让夏家的势力介入草原,虽然就算夏家介入以后,他们有一万种方法来对付他们,可眼见官府的态度,摆明了要扶植夏家,这便不得不慎思了,能把夏家拒之门外,无疑仍是最好的选择。

    耶律黩武虽不情愿,可也无奈,特别是在听出贾维的暗示,要抓住屠杀夏家商队的真凶,释放耶律古宇的时候,他突然生出了要拼个鱼死网破的想法,好在他的意志力够强,仍然强自按捺着。

    贾维见二人都无异议,便继续说道:“我看不如耶律家在幽州城里,送给夏家一处庄子,你们以为如何?”他知道此刻双方的发条都已绷紧,并不想让任何一方崩溃,便提出了这么个中庸的法子,虽然距离他让耶律家割地的初衷太远,可只能如此了。

    果然,耶律黩武立即表示同意,幽州城里的土地,只要花钱,便可以买到,就当是花钱免灾了。

    夏浑却犹豫了,幽州城外的土地被草原各种势利瓜分,不受大唐管辖,那才是天王老子管不到的乐土,是钱所买不到的,而幽州城内虽然相对来说地价高昂,但只要是有钱就一定可以买到,夏家不差钱。

    如此差距,怎能让他不纠结,可这是贾维提出来的方案,他能否认吗?

    夏浑打算试一试,小心翼翼地说道:“大人,小人认为幽州城内寸土寸金,怎可用来建墓地?而且在下听说,墓地建在城中会破坏风水格局,怕是对大人您的气运都有影响,还望三思啊。”

    商人便是商人,他打着替大都督考虑的幌子,来走私自己的目的,但这却真的是非常有效果。

    贾维一听果然纠结了,坟场建在城里,的确是有干天合,若是天意怪罪下来,还真有可能出现什么不好的事情。

    其实他这也是无奈之举,眼看耶律黩武死不肯退步,已被逼迫到悬崖边上,自己再不退一步,真的惹着老狐狸拼死反抗,那时幽州罹乱,自己被官府怪罪下来,也够他喝一壶的,这不值得。

    到底怎么办?是让夏家退步,还是再紧一紧耶律家?若是夏家退步,他的计划即将泡汤,兴师动众变得毫无意义,若是再紧一紧耶律黩武,有可能激起民便,那将彻底与耶律家无法调和,这也是他所不想的?

    怎么办?

第八十章 血战与协议

    幽州都督府内,情势越发危急,那辆马车已被兵士推翻,那两匹马也已被四处而飞的子剑切割成碎片,而耶律古宇和耶律风正背靠车厢,依然在做殊死抵抗,但他们坚持不了多久了。

    那边李承训与铜臂纠缠不清,二人的功夫各有千秋,李承训赢在身法上,略站上风,但对方防守严密,却也是一时奈何不得他。

    铜臂又是一拳砸来,李承训推拳迎上,他已摸清对方路数,自己的天生神力完全可以对敌。

    “砰!”果然,对方不敢硬接,在二人拳头即将相碰的刹那,铜臂把臂膀一横,便使李承训的拳头砸在了他臂上的铜箍之上。

    一阵疼痛,李承训还承受得起,忙以蛇式变招袭向他的腹部。

    铜臂回拳依然用臂上铜箍阻挡,他的防守很稳,子母剑他用着并不顺手,早被他舍弃,那铜箍便是他的最好武器。

    李承训继续变招,接连打出数十拳,那拳影好似幻影,取自百兽蝶舞,招呼在对方身上不同的方位。

    “砰砰砰”数十下碰撞,全都砸在对方的铜箍之上。铜臂的身法虽不如李承训,但他只一畏后退躲避,并用臂上铜箍阻挡,倒是他化解攻击的最好办法。

    这一**击下来,铜臂被李承训逼退数十步,堪堪已到了都督府正门,李承训只要再攻一轮,便可以凭借百兽身法,逃出都督府。

    他回头望向耶律父子,见二人早已埋没到兵士之间,看不到他们的身影,相信他们很快便会被擒,或者是被碎尸万段。

    他再举目看向门外,见另有一队身背子母剑兵器的官军正从远处向这边奔来,为首那人骑在马上,马镫之上那双锃亮的铁鞋光鲜夺目。

    如果说铜臂在贾维杀狼队四虎中行三的话,这位脚穿铁鞋的人,便是老四,绰号铁鞋。他们武功都在伯仲之间,排名不分先后,只是人们习惯叫出个顺序。

    李承训心中万分焦急,这一个铜臂就已经纠缠不清,在加上一个铁鞋,自己哪还有胜算?

    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再不走,就没机会了,可就此放弃又太过可惜,怕以后也没这好的机会了,甚至待贾维从辽庄回来,很可能便要杀了耶律古宇父子。

    “罢,最后一击,”李承训知道时不待我,打算发动决死一击,在铁鞋到达之前,杀了铜臂,或者生擒他,再丢人到剑阵中,从而火中取栗,在做最后一搏,望能闯出一条生路。

    “呱!”李承训闷喝一声,用上平时他并不多用的蛤蟆身法,身子伏低,双腿弯曲蓄力,而后以千斤神力突然爆发,弹跳而起,同时双掌外翻,好似一个蹦起的蛤蟆直接撞向铜臂胸口。

    铜臂从未见过如此怪异招式,不知如何应对,但他本能的用双臂护住胸口,来承接李承训这一招。

    “啊”李承训这双铁拳结结实实地砸在铜臂的手臂双箍之上,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疼痛的呼喊,虽然双脚如锥子般订立于地,但看自己的手掌,已血肉模糊一片。

    与此同时,铜臂也是一声惊呼,他的身体被砸飞出去,在地上滚了时数圈,才停住身形,缓缓站起身子,他的双臂的铜箍已然破碎,与自己的血肉混成一片,仍在不停地颤抖着。

    原来,那铜箍居然让李承训给打爆了,但很明显,那铜箍上有尖刺,按动机关,那刺会被弹出来。

    铜臂之前始终未用,就是在等待李承训孤注一掷的时候,出其不意,这样才能收到奇效,现在便是如此,虽然铜臂的伤可能比李承训还有重些,但对方的手掌肯定废了。

    “你到底是谁?咳咳!”虽有双臂铜箍阻挡,但李承训势大力沉,又是击打在自己胸口要穴,铜臂的伤势也不清,边说边咳嗽。

    此时,铁鞋已快马加鞭赶到,一勒那马的缰绳,那马“咴咴!”地欢叫了几声,他翻身下马,上前扶住铜臂,看着李承训的眼中精光闪动。

    另一边,耶律古宇和耶律风早已被擒获,正望着远处李承训与铜臂两败俱伤,心中阵阵哀叹,他们感动于李承训的仗义,却责怪老天无眼,让他们一起覆灭。

    两组杀狼队的官兵,除了少数几人看守耶律父子外,其他人已然团团把李承训位在中间,他想逃,已然不可能了。

    辽庄之内,议事大厅上的紧张氛围已经烟消云散,这得益于耶律家政吏支脉的族老耶律重的一句话,这个老油条深谙为人处世之道,他给了耶律黩武一条计策。

    “把豹子林送给夏家!”

    塞外沃土万里,距离大唐边界的地方多是草原,适合放牧牛马,再远些还有戈壁沙漠,不适合人类生存。

    但所有这些资源都算不得是谁家的,因为无论是草原还是沙漠,都是一马平川,谁过谁有理,谁敢说是谁家的?不被打破脑袋才怪。

    夏家所要的,而耶律家不肯给的是那些山川之地,或者耶律家苦心经营的城堡之地,这些资源在塞外不仅是生活资源,也是战略资源,可算是寸土寸金,重要的是这些地方可以用于经营,用于藏兵,是谁的,谁便有地理优势以守之。

    当然,夏家不傻,他要这样一块地方,不仅要的是这些土地资源,还要耶律家对其的保护,也就是说若是夏家在塞外遭受了损失,他耶律家要负责任,当然这一切必须有官府做后盾,而这正是贾维所乐于看到的,所以夏家才敢如此争取,这是不能不说不是夏老爷与贾维的一种默契。

    夏家是打算先把地面挣来,之后再慢慢布局,其实明眼人很容易看得出夏家的用意,那是要建立私兵。在大唐治下设私兵是非法的,但在塞外的三不管地带却是无人约束的,至于为何夏家要在塞外建立私兵,怕只有夏老爷知道了。

    而耶律家是不愿意把自己肉割出去的,这不仅是肉痛的事儿,而是一旦夏家入主塞外,就好似给他耶律家移植来一颗毒瘤,再把官府比做耶律家的免疫系统,他们三者的关系便是:官府这个免疫系统,已经承认夏家这颗毒瘤是耶律家身体里的一部分,会继续供给他营养,令其壮大,最后破坏耶律家的肌体,当然,不排除这颗毒瘤大了之后不可控制,那时官府会割去这颗毒瘤,但经此长时期的消耗,耶律家的肌体怕也被毒瘤破坏殆尽。

    所以,这一地之争,牵扯的东西太多太多,每个人都想从中获利,却又不得不受到他人的钳制,而到目前为止,似乎是贾维已经取得了这个棋局的控制大权,左右逢源,周旋两家,似乎任何人在他手下,不过是个棋子,顺他者昌,逆他者亡。

    耶律黩武也不是等闲之辈,之所以至死不肯割让塞外之地,便是看到了贾维的这一用心,因此他宁远在自己精力充沛,尚能一战之时战死,也不想日积月累被夏家这颗毒瘤给逐渐侵蚀腐化。

    “把豹子林送给夏家!”

    耶律重的一句献言,令耶律黩武茅塞顿开,他终于吐口答应割地了,割耶律家在塞外的豹子林。

    这豹子林并非因那里有豹子而得名,而是从大青山高处上俯看这片林地,它的形状就像一只奔跑的豹子。

    由此可见,这片林地与大青山相距很近,或者可以看成它本是大青山上延伸下来的一块林子,按理说,这偏林子便当属大青山的地盘,可那里偏偏是耶律家的地方。

    原因很简单,耶律家想要那块林子作为商队的歇脚地点,而当时大青山当家的乌满天的实力远不如耶律家,甚至靠与耶律家的良好关系,以维护他们日常用度,甚或在草原上的地位,因此不得不割让了这块林地。

    现在,横空出来个杨有道占了大青山,其势头不弱,耶律家曾派耶律风去收服大青山未果,这就使得耶律黩武及耶律家的两位族老很是吃惊,他们现在忙于应对官府和夏家的威逼,无暇去再次征服大青山,但可以料想大青山一定是块硬骨头。

    现在,耶律家把豹子林割让给夏家,一方面满足了夏家的**,解了眼前的困局,另一方面,也算把夏家放在了大青山杨有道和耶律家的夹缝中,这样一来,他们总有办法略施巧计,而借大青山的手灭了夏家,他们再渔翁得利,趁机收服豹子林和大青山。

    “好!就让豹子林!”贾维略一思付,便明就理:最近风头正劲的杨有道是何许人也,他还没摸着底细,正好此刻借着护卫夏家的名头驻扎杀狼队过去,一来摸摸杨有道的底,二来也历练一下这只新组建的队伍。

    “好,咱们订立君子协定!”夏浑不明就里,见耶律家肯割地,贾维又认可,自无异议,说实话,夏家并未想过真能得到塞外的土地,那不过也就是奋力一争而已,谁知道还就成了,当然,这得感谢贾维。

    此时,正到午间,耶律家备下酒饭,众人喝酒吃肉,自有底下人在忙碌拟传协议。

    酒足饭饱后,那边协议也已经过耶律家和夏家双方的审订,双方签上名字,按上手印,那便是天地不移的承诺,即便没有官府作证,也是不会有人反悔的,古人尚诺,如人品。

    贾维搞定了这件艰难事,带兵回返,行至半途遇到从幽州城而来的快马信使。

    “报,大都督,都督府有人劫狱!”那信使飞身下马,单膝跪于贾维马前。

    “哦?”贾维双目如电,“战况如何?”

    “铜臂,铁鞋两位将军已然控制住局势!”那信使气喘吁吁,回答却是字字清楚。

    “好!全体加速行进!全力回援!”

    “诺!”数万骑兵回答的声音,如多米诺骨牌一样此起彼伏,好似lang潮般宏大汹涌。

    夏浑看得如此军容,不禁心下动容,胸口好似一团气息堵住,也想大喊一声,以图畅快。

    “夏老弟,你随后队行进,我要先行一步了!”贾维马上抱拳笑道,他不是刻板的人,在不发怒的时候,还是很随和的。

    “大都督请便!”夏浑格外恭谨,行礼答道。

    “走!”贾维一夹马腹,座下宝马冲出众兵士的队列绝尘而去,有两位校尉装束的将军紧随其后,一人身穿金甲,一人肩佩银环,这二人便是杀狼四虎中的金甲和银环。

第八十一章 破兵再相聚

    幽州都督府内,李承训处在四面包围之中,万幸的是杀狼队官兵并未催动子母剑诛杀他,这是铜臂和铁鞋商议的结果.

    原因有二,一是方才乱战中他们已抓住刘大业,闻听困在阵中那人可能是曾经不可一世的饿老虎,便拿不准李承训的真实身份。二是李承训一只手已经残废,不用铜臂出手,铁鞋一人也必可生擒于他,那又何乐而不为呢?

    “贼人,快快束手就擒吧!”铁鞋在李承训面前站定,自有一种泰山崩而不变色的气质。

    他修炼的是腿功,据说他脚上那双铁鞋,每只都有二百斤重,对敌时竟丝毫不为制肘。

    “动手吧,”李承训不想多说,眼睛四处扫描,在寻找脱逃的路径,现在带走耶律父子已经不现实,而他自己出逃的可能性也几乎是零。

    “哼,”铁鞋不再搭话,纵身一跃,脚打连环,踢向李承训胸腹。

    李承训一只手臂被方才铜臂手臂铜箍上的尖刺所伤,已然血肉模糊,用不得力,只剩下带着冰蝉丝手套那手完好可用。

    铁鞋的力量不小,而李承训就一只手臂可用,明显吃亏,被逼迫得连连后退,索性他百兽身法精妙,还躲得过去。

    “咦,你是谁?”铁鞋不禁开口问道,他见如此野兽般的形态,诡异的身法,不由不想起江湖上关于某人的传言。

    这么看来,这人还真是那个“饿老虎”李无名,但他心中却更加糊涂了,那“李无名”不是大都督麾下的忠臣骁将吗?怎么会来杀官劫牢?

    铁鞋并不知道这世界上实际根本就没有“饿老虎”这人,都是贾维为了方便行事,也为了败坏李承训的名声,这才扮作了化名李无名的李承训,在塞外行事。

    他扮作李无名时,也着力模仿他的百兽拳,虽然意境差得太多,但形态倒是有着三分相向,那些不明真相的人,自然分不清谁是谁非。

    现在,铁鞋稍微一联想,便全都对上号了,倒真把这人当做了“饿老虎”李无名了,因此他下手狠辣,倒有几分与高手一试比高低的情结。

    李承训频频后退,险象环生,突然,他灵机一动,展开蛇式向包围他的杀狼队官兵蹿去。

    那些官兵本来围在外围,见这人好似游蛇一般七扭八歪,几乎贴地而来,想催动子母剑阵,却因没有将令而不敢妄动,只能挺起母剑招架。

    铁鞋身法本就不如李承训,又因穿了一双二百斤的铁鞋,自然动作相比于李承训要慢了很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杀人官军队中。

    李承训蛇形身法既黏且滑,在那官兵队中如鱼得水,游刃有余,他会以任何一个人作为屏障,来击打另一个人,而对方根本捕捉不到他的身形。

    杀狼队官兵想发动子母剑阵,但李承训哪有人便向哪钻,如影随形,并不给他们机会,他已然发现了子母剑阵的弱点。

    子母剑阵在催动之后,子剑被弹射出去之后,会按照母剑凹槽上的螺旋轨迹飞行,因此那些官兵在催放子剑之时都会稍稍离开些距离,以便于飞剑运行,同时也可避免飞剑被对手击打而改变方向误伤到自己。

    像这样数十人同时催动子母剑大阵时,那些官兵相隔的距离更远,他们会围成个圆圈,把目标困在中心区域。而由于这时候飞行的子剑太多,被困在阵内的人根本无法到达剑阵的边缘,布阵的官兵会更加的安全。

    这也便是人数越多,剑阵威力越大的缘故,李承训正是看出此点,出其不意的冲入杀狼队中,紧紧地黏住身旁官军,使他们的子母剑无法发挥效用。

    李承训时而豹形,时而蛇形,时而猿腾,时而熊撞,把杀狼队的官军撞得东倒西歪,期间有几个武功尚可的,试图出手制住他,无奈他身形既快且诡,根本令人摸不到他的踪影,哪里官军多,他便蹿向哪里,自然是看守耶律父子的马车旁人最多,因此李承训杀到那里,竟然解开了这对父子的危机。

    “散!”

    李承训听到铁鞋的一声吼,便见无数官兵立刻收势后退,他有心去追,又惦记这父子二人,这一犹豫间,杀狼队官兵已撤开数米,重新形成子母剑大阵。

    他停住身形,不敢再乱动,心知对方吃过一亏已有防范,自己再次偷袭已不可能,而对方之所以仍未动手,怕是要做最后的劝说。

    果然,铁鞋和铜臂从官军队中走出,他们现在完全占据了场中的主动,因此并不担心李承训会耍什么花样。

    “还真是李将军,铁某失敬了!”铁鞋微微抱拳施礼,对方应当是算作他的前辈,虽然他还不清楚饿老虎与大都督期间到底有什么纠葛,反正是礼多人不怪。

    “铁将军客气了,李某倒是要感谢您没有催动子母剑阵,继续碾压我们!”李承训不是那刻板的人,这种恭维还是要的,至少能为他赢得一丝喘息的时间。

    “李将军,铁某不知您和大都督有什么误会,为何会行此劫狱之事,若有需要咱们兄弟帮忙的,不如说来听听。”铁鞋明显在套话,由于铜臂受伤,这说话劝降的活计自然便落在了铁鞋身上。

    “还请铁将军和铜将军见谅,这是我和大都督的私事,不能与外人道,”李承训完全不上当,却故意语气一软,“请容我去劝一劝耶律父子,可否向两位将军投诚。”

    他这是在所要时间,到底是战?或是降?他们必须要有个统一意见。

    “好,给你们半个时辰考虑,”铁鞋很大方,笑得很爽朗。

    李承训不再犹豫,立刻靠拢耶律父子,以便于三人悄悄对话。

    耶律古宇的伤势此耶律风轻,见李承训来到身边,便轻轻放脱耶律风的手,让其扶靠在那马车辕上,向着李承训深深一躬,满含愧疚地道:“李将军,咱们父子连累你了。”

    “耶律伯父,”李承训忙一把讲他扶起,“某与风兄虽是萍水相逢,但气味相投。士为知己者死,乃我辈儿郎的本色,伯父如此见外,倒是让有道寒心了。”

    “李将军,你这个朋友,我耶律风交定了。”耶律风气息不足,这几字却说得高昂明快,他不称呼他杨有道,自有其道理。

    “风兄,从你冒着被家族制裁而把大青山让给我那刻起,我便把你看做兄弟。现如今,咱们共历危难,更已与这大青山得失无关,你就是我兄弟!”

    李承训想认耶律风这个兄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此这般,也算是实打实说话。

    “哈哈哈!”耶律风与李承训同时纵声长笑,好不畅快。

    外围的铁鞋与铜臂这次没有进来包围圈中,他们担心再被李承训趁机黏住,倒不是他们怕了他,而是忌惮他飘忽不定的百兽身法借机遁走,那就弄巧成拙了,还不如如此拉开距离,任他千变万化,也是一目了然。

    此刻,虽然尚不足一刻钟,但铁鞋见几人说得痛快,觉得蹊跷,这才开口问道:“怎么样?考虑好没有,你们是战是降?”

    “两位将军稍待,容我们再商量一下,”李承训高声回应。

    他这是托词,还有什么好商量的?几人已领教过子母剑阵的威力,根本没有出去的可能,其实只有投降一条路。

    杀狼队是贾维精心培育的一只部队,用以克制强敌,类似于今天我们的特种部队,每一个士兵都是身体素质极佳,武功基础坚实,可塑性极强的,特别是他们一起配合演练子母剑阵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所有人都明白这个人道理,但铁鞋表现得很大肚,“好,还有半刻钟的时间,你们好自为之,到时别怕铁谋无情!”只要李承训等人困在子母剑阵中,他就不怕煮熟的鸭子飞了。

    耶律古宇拉着李承训的手,低声说道:“李将军,一会儿咱们父子向东先冲,引得他们大阵发动诛杀我们,你趁机向西逃窜!”

    “不行!”

    李承训当即拒绝,这其实倒也是个办法,子剑对准目标后按一定轨迹运行,如果耶律父子向东,必然会令子剑集中于东部,而其反方向的西部必然是薄弱环节,以自己百兽身法,当能走脱得掉。

    当然,若是对方一部分人保留攻击,那即便用此声东击西之计,李承训也是走脱不了,但他相信官兵的职业本能是服从将领,在接到将令后,一定会本能的发起攻击,不留余地。

    “伯父,用你们的命换我的命,这种事情,我是万万不做的,咱们还是投降吧,伺机再逃脱!”李承训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他知道耶律风父子若是投降,或许还有活路,自己要是投降,怕是九死一生了,但也只能如此。

    “不!”耶律古宇拒绝道:“夏家不会允许我们活下去,耶律黩武也要置我们于死地,贾维这老狐狸更已言明要斩杀我们,既然是一死,那不还如让你活下去!而咱们父子宁远战死,也不愿再受辱!”

    他说的很冷静,很坚决,仿佛又恢复了作为耶律家家主时的气度,令人莫敢仰视。

    “对,好兄弟,听话。”耶律风磕磕绊绊地扶着车辕来到二人身旁,也拉住李承训的手,“好兄弟,给我们报仇便好!”

    望着热烈急切耶律风,李承训重重低摇摇头,“你们别急,或许还有生路,实不相瞒,那夏浑是我认得的,我会求他放过你们。”

    耶律风笑了,笑得很甜,很单纯,很坏,“好兄弟,就算是夏浑绕了我们,我们死不了,那你呢?贾维能放过你李承训吗?”

    “啊?”李承训倒吸了一口凉气,“你,你们什么时候知道得?”

    “风儿,这?”耶律古宇似乎也吃了一惊。

第八十二章 困兽犹斗

    耶律风笑道:“父亲,非是儿子瞒着您,是李将军有意隐瞒身份,儿子虽然知道,也不能轻易说出,本来这次把他请到辽庄,便是要私下里向父亲细说此事的,可一直没有机会,现在,怕是再不说出来,便没有机会了.”

    “猴子,是那红毛猴子出卖了我,对吗?”李承训一直担心红毛猴子悟空是揭示他身份的隐患,因而猜测道。

    “不错,那日在大青山下,尊夫人带着猴子,我便觉得奇怪,待你出现后,又处处透着隐秘,甚至用大娘,二娘这些代号来称呼你那些女人,又见了你的武功,独特的百兽拳,谁还猜不到?”耶律风说着得意起来。

    李承训暗自点头,是啊,连铁鞋见了他的武功招式,都心中起疑,更别说见识不凡的耶律风了。

    被识破身份,他只轻松一笑,此刻保命要紧,还管他什么身份秘密,直言不讳地道:“听我的,投降吧!到时我自由办法逃脱。”他仍然苦口劝说,他不是贾维,让耶律父子为自尽而死,他做不到。

    “别再争执了,担心官兵起疑,就这么定了,老夫和风儿向东,你速速向西。”耶律古宇一锤定音,不再理会李承训,转头对耶律风道:“风儿,准备好了吗?”

    耶律风微微点头,刚要应答,却突然面上变色,急声喊道:“父亲当心!”

    耶律古宇也已感到背后劲风袭来,忙一个侧步转身,见偷袭他的是李承训,哈哈笑道:“李将军,你的好意,老夫心领了,记住,机会千载难逢,擅自珍重吧。”

    “别!”李承训心中惶急,一招紧似一招。他要点住耶律古宇的穴道,迫其投降,无奈对方的功夫在他之上,他根本就近不了身。

    “父亲,儿子先走一步!”一旁的耶律风,突然发力,向东蹿去。

    官军们本来正奇怪如何李承训与耶律古宇拼斗起来,此刻见耶律风突然向东扑来,全都凝神戒备,只等着长官一声令下。

    “杀!”

    铁鞋下令,子母剑大阵启动,无数子剑飞出直奔耶律风而去。

    与此同时,耶律古宇撇开李承训,向耶律风扑去,他要尽父亲最后的责任,即便是死,也要死在前面。

    李承训呆立于地,怎么办?是逃?是战?逃则不义,战则必死!

    “干!”他额上青筋暴露,瞬间做出了这个决定,他不想逞英雄,但也不能做狗熊。

    其实无所谓时势造英雄,多半是现实逼迫,不得已而为之,这一去,生死由天了。

    “嘿”李承训大喝一声,双手抓住那浑铁车箱,用上天生神力,左右大力撕扯,听得咔咔接连不断的钢铁撕裂声,便见那铁车被扯成两半。

    “伯父,风兄,接着,”说话间,他把撕碎的一张铁皮,率先仍了过去,而后又甩了数根铁管,那是车厢上的铁骨架。

    最后,他才抽下两根铁棍,飞身奔东而去。

    从李承训做出决定,到出手拆车,到飞身救援,也就不足一分钟的时间。

    饶是如此,耶律父子也已经险象环生,他们手上没有武器,徒手应对高速旋转的子剑,根本是螳臂当车。

    现在,耶律古宇胸口一片鲜红,其他伤口无数,而耶律风后背一片阴湿,已形似疯魔。

    李承训丢来的铁皮,无疑成了他们的救星,“当当当,”那铁皮挡住一排的子剑发出清脆的响声。

    “快,风儿,接住铁棍,”耶律古宇顺势抓住那铁皮的两角,用以掩护自己与耶律风的身体。

    李承训仍出来的铁棍,非是漫无目的的,而是对着耶律父子的方位,仍给他们以做武器的,但这些铁棍大多被子剑撞击改变了方向,最终落到耶律风手里的,只有一截短棍。

    此时,李承训已然杀到,双棍于他手上翻飞,击打得子剑叮当作响,四处乱飞。

    有了武器,便可以直接击打那些高速旋转,且四周锋利的子剑,使得它们改变运行轨迹,或者反制杀敌,或者没落于空旷处。

    李承训原本以为可以逆转战局,杀出一条血路出去,但他又低估的贾维。

    那些被击飞的子剑,再冲击到杀狼队官军面前时,居然好似有灵魂一般直接吸附到了剑玦里。

    “是磁铁!”他心里叫苦不迭。

    李承训,耶律古宇,耶律风三人背靠一处,仍然只有招架之力,毫无还手之力。

    他曾试图抵近包围他们的官军,却总是在临近的时候遭遇密集子剑的攻击,纵然他有武器拨打子剑,有百兽拳诡异走位脱身,也是双拳难敌四手,不得不被逼回场中间。

    “好兄弟,你这又是何苦?”耶律风气息微弱,算上他昨日被俘,已是三番被困子母剑阵,身上伤口最多,失血最多,已经是强弩之末,摇摇欲坠了。

    “李将军,你,哎,”耶律古宇也是无话可说。

    突然,场中静了下来,只见铁鞋出列,高声喊道:“几位也算英雄,何苦没落于此,不如速速投降,某立即派人给你们医治,或许还有活路,再负隅顽抗,别怪我催动最后杀阵,那时,尔等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这是最后的通牒,耶律父子现在怕是连声东击西的力气都没有了,完全是一副等死的趋势,但李承训从他们眼中看出的不是即将投降的软弱,而是视死如归的精神。

    “两位将军,请容我们再商议商议!”李承训有些尴尬地扯着脖子喊道,因为刚才他们说是商议,却用了声东击西之计企图逃跑,此刻再次说出要商议,自然脸红。

    “哈哈哈!”那铁鞋突然笑道:“好,本将军倒要看看,你们还有什么招法?”他们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我们父子便就在这里了,李将军,你去吧。”耶律古宇突然拉住李承训的手,开言说道,话意很明显,让他投降。

    李承训闻言哈哈大笑,“老爷子太小看于我,我是那怕死之人吗?”

    他是怕死,越是有身份,有地位,过得越好的越怕死,因为他们舍不得,放不下,李承训便是如此,他放不下那些跟着他的女人,还未能让她们过上安顿舒心的日子,就要离开他们,他舍不得,放不下,不甘心。但是此刻,他真的不怕死,因为热血上涌,使他处于一种精神亢奋状态。

    “好,那咱们兄弟黄泉路上结伴而行,也不寂寞,”耶律风神情庄重中透着兴奋,是那种得遇知己死而无憾的兴奋,也是那种即将体验死亡未知领域的一种兴奋。

    李承训长出一口大气,“伯父,耶律兄,咱们能活还是要活的,你们可愿听我安排?”

    现在只有他还有冲出去的力气,虽说已存必死之心,但也不愿就此坐以待毙,能活着出去一个,也是好的。

    “那是,”耶律古宇与耶律风闻言,精神一震,双双答道。

    耶律古宇见李承训从救援他们开始,便奇计百出,特别是他们被围困以后,他本可以独自逃去而没有走,相反却机智的把马车拆开以为武器,苦苦支撑到此时,即便此刻山穷水尽,眼看是再无办法,却不知他还能有什么突发奇想?

    哪还有什么奇想?他只想着自己打头做最后的一轮冲锋,是死是活各安天命吧,“伯父,风兄,一会儿跟着我向北冲。”

    “出口在南,咱们向北?”耶律风奇道。

    “嗯,”李承训急速说道:“南面有铜臂和铁鞋拦住去路,即便咱们侥幸过了子母剑阵,也是强弩之末,必为其所擒,反不如出其不意向辽庄深处冲击,破阵之后,咱们只能散开,寻找地方躲避,借机突围,官军必会分兵追击,死生由天吧!”

    “好,由我打头!”耶律风知道打头的肯定是送死,后面的或许还有生机,他的伤情最重,即便闯出去,也走不远,不如做这马前蹄。

    “风兄不要争执,说好了一切依我,便听我的,咱们兄弟相约,若是我活着出去,定当为你诛杀耶律黩武,而若是你能活着,便当为我照顾家人!”李承训语气有些急切。

    他瞄见远处有兵士来到铜臂和铁鞋面前,低声说了几句,那铜臂便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日头,似乎在估算时间,他心中一沉,难道是贾维处理完辽庄的事情,已经在回返的路上?

    “好!”耶律风心中被李承训的情意添堵得满满的,他未想到人生即将走到尽头还能交到如此良朋,此刻也被激荡得豪情万丈,“就听李兄弟的,什么时候动手?”

    “准备好了吗?”李承训挺胸吸气。

    “准备好了!”耶律古宇与耶律风回答得干脆。

    “我用铁棍打头冲击,风兄在中间照顾从侧旁打来的子剑,耶律伯伯断后,用铁皮阻挡后背射来的子剑,记住,宁可身上中剑也不要停留,只向前跑,待冲出大阵,耶律伯伯护着风兄先走,我来断后,并引开追兵!”

    李承训每一个字都咬得很清晰,见耶律风欲言,他摆手阻止,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交代完后,他钢牙一咬,蹦出个“冲!”字,身形一蹿,便向辽庄内里奔去。

    所谓困兽犹斗,人在面临生死之时,能爆发出最大的潜能,他们三个人都怀着必死之心,此刻爆发出的威猛难以想象。

    他们的身形够快,转眼便冲到子母剑阵的边缘。

    铜臂和铁鞋的反应也不慢,早在那三人启动之时,便已下了杀令。

第八十三章 大破子母剑阵

    子剑漫天飞舞,如狂风暴雨,碰撞在李承训挥舞的铁棍之间,敲打在耶律古宇轮起的铁板之上,叮当脆响,相互碰撞,最后又弹回杀狼队官兵的手中,又被再次射出.

    “风兄,快,冲过去!”李承训身上已被划开道道伤口,但他无暇顾及,他剥开数支子剑,使得它们改变方向,变成攻击官军的利刃,尽管都被官军手中的母剑吸附住,但却多少给官军造成了一丝混乱。

    就是这一瞬间,便是欺身到官军阵营中的绝佳机会。对付子母剑阵,唯一的破解方法便是欺身到官兵中间,一来使得对方无法锁定目标发射子剑,二来可以用官军身体作为屏障掩护自身,这一瞬间的机会并不多,也许也是唯一的机会。

    铜臂和铁鞋自然知道这阵的弱点,怎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折!”铁鞋浑厚的声音从包围圈外传来,子母剑阵也随之一变。

    此时,李承训见耶律风已跃到官军之中,正自心喜,突见那缺口处的官军竟然转身后撤。

    “不好!”李承训敏锐的感到期间可能有诈,忙合身而上。

    一侧的官军撤退,势必会导致对面施放的子剑无人承接,会大大降低子剑的攻击效率,甚至丢失子剑,这等于是给李承训等人放开了一条出路,铁鞋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

    “当心,”他忙伸手拉扯耶律风,这一拉之下,还真把耶律风从阎罗殿上拉了回来,而他自己却险些见了阎王。

    电光火石间,从东西两个方向各飞来两支子剑,它们划着诡异的弧线,分明是要交错击打耶律风的头颈,而耶律风手中的铁棍正要去挑开这四支子剑,却不料这四支子剑竟然相互碰撞,猛然改变方向,分别击向他的头、颈、胸、腹四处。

    “扑哧!”

    李承训一抓之间,把耶律风带出了那四支子剑的攻击区域,而他自己的左臂,却被一只子剑穿透,深插入肉中。

    随后,他便发现子母剑阵又有了新变化,所有的子剑并不以直接射向他们为目的,而变成了在他们面前相互碰撞,转向,再攻击。

    试想一下,所有的子剑好似在一个密闭空间内四处弹射的乒乓球一样,没有规律可循,永不掉落,这是何等的恐怖?

    可这里是空旷之地,非是密闭空间,而那子剑也不是具有弹性的乒乓球,如何会形成如此局面?

    磁铁,箭羽本身也是磁铁,如果说每个杀狼队员手中的母剑剑玦处为磁铁的阴极,那子剑便是磁铁的阳极,众多阳性子剑在空中相互碰撞所产生的排斥力,自然使得他们失去了本来的轨迹,似乎被重新赋予了力量,而且变得不可控。

    当然,这些子剑会有很多由于同性排斥效应而改变轨迹没入地面,并且所有的子剑最终都会有此归途,而不会再回到杀狼队员手中,但由于子剑数量庞大,在他们相继坠地之前,会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在一定的空间内相互作用,这便是大杀招。

    李承训不知道的是,其实做到这一点很不容易,那些杀狼队员在决定用此杀招之时,会事先调整发射角度,以保证所有的子剑可以在敌人周围密布,同时触发阳极反应,而铁鞋的那声,“折”便是子母剑变阵如此的命令。

    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招过后,若是李承训等人不死,这子母剑阵便算是让他们破了,因为所有的子剑会由于巨大磁力的碰撞而改变轨迹,最终落入地面,归于沉寂,而并不会再返回到官军的手中。

    可他们已是三条伤痕累累的血肉之躯,如何能承受得住这三面锥形的子剑,如钢铁洪流般的攻击?

    这个时候斗志已经没有意义了,李承训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活下去了,但终究还是难逃一剑封喉的命运。

    一支子剑改变了方向,直奔他的咽喉而来,而他的双手都已经击打出去,招式用老再也难以回援。

    回天无力,必死无疑,虽然他双手已然停摆,但他却没有闭眼,因为他不甘心,他要看看这最后的花花世界。

    都说人在将死的刹那间,会看到自己的前世今生种种过往,也不知在那瞬息之间是个如何看法。

    真的很奇妙,李承训正在感受着这一幕,很多映像在他的脑海中瞬间浮现,重合,混淆,使他分不清哪些已发生,在发生,将发生,但一些情景片段却凸显出来。

    客栈里呆呆地等着他回去的夏雪儿,大青山上驻立在山头向幽州城瞭望的窦红娘,腆着肚子正在缝制婴儿衣物的汝南公主,茶饭不思日渐消瘦的无忧,甚至是那陪在怪物楚玉身边经常发呆的毒娘子。

    他想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女人,李世民,贾维,医佛,王大力,夏承,虎子,瘦猴,大牛,无论是仇人还是朋友,纷纷绕绕纠葛不断。

    所有这一切都是一瞬间的过往,不是濒临死亡的人不会体验到这一刻的奇妙,真是如梦幻泡影,迷离虚无,这就是人类大脑所能营造出的一种生物奇迹。

    “当”一声脆响,刺耳钻心,把李承训待死的魂魄拉回到现实中。

    他见射向自己咽喉的子剑,已没了踪影。

    “当当当”每次都有五只箭羽激射而来,正中子剑之上,随即那子剑便一改方向没入于地,或者蹿飞于天。

    李承训寻着箭羽射来的方向看去,见是有三匹骏马已冲到都督府门前,其中一匹马上,正有一蒙面白袍将军弯弓射箭。

    “白将军?”浑身血葫芦一般的三人看到这个救星,不觉又提出一丝力气。

    白将军骑术精湛,身手敏捷,驾驭三匹骏马,转瞬即至,“快上马!走东门!”

    那些官军手中子剑已失,只有用母剑挥砍,奈何他们与白将军的武功不在一个档次,瞬间便被突破防线。

    正常情况下,步兵对骑兵是绝对吃亏的,特别是对已然冲锋起来的骑兵来说,更加势不可挡。

    李承训见机不可失,迅速翻身上马,与此同时,那边的耶律古宇也已抓住另一匹马,唯有耶律风惨弱得抓不住那疾奔的快马。

    但骑兵若是减缓了马速,那必然会陷入步兵的包围中寸步难行,耶律古宇便是如此,他为了去救援近在咫尺的耶律风,正被困于人群中,纵是他武功高超,也无法逃出遍野的官军围困,纵然他身法惊奇,也躲不过无孔不入的刀枪剑戟。

    “啊!”一声凄厉的吼声,耶律古宇的小腹中了一枪,他在子母剑阵中虽然遍体鳞伤,却还未有如此深入腹内的伤势,饶是如此,他仍是不肯翻身下马,他知道若是坠入马下,那他必死无疑。

    李承训不敢让那马减速,一直冲出重围,待发现耶律古宇和耶律风仍然陷入阵中之时,他未有丝毫犹豫,大喝一声,当真有当年长坂坡张翼德喝退百万雄兵的架势,一磕马腹,纵马再次杀回阵中。

    他在马上辗转腾挪,对于阻挡他马头的一切,全部打飞,直接杀到耶律风的跟前,身子一探,右手快速捞起已然跌倒在地的耶律风,向府门外疾驰。

    “父亲!”藏身在李承训身后耶律风一直看着自己的父亲,见他如入泥潭,抽身不得,不由得努力挣扎,似要与父同存亡。

    由于方才有子母剑阵围困,因此外围的官军无法靠近,此时剑阵已破,又是混战一片,自然越来越多的官军涌了进来。

    “风兄莫动,”李承训心中发狠,再次调整马头,直奔耶律古宇冲杀而去。

    此时耶律古宇后背又被一柄长枪刺伤,直透胸口,应是偏离了心脏要害,否则怎能不跌落马下?

    李承训已从官军手中夺得两杆长枪,凭借百兽身法,在马上马下辗转腾挪,左突右杀,还要防患官军对耶律风的突袭。

    他现在浑身是血,有自己的,也有官军的,使出天生巨力,加之诡异的身法,他的枪头如花,一挑,一抹,一带,一打都势必会打断那人的肢体,好似一座来自地狱的修罗,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那些官兵被他杀得心有余悸,下意识地地让开了一条通路。

    李承训杀到耶律古宇身前,见他在马上做得还算稳当,喝道:“伯父抓紧了。”说完,他一剑捅到耶律古宇坐下那马的屁股上。

    “嘶嗷,”那马吃痛,不再原地打转儿,而是撩起蹄子发足狂奔。

    马儿慌不择路,好在它选择了一条正确的路,通向都督府大门的路,否则还要让李承训多花力气,他也已经快油尽灯枯了,只是尚存一息要活下去的信念而已。

    李承训驱赶着耶律古宇的马匹一同冲出了都督府,这才回身向内瞟了一眼,捕捉到那抹白色的身影。

    他们能如此顺利的逃出都督府,是因为白将军已一敌二拖住了铜臂和铁鞋,这才使得这两个高手无法对李承训三人进行阻拦,也使得官兵们群龙无首,一盘散沙而未能组织起有效的拦截。

    “白将军,某大恩不言谢!”李承训马不停蹄,遥遥得摔下这句话,以示自己的感激之情。

    “我这不是看你的面子,是看在耶律风送我那千两黄金上,”白将军忙中偷闲地扬声答道。

    李承训面带微笑,扭头怒视前方,纵马超越了耶律古宇后,一马当先,对于前路上一切阻挡的官军,他都未放在眼里,直接横冲直闯,距离东门越来越近。

第八十四章 闯出东城门

    幽州东门口,尸横遍地却是城门大开,那城门吊索旁半跪着两个人,手里各握着一柄刃口卷曲的大刀.

    这二人浑身,却仍然昂着不屈的头颅,盯着他们面前的十余个官兵,很明显,他们是白将军安排在这里夺取城门控制权的,并且在这里鏖战了许久,肯定也不是仅有他们两个人,而是其他的人已经都死光了。

    李承训马不停蹄,向门口冲去,及至近前,发出一声爆喝,随后如怒狮一般纵入官兵队中,拳打、脚踢、棍扫、马撞,瞬间便打倒了三五个人,冲开一条路。

    其余的残兵见来人如此凶悍,竟然一哄而散。

    冲出城门后,李承训马打回旋,重新冲入城中,来到那二人面前,急声道:“兄弟,快跟我走!”

    谁知他话音刚落,便听得身后砰的一声,原来是跟随其后的耶律古语翻身落马,同时,他也感觉耶律风似乎也出了问题,低头看去,果然见他堆缩在自己身前,忙探过他颈部的动脉,感觉气息尚好,微微放心。

    他小心翼翼的翻身下马,却感到头脑一阵眩晕,其实他的伤势不轻,特别是失了不少血,浑身感觉没劲,全依仗着自己懂得血脉经络,用巨力封堵住伤口处的穴道,才坚持至今。

    “他们两位怕是骑不得马了,那边有马车。”守在城门边上的其中一人,手指着城门对面说道。

    李承训此时已把耶律风扶到马下,探查过耶律古宇,虽然气息微弱,倒也还活着,但不妙的是他腹部被花开,那肠子流了出来,全靠衣襟系住,才不至于毙命。

    他顺着那人指点的方向望去,见那边还真有数辆民用马车,有带棚的,有光板的,虽说那马都是老弱瘦马,但有胜于无。

    城门口这些马车之所以存在,有点儿类似于当今火车站的出租车站点。那时马为主要交通工具,不管是来幽州观光,还是出门办事,哪怕是百姓搬家,总要有些养不起马车却需求马车的人存在。

    因此,这四通八达的幽州城门口,作为人流密集的所在,百姓便自发形成了这个马车据点。

    方才城门口乱战,吓跑了这些车老板,他们的马车却未来得及带跑,但这些马车基本都是单马单辕车,而且那马还都是瘦马,弱马,老马。

    马在历朝历代都属于战略物资,都会受到官府的严格控制,只有那些被淘汰下来的老弱病残的马匹才能沦落到民间,被人购买使用。当然,任何时候都有特权阶级与特殊化,比如塞外的耶律家,他们就圈养了很多私马,官府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追究。

    李承训飞步过去挑选了一辆还过得去的带棚马车过来,然后把耶律父子扶上马车,忙完这一切,才又对城门口那二人道:“两位兄弟,上车,咱们一起走!”

    “这位兄弟,你速速离去,恩公还没有出来,我们不能走。”说话这人已失去一条臂膀,那血透过包裹伤口的布条还在滴滴答答的向下滴流。

    另外一个人似乎腿部受了重伤,始终依偎在城门吊索旁,他没有说话,只是点头向其微笑示意。

    李承训知道他们这是要死守着出城的通道,等待白将军出城,宁愿死也不会率先撤离,便也不再规劝。

    恭敬的作了偮,表示对二人的尊重,他也不再多说,翻身跳上那马车,驱马冲出城门外。

    这二人见李承训已走,便把目光又投回到城内,面露焦灼,他们已存必死之心,唯有希望白将军不要出事才好。

    白将军的情形的确不容乐观,官兵越围越多,而他对阵铜臂和铁鞋二人,却迟迟没有得手。

    铜臂和铁鞋一人攻击白将军的上盘,一人攻击他的下盘,两人配合得相得益彰,珠联璧合,给白将军制造了不少的麻烦。

    令白将军大感意外的是,他感觉二人合力所增加的威力非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而是一加一等于四。

    其实,他并不知道,贾维把一套**拆成了四块,分别传授给了金甲、银环、铜臂和铁鞋,因此,他们之中任何两人配合,都是天衣无缝,若是四人联手,那才是极致。

    白将军虽一时半刻胜不得二人连手,但若要逃走还是绰绰有余的,因为他的马匹坐骑也是千里名驹,大宛汗血马。

    汗血宝马产自西域,高大威猛,平时看不出异常,只有千里狂奔大汗淋漓,流出血一样的汗水时,才见其神异。

    “二位,后会有期,”

    白将军见李承训三人已走了有些时候,而他自己胸口被子剑戳了个窟窿,虽然不再要害,可毕竟牵动伤口,风险很大,便决定不再耽搁,即可抽身。

    一声哨响,那匹伪装成普通良马的汗血马突然挣脱看马人的束缚,向他奔去。

    白将军方才下马与铜铁二将斗在一处后,那汗血马竟不跑不挣,乖乖走到一旁,远远脱离出战团,即便被眼尖的士兵给拢络住,它也不挣脱,很温顺的样子。

    马通人性,宝马更是如此,那是他的一种隐藏,待听到白将军的召唤后,汗血马立刻怒展神威,原形毕露,一扫软绵绵的态势,一声嚎叫,绝尘而去,直撞得四周官兵东倒西歪。

    一人一马久经战阵,自是配合默契,马到近前,白将军逼退二人攻势,纵身一跃,刚好落到马背之上,驱马强闯,终在官军的刀光箭羽中杀出条血路,也奔东门而来。

    “恩公来了!”守着城门吊索的二人终于看到了白将军的身影,不禁面露喜色,同时也看到了远远坠在白将军身后的大量追兵。

    白将军也很苦恼,他想甩掉这些尾巴,却是怎么也甩不脱,一是城内通路不如草原广阔,汗血马不能发挥威力,二是四面八方到处都是堵截他的追兵,常常使他不得不临时转变方向。

    “老齐,老刘,他们走多久了?”白将军及至近前,翻身下马,而那汗血马却去势不减,又跑出十数米才停了下来。

    “恩公,约莫一刻钟了!”那断臂老齐回说。

    “好,我在这里在拖延片刻,你们快走,怎么,就剩你俩了?”白将军语气急促,他眼见追兵距离这里不到百米了。

    “老齐,你和恩公快走,我留下!”那刘姓汉子急声催促。

    白将军这才注意到刘姓汉子双膝已断,白骨已经戳出皮外,心中一阵疼痛,“不!”说着,他大步上前,就要去迫他们离开。

    不是他优柔寡断,不懂得取舍,而是这十几个汉子原本都是幽州城的守卫,只因他们家境贫寒,白将军曾帮他们度过难关,他们便承诺有机会一定报答白将军。

    这次白将军得了耶律风的千里黄金,一来散财,二来购买些物品送给草原大漠深处的牧民,不想却赶上了全城戒严,抓捕李承训和耶律风等人的事情。

    他与李承训和耶律风在大青山打过照面,欣赏他们的为人,便决定帮他们一把,但他知道幽州重地,官军城防的严密,便先去找到了老齐和老刘,请他们帮忙设法疏通出路。

    老齐毫不犹豫,一口答应,并说自己有十几个弟兄正好在东门值守,会为白将军敞开东门,事后愿意追随白将军而去。可实在想不到的是,老齐他们用的方法,竟然是硬攻,死守东门。

    如今,看这里老齐和老刘的惨样,白将军纵是铁石心肠,也过不去心头这道坎儿,因此虽然此刻情势万分危急,他还是要磨蹭时间,来设法迫二人先走。

    “恩公!”老齐抓起手中那已残破卷刃的大刀,掉转刀头顶到自己的脖颈上,“为了不连累恩公,某先走一步!”

    “别!”白将军只得停步,忙虚伸手掌,以为阻止,眼中已泛晶莹泪光,“两位义士,某将以余生,继续行善,惩奸除恶,以报答两位。”

    他知道两位死士心意已决,必不肯走,眼含热泪,嘴打呼哨,便见那汗血马闻声而至,他随即纵身上马,一带马缰,把那马勒得踏蹄回旋。

    白将军眼见身后追兵不足百米,却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他迎着老齐和老刘,猛然揭下了蒙在脸上的面纱。

    二人一怔,待看到他的真容后,哈哈大笑起来,“某得见草原白将军真容,死而无憾矣!”

    “老齐,老刘,放心去吧,你们与那十几个兄弟的后世,白将军一力承担!”说完这话,白将军复又蒙上面纱,拨转马头,疾驰而去,不再犹豫。

    “轰隆隆!”就在他出城的一刹那,城门吊桥缓缓拉起,把老齐和老刘与那追兵同时封锁在城内。

    铜臂和铁鞋带领追兵来到城门口,眼看着白将军出了城门,随即吊桥被拉起,目光自然落在控制吊桥拉索的机关处,正望见老齐和老刘二人用身体挡住机关绞盘。

    铁鞋一挥手,那些如狼似虎的官兵立刻涌上前去,似要活捉二人,把他们带离吊索机关前。

    老齐和老刘哪肯就范,自然抡起兵器驱赶官兵,他们身负重伤,已没有力气杀敌,能做的便是拖延时间。

    “杀!”铜鞋下令,他明白这二人是死士,即便自尽也不会为他们所俘虏,索性赶紧杀之,好去追踪白将军。

    官兵有此命令,那便好说,刀剑齐加,怎是两个垂死之人能够抗衡得?瞬间便把二人乱刃分尸,待拨开二人的尸体,他们发现吊桥拉索机关已被破坏。

第八十五章 追命

    连接着城门吊桥的十数根铁链拉索,另一端拴缚在两个相对应的巨大木质绞盘上,正是通过人工扭动绞盘的方式来升起或者放下吊桥的.这巨大的木质绞盘是用结实耐用的古木经过特别处理,精心打造而成的。

    其实老齐和老刘,在白将军通过城门前,便已开始刀砍斧劈这木质绞盘,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来完成破坏,但却留了一半未曾砍断,目的自然是要待白将军过去后,再行斩断这最后的维系,使得开关失效。

    那时,城门吊桥被升起后将会卡陷在凹槽轨道中,若没有绞盘开关扭动,任你是千斤神力,也是无法撼动它分毫。

    “他娘的!”铜臂不由得破口大骂,“去,给老子砍断那铁链!”

    这是现在出城最简单也最便捷的方法,没有绞盘机关卷动铁链拉索,那吊桥肯定是打不开,若是此时绕到其他城门出口,必定要lang费时间,而追踪白将军是刻不容缓,因此他当机立断,决定采取这极端的方式来出城。

    斜拉城门吊桥的铁链拉索粗大坚实,且有十数根之多,一旦被全部折断,那城门吊桥当然坠地,不过这门也便就此报废了。

    这一阻隔,使得白将军稍感轻松,立即策马扬长而去,但他心中依旧是沉甸甸。

    他受伤了,伤在胸口,距离心脏只偏差了寸许,他敢自行挖出这断刃,也不敢乱动肢体,任何一点儿不注意,都会使伤口扩大,从而伤到他的心脏。

    幸好,他座下的是人间神骏汗血宝马,这马似乎知道主人的情况不妙,因此在草原上急速奔驰,却平稳异常。

    李承训赶着那驾马车,在草原上缓慢奔腾,这速度自然是慢得不能再慢,他虽着急,也是无奈,毕竟车上那两人都已骑不得马。

    大青山与辽庄非是一个方向,而是与幽州城并在一起成犄角之势。按说,如此地形局势,从幽州城出来的李承训正好可以躲过贾维从辽庄回援的道路,他应该不必担心在路上碰到贾维。

    可事实是他却万分紧张,因为自己是劣马拉着破车,而贾维是快马并无负累,一旦对方确定了自己的方位发疯般地追来,他是肯定逃不到大青山的。

    李承训一边努力赶车,一边时不时的回望,看是否有追兵过来。他只能祈求贾维在辽庄多耽搁一些时间,让自己顺利回到大青山,才会有对抗官兵的依仗。

    行程过半的时候,李承训突然感到眼前白影一闪,好像一个穿着红白花衫的人,骑着一匹红马越过自己马头。

    他忙勒马停车,定睛细看,见这人身上穿的哪是红白花衫?分明是件被鲜血染红了的白衫,而那马也不是红马,是扑洒汗滴的汗血宝马,这人不是白将军是谁?

    “白将军?”因对方戴着面罩,所以李承训看不见他的神色,但从他胸前荫血的情形看,他伤得不轻,“快下来,我看看伤势!”

    “无妨!”白将军手一挥,“你这马车何时能到得大青山?不若咱们一人一骑驮着他们,速速归去!”

    李承训已翻身下车,沉着脸来到白将军的马头,“白将军,我粗通医术,你必须让我看看伤势!”

    白将军其实早已感到自己呼吸困难,见说也不再坚持,依言下马。

    李承训伸手帮扶,待他下来后,轻轻解开他胸前的衣襟,见其心脏附近有一处凹陷,内里似乎有一段铁器,“这?是什么?”

    白将军笑道:“那铁鞋的脚尖上有短锥暗器,某不小心,着了他的道儿!”

    李承训知他虽说得轻描淡写,当时必定万分紧张,看这伤口,若是在偏个半寸,或者再深个寸许,都会对他造成巨大的伤害,甚至是致命的威胁。

    “我需要开刀把东西挖出来,但身边无药,恐其感染,”李承训摇头苦叹。

    白将军听不懂感染这现代词是什么意思,但见李承训面色,便知定不是好事,可他生性通达,也不以为意,“去你大青山,再帮我医治,咱们还是赶紧赶路吧!”

    “嗯!”李承训还真是不敢妄动,突然,他双耳一动,同时白将军也是眉头深锁,两人几乎同时俯身于地,把耳朵放到碧草之上。

    李承训百兽拳耳力,自然听到了非同寻常的状况,而白将军久经沙场,也是经验极其丰富,那随风而来的轰隆隆的铁蹄声,若有若无,却逃不过他的耳朵。

    两人都很肯定是西、南、北,三面都有追兵,而且三方的追兵人数至少过万。

    “白将军,官军势大,非是我这劣马可以跑得过的,你快带着耶律父子走,我去引开追兵。”李承训边说边回到马车旁,撕扯碎了车箱前段的帆布!

    他在城门口选择了一辆带棚子的马车,就是考虑到多少算是有个遮挡,官军在追击时不至于一览无余。

    “杨有道,草原你不熟悉,还是我来断后吧,我尽量拖延,你向没有追兵的方向逃。”白将军虽然伤势不清,但却看不出一丝苦涩与慌张,这便是定力。

    李承训先从马车中扶出了耶律风,掺到白将军和他的汗血马跟前,“你的伤势咱们都很清楚,我不能让救我的英雄丢了性命。”

    白将军沉默了,李承训说的是对的,他的确再硬撑,这是他作为草原孤鹰的骄傲,向来都是他让别人先走,他习惯了。

    李承训双耳鼓动,神色越发的严峻,他估算合围的官军距此最近的队伍,也就五里地了,而这个距离在纵马奔驰的草原根本算不得什么。

    “白将军,无论你承认与否,杨有道已把你看做生死兄弟,如果你也信任我,请快快带着他们父子去大青山。”

    “好吧,”白将军也不再坚持,深深地看了李承训一眼翻身上马,如此危机时间便是生命,他选择了信任李承训。

    “兄弟,不如你和白将军走吧,我和父亲已经拖累你们太多!”耶律风这位壮实的汉子,脸上竟然有了泪痕,那非是惧怕死亡的眼泪,而是感动于李承训情义的泪水。

    “风兄,听我,信我,”李承训不由他分说,把他举到白将军的马背后,把那帆布条做的绳子甩了过去。

    “交给我,”白将军一把接过绳子,开始把耶律绑在身上。

    耶律风也是鹰一样的人物,杀伐果决并不含糊,知道此刻危机,也不多说,非常配合白将军的行动,只是心下更加感动李承训和白将军二人。

    李承训又把耶律古宇抱到白将军马上,把其缚在白将军胸前,“快,向北,在官军合围前跳出去,我向东,引开他们。”

    白将军心头电转,很快便明白了李承训的意思,不禁暗自点头。

    他们是从东门出来的继续向东疾驰,幽州城的追兵大部在其后尾随,但现在的情况是南北两侧都有追兵。

    南侧是辽庄方向,应该是贾维回援的部队,北侧应该是来自其他州府帮助追讨的官兵。

    李承训让白将军向北走,意图避开贾维的围困,而且凭借汗血马的速度,在北侧官军抵达前,他应该能够脱困,而且北侧也是大青山所在。

    “杨兄弟,据此向南十里地,便有一片树林,不如你卸了马车,乘马进林,寻机脱困。”白将军熟知塞外地形,因而建议道。

    李承训此时也已坐上马车,“好,就入那林子,但我还是赶着马车好。”

    他明白白将军的意思,三路追兵转眼即至,向东一马平川,李承训这劣马走不几步,定然让官军追上,那是必死之路。

    南侧虽是贾维合围过来的追兵,但至少有片林子,若能在贾维到来前,提前进入林中,利用林子里的资源巧为布置化妆,或者可以躲过此劫。

    “白将军,风兄,咱们大青山见!”李承训一抖马缰,驾着那马车改变方向,向南疾驰而去。

    “杨兄弟,某在大青山等你回来,咱们定要痛饮三杯!”白将军说完,拨转马头,向北疾驰。

    他心中对李承训竟然生出了一丝敬佩,因为李承训并未听他劝说,舍弃马车,独自驾马,这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意味着如此慢的速度,肯定能够引起三方的注意,从而达到吸引目标的注意,给白将军带着耶律父子逃走争取最大的时间,而且可以肯定的是,李承训很有可能因此无法在官军合围前赶到林子里。

    “李兄弟,千万当心!”耶律风这句话撂下之时,那汗血马已驰出好远。

    李承训驱赶着马车,奋力向南疾驰,他已经能够看到那片郁郁葱葱的林地了,但与此同时,他身后的追兵与他也仅仅只有半里之遥了,他甚至能够听到身后军马的喘息声。

    “嗖嗖!”

    “梆梆!”

    无数的羽箭激射在马车上,还好有马后棚箱的阻挡,才使得他们这居前的一人一马安然无恙。

    这便是李承训这架马车的好处,虽说木质车棚,油布盖帘,与都督府拘押人犯的铁马车无法比拟,但同样可以达到遮挡箭羽的目的。

    更重要的是没人可以看清这马车箱子里耶律父子是否还在,这点很关键,若是官兵发现车厢中无人,他们会立即分冰向其他方向追。出城的时候,官兵们是亲眼看着耶律古宇父子在马车中的,因此惯性思维使得他们必定也认为耶律父子还在马车中。

    李承训左右环顾,见南北两侧的追兵也渐渐合拢过来,距离他已不出三里地,特别是南侧有三骑将官把他们引领的部队远远抛在身,距离自己仅有半里之遥。

    他当然认得当先那人是谁,正是贾维,看来他这次是在劫难逃了,但也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第八十六章 隐遁

    马蹄声声,车轮滚滚,渐渐堙没于万马奔腾之中,就在李承训驾着马车冲进树林的一刹那,那瘦马“嘶嘘!”连连,终于停了下来,它若再不停下,便要撞到树上了。

    刹那间,贾维已带着金甲和银环超出这马头,对车马形成了包围,而他们身后率领的官军则汇集在林子外面,立刻舒展队形,把这个数十亩的林地进行了包围。

    “人呢?”贾维见马上空无一人,不由一声断喝,那马似乎受到主人烦躁心情的感应,不停地在地上画圈走着马步。

    金甲和银环立刻飞身下马,进入车厢内查验,见里面除了如漆的血迹,空无一物,不禁也是一脸的迷惑。

    他们急速退出马车,单膝跪地,“大人,这?没人!”

    贾维双眼虚眯,看向密林深处,自言自语道:“那人在山林中长大,极善于伪装躲藏,”随即,他面色一寒,喝道:“金甲!”

    “在!”金甲半跪着身子,双手抱拳应道。

    “你立刻传谕外面的兄弟,见到有林子里出去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野兽,全部格杀勿论。”贾维沉声命令,眼中寒光乍现。

    “喏!”金甲迅速退出林外,开始依令行事。

    贾维又转头道:“银环听令!”

    “在!”那银环与金甲的动作一般无二,都是棱角分明,不拖泥带水。

    “你在林子里带队搜索,这地面给我一寸一寸地过,人过得去的地方,人过。人过不去的地方,刀头也要过去。”贾维恨声命令道。

    “喏!”银环也领命而去。

    贾维虽然安排妥当,但他的心情并不痛快,自他在辽庄得探马传报,说是有人假冒“饿老虎”劫走了耶律古宇和耶律风父子,便明白定是李承训所为,不由得火冒三丈,立即策马回援,发誓这次一定除去李承训。

    铜臂和铁鞋早已候在林外,见金甲和银环领命而去,这才快步直入林中,见到贾维便单膝跪地,战战兢兢地参拜道:“末将有辱使命,请大都督降罪!”

    “起来!”贾维虽然做了防止有人劫牢的布置,但针对的仅仅是耶律古宇和耶律风的忠实信徒,实未料到李承训和白将军,这两个看起来与此事并不相关的人,竟会突然联手跑来劫狱?这便怪不得铜臂和铁鞋了。

    两人互相对望了一眼,面面相觑,却是未敢立即起身。他们的无能使得两个至关重要的犯人逃走,大都督居然不对他们加以惩罚?这是何用意?他们还拿捏不准。

    “让你们起来,就起来,婆婆妈妈的!”贾维的心情此刻并不好。

    “喏!”铜臂和铁鞋闻言立即长身而起,他们可不想未因失去了人犯受罚,却因影响了大都督的心情遭罪。

    贾维的目光始终在林子里乱转,他希望发现一些端倪,但结果令他很失望,于是皱眉道:“你们的实力远不如那白将军和李承训,错不在你,但是你们的子母剑阵威力无穷,而且是我特别专为对付他们这些强手而预备的,怎地让他们破了?”

    见大都督询问,铜臂便愤愤不平地讲了李承训破阵脱逃的经过,从其表情来看,显然是很不服气,认为不是白将军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他们根本就别想逃脱。

    贾维微微的点了点头,语气平和地道:“你们的经验还是不足,阵法上也有缺点,而且指挥上也有不妥,不急,以后慢慢调整。”

    铜臂和铁鞋见大都督的确没有责怪他们的意思,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但两人依然是静立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你们也下去帮助银环在林子里搜素,特别要注意树上是否藏人,还有树下是否有地洞。”贾维得知子母剑阵对四人的创伤情况,心中略感安慰。

    “喏!”两人闻言,如逢大赦,急匆匆地下去行动了。

    贾维见如潮的官兵已经展开了搜索,自己左右无事,便又来到这马车旁,细细观瞧了起来。

    马车厢上千疮百孔,处处是箭羽洞穿的窟窿,血迹染满了马车上的每一个角落,甚至是瘦马的身上也都溅满了血色,以此血量来看,他可以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李承训等人受伤严重,不排除已经有人因失血过多而死亡。

    “不对!”他马上又否定了这个推测,躬身在马车上抹了一把,手指交错,感受着这血液的粘稠度。

    有经验的人,能够从血液的粘稠度上感觉出这血是什么时间留下的,贾维推测这血从人的伤口上流出至少在两刻钟以上,那说明这人离开这里至少有两刻钟的时间,可是这马车明明是刚刚停下。

    “不好,难道他们在进入树林前,便已经逃走了,这只是一辆空马车,来引诱他们来此?”

    可是,他明明亲眼看到了马车上有人驾乘,只是因当时距离稍远,又有车厢阻隔,使得他没看清楚驾车人的面目,再说根据铜臂和铁鞋的讲述,他们一路追踪过来,死死盯着这马车,车上的人根本不可能逃走。

    对了,铜臂曾说他们追击白将军的时候,在城门口耽搁了一会儿,难倒是这片刻间,他们便逃遁了?

    再想想几路追兵,都是追着这马车来的,根本无人看到白将军,贾维因此推断:很可能就是白将军追上了李承训,救走了耶律古宇父子,而李承训作为诱饵引诱追兵到了这里。

    贾维很精明,已经分析出了事情的大概,同时也肯定李承训一定是驾车入了这个林子,可他能在哪呢?

    离开马车,他又在四周更远的地方巡视了一圈,希望寻到蛛丝马迹。他从铁鞋口中已知李承训也是受伤不轻,试图从周围的花草中寻找滴落的血迹。因为他要撤离马车,必然要徒步而行,怎么可能不把血滴洒到地面?

    可遗憾的是,贾维什么也没有发现,这不符合逻辑啊?不由得心中揣测,“定是为了掩饰踪迹,他在逃走前已然处理干净了血迹!”

    就在他四处查探,胡思乱想之际,杀狼四虎陆续向他回报搜寻过程:

    由于林子并不大,大约有两万官军把这里完全封锁包围,而后杀狼队带着自己的一万官兵,同时从林子的边缘开始,逐步向中心地带挤压式搜索,可以说基本上是人挨着人过了一遍筛子。

    而最后的结果却是,他们杀光了树林中所有野兽,把他们堆砌得如同小山一般,却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

    “怎么可能?难道他能上天入地?”

    贾维没有大发雷霆,而是皱眉沉思,这便是一个元帅级人物必备的心理素质,他可以在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上大发雷霆,却不会在一些涉及死生荣辱的大事上不冷静。

    他确信李承训肯定是赶着马车进到了树林里,并不会无缘无故的凭空消失,定是用百兽拳身法,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脱逃,隐于丛林百兽之间。

    突然间,贾维又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立即吩咐道:“贼人最易扮作官兵混入尔等中间寻隙逃脱,你们速速点齐人马,查验人头。”的确,这便是老对手,知道对方的弱点。

    “喏!”杀狼四虎与参与围捕行动的其他三位将军齐声应了一声,便立刻出去清点本部人马。

    三路追兵加起来的总人数有三万之巨,其中杀狼队是一万人,片刻之后,所有兵士都按人头被清点完毕,一个不少,都是有名有姓,可以相互为证的。

    贾维这此有些急了,他环视这林子算不得大,却还算得上茂密,心中思付:上天是不可能了,难道是真的藏到了地下,地下有暗洞?

    几乎是转念之间,他便下了个决定:“给我放火烧林!”

    “大都督!”金甲在近旁恭谨地道:“这林子在塞外草原比金子还贵重,烧了太,太可惜了!”他说完,心中兀自忐忑不安。这人身材矮小,面目平顺,一看便不似中原人。

    “贾维盯着金甲道:“这人的命,黄金千两,万两也买不来,给我烧!”他便是要把这里焚烧殆尽,然后再掘地三尺,找不到李承训誓不罢休。

    火光冲天而起,浓烟滚滚遮天蔽日,给这碧绿宁静的草原带来一抹恶色。

    数万兵士围着这个燃烧大火炉,心中起伏不断,他们不少人即便不是这大草原上土生土长的土著民族,也是经常来塞外策马游历青年,或许更有人曾在炎炎夏日在这里避过风雨,无有不心疼这片林子的。

    那匹瘦马身后依然拉着那已然破碎得仅剩车板的马车,在林子边缘被火光驱赶得连连后退,低声嘶鸣。

    贾维望着熊熊火光,脸上阴晴不定,他已下令包围林子的兵士,对从火光里冲出来的一切生物,格杀勿论,并在火光熄灭之时,开始大规模的掘地搜索。

    同时,他也做了另一种安排,那就是让金甲、银环、铜臂和铁鞋,各带两千人马,以这座林子为中心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搜寻,寻找一切可疑迹象。

    其实他这只是一种防患于未然的行动,他仍然不相信李承训可以无声无息地逃出他数万大军的包围,他确信李承训一定会在林子里的某处地洞中。

第八十七章 暗流涌动

    大青山上,正在午睡的无忧突然从梦中惊醒,浑身大汗淋漓,心口悸动不停,她梦到了大火,梦到了自己的夫君葬身火海.

    “哥哥!”她立即起身,无心去换干爽的衣衫,匆忙出了房门,她要去找红娘。

    无独有偶,正在缝制衣物的汝南公主,突然失神,指尖被针刺破,她忙用嘴含住伤口,愣怔一会儿,便撇下正在缝制的小儿衣帽,披衣下地,向外走去。

    无忧与汝南公主在院中相会,无忧见她脸色发白,忙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我没事,”汝南公主见无忧额头泌出细汗,不由反问道:“妹妹你这是?”

    “我梦见哥哥出事了!”无忧面色焦虑,冰凉的手握住公主,她还是习惯称呼李承训为哥哥,只有在外人面前才会称呼其老爷。

    汝南公主早就心惊肉跳,小手也是冰凉,看来不是自己一个人有此感觉,“走,找红娘姐去!”

    虽然从入门先后排位上讲,公主最大为大娘,无忧第二为二娘,但论年纪却是红娘最长,因此公主和无忧在私下里都唤红娘为姐姐。

    两人来到大青山忠义堂外,与正从内而出的沙子碰上,双方各持礼节擦肩而过。

    窦红娘见无忧和公主在门外,便迎了出来,笑道:“你们怎么来了?”

    她与无忧商定两人分白夜两班轮番值守,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眼下大青山众马贼人心还未彻底归附,他们不敢掉以轻心,只能出此下策。

    白日事多便由红娘打理,晚上无忧主要负责守卫,巡视。至于公主,她一般在唐园内行走,一般不会来忠义堂。

    这唐园是按照李承训的设想,单独在后山蛤蟆沟附近开发出来的一块区域,里面住着众多女兵,男子禁入。之所以取名叫唐园,是为了慰藉公主思乡之情。

    按照李承训的设想,他要把这里打造成公主故居之所的摸样,却被公主极力拒绝,因为她知道此刻她已不是公主,而是和其他姐妹并肩齐坐的人,如此特殊化,即便其他姐妹不说,她也是不想如此孤立自己,但对于李承训对她的疼爱,她还是觉得心中充满甜蜜。

    所以,窦红娘见二人同来便觉诧异,心知她们定是有事,因而发问。

    无忧和汝南公主都说了她们对于李承训安危的担心,希望红娘派人下山去幽州方向接应。

    “两位妹妹不必担心,我已安排沙子带五十个人下山接应去了,”她神色间犹疑不定,又开口道:“只是以沙子的武功,怕是难以应对高手,我正由于是否亲自下山接应。”

    “大青山未定,姐姐不能离开,还是让我去吧!”无忧自告奋勇,她早就按捺不住了,等得焦急,不如亲自出马。

    红娘却是摇了摇头,她太了解无忧了。若是在别事上,无忧肯定会奉命行事,可若关系到李承训,无忧定会把她的一切叮嘱抛诸脑后,见不到李承训一定会一直追到幽州,那样的话,她就太危险了。

    “正因为大局未定,所以妹妹你更不能离开,晚间还要妹妹主持防卫呢!”红娘说的也是实话。

    “让阿大去吧!”公主突然插言道。

    “对!”红娘也是眼神一亮,山里论武功,也就阿大还不错,为人又忠心,虽是女流,却也巾帼不让须眉。

    幽州城来福客栈,夏雪儿在房间里急得团团乱转,而坐在她对面的夏浑却稳如泰山,任凭妹妹如何软硬兼施,也是不未所动。

    “大哥,说好你要送我回大青山的,怎么又关住我,不让我走?”夏雪儿气急败坏,脸色极其难看。

    “雪儿,”夏浑一副滚刀肉般的神情,不紧不慢地道:“李无名和那个白将军这么闹腾,官府一定不会放过他们,也一定能查到他们藏身之地,这大青山即将成为众矢之的,你去那里就是送死!”

    夏浑从辽庄回来后,直奔来福客栈客房,路上便听手下讲了李承训和白将军血战都督府的事情,虽说他们好似逃了出去,但是死是活都难说了。

    为了夏雪儿的安全,夏承与贾维去辽庄后,便嘱咐手下好好看住夏雪儿,不许其出门,因此夏雪儿并不知道幽州都督府的事情。

    她只是知道李承训已走,而自己要等着哥哥回来与他再见上一面,再由哥哥派人把她送回大青山,这样做也是为了她的安全起见,并且是和李承训商议好,而夏浑承诺过的事情。

    可是现在,她已经打好了包裹,却被哥哥夏浑软禁了起来,怎能不发火,可她知道发火无用,只能软语相求。

    “大哥,我已是他的人,死也要与他一起,你快放我走!”夏雪儿走到夏浑身边,晃着他的胳膊,苦苦哀求。

    “不行!”夏浑也是一脸无奈,“我不能看着自己的妹妹跳入火坑而不管,就算是你以后怪我,怨我,大哥也认。”

    他也是一片苦心,见识了贾维在辽庄的手段和幽州大军的军容,夏浑已被吓怕了,绝对不肯再做对不起贾维的事情。

    “大哥,你这叫背信弃义,你答应无名,说是会送我回大青山的!”夏雪儿板起脸来,开始指责起夏浑来。

    “这叫审时度势,明哲保身,临机权变,”夏浑强词夺理,反正就是不肯放夏雪儿走,“行了,雪儿,大哥不多说了,你好好休息,过几日与我一起回洛阳!”

    “大哥!”夏雪儿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她已经没有办法,这是唯一最后一招。她已知道幽州城发生的事情,担心李承训的安慰,心儿早已飞走,奈何身子却被绑住,怎能叫她不急切。

    夏浑轻叹一声,无奈之下,他便向夏雪儿讲了都督府的事情,甚至极尽渲染了李承训受伤不轻,很可能已经身死的事情。

    “什么?”夏雪儿惊得唇齿发白,这下可好,更坚定了她必走决心,“你快让我走!”

    夏浑一见夏雪儿要发飙,反正他是铁了心的看住妹妹,便留下了美妖陪她,自己则带着丑妖出了房门,也不管身后的夏雪儿歇斯底里的喊叫。

    辽庄之内,送走了贾维等人后,耶律黩武便收到了来自幽州城密探的飞鸽传书,知道幽州发生的事情,他本来郁闷的心情,更加的阴暗了。

    耶律古宇和耶律风若是真的有命逃了出去,那耶律黩武在耶律家的统治,便多了许多麻烦,毕竟商道支脉统治耶律家百数年,其根基深厚,这次好不容易借力打力,才把他们连根拔出去,但他们的根须还在,也不可能处理干净,这便是隐患,一旦耶律古宇父子出现,他们那些老部下,很有可能会反水。

    为了致耶律古宇、耶律风父子于死地,耶律黩武不得不与官府,与夏家达成妥协,甚至还失去了豹子林,现在,面对可能出现的变数,耶律黩武绝对不允许已经到手的果实化为乌有。

    他的眸中厉芒聚集,眼球随着思维不断滚动,终于停在一点,而后怒目一睁,眼中精光陡然喷射而出。

    “耶律雄!”耶律黩武以家主的身份,已开始对族老呼来喝去,“立即选派武脉分支精英百人,埋伏在聚义厅周围。”

    “是,家主大人!”耶律雄对自己的侄儿毕恭毕敬,他为了生存,为了荣华富贵,已不要脸面,或者说厚颜无耻。

    “耶律重!”耶律黩武继续吩咐,“你去请商道分支的八大总管和齐聚辽庄的数十位商业精英前来聚义厅赴宴。”

    “这?”耶律重老奸巨猾,已从耶律黩武的眼中看出杀机,又见他已去安排武士,这分明是要清洗商道支脉的骨干。

    他心中惊惧,甚至抖出一身虚汗,他很清楚耶律黩武这种作为的后果。如果说这些商道精英全部被屠戮,那耶律家商道一族肯定会元气大伤,而耶律家靠以立足的基石便会被毁,这简直就是自掘坟墓,也不知道耶律黩武是怎么想的?

    不过,他可不敢拒绝,怕耶律黩武迁怒于他,那别灭杀的就非是商道一脉了,很可能他政吏一脉也会被打算,而且说不准,这正是耶律黩武的一招釜底抽薪之计,正等待着自己反抗,给他合并政吏支脉以口实。

    “是,家主大人,我这就去安排!”耶律中重擦着额头的汗水退了出去,他现在是极其后悔,后悔没有早与耶律古宇站在一起,牵制限制耶律黩武。

    其实耶律古宇和耶律风都分别找过耶律重,希望他们在族老会上联手,颁布限制武备分支的政策条款,可耶律重作为政吏分支的掌舵人,常年把商道一族看做头号敌人,总想取而代之,便与耶律黩武沆瀣一气,谁知却是与虎谋皮,落得如今的下场。

    他现在心里有数,武备支脉吞并政吏支脉是迟早的事情,而且肯定为时不远,甚至就在耶律黩武屠灭商道精英之后,也未可知。

    耶律黩武敢屠灭整个耶律家得以立足的商道一族,自有其深层是的考虑,但他的想法却与耶律重大相径庭。

    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他要发展武力,需要大量资金,而商道支脉虽然没了耶律古宇和耶律风,但他们的规矩,族法还在,用于支付武备支脉供给的资金,根本就是少的可怜,对于大量吃金的武力发展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所以,他宁可削弱耶律家自身的实力,也要设法废除商道支脉,或者把这支脉拆散溶解到武备支脉中,使其为己所用。至于钱财,除了经营,还有一招可以快速来钱,便是走私贩卖管家禁止的物品,或者进行掠夺,如此这般,那还留着商道支脉何用?

第八十八章 回归的信念

    夜幕降临,树林中的火光渐熄,只剩下浓浓烟雾向草原深处飘荡.

    在这片灰烬的边缘,燃起了一堆堆的篝火,三万余名官军参杂期间,人手一只熊熊燃烧的火把,这一切把这片区域照射的如同白昼,。

    此时贾维派出去的探马已然回报过,四个方向上都没有发现叛匪的踪迹,这使他更加确定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李承训肯定是藏在布满碳灰的地下。

    “给我搜!”地面仍然滚烫,但贾维已经等不及了。

    一声令下,三万大军便开始全部动作起来,他们非是那种大规模挖坑,而是用尖刺的刀剑或者长矛插入地下,探寻是否藏有暗道、暗门,甚至一切可疑的迹象。

    若是觉得哪里可疑,他们就会全力挖掘,可惜的是,不是挖出一块坚硬的石头,便是挖出一块松软的木头。

    月光皎洁如练,这数十亩的林地已被全部搅动一遍,也没有发现一处暗道,更别说李承训的残骸。

    贾维的脸色变得铁青,他不相信李承训会他的被烧得连渣子都不剩,他知道定是这家伙又一次巧妙的逃了,尽管他不清楚对方是如何从他眼皮底下逃的,可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再一次失败了。

    他怒气憋闷于心,甚至不想开口讲一句话,翻身上马,一勒马头,想着来路奔驰而去。

    主帅的意思很明显,杀狼四虎和一众将领心领神会,立即招呼部下上马,紧随贾维而去。

    “将军,这马车?”临走前,一名兵士问他的头领校尉金甲。

    动物怕火,因此那瘦马拖着的马车躲在远远的地方,此刻部队开拔,这才有人想起这茬儿。

    已然上马的金甲微一沉吟,“算了,这瘦马军中无用,就让他自生自灭吧。”

    大军铁流,滚滚而动,瞬间便消失在夜色之中,而夜风阵阵,依然未能带走这里全部的碳木烧灼的味道。

    那瘦马好似也感觉到危险的消失而显得轻松起来,踏着步伐,低声鸣叫着。

    “扑通!”这瘦马突然下了个蛋,不,是马车板地下突然掉下个东西。

    这是个人,漆黑的夜色中,他久久未动,好半天过后,才见他从那车底下蹭出来,而后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所有这一切,他都不是借助双手来完成的。

    因为他的那双手,好似与小臂和大臂都粘贴在一起,只能那样死死地卷曲在胸前,并且不停的抖动着。

    这人正是李承训,他是趴在车板下时间太久了,而导致肌肉痉挛,麻痹,甚至失灵。纵然有百兽拳的柔韧身体,有天生巨力来抓牢车底板,可他毕竟是人,而且是刚从子母剑阵中拼杀出来,全身伤痕累累的人,能坚持到如此时候,已经是奇迹了。

    这是奇迹,也是机变,更是侥幸。

    树林之中虽有遮挡,但根本挡不住数万大军的搜查,因此李承训果断地选择藏在车底,而他的这一设想,并非是开始便有的而,而是在被逼得走投无路之时临时起意的。

    “车底藏身”这招满天过海的计策,并非是哪里都适用的,试想假设他在空旷的草原上突施此计,那追上来的官兵一定会对他无缘无故的消失而起疑心,必会砸碎了马车一探究竟,而有这个树林作为掩护,便能极大的提高这个计策的成功率。

    树林的出现,会令人惯性思维想到他逃入林中,必会急切地对树林展开搜索,从而忽略了马车的存在,其实这个时候是李承训逃跑的最佳时机,但这马车被裹携在官军之中,使他无法趁人不备逃走,因此只能是硬着头皮等待。

    但这样一来,便存在两个风险,其一是贾维在搜不到他时,会想到掀开马车看看。其二是贾维在撤离时,命人把马车丢人火中烧掉。这两种情况任一发生,那他也只有乖乖束手就擒的份儿。

    所以,他是幸运的。

    李承训一脚踢碎了车辕,而后“猿跃”挺身跳到那瘦马背上。

    那瘦马“咴啾”数声鸣叫,似也在庆祝身后的枷锁负累被破除。

    “跟我走吧,”李承训低低的自语着,他的双手仍然无法打开,便晃动身体,把马缰缠绕在自己的双臂之上,最终把自己的身体已然贴到马背之上,而后双腿一夹马腹,纵马向北奔去。

    回军的途中,贾维想不通李承训是如何从他眼皮下逃走的,再询问过铜臂和铁鞋,得知李承训等人从幽州杀出的经过后,便开始回放整个事件,希望能找出李承训逃走的那个空档。

    杀狼四虎见大都督贾维显现出从未有过的凝重,心下惊惧,他们也在回想整个事情的经过,只有在白将军出城前后,他们暂时失去了李承训的踪影,可后来明明追上了李承训,他们确定无疑,并且是一直锁定着目标,直到抵达树林,怎么可能这人就凭空不见了呢?

    这是他们第一次与李承训交手,已深深感受到了此人的悍勇与机智,心中着实佩服。

    “停!”贾维突然一声爆喝,蹬住马缰,他身后那些急速奔跑的兵士也全都急忙收紧缰绳,惹得万马唏嘘嘶鸣。

    “大都督!”杀狼四虎纵马越众而出。

    “那马车!”贾维神情狰狞,说完之后立即勒马回头。他一步步的推演计算,实在是不知道破绽在何处,终于想起那个不起眼的破马车了。

    虽然此刻回去已然毫无用处,但他还是要验证一下自己的推测。

    李承训骑着瘦马,一路狂奔,但这马奔跑的速度不是狂快,而是狂慢,这也怪不得瘦马,人家也是一天滴水未沾,不眠不休,还要拖着这大车箱继续奔跑。

    他不敢大意,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贾维回过神来便会想起那马车的可疑,人家那马可都是千挑万选的一等战马,自己的瘦马在人家眼里就是蜗牛一般。

    这时,他不禁感叹,若是自己的踢云乌锥马在身边该多好,怕是此刻已回到大青山了。

    天色将明,一切将大白于天地之间,这浑身是血的李承训将会非常的惹人扎眼。

    可这个时候,瘦马罢工了,它累得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唯一能看出它还活着的标志,是它那起伏不断的胸膛。

    “马老弟,累了就别走了。”李承训用他那仍然无法伸直的右手轻轻地抚摸了瘦马一下,算是对他这位生死与共朋友的感谢。

    他不敢耽搁,急速大青山的方向跑去。草原与沙漠,或者海洋一样,在期间很难辨别方向,好在他记得大青山在旭日升起的方向,便奔着朝阳而去。

    贾维率兵回到焦林,果然见到碎裂于地的车辕,而那瘦马却不见了踪影。

    “李无名!”贾维从嘴里狠狠地咬出三个字来。

    他感受到了奇耻大辱,他恨自己思虑万千,竟然忽略了这架马车,更恨李承训思维机敏又一次从他手上溜走。

    “金甲,铁鞋,”他阴沉着脸,低声道,“你二人点齐五千人马,立刻去豹子林驻扎。”

    贾维既知劫走耶律父子的是“饿老虎”,再听说那人会百兽拳,心知是李承训无疑,他突然想到最近在草原上炙手可热的杨有道,便怀疑这是否又是李承训的化名。

    “喏!”金甲和铁鞋齐声应诺,但他们并未立即离去,在等待贾维的下一步指示。

    “到豹子林后暂时按兵不动,派出探子去把大青山杨有道的底给我摸出来。”

    “喏!”见贾维再无命令,二人这才回到本部军中,点选军马,呼啸而去。

    杀狼队是贾维试炼的军种,个个都习武,那子母剑大阵便是杀狼队的绝杀之一,目前仅有一万人马,由四名队长各领兵两千五百人。

    草原之上一览无余,因此一个步履蹒跚,勉力奔跑的人很容易被发现,李承训已经顾不得这许多,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回大青山。

    他已经没有力气了,甚至他用劲力封堵住的伤口穴道,都已经重新崩开,鲜血滴淌,使他看起来像是一个血人,在碧绿的草原上留下了一条血线。

    还有多少血可以流?为何不止住穴道在走?哪怕是用布条,用草泥,都可以缓解伤口的血流,但他已经不清楚该做这些事情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回大青山。

    李承训的脑袋再次的眩晕起来,想是光线太强,又或是天气太热,或许是气血耗尽,一种迷失,孤独,迟钝,麻木的感觉一齐袭来。

    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变得模糊,所有的思想都已经远离,他剩下的只是一个念头:回到大青山,还在苦苦地支撑他机械的在草原上奔跑。

    “那是豹子林吗?”

    迷迷糊糊的李承训终于看到前方有一片林地,虽然眼前那片绿色之中夹杂着许多红彤彤的东西,但毕竟是看见了林木。

    他努力挣扎着,一步步向林地而去,就算有人马在他身边停下,向他呼喊,与他说话,他也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只有那片林子,那片血红,和回到大青山。

    “过了林子,就到大青山了!”他仍然喃喃自语,努力的向前走,可是身体被人拉住,甚至被人扛到了马上,他依然在甩动着四肢,要向前走。

第八十九章 离魂

    大青山上有一棵千年古树,虽不甚高,却是枝叶繁茂,覆盖极广,特别是在炎炎夏日,是山里人纳凉休闲的好去处.

    但是现在,这棵古树枝桠上所有的绿叶都被人除去,甚至包括那些短小细微的枝岔,只剩下光秃秃粗大的树干。

    绿叶虽然不在,却不代表树干上没有东西,在这些粗大的树干下,悬挂着一颗颗尚在滴血的血淋淋的人头。

    这些人头都是被自身的发髻系在树上的,有的张眉,有的瞪眼,有的惊讶,有的怨恨,总之是数百颗人头,有数百种表情,由于每一颗人头都在滴血,所以这绿树已被染成了血红之色。

    就在最粗、最低矮的一截树干上,赫然悬挂着几个特别醒目的人头:王苑,沙子,阿大,阿卡莎,黑铁塔,甚至沙子的姐姐田园,当然还有窦红娘,汝南公主。

    这血树的周围是成千上万的官军,他们都在看着一个方向,那就是这颗大树底下,那里即将进行最后一轮的宣判。

    李承训被四人按倒在地,被强迫着面朝大树,他不想再去看那挂满人头的大树,却被人死死抬起头颅,扒开双眼。

    “不要,不要,”他已经叫喊得声嘶力竭,嘴巴张着,却发不出半点声响,只能在内心苦苦呼喊。

    贾维提着大刀,来到了被同样摁倒于地的无忧身旁,他也不说话,把那虎头大刀高高举起,却停在空中,然后面对着李承训,充满挑衅地狞笑着。

    “不要,不要,求求你!”李承训的嗓子哼出的什么,只有他自己明白,他能做的只是这般求饶。

    贾维还是没有说话,那面上的狞笑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残酷的冷漠,冷漠到极致的严峻,严峻到极致的狰狞,那已经不是一张人的脸,“噗!”大刀下落,人头离身。

    无忧的头颅依然保持着微笑,那是天底下最无邪的笑意,最温暖的笑意,最爽朗也是最诚恳的笑意,这笑意永远定格在这一瞬间。

    “无忧!”

    李承训终于哭处声来,他感觉脸庞的泪水黏黏的,心知这不是泪水,因为泪水已然流干,这是血。

    士兵把无忧头颅上的发髻打开,然后把它高高地挂在树干之上,她那脸上依然洋溢着不悔的笑容。

    他的女人,他的朋友,他的部下,所有他的一切,都已经烟消云散,只剩下孤零零自己,独自在这天地间。

    烈日炎炎,酷暑难耐,李承训却感到阵阵寒意,身子不停地打着哆嗦。

    他的思维一片空白,好似他从不曾来过这人世间,也不曾经历过任何事,没有一丝念想,是啊,他的念想都已经离他而去,他心已死。

    “哇,哇”一声声婴儿的啼哭声传来,令他的头脑逐渐有了思维,那原本睁着,却看不到任何物事的双眼又重新见到了色彩。

    “不,”他低低的说了一句,双眼无力地盯着贾维。

    贾维依旧没有说话,他似乎沉浸在虐杀的快感中。他把手中的婴儿翻转过来,使孩子大头朝下,然后又向李承训摆出了那张狰狞丑恶的脸“不,不,”例程序挣扎着使他冲过去,可被人死死按着,根本难动分毫。

    贾维微笑着提着那婴孩的双足,轻轻地晃动着,突然,他松手了。

    “孩子,不!”李承训大吼一声,眼前一黑,便昏死过去。

    黑暗,无边,可无便是有的一种,而有却似无一样空洞,谁也分不清是有还是无。

    时间过了多久也不知道,因为有即是无,无即是有,好似千万年一样漫长,又似火花闪动一般短暂。

    冥冥之中,好似暗夜中的火花眨闪,又好似距离在银河之外传来的天籁之音,遥远深邃,却又朦朦胧胧听得清楚。

    “公主姐姐,他怎么还不醒?”语气中充满紧张与急切。

    “这个没良心的,醒不醒来,我才不关心呢!”虽然话语决绝,却是充满柔情。

    “姐姐,这个时候你还吃什么醋。”语气带着嗔怪。

    “哎,他都这样了,还声声念着无忧你,都不记得我,怎能不让人寒心?”那语气中倒真透着寂寞。

    “姐姐,刚刚他可是喊着你肚子里的宝宝才喘过这口气的,他记挂得还是你们母子二人。”语气中酸溜溜。

    “孩子是孩子,我是我,怎么能混为一谈。”明显是赌气的语气。

    又一个声音好似从更远处传来,“没良心的根本忘了我,你们说我当怎么办?”

    “红娘姐,哥哥不会的,一定也是喊你了,咱们没有听见。”无忧急切起来。

    汝南公主见状说道:“行了行了,我们都知道老爷疼你,也不嫉妒你,你急什么,老爷没事才是最好。”她人长得漂亮,说起话来也是字正腔圆,暖如春风。

    “你们,你们,哼”无忧急得脸色涨红,虽知是姐姐们调侃她,可她还是觉得委屈。

    李承训已经昏迷一天一夜了,昨日晚间的时候发了会儿烧,无忧用金针加以药敷帮他退了热。现在状况终于稳定下来,他的体温也恢复了正常,守候在身边的众女的情绪这才稳定下来,有精力说些闲话。

    清晨的时候,她们被李承训的哭喊声惊醒,见他脸上表情凄苦,哭得泪流满面,嘴里啊啊的不知道喊些什么,可最后居然连连喊起了无忧,又提到孩子。

    见此情景,大家终于放下心来,知道他这是沉浸在噩梦中,待梦境结束,他便会醒来。

    “不对,”窦红娘的声音近在咫尺,“无忧妹妹,你快看看,他现在表情平静,似乎噩梦已然结束,为何他还没有醒来?”

    无忧赶紧搭上李承训的脉搏,却是脸色越来越浓重起来,“他脉搏平和,并无异常,怎么回事?”

    “会不会是他在梦中受刺激过大,进入梦魇状态,而已经……”汝南公主不由打了个哆嗦,她读书破万卷,所知甚多,知道有的人再受到重创,或精神受到强烈刺激后会进入一种昏迷状态,古时迷信称离魂,现代称之为脑死亡,或者植物人。

    “不,”无忧咬出一个字来,眼泪便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公主也是吧嗒吧嗒的哭了起来,一边拉着李承训的手喊着“老爷,老爷,”

    红娘相对冷静,说道:“我听说这种情况,咱们要说些能够刺激他的话,或许他会感应到,那就会醒来了。”

    “对,对”无忧抹着泪痕道,“孩子,老爷定是放不下孩子。”

    三人原本是都坐在床边,汝南公主正在李承训头部附近,闻言忙向前一挺身子,把自己已然隆起的肚子迎到他的面前,又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老爷,你快醒醒,孩子不能没有你。”

    可无论公主如何说话,李承训都一点反应也没有,而公主已经哭得喘息不停。

    无忧和红娘也都分别上前,说了很多他们之间的体己话,甚至是一些不为人知的私密话,可李承训还是一点儿反应。

    这女人,无论多么的坚强,在情感面前也都是脆弱得不堪一击,只是看她们是否在意而已,爱是女性最柔弱而深入骨髓的东西。

    见公主和无忧哭得稀里哗啦,窦红娘也忍不住了,她棱角分明的脸庞,已然溢出一串串泪珠,可她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却凑到李承训的面庞前。

    “相公,红娘还要嫁给你呢,你……”她再也说不下去了,想到她还没有嫁给他,还未能体会到他的温柔与呵护,便与他天人永隔了,怎能不伤心?这眼泪也啪嗒啪嗒不停地掉落下来,砸到了李承训的脸上。

    李承训的手动了动,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目光柔和地看着眼前梨花带雨的窦红娘,无忧,公主,最后目光又移回到红娘的脸上。

    三女只顾伤心哭泣,就算看到了李承训睁开眼睛,兀自没有反应过来,尤其是窦红娘,从来没有这么放纵的哭泣过,好似心神都随着李承训去了。

    李承训突然起身,一把抱住窦红娘,亲吻在她的唇上,直到把她带倒在床上,仍然紧紧的抱着她,吻着她,不顾一切,没有松懈。

    他其实醒来有一会儿,听到了三女酸溜溜的谈话,正不知醒来如何面对,正在心里琢磨说辞,却闻听三女哭声大作,心想再装下去,可要心疼坏他这三个宝贝儿了,这才猛然起身,之所以抱住红娘,是因为她不能让这未过门的媳妇觉得委屈。

    “嗯!”窦红娘本已心如死灰,脑袋空空,被李承训吻了良久,这才反应过来,可竟是浑身酸软无力,而且她也不敢硬生生推开李承训,毕竟他身上的伤口太多,弄疼了他可不好。

    无忧和公主这时也回过神来,两人都是大大的出了一口气,李承训还活着,这便是最大的喜事了,管他先抱着谁呢?

    两人对视一眼,却相对莞尔,对视的意思是要一起离开,给李承训与红娘独处的时间,但她们却都不约而同的没有动地方,他们实在是太想在这里好好看看他们的夫君,陪陪他,和他说说话。

    现在的状态很尴尬,李承训浑身几乎裹满了布条,好似一具木乃伊,却把个浑身大红衣裳的窦红娘无所畏惧地压在身下,在她的唇上,眼上,眉上,鼻端,热吻不停。

    而无忧和公主两人坐在床边,红着脸,别着头,眼中泛着泪花。

    红着脸是因为她们头一次看见别人在床上亲热;

    别着头是因为那男人是他们的夫君,不可能不泛着醋意。

    流着泪是因为他们见李承训活了过来,还沉浸在喜极而泣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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