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入主大青山
片刻之后,无忧带着王怨和夏雪儿进来,这令李承训颇为不解.他曾吩咐无忧只带着王苑过来,而令悟空保护着红娘,公主和雪儿先不要露面,他不想让对手知道自己有这么多的牵挂与顾及。
“老爷,”夏雪儿三步并做两步,一路小跑过来,脸上关切之色令人心碎。
李承训迎上前去,握住她的手儿,“雪儿,你怎么又不听话,跑了出来?”他虽有苛责之意,更多的却是感动和怜爱。
夏雪儿左看右看,见他安然无恙,这才放下心来,“大家都担心死了,我得代她们看你一眼。”
李承训想想自己即将要离开这里,与耶律风一起去幽州,不禁心中感伤,“也好,一会儿咱们再说。”
他看看天色,已然过午,便对身旁的无忧道:“丫头,既然耶律兄把寨主还给了咱们,你这就去吩咐兄弟们各就各位,再告诉厨房紧急制备饭食,给山下那一百多个耶律家武士送去,然后命厨房在聚义厅中摆一桌酒席,一切从简,有酒有肉就好”
“是”无忧也不多问,应了一声便匆匆下去安排。
李承训拉着夏雪儿的手,把她引荐到耶律风面前,相互做了介绍后,便安顿她坐在一旁,这才开始与耶律风和王苑说话。
“感谢耶律兄行此方便,在下想先安排山寨中的事务,稍后再陪兄喝上两杯,不知如何?”
“杨兄客气了,那在下先回避下!”
耶律风正要起身,却被李承训阻止道:“无妨,耶律兄无须离开,还要请你帮忙指点一二呢。”
“杨兄客气了,指点二字万不敢当,严格说来,还是杨兄棋高一招,抢先占了大青山。”耶律风也不是落俗之人,见李承训阻止他离开,便索性坐住不动,他也想看看这“杨有道”到底是何用意?
李承训一直在试图营造一种坦诚的氛围,这是他的一种姿态,他相信耶律风能够明白,当然,这种坦诚的尺度,他自己会把握。
他把目光转向王苑,眼中神色明亮,“王先生,我现在命你为李家寨军师,大青山副寨主,辅佐红娘统帅三军。”
王苑听得一惊,忙俯身跪倒,“大将军,万万不可,我王苑何德何能?怎敢居此高位?”
李承训探身把他扶起,“先生不必客气,高位有能者居之,目下大青山非先生莫属,还望先生不要推辞。”
“大将军,王苑宁愿鞍前马后追随您,也不要这些虚名负累。”王苑神情恳切,一片忠心。
“我已答应耶律兄跟随他去幽州处理事务,大青山还要靠王先生抵定!”李承训神色郑重,语气舒缓。
“什么?”王苑惊问。
“期间错综复杂,稍后问左将军便是,现在,你答应我,好好照看大青山!”李承训目光炯炯,迸射出一股威严之色,这是一种常年生死历练,历经大事而形成的领袖气质。
“大将军放心,王苑纵使粉身碎骨,也要守着大青山,等待将军归来!”
王苑真的没想到李承训可以拿下大青山,虽然他不知道李承训与耶律风达成了什么共识,但他确信李承训有能力在草原上立足,并且发展壮大,甚至金莲花和红刀头,都未必压制得住他。
他是聪明人,知道明主难求,既然认定了跟着李承训,便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李承训见他允诺,这才放心,拉住他的手拍了拍,“至于如何防守大青山,发展大青山,你和红娘商议便是,她曾经指挥过千军万马,要充分信任她。”
王苑点头称是,神色间甚是恭敬。
一旁的耶律风始终关注着二人的谈话,心中也是在不停的思索:
李承训能充分信任刚投入他麾下的王苑,而且恩威并施,委以重任,这说明他的胸襟与气度都非比寻常,这事儿若是放在自己的身上,他可是不敢如此安排。
虽说这王苑在草原上的确小有名气,但耶律风自付自己不敢给其如此大的权柄,副寨主,哪是什么位置?落入别有居心的人手里,绝对是可以与寨主分庭抗礼的职位,何况这大青山本来还是他王苑的老巢呢?
只是不知道这红娘是什么人物?难道是旧日暗影门的门主窦红娘?难怪,难怪!想到这里他不仅哑然失笑,是啊,他怎么忘记了这茬?肯定是窦红娘无疑。
此时酒肉已经上来,李承训松开王苑的手,招呼耶律风入席。
“啊,好说,好说。”耶律风的思绪被他打断,索性起身与他和王苑一同来到那张临时摆设在厅内,盛满菜肴的圆桌旁落座。
方才李承训与王苑说话之时,夏雪儿便出去帮忙无忧安顿山寨事务,此刻已基本安顿完毕,正与无忧从门内进来。
此时,李承训也与耶律风饮了数杯酒,见她二人进来,便说道:“耶律兄,杨某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行个方便,让我们夫妻在后堂聚上一聚?”
李承训真想明日再走,可他想想还是算了,一是耶律风未必答应,二是没来由的让人猜忌,反正也是要走,也不差这一夜。
耶律风眉头微动,定定地看着他,“夫远行,妻送别,是人之常情,可如何能保证你不会借故逃脱?”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他也不绕弯子,直接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夏雪儿突然开口道:“我在这里做人质行吗?”
“呵,”耶律风笑道,“我耶律风再不济,也不能做如此猥琐之事,你去吧,日暮之时咱们启程,连夜回幽州。”
这倒是出乎众人的意料,李承训目露感激,手一抱拳,也不多言,疾步向后堂内寨走去,眼看暮色将临,时间不多了。
无忧和夏雪儿自然相随,王苑则留在厅中陪客。
耶律风身后的一位老者此时低声问道:“少主,要我们跟着吗?”
“不必,他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保住大青山,谅不会食言逃走,若真如此,那他可真是没脑子了,那时我耶律家会高手尽出,让他无处可逃,而且他的大青山便可名正言顺的归我所有。”
“少主,”另一位老者出言问道:“咱们此行的任务是夺占大青山,如今你私自放弃,回去以后,族长怪罪如何!”
“不怕,”耶律风解释道:“这事儿白将军插手了,咱们得卖他个面子,况且他说的也对,大青山已经让杨有道抢先占了,咱们师出无名,恐人垢弊。”
见他们三人面露感佩之色,耶律风心中有一些小得意,他年纪轻轻便执掌权柄,虽然也是因功累积,但家族中许多元老并不如何信服,身后这三人便是其中之一。
“还有最重要一点,”耶律风面露诡色,“大青山,死物也,而这杨有道,绝对是旷世之才。”说道此处,他戛然而止,相信众人已明了他的心思。
王苑已是大青山副寨主,论身份,勉强也当得陪耶律家少主喝酒的份儿,自是频频举杯相邀。
但他身后那三位老者,始终是不肯入席,只是警觉地注视着场上的变化。
耶律风明白,他们是担心酒肉有毒,但他并不害怕,他相信耶律家的实力,也确信自己心中的感觉,李承训不是那种人。
“若有人想要害你,很可能是你的朋友,又如何防?相反,即便是你的敌人,也有成心请你的时候。”
这是耶律风与王苑推杯换盏,谈笑风生时说得,可见其胸襟气度。
王苑被对方的英雄气概所折服,慨叹李承训与耶律风真可谓是一时瑜亮,不相上下,不知谁能笑到最后。
聚义厅中耶律风和王苑浅尝乍止,说着无关痛痒的闲话,而后堂之内的李承训却在分秒必争,嘱托后事。
红娘,公主,阿大,心情都是非常不好,再问明了期间缘由后,更是愁眉不展,丝毫没有别后重逢的喜悦。
无忧和夏雪儿因是随李承训进来的,自然把说话的机会留给了红娘和公主。
李承训毫无顾忌地一手抓住一人,“不用担心我,我有办法活着回来。”
“老爷,真的要去吗?”窦红娘问出了众人心中所想。
“一定要去,否则咱们在草原上无法立足。”李承训斩钉截铁地道。
“我知道你必不肯让我随你,那让无忧妹妹与你一起。”窦红娘知道李承训一定会让她坐镇大青山,因此也没时间与他在这个问题上lang费口舌。
汝南公主拉了他的手一下,“姐妹们都商量过了,让无忧陪你去幽州,也好有个来往传话的人。”
李承训是真不想走啊,四位如花美眷,始终与他聚少离多,可这也是没有办法。
想做强者,想为以后更好的生活打下坚实的基础,必然要去应对各种危机与挑战,与家人相处的时间自是不会很多,只有在功成名就之时,才可能安享自己半生努力的收获。
“绝对不行,”李承训的口气不容置疑,随即他分析了眼前的形势。
既然耶律风放弃大青山,带他去幽州,这里变数很多,或者生,为耶律家所用,或者死,为耶律家所杀。
他觉得前者可能性很大,这就要看他有无利用价值,以及他自己如何操作了,他相信凭借自己的机变能够绝处逢生。
因此,带上无忧不仅没有益处,反而有可能成为自己投鼠忌器累赘。
而且,大青山刚刚收服,变数很多,而在武力方面能够帮到红娘的只有无忧,也只有无忧在大青山,他才能稍微安心。
第六十一章 伊人与别
众女见李承训分析得头头是道,根本没有可令自己驳斥的地方,一个个都是愁眉不展,闷不吭声.
李承训沉思片刻,又把身边的人铺排一边,这才缓缓开口说道:
“红娘为寨主,统领全寨,我已命王苑为副寨主辅佐你。”
“队伍由无忧统领,红娘你要多教教无忧,让她尽快成熟起来。”
“队伍里暂时设置四个头目,分别为沙子,黑铁塔,再让王苑提拔两个。”
“雪儿你帮助红娘主持山寨内务,最好在暗影门老兄弟里提拔一个助手。”
“阿大你负责组建禁军卫队,班底用暗影门老部下和那些个留下来的娘子军组建,让阿卡莎作为禁军副帅辅助你。”
“给公主安排专人保护,可以让悟空多照应一些。”
他一口气说完,每安排一人,目光便在对方脸上停留片刻,最后又嘱咐道:
“其他还有我没有想到的地方,你们再酌情处理。对了,咱们女眷这么多,一定要在山上划出一块禁区,也方便那些娘子军驻扎。但我不建议红娘和无忧居住期间,毕竟你们要统帅整个山寨,还是在外面的好,切记小心便是。”
他喋喋不休的一直在说,仿佛有嘱咐不尽的言语,安排不完的事情,见到谁都想多嘱咐两句,他这一去还真不知道前路如何?
说着说着,他便见到雪儿那不争气的眼泪,公主那发红的眼眶,无忧那抽动的鼻息,还有红娘那别转过去的发髻,甚至躲在众人身后的阿大都在不停的抹眼泪。
这世界上的女人,大多都敏感心软,即便她表现得再坚强,平时再霸道,待见到感人之事,或者悲伤之事,哪怕是一集虚构的电视剧,都可以令她们鼻涕一把泪一把。
自古皆然,现在,李承训即将远行,作为一个囚犯,要去那危机四伏之地,如何能不让几女为其提心吊胆,伤心难过?
“喂,别都哭丧着脸,老爷我就要出门了,都过来让我抱一抱!”他有意调侃一下,想活跃一下气氛,可这不说还好,这一下可惹得众女再也忍耐不住。
她们哭起来相互感染,竟是一发不可收拾。雪儿和无忧是有声的,公主和红娘则是无声的,急得李承训没办法,当真一个个上前抱了开来。
他每抱一个,便拍一拍对方后背,安抚一会儿,眼看安抚不好,也得赶紧去安抚下一个,及至来到阿大身旁,他却万万不能抱,只得低声劝了几句。
一轮下来,众人哭的更凶了,李承训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高声说道:“对了,红娘,无忧,雪儿,公主怀孕了,你们一定帮我照顾好她。
这一句话可真是收到了奇效,所有人都止住哭声,表情不一。
最夸张的是夏雪儿,她眼睛瞪得好似铜铃,一脸的羡慕嫉妒恨。
无忧惊讶之余,脸上挂满了没落与哀伤,毕竟她是最先跟着李承训的。
相对淡然一些的还是红娘,至少她在表面上波澜不惊。
“是吗?那恭喜公主妹妹了!”虽然名义上公主是大娘,但她们私底下已经熟络,按岁数以姐妹相称。
公主方才还是梨花带雨,如今却似雨后海棠,好似做错了事情的小姑娘,不敢抬起头来。
“什么时候的事情?”夏雪儿好似有些八卦,立即来了精神头儿,向公主靠近了几分。
李承训不是那没有良心的人,这些日子,他一直心里愧疚没能让无忧先怀上,他知道无忧知道公主怀孕的消息后一定会有些伤心难过,所以,他没有上前与红娘和雪儿凑热闹,而是悄悄的把愣在当地,脸色淡白的无忧拉到了一旁。
“丫头,生气了吗?”他真得很心疼无忧。
无忧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比刚才哭的还要凶猛,但却是无声无息的,她背对着众人的,也不搭理李承训。
“好丫头,你别哭了,都是哥哥不好,”李承训急得在她周围团团乱转。
“你别动,”无忧柳眉倒立,脸若寒霜,“让姐姐们看到,成何体统?”
她一直背对着诸位姐妹,生怕李承训猴急的样子,让姐妹们看到,而日后落下话把取笑于她,其实她只是觉得心里委屈,为何自己的肚子那么不争气?可她知道怪也没用,也就是触景生情,小小难过一下,谁知道却一发不可收拾。
“丫头,你若是实在想跟着哥哥,那边一起好了,我再努努力,若是你当真怀上了,可得赶紧回山里来。”他神情严肃,半真半假地道。
“去你的!”无忧说了脏话,脸色一红,百兽拳出手直击李承训左肋。
“嗯!”李承训一声闷哼,身体扭曲,齿叩双唇,眼珠外凸,他不敢出声,只能忍着,也必须忍着,让无忧出了这口气。
“讨厌!”无忧不再理他,竟直来到公主面前,拉住她的手说道:“恭喜姐姐了,还是你厉害。”
“你说什么呢!”公主声音越来越小,被众女围住,好不尴尬,但心中却有一丝丝甜意,一丝丝自豪。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几人聊了没多少时候,暮色便降临下来,李承训要离开了。
几女当然不舍,可也无奈,依依惜别之后,李承训踏步向前厅走去,无忧和夏雪儿已然露面,便依然跟在后面,她们要多送他一程。
耶律风正与王苑在喝茶论道,见他从后门进来,起身说道:“杨兄果然是信人!”
“耶律兄才是真丈夫,杨某佩服,”说话间,李承训已来到近前,“我已安置妥当,咱们即刻启程吧!”
“慢着!”谁知耶律风尚未开口,夏雪儿突然开口。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聚在夏雪儿身上,只见她缓缓从李承训身后转出,“我要和老爷一起去幽州!”
“雪儿姐!”无忧忙跟上前,拉住她的手,“你怎么了?”她同时看向李承训,见其也是一脸的茫然。
在她的印象里,夏雪儿向来对李承训惟命是从,这次居然事先没有半点儿征兆,直接绕开了他们,向耶律风请求与李承训一起去幽州,当真奇怪。
夏雪儿移开她的手,轻声说道:“妹妹放心,姐姐有分寸。”
说罢,她转头面向李承训,却是低眉垂目深情款款地道:“老爷,莫怪雪儿自作主张,实在是时间紧迫,你我路上再说。”
“雪儿!”,李承训喊了一声,他也是难以理解,平时对自己千依百顺的夏雪儿,这是怎么了?
可夏雪儿说完便与他擦身而过,也不抬头看他,似是铁了心要一意孤行,径直走到耶律风身前。
由于她是背对着李承训和无忧,所以他二人只见夏雪儿把手掌摊在耶律风面前,也不知道她手里的是什么,再给他看什么。
不过李承训注意到耶律风的脸色变了,再看夏雪儿时的神色也变了,他以百兽听音的耳力,听得耶律风说道:“谁的?”听得夏雪儿答道:“我的”。
之后,二人便不再言语,耶律风把那东西还给了夏雪儿,便直直奔自己而来。
“杨兄,请尊夫人同行上路吧!”耶律风平静地道,语气不容质疑。
李承训见夏雪儿眼中神色热烈恳求,心中更加狐疑,他没有回答耶律风的问话,而是直接走到了夏雪儿身前。
他不知道夏雪儿玩的什么花样,居然与耶律风私下交易,而把他也蒙在鼓里,心里非常不痛快,自然便挂在了脸上“到底怎么回事?”李承训语气急切而冰冷。
“老爷,你生气了?”夏雪儿见他脸色不善,弱弱地说道,“我绝对可以帮到你!”她似乎欲言又止,给李承训打了个眼色。
李承训没看懂她什么意思,但知道夏家与耶律家仇深似海,因此决不能让夏雪儿涉险,“你和他说了你是夏家的人?”
“是的,所以我现在怕是不去也不行了!”夏雪儿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担心,眼中却是充满了坚定的神采。
“不行,你不能去!”李承训拿定注意,哪怕是自己付出任何代价,也必须阻止她自己跳入火坑,因为她已经是他的妻子。
见李承训固执己见,夏雪儿忙拉住了衣角,“哎呀,老爷,雪儿什么时候给你添过乱,相信我!路上雪儿自会与你说明一切。”
她瞪着水汪汪地大眼睛,乞求般地看着他。
“杨兄!”耶律风突然插言道,“赶紧走吧,否则天明赶不到幽州城了!”
李承训见夏雪儿眼中无比坚定热烈,心中渐渐安定下来,雪儿不是孟lang之人,她既然执意要跟着自己,肯定有自己的想法,那便先带着她,听听她的说法,再做定夺。
“好吧”李承训终于松口,答应下来。
雪儿闻言总算放下心来,倒是无忧放心不下,满腹疑问,却也没有办法。
一行人出了山口,无忧还要再送一程,李承训却是坚决不许。
见无忧神色紧张迷茫,他心疼得不行,也顾不得众人在侧,上前抱住她,在她耳边柔声细语,而后又再她脸上吻了一口,这才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
这马车是昨日运送来夏雪儿和公主,便一直停在山下,正好此刻装在夏雪儿和李承训。
李承训没有乘坐他的踢云乌骓马,一是因为雪儿相随,他需时时照看,二是此行幽州,前途未卜,他不能照看马匹,便索性不带。
月入中天,一支一百多人的马队,夹杂着一辆马车,在草原上疾驰狂奔,骑士们人手一只火吧,在夜空下格外显眼,远远望去,便如一条贴地而行的火龙。
第六十二章 金莲花吊坠
马儿颠簸,路儿迢迢,马车里,李承训与夏雪儿依偎而坐,低声细语.
“老爷,雪儿确是有事瞒着您,但这事儿一时半刻也说不清楚,方才在山上时间紧迫,便想着把话别的时间留给姐妹们,所以未对老爷言明此间曲折,您就别生气了,雪儿现在就向您坦白。”夏雪儿柔声细语,撒娇般地说道。
李承训一脸严肃,不为所动,倒不是还在责怪夏雪儿欺瞒他,毕竟谁没些秘密呢?他是在紧张她的安危。
南商洛阳夏家与北商耶律家的矛盾不是一天两天了,早些年李承训还在少林寺习武时,就曾发生了夏雪儿被劫持事件。
初到大漠时,他又在幽州城外七十里外,亲眼目睹了夏家商队被耶律家冒充突厥人屠杀的全过程,那一役中夏雪儿的大哥险些被杀。
由此可见,他们两家的仇恨绝不是商业竞争那么简单。
“老爷,我知道你是担心雪儿的安危,其实我也没有把握自己还能活着回来,但我依然要跟你来,为你,也是为我自己。”夏雪儿眸中精亮,那是月光透过马车窗子,折射在她眸里的光华。
“好吧,反正不让你来,你也来了,那就说说吧”李承训想到这个丫头从洛阳追他到帝都,又从帝都跟他到幽州,又从幽州到塞外大青山,又从大青山一意孤行随他到此庄园,现在又被同困在一间囚室内。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心头升起无限怜爱,用力把她搂在怀里,虽然他们尚未同房,可也是名义上的夫妻了,自不必顾虑那么多。
夏雪儿不由自主的“嗯”了一声,虽然她整日叫嚷着要嫁给李承训,可那也只是口头上的热闹,如今与他这般亲昵相偎,还是破天荒头一次,这可如何使得?
李承训感觉到夏雪儿的身子在自己的怀里瑟瑟发抖,知她是初次与男子肌肤相亲,心里紧张,便故意开玩笑着说,“你若再不说出执意要跟来的缘由,那我可要亲你了。”
“啊!我说,”夏雪儿本能的喊道,她还未做好与李承训亲昵的心理准备,如今这般搂抱,已让她浑身酸软,心跳得好似要蹦出胸腔,这要是他的嘴巴触碰过来,那自己还不得立时死了过去。
她想推开李承训的身子,可四肢乏力,稍稍一用力就又被李承训紧抱住,根本是无力反抗,她只得语带急促地喊道:“我说,我说”
李承训连日奔波辛苦,此时已是强打精神,也不再逗她,稍稍松了松臂弯。
紧迫感一松,夏雪儿才算缓过一口气来,她用手捋了捋散乱的发丝,借此整理纷繁的思绪,依旧红着脸道:“老爷,幽州你是万万去不得的,那贾维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我猜测在耶律家一定有他安排的眼线,即便耶律家不杀你,恐也难逃那厮的毒手。”
“耶律风答应带我去他们幽州城外的庄园拘押审问,想那贾维纵然厉害,也不至于在名震塞外的耶律家长辈眼前动手。”李承训不是没有算计,这是他特别向耶律风请求的。
耶律家的这座庄园叫“辽庄”,表面上看来就是一座牧场,是给族老们养老的地方,外人禁入,实则是耶律家的指挥中心。
耶律家作为北方大豪,产业遍布大唐许多州府,以及草原的许多部落,因此他们把总部选址在联通南北的幽州城内,但这却有一弊病,那便是唐庭一旦翻脸,他们耶律家便是瓮中之鳖,想逃无门。
所以,耶律家又在幽州城外五十里处,建立了这个阔大的庄园,作为耶律家真正的指挥中心。而具体的分工是耶律家主坐镇幽州城内,耶律家三族老坐镇幽州城外“辽庄”,至于耶律家的重要资源,少部分留存幽州总部,大部分留存在“辽庄”。
这样,两处总部,一明一暗,相辅相成,虚虚实实,使人真假难辨,李承训要去的便是这个地方。
夏雪儿自然知道这个地方,听他说完,却是摇了摇头,“是,这里的确可以降低风险,但并不能完全规避风险,万一耶律家已与官府达成共识,用你的命换取利益,那怎么办?”
“这些都是假设,前提是我的身份暴露,耶律家才会奇货可居,来与贾维谈条件。”
李承训不是没有考虑这些,但他也没有办法,他来这里是作为耶律风归还大青山给他的交换条件的。
其实耶律风大可不必如此,他绝对有实力既夺下大青山,又拘押李承训,但他并没有这么做,所以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耶律风是在以最大限度,来帮助李承训,而李承训便没有理由不跟他来。
“其实你已经暴露了,”夏雪儿皱眉道,“我不信耶律风如此人物,没听过你李无名的大名?没听过红毛猴子的传说。”
当日,夏雪儿与红娘等人被耶律风阻拦在大青山时,红毛猴子就在他们身旁,由于对方人多始终,无忧没让那猴子动手。
但那猴子乃达摩神兽,有大师风范,在帝都与李承训一举成名,江湖上已是人尽皆知,以耶律风的见识,他不可能猜不到这杨有道就是李承训。
李承训点头道:“是的,不排除他是知道我的身份后,才舍弃大青山的,因为大青山是跑不掉的,他若要图谋早晚可以到手,而我则是活的,能有让我心甘情愿跟他走的机会并不多。”
“你既然早就猜到,怎么还这么傻?”夏雪儿原以为李承训疏忽了悟空这个环节,现在看来,他却是明知是火坑,还要往下跳。
李承训无奈地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想避开李世民的干扰,便要建立一处独立于大唐之外的王国,而在塞北草原,北商耶律家的这关迟早是要过的,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这次去便是要设法说服耶律家与我合作。”
“你有把握吗?”夏雪儿问。
“没有,尽力而为!”李承训答。
夏雪儿已然明白,李承训为了争得大青山这一席之地,宁愿以身范险,而他唯一所持的便是自己那三寸不烂之舌。
李承训要说服对方与其和平共处,可以说非常的不现实,因为对方的雄厚实力,不吞并他便已经是在烧高香了,又怎么可能会与他达成共识?这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目标,但他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哎!”夏雪儿一声轻叹道:“希望,我来,能帮到你,而不是拖累你。”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李承训忙问道:“快和我说说,你为何执意要来。”
夏雪儿长出了一口气,双手从脖颈上摘下一条项链,正是她从小便随身携带的那款心形项链,只见她指尖在那吊坠上轻轻一挑,这吊坠便“砰”的一声,分作了两半。
原来这吊坠的内部,还有一件物事,但马车内光线不明,李承训看不很清楚。
“你到窗子旁边,对着月光,仔细瞧瞧。”夏雪儿把那项链递到他的手里。
李承训移到窗子旁边,借助皎洁的月光,隐隐看到那吊坠里面的物事是一块金黄色的亮片,他把眼睛凑到近处,仔细观瞧,竟讶异得合不拢嘴,“这,这是金莲花?”
不错,这是一朵黄金打造的雪莲花,与耶律家武士身上绣的一模一样,若说是巧合都不可能,因为耶律家标志性的金莲花,非常有特点。
耶律家金莲花的花瓣全都向上竖起,好似凝聚在一起的花骨朵,而这形状分明是在组成一只元宝的样子,明眼人一看便能看出其与通常模样的雪莲花的不同之处。
“你说这链子是你娘给你的遗物,从小便戴在身上,可吊坠里面怎么会有这金莲花?”
李承训大惑不解,夏家和耶律家可是世仇,雪儿她娘为什么会有耶律家的信物,还交给了雪儿?
夏雪儿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娘临终前,把吊坠交给我,说是这东西只需我一人看,就算爹爹也不许给他看,还逼迫我立誓。”
“那你娘说什么了没有?”李承训觉得这里面大有文章。
“没有,娘只是看着我,没有再说什么。”夏雪儿仿佛回到了她娘临终前的那段光阴。
李承训心中思量,雪儿娘不会无缘无故把这东西在她临终前交给雪儿,还让雪儿立誓不许外传。这个东西应该牵扯到雪儿身上的秘密,想是雪儿她娘不能说,或者不敢说,却又不甘心,所以才会有此种作为,那到底会是什么秘密呢?
“雪儿,你是怎么想的?”他想听听她的直觉。
夏雪儿的思绪从记忆深处回到现实,但眼神依然带着一些木讷和茫然,“原本我也没想那么多,只是想着这是娘的疼爱,担心我损坏了她唯一留给我的东西。”
她的眼中突然流露出一种神采,而这种神采中似乎又蕴含着深深的恐惧,“可是,这两天我发现耶律家武士的衣服上都绣有这种金莲花,心中便难以平静了。”
李承训突发奇想地问,“你说,会不会是你娘本就是耶律家的人,却在家族反对的情况下,嫁给了你爹?”
夏雪儿神色间立时显得古怪起来,支支吾吾地道:“也不排除有这种可能,你不觉得我像一个人吗?”
第六十三章 辽庄
“像一个人?”李承训把夏雪儿的身体摆正,脸对着她的脸,虽然眼前漆黑一片,但并不妨碍他感受她身上的气息,回想着已印在他脑海深处雪儿的相貌,与耶律风的样貌进行比对.
“好老爷,别想了!”她猜李承训冥思苦想的样子,想想便觉得心疼,赶紧说道:“你觉得我和耶律风是否有些相像?”
“啊!”李承训立时醒悟过来,难怪他第一眼见到耶律风的时候,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总觉得那气息很熟悉,此刻回想两人容貌,还真有三分相像,可这天下貌似之人多矣,总不能说有三分面像,便一定有关系。
“其实我们长得也就三五分相像,但是你发现没有,耶律风的头发是卷曲的。”夏雪儿继续说道,她看起来很紧张。
“嗯,对,”李承训忙应道,“他的卷发要比你的多。”他当初觉得夏雪儿好看,最妩媚动人之处,便是她额头前的那一抹弯曲卷发。
“老爷,但是你不知道,其实我爹爹不是卷发,我娘也不是卷发,哥哥和弟弟也不是卷发,夏家仅我一人是卷发!”夏雪儿一字一顿,沉声说道。
李承训这下惊呆了,相似的容貌,同样的卷发遗传,再加上她母亲生前千万嘱托的金莲花吊坠,种种迹象表明,这夏雪儿或许真与耶律家有些关系。
夏老爷从来不谈塞外之事,夏雪儿的娘已经死了,所有这一切谜团,或许耶律家更加清楚,甚至夏家和耶律家的世仇,也是因此而来,这正是夏雪儿一定要跟随李承训来这里的缘由之一。
除了想要了解自己的身世,更重要的是,若她真是耶律家的血脉,倒可以凭此保住李承训的一条性命。
李承训深深地给了夏雪儿一个拥抱,又出其不意地吻了她的面颊,“你这样其实也有风险,还记得当年在少林寺,耶律家曾派人来劫持你吗?万一你娘是耶律家的叛徒,那你这次回来很可能是自投罗网啊。”
“没事儿,搏一搏,跟你学的。”夏雪儿淡然一笑,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李承训虽然看不真切,但他与她紧拥在一起,完全感受着她的气息,心中被无比温厚的暖意温暖着,轻声说道:“放心,只要我不死,雪儿就没事儿。”
“嗯!“夏雪儿把头一歪倒在他的怀里,“雪儿相信老爷。”
“雪儿,咱们若是大难不死,回到大青山,我定会好好置办些酒席,与你和红娘正式拜堂,绝不会亏待你的。”李承训动情地用力紧了紧她的身子。
“嗯!”夏雪儿羞涩得不敢抬起头来,在李承训怀里软绵绵地道:“这两**都没有怎么睡觉,快快睡会儿吧。”
“嗯!”李承训的确是觉得累了,他真的要休息一下,否则到了耶律家庄园,也没有精力与耶律风等人周旋。
马车风驰电掣,尽管一路奔波颠簸,但李承训却睡得格外香甜,全然不觉,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清晨。
李承训掀开马车上的窗帘,推开窗子时,一股清新之意扑面而来,他贪婪地吸了几口,这才觉得过瘾一眼望去,是蓝天,云朵和碧草,有微风,牛羊和牧歌,这是每到夏季,大草原展现给人类的美景。
就在草天一色处,有一抹恢弘的建筑群坐落其间,说其恢宏,非是高大气魄,而是说其面积广阔,好似镶嵌在草原牧场里的一颗明珠。
幽州以北的广袤草原,为当今之内蒙古区域,历代为游牧民族栖息地,唐时为突厥民族游牧之地。
突厥民族是逐草而居的民族,他们习惯住在毡包里,方便四处放牧,而不会去建城,相反,只有以农耕为文明起点的汉族人才习惯于到处建城。
耶律家的先祖早已融入到汉民族中,因此他们喜欢建城,习惯定居,他们似乎并不担心庄园建在边境而遭到战火的荼毒,因其有实力在大唐与突厥之间左右逢源,使自己免于战火。
“雪儿,咱们到了!”李承训惊叹这座庄园的阔大,他目测了一下,这座庄园,大概有方圆数十里之广,其面积完全可以与一座小型城市相媲美。
“耶律家果然有实力,比我们夏家豪阔多了。”夏雪儿此时也挤到窗口处,向外望去,“话也不能这么说,洛阳城寸土寸金,比不得这塞外无主之地豪阔,而且北方人粗犷,建筑自也是大气一些。”李承训解释道。
“杨兄,昨夜睡的好吗?”耶律风见马车窗帘挑开,李承训与夏雪儿正在窗前说话,便策马过来。
“还好,倒是耶律兄连夜赶路,辛苦了!”李承训客气地道。
“无妨,再有几里地,便到我耶律家的‘辽城’了”,耶律风手指着远处那阔达的庄园,说道:“我昨夜已飞鸽传书过去,今早家主和族长们必会在那里等着咱们。”
李承训未被耶律风回归家园那兴奋的神采所感染,他再次见到耶律风,便一直在看他的面目,再回想夏雪儿昨日与他说的话,突然开口问道:“耶律兄,内人那个金莲花吊坠,不知与耶律家有些什么关系?”
他想多探听一些消息,不然心里终归没底,他习惯于冒险,但那却都是在他精细计算之后,有了底气的冒险,但是现在,他的底牌不多。
耶律风目光闪动,欲言又止,见李承训一脸恳切,终还是说道:“这个东西,的确有一段故事,其中内情,我也不甚清楚,待见到我父,便什么都清楚了。”
李承训见他不肯明说,也是无法,便扯开话题,与他谈些闲话去了。
半个时辰后,马队终于来到辽庄门口,他们并未受到任何阻拦,一百多骑骑士护卫李承训乘坐的马车疾驰而过,瞬间便消散在阔达的庄园里。
李承训透过马车窗,密切关注着周围的景物,在陌生险地,每多了解一分所处的环境,便多了一分活下去的机会,谁也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这座庄园的围墙高大,全部由巨型花岗岩堆砌而成,绵延数十里地,把整个辽庄完全包裹起来,要知道,草原上是不产这种石头的,可见耶律家的巨大财力与威势。
其实,说这里是庄园并不准确,像万马堡那样工农商兵都齐全的地方才应该叫做庄园,而这里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城堡,因为这里只有一种人,那就是耶律家的人,或者是武士,或者是掌柜。
同样,这里面也没有亭台楼阁等一切为享受而设的建筑,有的只是大块的演武场和一列列整齐的房舍。
在这些矩阵似的演武厂中,他见到有一队队整齐操练的武士,或者是一师多徒单独教授的精英,而那些整齐划一的房屋里面,有不少行色匆匆的商贾店员。
虽然耶律家的人都是用身上金莲花位置和数目来代表其在家族内的身份,但普通经商的店员和武士却是通过服侍来区分的,店员们都是商人装束,而武士们都是青衣短打。
见所有人都在紧张而有序的忙碌着,李承训突然生出一种感觉,与其说这里是庄园,或者说是城堡,还不如说是兵营来的确切。
马队贯穿了大半个庄园,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李承训扶着夏雪儿下了马车,见到这里的景象,心情又是为之一变。
他没想到看似枯燥的“兵营“中央,竟然有着这样一座“城中之城”,里面总算可以见到一些寻常的房舍庭院,但给他的总体感觉还是质朴,方正,肃穆和浩大。
“少主,三族老已在议事厅内等候多时,请您速速过去。”一名守卫见耶律翻身下马,上前恭敬地说道。
“好!”耶律风把马缰交给他,转头对李承训道:“杨兄请随我来。”说完,他当先踏步迈入这城中之城的大门。
李承训拉着夏雪儿正要迈步相随,却被另一名耶律家的武士拦住。
那人语气很不客气,“耶律家重地,外人不得进入。”
耶律风闻声突然停住脚步,回身问道:“我带来的人,你敢阻拦?”
他的父亲耶律古宇是当下北商耶律家的家主,统领耶律家的一应事务,而他自然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他也不是第一次带外人来这里,可之前从来没有人敢出言阻拦。
受到阻拦,他这才注意到这几个守卫并非是寻常守在这里的那几人,不禁问道:“你们是哪里的?”
“小的们是从武备支脉调动过来的!”这名守卫恭声答道,他可不想触霉头。
耶律风闻言却是暗吃了一惊,耶律家族共有三个支脉,相辅相成维系着整个家族的日常运转和发展壮大,分别为商道支脉,武备支脉和政吏支脉,寻常的时候,这里由三条支脉的人共同把手,如今怎么却全成了武备支脉的人?
见耶律风低头沉思,那守卫又催促道:“少主,三位族老正在商议家族大事,有请您即刻过去。”
三族老是耶律家三个支脉的家长,个个年近古稀,在家族内德高望重,他们一般不参与耶律家的寻常事务,除非是动及到耶律家根本的大事发生,否则不会露面,这次是耶律风提出要在“辽庄”请求与三族老定夺一件大事。
见守卫催促,耶律风“嗯!”了一声,对李承训道:“杨兄,你们二位先去休息休息,待我先去见过家主和族老,再来迎接二位。”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耶律兄,您请,在下随时恭候!”李承训也感到此间气氛不对。
“财叔,麻烦您照顾杨兄,我去去就回。”耶律风嘱咐完毕,又向李承训微微颔首,这才转身而去。
这位财叔便是跟随耶律风去大青山的三位老者之一,名叫耶律忠财,属于商道分支,是耶律风手下的,而其他两位则是分属于武备支脉和政吏支脉的精英。
“两位请随我来。”耶律忠财没有带他们进去,而是向旁边一栋类似兵营一般的连体房屋走去。
李承训入乡随俗,自然听从人家的安排,便拉着夏雪儿紧随其后,可当耶律忠财打开那栋房屋的其中一间时,他却是心头一沉。
他见这房间里面空荡荡的,除了一方草原席外,别无一物,而那唯一的一扇门,和一扇小窗,还都是用木头加铁筋加固的。
“财叔?这里不会是监牢吧。”李承训未敢踏步进去。
第六十四章 耶律家族
“请,”耶律忠财声音平淡,似不愿多说,其实也勿用多说.
见对方不愿搭理自己,李承训自嘲地笑笑,拉着夏雪儿踏步其中,随后便听得身后房门咣当一声,待他回身看时,出口已被封闭。
“老爷,”夏雪儿似是心中害怕,紧紧贴靠在他身上。
“不怕,还不算太坏,至少没把咱们捆起来。”李承训一边安抚,一边打量着周遭。
这个房间大概有五十平左右,高有三米往上,只有对着门那面墙上有个小窗子,同样,也是这面墙的墙根处铺了一排草席。
“来,坐下歇会儿,”李承训把夏雪儿扶到草席上,双双靠墙坐下。
夏雪儿含羞带怯地依偎在李承训的怀来,抬头看着他,问道:“老爷,那个耶律风靠得住吗?咱们现在怎么办?”
“耶律风应该算是靠谱的,但现在他肯定遇到了一些麻烦,”李承训皱着眉头,若有所思,说得极其缓慢,“我见那些守卫对他客气,但并不恭敬,而且看样子,那些守卫似乎并不是耶律风熟识的那些人,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夏雪儿似乎也意识到什么,“咱们现在算是耶律家的敌人,被关起来是理所应当的,只是方才见耶律风的样子,似乎把咱们关起来并不是他意思,也就是说,耶律家内部一定出了问题。”
李承训忧心忡忡,他之所敢来,是因为他有信心可以说服耶律风,甚至他的父亲耶律古宇,结成友军,甚至是不惜一定的代价,但如果是换作其他人当权,那他可是毫无把握了,甚至可能被当作耶律父子的同党而遭到诛杀。
“和我说说这耶律家族的事情吧。”
他来自现代,熟知唐史,但自从踏入草原之后,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使他感觉自己在现代所了解的那些唐代知识似乎并不完全,有很多真空地带,比如耶律家族。
唐贞观二年,契丹首领大贺氏联盟长摩会率领契丹各部,依附唐朝,唐太宗李世民遵照契丹传统习俗,颁赐旗鼓于摩会,表示正式承认其部落联盟长职务,要他代表唐朝统率契丹。
从那之后,有大量终于唐庭的契丹人入朝理政,也有不少名姓耶律的官员,但史书上从未记载过塞北草原有这样一族庞大的家族势力。
因于此,他来草原之前,只关注了突厥势力,而忽视了耶律家势力,而来草原之后,他一直未得空隙去了解,现在,他只能求问于夏雪儿,因为洛阳夏家作为耶律家数十年的对手,必然会对其有所了解,或许她知道一些关于耶律家的内幕。
夏雪儿闻言浅笑,这是一股发自内心,自然而然生出的一中满足的笑意,她很自豪,在李承训众多妻子中,她终于可以与他一起同生共死,并且还能帮他良多,虽说她不会武功,但是她有头脑。
自来到草原之后,她看到身边的人都在拼杀忙碌,产生深深的危机感,她细细品味李承训对其他三位夫人的感觉,似乎对于自己的情感投入是最低的。
先说汝南公主,那是千金之体,是老爷与大唐王室相连的血脉,即便她什么也不做,那也是李承训不可或缺的一只臂膀,也正因于此,她位列众人之上,为大娘,更何况她又怀了老爷的第一个孩子,这地位是无可动摇的。
再说二娘无忧,那是与老爷出生入死,青梅竹马长大的,在老爷心中,最疼爱的便是她了,虽然她的机智和美貌都不如自己和公主,武功和军事才能不如红娘,但她那份平和温柔,却俨然成为四人之间的和谐纽带,这地位同样是不可动摇的。
三娘窦红娘,性情刚直,虽平时少言寡语,但其柔性之中的那么刚毅,却是女子中罕见的,这种风情,老爷又岂能低档得住?再说其无论是武功,还是军事才能,都是四女之中最高的,若是老爷日后成就大作为,必得其帮助良多,这地位也是无人能比的。
唯有自己,身为四娘,位列四女之末,而且这名分也是自己要死要活赖来的,要说心理最不平衡的,那就是她了。她也曾一直纠结于此,可恨自己聪明绝顶,却家事不如公主,感情不如无忧,武功不及红娘,她真不知该以何在此立足。
其实夏雪儿也有强项,她出生在商家,而且是大商之家,从小耳濡目染,使得她的商业才能得到开发,奈何李承训现在没有在做生意,自然便用不到她的这份才能。
但李承训的目光何其敏锐,他自然发觉到了夏雪儿身上的这种商业天赋,何谓经商?正统来说就是“为之贾,以通其有无。”通俗来讲就是连接纵横,四处张罗,这也是军中必不可少的工作,因此他便安排她负责居中调度,及负责后勤保障工作。
她聪明,这便是她的优势,倒不是说她比其他三女都聪明多少,而是她懂得变通,应变能力强,说白了就是奸猾加圆滑,这些才能若是得以全部舒展开,她绝对可以成为李承训麾下的一员干将。
谁说女子不如男?那是她们没有学习才能的平台,没有展现自己才能机会,但李承训来自现代,没有那种迂腐的观念,反而要着力培养她们的各方面能力,他不想自己的几个女人整天闷在家里没事儿空度余生,他要让她们因他而活得精彩。
书归正传,夏雪儿有自知之明,又勤奋好学,来到草原之后,把草原上四大势力的情况摸了个**不离十,正苦于没有时间说与李承训听,现在见问,正中下怀,她巧目一眨,便娓娓道来。
耶律家族的祖先为古契丹八部中的悉万丹部,却非是唐初大贺式契丹联盟里的部族,而是当年部族被打散后,流落到汉族聚集的一支族群,他们自姓耶律,渐渐发展成为游离于契丹族与大唐之间的一股已经汉化了的势力,绝对不能把他看做是契丹族插入在中原的势力,也不能把他作为大唐敲入契丹族的楔子。
因耶律家族早年在商言商,既未发展武力,也未从政,所以并未引起汉族政权和契丹族政权的过分注意,但是隋末天下**以来,耶律家以“乱世尚武,以安商路”为由开始大力发展武装。
特别是唐贞观二年,契丹首领大贺氏联盟长摩会率领契丹各部,依附唐朝,唐太宗李世民遵照契丹传统习俗,颁赐旗鼓于摩会,表示正式承认其部落联盟长职务,要他代表唐朝统率契丹,而耶律家更是把握住此机会,选派优秀子弟进入唐庭和突厥朝廷从政。
从此,耶律家以商业为核心,以武力和政治为辅,在塞北大漠一代,权势熏天,无与伦比,因此也得到了李世民和摩会可汗的赏识。
当然,身为耶律家主的耶律古宇也会做人,来往于塞北草原大漠,所得商利,年年拿出大部分,晋献给大唐和突厥朝廷。
随着家族势力的蓬勃发展,耶律家内部也逐渐开始分裂,原本以商为主,政、武为辅的模式正在经受严重的挑战。
耶律家共有三个分支,其祖先为了保持每一种资源精益求精,分别令这三个分支掌控商、武、吏三种势力资源,名曰:“商道支脉”,“武备支脉”,“政吏支脉”,因其靠商起家,所以以商居主,其他为辅。
但是现在,武备支脉既然已经强大起来,必然不会甘心趋于从属地位,特别是这一分支出现了一个既有城府又有野心的人物,叫做耶律黩武,是与耶律风的父亲耶律古宇同辈分的。
任何时候,都是武力决定实力,随着武备支脉的强大,商业支脉被挤压得抬不起头来,全靠耶律古宇和耶律风父子二人一力支撑。
另一方面,在耶律家的最高权利机关,三支脉族老会议上,就像当初武备支脉和政吏支脉联合制约商道支脉一样,现在是商道支脉和政吏支脉联合制约武备支脉。
这就使得这三股势力,处于一种极其微妙的状态,耶律古宇为首的商道支脉,无力阻止耶律黩武为首武备支脉的武力扩张,而耶律黩武也不敢轻易冒着违背祖训,强行霸占耶律家主的位置,毕竟他要顾及支撑耶律家族庞大开支的商族支脉,和支撑耶律家族在唐庭和突厥朝廷内的政吏支脉联手,所产生的巨大影响力。
因此,在三族老会议之下,耶律家的家主仍由隶属于商道支脉的耶律古宇担任,但耶律黩武始终虎视眈眈地在寻找机会,试图名正言顺的取而代之。
听完夏雪儿的阐述,李承训大感意外,“雪儿,你怎地知道的如此详细?”
夏雪儿贴在他的身上,感觉到他温热的体温,在温暖着她的心,她的身子,她的任意一处毛孔,她好享受这种轻松而舒适的感觉。
“老爷,雪儿知道你有雄霸草原的心思,因此到幽州后便大量搜集草原四大霸主的资料,雪儿知道,你要崛起,必须要从他们四人下手,而最难对付的便是耶律家。“李承训紧紧地抱住她,心中生出一抹愧疚。他并不滥情,但好美之心,男人有之,他曾压抑自己的这份心思,试图离夏雪儿远些,可这姑娘却全不顾及尊严,死死缠着自己,时至今日,已然帮助自己良多,可自己给予她的关心与爱护可谓少之又少。
他心之所动,情愫荡漾,忍不住把她紧紧搂在怀中,把自己的双唇抵在她的唇齿之间。
“嗯!”夏雪儿感觉天旋地转,整个身子都似溶化了一般。
第六十五章 三族老会审
在陌生危险之地,李承训可是不敢乱来,逗弄了夏雪儿一会儿,感觉她浑身滚烫,眉眼如丝,便又规矩起来,只是静静地抱着她,心中充满了怜惜与疼爱,此时无声胜有声.
夏雪儿缓了好半天才还过劲来,微微挣脱了李承训的怀抱,整理了下散乱的发丝,回眸看了他一眼,却是不敢久看,脸色一红,又软绵绵的趴在了李承训的胸膛之上。
“老爷,若真是耶律家出了变故,咱们当真是凶多吉少了!“她说出了自己的担心,但面上却看不到一丝慌乱与紧张,因为她与李承训在一起,知道他总有办法,他从没让他的女人失望过。
“嗯!若是耶律风在,咱们还有生还的可能,若是他不在,咱们肯定难逃活命,一定会成为他们杀鸡骇猴的对象。”李承训却没夏雪儿那般轻松。
夏雪儿闻言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的靠在他的怀里,她知道自己的老爷需要静一静,想一想。
夏雪儿可以把生的希望寄托在李承训身上,而李承训却是无处可以依靠,必须要靠自己化解眼前的危局。
情势很明显,他占了大青山,设计杀了耶律家五十多人,这是必死之仇,无论谁当耶律的家,都会处死他,但如果耶律风在,以他对李承训的好感,当会极力斡旋。
还有一点,便是李承训没有想到的,那便是耶律风在看到夏雪儿的金莲花吊坠时,明显神色一变,其间有惊讶,有激动,加之一路上他看夏雪儿的眼色,李承训可以断定,夏雪儿真或许便与耶律古宇和耶律风有关。
如果真是耶律古宇出了问题,再牵扯到夏雪儿,那李承训二人,便是死上加死了。
李承训穿越前是历史学教授,他的心思细腻敏锐,见微知著,看得很准,分析的也很透彻。
的确,耶律风刚进入耶律家的议事大厅便被人拿下了,颇有些水泊梁山里青面兽杨志误闯白虎堂的味道。
“你们干什么?”他被人点了穴道,双手被扭送到背后,因此只能强梗着脖颈,抬头看着对面那三位端坐在上的族长问道。
他只是稍微挣扎了一下,并未激烈反抗,因为耶律家武功在他之上者为数不少,远的不说,单是在座诸人中,武功高过自己的不下四人。
大厅内共有五人,他都认得,分别是三族的三位元老,和武备、政吏两个分支的族长。
三族老并排坐在一张长案之后,正端着茶杯饮茶,很明显,中间那位应是商道分支的族老,唯有他无心饮茶,皱眉凝视着耶律风。
这人正是耶律风的爷爷耶律野,而他两旁的族老分别是与耶律野同辈的,武备分支的耶律雄和政吏分支的耶律重。
坐在下位两侧的有两人,一人是武备支脉的族长耶律黩武,另一人是政治支脉的族长的耶律逢源,唯独不见自己的父亲,现在耶律家的家主,商道分支的耶律古宇。
“耶律风,你可知罪?”武备支脉的族老耶律雄开言问道。
三族老平时已不管耶律家事务,惟有在家族内部出现重大危机时才会出现,排忧解难,而此时无论是耶律家主,还是三支脉的族长都必须听从族老决断。
之所以由耶律雄出言,是因为耶律风是家主耶律古宇的嫡子,而三族老之一的耶律野是他的嫡亲爷爷。
“不知罪,”耶律风此时已被人点了穴道,并被浑身用绳索绑缚了起来,其实这种绑缚对于武功高手来讲根本没有任何用处,只要点了他的穴道即刻,但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无非是为了侮辱他。
“耶律古宇动用耶律家资源,公报私仇,在幽州城外斩杀了中原夏家商队一百余人,这事儿你便是那带队之人!”耶律雄沉声问道,他满头白发,声音苍老。
“胡说八道!”耶律风早已没了温文尔雅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疾言厉色,他很清楚现在的情势有多么严重,他的父亲不在,而他被捆绑住,这绝对是个阴谋。
“你父亲已经认罪,现在已被押往幽州,你还不从实招来!”耶律雄好似铁证如山,不容质疑。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爷爷,到底是怎么回事?”耶律风望着几案后,代表着耶律商道一族的族老,自己的祖父耶律野,急声询问?
“老二,古宇已经认罪,说那事是他一人所为,与风儿等人无关,你怎么可以冤枉他?”耶律野语气不善,他似乎已经按捺到极限。
三族老已商族支脉为大,武次之,因此耶律野称呼耶律雄为老二。
耶律雄见耶律野怒气勃发,也不愿多生事端,一旦冲突起来,必然导致耶律家分裂,那时耶律武脉没有强力的资金为后盾,也无法发展壮大。
“老大,这说的哪里话?我只是问他一问,这小子是否参与其中。”耶律雄嘿嘿干笑两声。
“哼。”耶律野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耶律雄继续道:“暗杀夏家商队一事就算与耶律风无关,但丢失大青山一事却是铁证如山,耶律风,你可知罪?”
“我不知罪!”耶律风傲然答道:“那大青山已被杨有道先占,我们夺之不义,况且有白将军参与其中,我不得不临机权变,再说,我也把杨有道带来,何罪之有?”
他侃侃而谈,可耶律雄好似充耳不闻,“说的好听,什么为了耶律家声誉?那我问你,你为何与红刀头勾连,资助他千两黄金?”
耶律风心知三老对他大青山一行知之甚祥,定是他身旁的人通风报信,可当时的态势,贿赂红刀头是最好的选择,谁知会半路杀出个白将军?可这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只得说道:“那也是为了日后耶律家行走塞外方便。”
“哼,大胆耶律风,强词夺理,你私授大青山,勾结红刀头,罪不容恕,依耶律族法,免去耶律家商道族长之位,三日后开刀问斩,以儆效尤!”
“耶律雄!”耶律野拍案而起,“你太过分了,族老会非是你一人说了算,按耶律族规,需咱们三人共同裁定。”
“呵呵,耶律野,难道你要徇私包庇你的孙儿吗?”耶律雄笑面相对。
“风儿说的明白,杨有道先占了大青山,他不抢夺,也是为了维护耶律家的形象,至于他贿赂红刀头,虽有不妥,却不至于死罪,再说,我耶律家祖上在危难之际,也曾贿赂过突厥朝廷,耶律野,你非要至我孙儿于死地,到底是何居心?”
耶律雄被驳得哑口无言,目光投向一旁的另一位族老耶律重,“咱们还是多数原则,来决定此事吧,三弟,你赞成哪一方?”
耶律重眼球乱转,目光不是看在其余二族老面上,而是看向坐在下手位置的武备支脉族长耶律黩武。
“两位老哥,咱们从长计议,从长计议,”说着,他面上冷汗直流,“不如两位都退一步,耶律风的确做了有辱耶律门风的事情,但罪不至死,我看仅夺了他商道族长的职位便好。”
因为耶律古宇身为耶律家家主,这商道族长的位置便由年轻的耶律风担当。
“我不同意,”耶律野也是一头白发,此刻须发皆张,怒目向向,好不威严,“古宇已经不在,只有风儿才能挑担起商道一族,你们真的要赶尽杀绝吗?”
耶律雄见耶律野怒发冲冠,心中有些发毛。在他年轻时担任武备族长的时候,这身为商道族长的耶律野便压他一头,如今武备支脉强大,但他的多年阴影还在,正要开口妥协,却不了被人打断。
说话的是耶律雄的侄子,武备支脉的族长耶律黩武,“耶律风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必须逐出耶律家族!”
“大胆!”耶律野显然气炸了肺腑,终于忍无可忍,“三族老会审,哪有尔等讲话的余地?”
耶律家族规矩,三族老会审议事之时,三族族长有权旁听,却无权发言,现在耶律黩武居然已命令的口气说话,如何能不叫耶律野气愤?
“嘿嘿!耶律家的家规也当变一变了!”耶律黩武悍然不惧,反而离座起身,欺向三族老面前。
耶律雄面色挂笑,站起身来;耶律重则是面色尴尬,身形连着凳子后移,只有耶律野面不改色,仍自如磐石一般站着,但显然怒气攻心,胸口起伏不定。
“老匹夫!放耶律风一命,是给你面子,也是我的仁慈,但前提是你即刻同意,奉我为耶律家家主。”耶律黩武已经撕开了虚伪的面貌,凶相毕露。
耶律家族武功最高,心机最深,野心最大,最是心狠手辣的人就是耶律黩武,他对耶律家家主之位思谋良久,并不断制造摩擦,等待机会,如今他已羽翼丰满,而且抓住耶律古宇和耶律风的过失,如此良机怎能错过?撕开面具又何妨?改朝换代的时候已然到来。
“你!”耶律野手指着耶律黩武浑身颤抖,“今天,老夫豁出命去,也不会让你得逞,你若是有胆量,杀了我便是,看耶律族人能否饶过你这狼子野心的畜生!”
耶律野已经忍耐到极限,甚至在自己的儿子耶律古宇被官军带走之时,他都忍耐了下来,可如今却是忍无可忍,耶律风是耶律古宇的独子,是他的嫡孙,如果耶律风失去了耶律家族员的身份,那他的性命也快不保了。
“老匹夫,你死后,外间只会说你袒护孙子,试图挑战耶律族规,被众人联手处置。”耶律黩武凶相毕露,竟然踏步向前打出一拳,直奔耶律野胸口。
第六十六章 裂变
耶律家商道族长,是一定要会武功的,并且是在商道中的武功好手,但其以商立本的宗旨,使得他无法专心练武,水平再高也难敌武备出身的族长,况且这人还是耶律家族有史以来武功最高的一位.
“我认罪!”
就在耶律黩武这一拳临近耶律野身前,而耶律野根本避无可避正待硬生生接下这一掌时,耶律风猛然喊道。
耶律黩武的拳头戛然而止,他的目的是争夺耶律家家主地位,这活着的族老相比于死了的族老能更有用处,但前提是他们会屈从于自己。
“风了,你!”耶律野“噗!”得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摇摇欲坠。
耶律风也是无奈,耶律黩武觊觎家主之位良久,他和父亲早有警觉,因此行事格外小心,不给他们以机会,同时尽力削弱武备的实力。至于夏家商队被突厥所灭一事,的确不是他们父子所为,也曾暗中查探,却没有结果,只能相信传言说是突厥马贼所谓,怎么会突然又扣到他们父子头上?
很多事情他想不明白,但眼下的局势他却看得清楚,政治分支已经被耶律黩武完全收买,或者是慑于对方的yin威而不得已妥协,但不管怎样,三族老的均势已经破坏,即便祖父再怎么坚持,也是无用。
若是自己不认罪,那祖父定会被这贼人斩杀,自己也难逃被灭口的命运,而其他两族却可以异口同声的掩盖事实,翻倒不如自己承认罪责,至少祖父和自己都可以活下来,当然,耶律黩武依然可能杀掉他们而永除后患。
“黩武贤侄,杀了耶律祖孙容易,收复商道一族不易,还需从长计议!”族老耶律重与政治族支脉族长耶律逢源纷纷出演劝解。
他们破于耶律黩武的压力而不得不选择投靠,但若是商道分支被武备分支吞并,那政治分支的覆灭也不远了,所以他们宁可留下孱弱的商道分支,至少以后还有机会发挥一些制衡的作用。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耶律黩武目中凶光渐隐,“老匹夫,在族老协议上盖上印记,证明我是新一任耶律家主。”
“你休想!”耶律野伤得不轻,双目微闭,咬出几个字来,若不是双手支扶在身前的案几上,怕是已经摔倒。
“别以为我不敢杀你,不能和平演变,我便暴力推翻,那是不惜以你商道一脉血流成河为代价。”耶律黩武不紧不慢地说道,看来他势在必得,今日就要抵定胜局。
耶律野明白对方在得到自己的印记后,必然也会杀掉自己永除后患,一样会通过恐怖的武力抢夺权柄,他已经无力回天,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自己交出商道一族的权柄,来换取孙儿的性命。
“罢罢罢”耶律野已然想通,与其抱着商道支脉的权柄虚名不放,逼得耶律黩武狗急跳墙,大开杀戒,不如用他换了孙儿的性命,留得青山在,他日还有复仇的一天。
“黩武狼子,依你便是,但你需先放了我孙儿。”他既然想通,便不再犹豫。
耶律黩武内心窃喜,只要他是名正言顺的家主,自然可以指派商道支脉的事务,耶律风的族长职位已被剥夺,他可以随意扶植自己的人做这族长,那时再处置耶律风,不费吹灰之力。
“好,拿来!”耶律黩武大手一伸,逼视着耶律野。
“待我送风儿离开这里后,才能把印鉴交给你”耶律野根本不信任他。
“哼,你满门数十口人的性命都在我的手里谅你老匹夫也耍不得什么花样,”
耶律野浑身打了个哆嗦,眼中充满怨毒地望了他一眼,便颤颤巍巍地向耶律风走去。
“风儿,你是聪明人,一定要冷静,听从爷爷安排。”耶律野用尽力气解开他的穴道,又喷出一口鲜血。
“爷爷!”耶律风眼中喷火,手指攥得咯咯作响,嘴唇已被咬出鲜血。他以极大的意志力在克制,他知道爷爷的牺牲是什么,也知道自己的重担是什么。
“好孙儿,咱们走!”耶律野话说出口,脚却迈不开步子。
耶律风小心翼翼地扶住他前行,他没有再看一眼耶律黩武,因为方才他已然记住了他的丑陋面目,却不了被出口的门卫拦住。
“让他们走!”随着身后耶律黩武的话音,那卫士方才放行。
门外,数十名武备分支的武士守在两旁,居首那人,正是与耶律风同辈的耶律黩武的儿子,耶律嚣。
耶律风扶着耶律野,走得很慢,到达庄园门口足足走了半个时辰。
耶律野一直在喋喋不休地讲述耶律古宇被官军抓走的始末,并劝他一定要按捺住,时机不到千万不要来复仇,而他给耶律风的建议是去塞外寻找白将军。
“去吧,耶律家最艰难的时刻即将到来,一切当心。”耶律野在催促他快些离开。
在耶律黩武的授意下,有武士牵来一匹马,交给耶律风。
耶律风脸色铁青,纵身上马,“爷爷,你保重,万事忍耐,早晚有一天我取那狗贼性命。”
“嗯嗯”老人热泪盈眶,口不能言。
耶律风带着满腔的仇恨策马离去,却在起步之时,回眸望向庄园深处,“杨兄,抱歉了,望你吉人天相。”
耶律风快马消失在草原尽头之时,耶律黩武森然道:“老东西,可以拿出你的印鉴了吧。”
草原之上,一马平川,有无伏兵一目了然,耶律野见孙儿走远,此时即便是耶律黩武派兵追赶也是不及,他老怀安慰,突然纵声狂笑。
他的笑声苍迈洪亮,似乎要放出最后一口底气,令人心悸,令人心烦,令人恐惧。
“老匹夫,你笑什么?”耶律黩武冷声道,他声音不大,却用上内力,使人于耶律野的狂笑中能够听得分明。
“哈哈哈,老夫笑你这狼子上了我的当。”耶律野竟然喜极而泣。
“耶律风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我的手心,还有你家数十口人性命攥在我手里,你敢不给我印鉴?”耶律黩武自信满满,脸色却是格外阴沉。
“哈哈哈,我风儿乃是人中龙凤,他这一走如猛虎归山,你这狼子就等着受死吧!”耶律野方才气急攻心伤到心脉,又不顾伤势纵声狂笑,情绪激动之下,又呕出一口鲜血。
他继续说道:“自我而下,只有古宇,风儿单脉相传,其他人与我殉葬又有何干?”说完,他举头狂笑,可声音却是越来越小,渐渐归于沉寂。
耶律嚣立即上前探查,“父亲,他死了?”
与其说耶律野宁可自己震断经脉而亡,也不肯受小辈之辱,倒不如说老头儿想得明白,与其落在耶律黩武手里生不如死,还不如就此去了,使自己的儿孙们了无牵挂,这样报起仇来,才能毫无顾忌。
耶律黩武钢牙紧咬,他竟未料到耶律如此刚烈狠辣,竟然置自己妻媳等举家数十口不顾。
“耶律一族身为大唐子民,当尊大唐法度,如今耶律野,耶律古宇,耶律风,屠杀无辜平民,勾连突厥,违反大唐律法,特将其一脉逐出族群,即刻执行!”耶律黩武说完,目光在政吏支脉族老耶律重和政吏支脉族长耶律逢源的面上扫过。
“礼当如此,礼当如此,”耶律重频频点头,满面紧张,“这事儿就交给我来安排。”
耶律黩武冷哼了一声,算是应允,那耶律重如逢大赦,忙三跌四的跑了去,他儿子耶律逢源一脸灰白,紧步相随。
“贤侄,哦不,黩武家主”身为耶律黩武叔叔的耶律雄此语一出,立觉不妥,连忙改口。
他虽是耶律黩武的叔叔,可武力与其相去甚远,早就投靠其下,却不敢倚老卖老。
“你立刻带人去老匹夫住的地方搜索印鉴,”耶律黩武命令,好似在吩咐一个小辈做事,这就是实力,与年龄无关,与身份无关。
见众人都已散开,耶律嚣走上一步,“父亲,真的放过老匹夫一家?”
“放过?草原上的蛇,你若是打它不死,它一定会反咬你一口”耶律黩武脸上升腾出一抹霾,侧身对身后的三人道:“忠财,忠武,忠吏,是你们表现的时候了!”
“是,家主!”这三人正是与耶律风同去大青山的那三名老者,也是耶律黩武派去以为监视的人,他们与耶律黩武是同辈分的,但年纪甚至还要稍大一些。
见三人领命而去,耶律黩武说道:“器儿,咱们去看看那个杨有道。”说完,他当先大步走开。
“父亲,咱们怎么处置这个杨有道。”耶律器紧跟其后,问道。
“逼他让出大青山,然后再杀了他。”耶律黩武说的很清淡,杀人对他来说,好似家常便饭。
“忠财他们三个都说这人的确是个人才,难道不可为咱们所用吗?”耶律器竟起了爱才之心。
“此人已与耶律风达成共识,咱们怕养不住他,不如杀之已绝后患。”耶律黩武目光虚寒,如此非常时刻,除了他们武备支脉的人,他不会相信任何人。
说话间二人已来到拘押李承训和夏雪儿的房间门口,却惊讶的发现门旁没有守卫,他们推门而入,更是大吃一惊。
两名脱得半光的武士,被他们自己的衣物紧紧束缚着,晕倒在墙角,哪里还有那个杨有道和那个女人的影子?
与此同时,庄园之外通往幽州城的方向,一堆耶律家的追兵马队正在疾驰。
就在这队骑兵经过一片树林之时,末尾有两骑人马突然拨转马头,借住树林的遮挡向岔路而行。
这两骑正是李承训和夏雪儿,他们又一路狂奔,最终确定安全之后,方才下马休息。
第六十七章 越狱
“呵呵,我就知道跟着老爷,永远的有惊无险.”汗流浃背的夏雪儿笑得花枝招展,牵着马走到李承训身边。
李承训摇头苦笑,他心理清楚这次能够逃出来纯属于侥幸,而且是险之又险。
百兽拳鼠式可以效仿老鼠改变骨骼肌肉的位置,但其身体体积是固定的,体格骨架也是无法缩减的,只是尽量把他的肌肉、筋膜,甚至骨骼轻微的移位,使身体尽量缩减到自己所希望的形状而已,有些类似于当今的柔术,古时叫缩骨术。
说他侥幸,是因为牢房内的那扇小窗,刚好能容纳他变换鼠式的身体通过,若是那窗再小一分,无论他如何变形身体,也是过不去的。他不是妖精,可以变化成小虫飞出去。
李承训选择出逃的时机正是耶律野在庄园门口发狂,怒斥耶律黩武等人的时候。那时,庄园里所有耶律家的人无论距离大门口是远是近,都在抻着脖子关注着那里。
因为这对于耶律家族来说是改朝换代,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每个相关的人都不会错过这个对他们即将产生深远影响的时刻。
李承训有百兽听音,听得门外守卫们的谈论,又有百兽拳之游墙壁虎功,趴在窗口看得见耶律风等人的惨状,心知他们若再不在此刻出逃,怕是不会再有机会能走的出去了。
他用鼠式出得监牢的窗口后,以壁虎游墙功悄悄的从墙壁上倒爬下来。
当然,这也是他给自己自创的武功取的名字,其百兽来源于壁虎爬墙,具体原理是模拟壁虎爬墙的动作,用身体掌握平衡,改变手掌和手臂的肌肉形状,使皮肤与墙壁的摩擦力增大,切合度增强,再配合上天生巨力,便真的好似壁虎一般粘在墙上,并能随墙游走。
他悄无声息地绕到那两名守卫身后,点穴制住了他们。那两人既然是守卫,武功可见一般,怎禁得住李承训诡异的百兽拳?
万幸的是这栋监牢建立在庄园僻静处,而且目前只关了他和夏雪儿两人,门口只有这两名守卫。
李承训紧张得一头大汗,打开房门把这两个守卫弄了进去,然后和夏雪儿换上他们的衣衫,头上又梳成耶律家武士的专用发髻,这才假装若无其事的走了出来。
他们没敢去庄园门口,因为那里聚集了太多的耶律家高手,他们去的是耶律家马场。草原出行必须靠马匹,只要有马队出庄,他们就可以混出去。
七分实力,三分运气,如果说是李承训从监牢脱逃靠的是实力,那此刻,他们的运气便来了。
就在他们隐藏身形后不久,便看到有近百个全副武装的耶律家武士到马场上选马,二人自然寻个机会融入期间,并随着这些人马出了庄园。
这些人马正是耶律黩武派出去堵截耶律风的,共八十人,分四个方向,而李承训和夏雪儿正是藏在奔向幽州方向的这队人马中神不知鬼不觉地逃出了耶律家的“辽庄”。
现在,他们又借机脱离了耶律家的骑兵队伍,可以说已经完全脱离了险地,怎能让夏雪儿不开心?她毕竟不如红娘和无忧胆大,这种劫后余生的喜悦,是难以掩饰的。
但是,李承训却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他看着身材绝美的夏雪儿穿着耶律武士的衣服,别有一番韵味。这若是在平时,他一定会调侃上两句,逗逗这丫头,就爱看她表面大方,实则羞怯的样子,那是最美的享受。
不过现在,他真的没有心情,也没有时间,“雪儿,我先送你回大青山。”
夏雪儿怔了一下,“你不回去吗?”
“不,我要去趟幽州。”李承训说的很坚定。
“你去幽州干嘛?”夏雪儿颇为不解。
“耶律黩武这么一闹,倒是给了咱们一个机会,”李承训双眸放亮,“现在耶律风很危险,我要趁此机会收服他?”
“什么?”夏雪儿问道:“耶律风会去幽州?”
“一定会,他若不去救他父亲,他的父亲定然凶多吉少,所以他必然先去幽州,”李承训神色间充满自信和坚定,“我能想到这点,耶律黩武也必然会想到,一定会联络贾维布下天罗地网等着他,这就是我收服耶律风的绝佳机会,非此时不可。”
夏雪儿承认这的确是收服耶律风的一个好机会,但是机会越大,风险越大,她还是建议李承训从长计议。
李承训摇头说道:“耶律风为人孤傲,非是救他父子性命之大恩,恐难降服其心,再说,我不救他,很可能他就没了。”
夏雪儿皱眉道:“他是个人才,很重要,可是太危险,值得吗?”
“绝对值得,”李承训神情激动,“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我现在缺的就是人才,若得此人,我可以撬动整个耶律家族。”
夏雪儿呆了一呆,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夫君此刻比她以往任何时候审视时都要高大,好似一尊战无不胜的战神。可一想到阴险狡诈,与李承训仇深似海的贾维,她便不由自主地打个冷颤,她是从心往外的不愿他涉险。
突然,她想到了一个要紧的情况,忙道:“现在耶律黩武当权,此人野心勃勃,他定会发兵攻打大青山,你若不回去,恐山寨有失。”
她认为自己的这个理由,极其有说服力,甚至有些洋洋自得,自己真的很聪明,居然想到用这件事情做借口。
“我知道,但耶律黩武应该会先安内,以巩固自己的地位,我还有时间,虽然时间不会很充裕。”李承训一语把她的算计击打得粉碎。
“哦”夏雪儿无奈,知道再也拦不住他,“行,老爷,那咱们一起去。”
李承训定定地看着她,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因为他们已经很有默契了。
其实夏雪儿与他一起去幽州才是最好的选择,因为时间紧迫,若是先把她送回大青山,这一来一回需要两天的时间,很可能耽误了救援耶律风的最佳时机。
二则,夏雪儿出现在耶律古宇的面前,必然可以解开雪儿身上藏有金莲花的秘密,对于收服耶律父子,或许会有帮助。
但是,唯一让李承训担忧的是夏雪儿的安全问题,她不会武功,而他又无法照看她,这让他很不放心。
“老爷,”见李承训沉默不语,夏雪儿表情郑重地道:“我又不是瓷娃娃,也算经历过不少危机,会照顾好自己的,你放心办事便好。”
李承训衡量来去,终于下定决心,勉强地点了点头,“好吧,入城之后,你便到来福客栈,住在里面不要出来。”
夏雪儿自无不应,两人又商议一番,李承训特别叮嘱,如果一切顺利,他便来接夏雪儿,若是事态紧急,便不能过去,令她一定要稳住心神,等他去接。
商议妥当,二人复又翻身上马,奔着幽州方向疾驰而去,在正午时分便到了幽州城郊的一处小山脚下。
这座小山并不在辽庄与幽州的直线距离上,而是在幽州城的另一个方向上,距离幽州城十里左右。
“老爷,不是去幽州吗?为什么绕到这里?”夏雪儿翻身从马上下来,娇喘连连。
她本不会骑马,自从得知李承训要在塞外发展后,便缠着无忧教她骑马,着实吃了不少苦头,现在毕竟还不精通,有好几次险些从马上摔下来。
“贾维是暗影门的缔造者,善于用间谍,必然会在幽州城内外广布眼线,任何生面孔必然会引起他们的注意,何况是我这‘老朋友’呢?”李承训松开马匹,在那马的屁股上敲了一下,那马便颠颠的跑了开去。
“老爷,你干吗?”夏雪儿更加糊涂了,她也要依样学样,却被李承训阻拦住了。
“雪儿,贾维对你不熟悉,你扮作出门游历的学子便好,不过你太美了,扮男子容易让人看出端倪,切记要多低头,少说话。”
李承训说的是实话,特别是雪儿的胸部,还真得好好紧缚住,心里想着,那目光便移了过去。
听见李承训赞她美貌,夏雪儿心里一甜,红云上脸,可见他目光直直地盯着自己的胸部,立时感觉身子一颤,忙转过身去,“讨厌,难怪无忧妹妹说你坏,”
李承训干笑两声,知道此刻不是暧昧的时候,话归正题道:“哪座山里能没有樵夫?就算没有樵夫也会有猎户,我去寻到一家,给他些钱两,买上他的行头,装扮成他的样子,这样贾维的那些眼线们会本能的认为我就是那人,我便可以轻松入城。”
“妙!老爷真厉害!”夏雪儿由衷的佩服,她已回过身来,脸上红晕未退。
“雪儿,只是要你独自进城,你可害怕?”李承训其实非常的担心,夏雪儿还从未独自行走过,若是无忧和红娘,他倒不如何担心。
“不怕!”夏雪儿面上坚定,还真有些勇士的味道。
李承训点点头,他选择让夏雪儿独自进城,是因为无论自己如何在暗处保护雪儿,都有可能被贾维的暗探嗅出问题。与其如此,还真不如彻底放手,不带一点儿瓜葛。
这样,即便那些密探发现夏雪儿女扮男装,但她神色如常,行事如常,并无特别之处,定也不会大加干涉。
“骑上马,去吧,记得咱们约定的暗记和暗语!”李承训说着,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你干吗?”夏雪儿一愣。
“傻瓜,咱们这身武士服装太扎眼,你穿我里面的便衣。”他们方才出逃的时候,只是把耶律家武士的衣服套在身上,因此退去之后,便露出了本来的衣物。
夏雪儿面色一红,接过李承训递给他的衣服,羞道:“去那边林子里,你帮我看着。”
李承训护着夏雪儿在林子里换过衣服,又给她整顿一番,使她看起来像个俊俏的青年,然后又反复叮嘱她一定要小心谨慎,莫轻言。
见夏雪儿翻身上马,依依不舍一步一回头的渐渐远去,他这才向这山上走去。
他在秦岭大山两年,与自然抗争,与百兽为伍,使得他对大山的熟悉,以及对行迹追踪的感知透入到骨子里,因此,他很容易的便发现了人的踪迹。
第六十八章 谭老八卖虎
来福客栈二楼一处向阳房间的窗口旁,站立着一个俊俏的青年男子,他把客栈里的水壶掩在了窗口旁,似乎要支撑着这扇窗子不被关闭.
这客栈的对面便是一个百姓自发形成的市场,这也很容易理解,因为来福客栈是幽州城中最好的客栈,也是唯一正规的客栈,以其为中心形成一个小小的商业区,也是理所当然。
这里虽然远不如幽州大集繁华热闹,但却有其独特之处,并与幽州大集互为补充,相得益彰。
幽州大集类似于如今的边贸批发市场,只有在早晨和上午热闹,中午不到,那些居住在远地的村民、牧民便会相继离开,到得下午,那里自然会变得格外冷清。
而客栈这边的商业区则完全不同,这里的市集是完全针对于客栈商旅的,可以从早到晚经营,但这里没有固定摊位,谁都是来去自如,几乎都是地摊式经营,更重要的是这里没有城管,便有许多商贩在大集散市之后又来到这里,处理他们手头上的余货。
在诸多商贩中间,有一个猎户便是如此,他身穿皮衣,乱发遮面,身前的摊位上摆了几只山鸡和野兔,最显眼的是有一头花斑猛虎的尸体。
“谭老八,你这次收获不少啊!”这猎户身旁的一个白发老头,指着那一堆物事不禁啧啧称奇。
“苟大爷,合着我运气,这大虫不知怎地伤了手脚,才被我射杀!”谭老八始终低着头头,任由那长发遮挡住面目。
“你小子这次能赚不少,不会又都扔到玉淑坊去吧!”这玉淑坊是幽州城内有名的妓院,而这说话的老头儿姓苟,常年在这里卖一些小孩子的玩物,比如小鼓,小风车等等。
“苟大爷,您别调侃小子了,说说最近这城里有什么新闻没有?”猎户谭老八并不是总来城里,他嫌麻烦,没有特殊的情况他是半个月来一次。
“老八,”苟老头神神秘秘地道,“出大事了,你没听说耶律家变天了吗?”
“哦?怎么个情况?快说说。”谭老八急切地问道。
苟老头面上凸显得意之色,这幽州城内坐地户的优越感油然而生,矮小的身板好似也拔高几寸,“耶律家的家主耶律古宇被关进了幽州大牢,听说三日后法场处决?”
“怎会有如此变故?什么罪名?”谭老八似乎对此很感兴趣,紧追不舍地问。
苟老头环顾左右,见无人注意到他,才压低声音道:“前些日子,中原来了个商队,在幽州城外被人都给做了,哎呀,那叫个惨啊!”
这老头绘声绘色地讲起了那日屠杀的惨况,好似亲历一般,什么血流成河,什么人头乱飞,他足足说了有一刻钟,最后才神神秘秘地趴在谭老八的耳边说,“官府已经查明,都是耶律家干的,据说耶律古宇家主已经被官府缉拿,关入了幽州大牢,三日后便要开刀问斩!”
“什么?不会吧!”谭老八又询问了一些关于耶律古宇的近况,可苟老头说了一堆玄乎其玄的传说,再加上自己的分析,猜测,却是再没有一点儿有用的信息。
谭老八始终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可又半刻钟过去,自己的兔子,山鸡都卖了出去,这苟老头还再废话,才不得不打岔,询问他关于幽州城的事情。
他既然要在幽州救人,便要知道幽州什么地方最热闹,什么地方最好走,哪个门的守卫负责,哪个门的防守严密,等等,但凡他能想到的,便都立即出声询问。
苟老头也是健谈的人物,当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毕竟他是这城里的老古董,知道不少事情。
这一老一少一边卖货,一边聊天,转眼天便擦黑,谈老八谭老八突然看到有一行九人进到来福客栈。
“咦?”他见其中为首那人格外眼熟,“没错,是他,他怎么还敢来幽州,而且就带这么两个人?居然还住在耶律家开的客栈中?”
谭老八认出了此人,不禁心中嘀咕起来,同时也拿定注意,今晚便住在来福客栈,晚上定去见他一见。
天色已然全暗,小贩们各自收摊回家,谭老八拒绝了苟老头邀请去他家过夜的请求,提着那头死虎向来福客栈走去。
“喂喂,这客栈岂是你能住得起的?”门口迎宾的小二明显狗眼看人低,拦住了一身穷酸的谭老八。
“小二哥,你看我这虎肉也没卖出去,再隔一夜指定臭了,我想见见你家老板,看给个适当的价钱,处理与你便是。”谭老八可怜兮兮地道。
“是这样,那你等会儿。”小二见有利可图,忙去店内找来掌柜。
那掌柜过来见这死虎是被一箭从其嘴**入,从其后颈处钻出,全身便只有这么箭头大点儿的窟窿,相当于于是一张完整的虎皮,价值不菲,他心中喜欢,面上却现出为难之色。
“老八”他是认得经常在他店门口贩卖山味的谭老八的,“幽州地界地广人稀,哪有那许多豪客?你这肉也不好卖,但这皮子还不错。这样,连肉带皮,五两银子的话,我收了。”
“耶律掌柜,您再添点吧,这五两银子,还不够这皮钱。”谭老八见出来这人胸口绣四朵金莲花,便知其是掌柜耶律阿那和。
耶律家胸前一朵花为普通店员,两朵花为类似店员领班,三多为小店掌柜,四朵为大店掌柜,五朵便是区域大掌柜。再往上便是袖口绣花,级别更高,全是要看贡献和资历。至于耶律家的武士,也是从一朵胸花开始的。虽然计算体系不同,但级别待遇等同。
耶律阿那和犹豫了一下,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罢,都是老朋友,给你十两银子,抬进来吧。”说完,他便翻身回到店中,似乎是吃定了谭老八。
也是,天已然黑了,谭老八总不能拖着死肉过一夜,那明天就更卖不上价了,而且这塞外不比中原,狼多匪多,保不准他已经被人盯上,正等着黑夜下手呢。
“行,耶律掌柜,但您让我在客栈存一宿。”谭老八赶紧说道,这是他的最终目的。
“行,都是乡亲,别客气,以后有好的货色先给我送来。”耶律阿那和吩咐手下小二去办,便回到柜台后面,继续查账。
谭老八收了小二送来的银子,跟着他来到柴房,他也不嫌弃,他是什么身份?这里挺好。
这猎户老八,不是别人,正是乔装改扮的李承训。
他在那无名山上寻到了一位叫做谭老八的猎户,给了他二十两银子,买了他的衣物,又详细询问了他入城后的生活细节,比如这谭老八一般何时进城?进城后去哪里贩货?平时有什么消遣?有无朋友?等等。
之后,他又去打了一头猛虎,捉了些山鸡和野兔,这一折腾便到了下午,反正他也不打算去幽州大集,正好去来福客栈对面的那个集市,暗中也关注下雪儿,他一直在担心着她。
就这样,换装妥当的李承训轻而易举的混入幽州城内,所有人都当他是猎户谭老八,没有人能认得出来他。
他精通百兽拳,对模仿一途极其精通,装扮其任何人或者动物都惟妙惟肖,而且,这次来他来之前,还做了一些简单的化妆,比如粘贴了三缕胡须,描画了八字翘眉,当真与那猎户如出一辙,只是他的身材稍稍高了一些,因此他有意缩缩着脖子,弯了点儿腰。
而真正的猎户谭老八,则拿了李承训的银子永远消失在幽州城,他是明白人,知道对方给他重金,又装扮他的模样入城,必定是要图谋不轨,不杀他灭口就不错了,自然逃之夭夭,免得到时自己受牵连。
到了集市以后,李承训始终用头发遮住面目,仅靠声音与众人交流,他的百兽拳精髓便是模拟,他连百兽之语都会说,更别说是人言了,他那口音,那声调,当真是一个活脱脱的谭老八。所以,苟老头没有发觉,这耶律阿那和也没有查觉。
柴房中,李承训终于可以挺直了腰杆,毫无顾忌地躺在草堆里,但他心思却始终放心不下来。他一直在思索如何找到耶律风,救出耶律古宇,但始终想不到好的办法,现在他最担心的便是耶律风沉不住气,去幽州大牢劫狱。但这种可能性不大,耶律风不是莽撞之人,不会如此没有绸缪便行事。
虽说外间传言耶律古宇被关在幽州大牢,但李承训并不相信,他认为其被关在都督府地牢的可能性更大。而关于耶律古宇在幽州大牢的传闻,很可能那是个陷阱。
若是这样,耶律风一定逃不过贾维的算计,但李承训没有办法,首先他找不到耶律风,二来他敏锐地感觉到幽州城里的确到处是官府的眼线,他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去做超越他猎户身份的事情。
“哎,耶律风能藏在哪呢?”李承训思来想去,也没有头绪,此时已夜深人静,他又想起了夏雪儿,渴望能够见一见她,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最后,他还是决定先去见一见他在傍晚时分见到的那位老相识。
第六十九章 故人重逢
李承训悄悄推门而出,以“豹形”隐藏到月光暗影中,然后凭借自己白日里的印象,摸到疑似那人所在的房间门口.
晚饭前后,他曾在客栈中溜达了一会儿,通过观察那几人住宿的布局,以及他们视线关注的目标,已经基本确定了那人的住处。
他刚在门口站定,便立时感到似乎有两道锐利的目光在暗处注视着自己,他立刻静气凝神,转身回头见身后那楼梯甬道上依旧是空荡荡,他抬头看向房梁,除了一片幽黑深邃,也是一无所有。
不过,他确定肯定有人在关注着他,这是一种感觉,是他在秦岭大山生死历练出的一种直觉。
不知这人是敌是友,他正举棋不定,是否该就此敲门的时候,便听到侧后方传来细微的破空之声,不是他百兽听音的耳力,还真是难以令人发觉。
但这声音传递的速度之快令人乍舌,李承训不及细想,忙一招蛇形躲避开,便听得身后“嘣,嘣,嘣”三声细响,想是有暗器钉于门板之上。
还未来得及查看周遭,一条黑影不知从何处蹿来,无声无息,已欺到李承训的身前,惊得他一身冷汗,忙抵出一掌以为防范。
来人冷哼一声,同时也抵出一掌与其相碰,却不料眼前一花,见李承训的连人带手掌以不可思议的角度,瞬间从他身边闪开,使他这一掌扑了个空,不禁“咦”了一声。
李承训自知没有内力,单靠自己的天生神力,对付寻常武士尚可,若是遇到武功高手,根本没有胜算,与其对掌无异于自寻死路,所以,他选择了躲避。
他的百兽身法本就极为诡异,加之曾经被易筋经的淬炼,如今更是出神入化,再用天生巨力催发步伐,完全可以凭此与高手周旋。
所以,他出掌是虚,实则一个转身用上了“鼠式”躲避,因为对敌高手时,用过的招式再次使用,不仅对之无效,反而会令自己陷入危险之境,方才他已用过“蛇式”躲避暗器,因而这次便用了“鼠式”。
好在他百兽之拳,可用作辗转腾挪的百兽动作不少,“鹰扬”,“猴蹿”,“虎跃”等等招式瞬间使出,把对方闪得眼花缭乱。
来人的确是高手,只是抱残守缺,防护住周身要害,伺机与李承训对掌。
“我是夏浑夏大哥的朋友”百兽拳也有用尽的时候,何况李承训也不愿让人得窥他拳法全貌,数招过后忙出言亮明身份。
他话音刚落,其身旁的房门竟突然大开,他一瞥之间,尚未看清那里面的状况,便感觉脖颈间一阵刺痛,随即便双眼朦胧,失去了知觉,朦胧中他好似看到里面出来一个穿着怪异的女人。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才确认自己还真是看到了一个女人,一个极其美艳,甚至是带着一些妖气的女人。
这女人穿着简单、怪异,一袭白袍从头到脚,把她完全罩在了里面,见他便回身说道:“大公子,他醒了。”
随即,李承训便见到夏浑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他心头一松,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他在客栈门口看到的那人便是夏家大公子,夏雪儿的大哥夏浑。
夏浑脸上既惊且喜,“贤弟,莫言怪我,实是不知你是这种打扮。”
“夏大哥严重了,无名也是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李承训起身,方才见到夏浑身后有还有一人。
那人面貌极其丑陋,一袭黑袍从头到脚,与那白袍女人形成强烈反差,他猜测这人当是方才在门口与自己打斗之人。
“若是没有贤弟救命,为兄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夏浑双手握住李承训的肩膀,随他坐在床边,激动欢喜之色全都挂在脸上。
这李承训既是弟弟夏承的结拜大哥,又是自己妹妹夏雪儿一直跟随的男人,还是他的救命恩人,这让他能如何不欢喜?
“夏大哥,你怎么还敢来幽州?”李承训满腹疑问,终于有机会可以问个明白,他也不转弯抹角,直言不讳。
夏浑恨声道:“咱们夏家一百多条人命,怎么可能丢在这里不管不问?”
李承训见他目露凶光,那股狠唳之色跃然脸上,心知他是为复仇而来,再看其身后这两个长相装束俱都怪异的保镖,必是因他上次吃了大亏,而特别请来的帮手。
“兄弟,此事说来话长,”他说完,转身对那二人道:“你们下去休息吧,这位兄弟与我生死之交,我不会有危险的。”
那丑男人也不吭声,低头走了出去,而那美艳妖姬却开口笑道:“大公子,老爷子吩咐形影不离的看着你,恕难从命。”
夏浑苦笑摇头,回过身来对李承训道:“让贤弟见笑了,她连我睡觉都不出去,咱们不去搭理她便好。”
李承训见到这二人的相貌便猜到他们是谁了,他在江湖上混的时候便听说过他们的名头。
这两人是姐弟,姐姐极其美貌,且心狠手辣,弟弟极其丑陋,却是常行善事,二人并称天山二妖,是天山派的弃徒,五年前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不想却在这里出现。
既然夏浑信任这女人,李承训便也放下心来,与夏浑旁若无人的侃侃而谈起来。不过,他并未提及夏雪儿的事,他更加急于了解夏浑来此的目的,并想借夏家的手来搭救耶律古宇和耶律风父子,尽管这有些不现实,但不妨一试。
夏浑对李承训非常的信任,因其不仅对自己有救命之恩,而且自己的弟妹更与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见他问起别后情形,便把自己来此复仇的经过说了出来。这并算不得是泄密,而是一种快意恩仇的宣泄,况且,他的复仇计划已经实行了大半。
那日,夏浑死里逃生后并未回转洛阳,虽说这次失败的责任并不在他,但他同样无法面对那些逝者的家人。
他飞鸽传书,把事件经过简单的通报给夏老爷后,而后只身来到都督府,求见贾维。
夏家敢来幽州做塞外生意,是疏通了幽州都督贾维,而贾维若想在官场上如鱼得水,必须有巨大财力支持,因此双方一拍即合。
有官府做担保,夏老爷并不担心商队的安全,特别是他打听过贾维在幽州城是个铁腕式的人物,想那耶律家再是胆大妄为,谅也不敢与官府作对,便更是放心,派自己的大儿子亲自跑这塞外的第一趟差。
可是没成想,夏家的商队居然在幽州城外被人给明目张胆地屠杀个干净,虽然现场的种种迹象表明,是突厥马帮深入内地干的,但夏老爷不信,贾维更不信。
因此,当夏浑来找贾维的时候,令贾维很是尴尬,他的面子上却是挂不住了。他是诚心要与夏家联合的,夸下海口保证夏家商队的安全,结果呢?却好似吃了耶律家一个苍蝇,自家心里也是窝火。
贾维好言把夏浑安抚一番,令其暂住都督府暂,便承诺一定给夏家一个交代,便开始着力调查此事。
他出身暗影门,习惯用间谍,用杀手,因此早把个幽州城里里外外布置妥当,而耶律家自然是重中之重。耶律家的三个支脉中都有贾维的眼线,他们接到命令后便开始暗中行动起来。
三日后,贾维便宣布彻查结果,夏家商队遭屠杀的确是耶律家所为,然后便点齐军马,带着夏浑去了耶律家在幽州的总部抓人。
夏浑清楚得记得那天抓人时的情景:那耶律古宇好似早就知道他们要来,正襟危坐在大厅中央,他似乎知道自己在劫难逃,所以并未打算逃走,最终一句话都没说,非常配合地跟着他们走了,而最奇怪的是当时他的身边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后来,夏浑在贾维的引领下数次来到关押耶律古宇的都督府地牢内,当面叱责辱骂他,可耶律古宇就是缄口不语,任你是打是骂,我便一声不吭。
李承训听完夏浑的讲述,心中谜团不仅未解开,反而是更加迷糊了,贾维是怎么破的案子?为何耶律古宇好似认罪,又好似不认罪?耶律古宇冒险范的用意为何?
他向夏浑问出这一连串问题后,只见到对方脸上茫然的神情,便明白他或许还不如自己知道的多,至少他相信耶律风没有参与此事,而耶律古宇是否是幕后元凶,也尤未可知。
“这些是官府的事情,我无须知道。”贾维不屑于顾,他有些厌倦听李承训维护耶律家了。
“夏大哥,你不觉得耶律古宇始终都没有亲口承认那事是他干的,有些奇怪吗?”李承训问道。
“奇怪?事实俱在,容不得他否认,当然也不在乎他承认与否。”夏浑恨声道。
李承训眉头拧成了疙瘩,他向夏浑说出了自己最大的疑虑,“夏大哥,其实我觉得屠杀商队的人未必是耶律古宇指使的,因为他手下没有那么多出色的武士,耶律家所有的武力资源都在武备支脉这边,而商道支脉与武备支脉现在势成水火,不被踩一脚就不错了,岂会帮忙?”
夏浑不以为然地道:“没准是那耶律古宇瞒着家族藏了私兵,犹未可知!”
“若说商道一族里藏了三五十私兵倒有可能,可那是上百训练有素的人,耶律古宇再大的本事也藏不住的?”李承训婉转地驳斥道。
“贤弟,不是耶律古宇,谁会有杀人的动机呢?家父只与这人有仇!况且,就算不是他指示,他身为耶律家家主也难脱干系。”夏浑有些不耐烦了,血海深仇已经蒙蔽了他的双眼,“为何你总是帮着耶律家说话。”
第七十章 夜谈
李承训听夏浑话里有话,透着一股敌意,赶紧解释道:“耶律风与我非亲非故,非是我要帮着他,实在是夏家商队被杀一事疑点重重,”
他暂时还屡不清此中的关系,更无法与夏浑讲个明白,但直觉告诉他,这事儿绝不是那么简单的.
“哼,耶律家的人没一个好东西,耶律古宇已经认罪,贤弟你就不要再庸人自扰了!”夏浑眼神中疑惑之色更浓。
李承训心思敏锐,已然确定夏浑对耶律古宇父子成见已深,难以改观,他本不想再说,可若不辩驳清楚,就无法说服夏浑帮忙搭救耶律古宇父子,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解释道:“夏大哥,耶律家若要冒充红刀头杀人,实在是没有必要在自己的地盘上动手,他们完全可以等夏家商队到达草原上再行动,不是更能脱开自己的干系吗……”
“无名贤弟”,夏浑根本听不进去他的分析,打断他的话头,,那**我都在现场,已然肯定那些人就是耶律家的武士无疑,如今还说这些话,有什么意思呢?”
李承训无法反驳他,但是经过自己与耶律风的接触,听说夏雪儿对耶律家现状的分析,再加上在“辽庄”亲眼目睹了耶律黩武的强霸之后,他能肯定耶律古宇父子实则已被武力架空,根本没有能力调动一支二百人的武士队伍去袭击夏家商队。
从另一个角度讲,面对武备支脉一日紧似一日的夺权步伐,耶律古宇父子也不会有心情去屠杀夏家商队,而且无论是使用什么手段,也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传扬出去,不仅他们商道支脉声誉尽毁,而耶律一族也将受此连累而名誉扫地。
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讲,耶律古宇父子都没有可能对夏家动手,他们很有可能是遭人陷害,而最大的嫌疑人便是武备支脉,但现在没有证据证明是耶律黩武干的。
这些都是李承训的分析、猜测和感觉,即便他分析的再是合理,那也都只是假设,不能成为说服夏浑的理由。
相反,夏浑亲历了那场屠杀,又对耶律古宇有宿仇,便先入为主,想当然地认为耶律古宇便是凶手,而恰恰耶律古宇也承认这件事情是他干的,这便是铁证如山。
夏浑见李承训变着法的替耶律古宇父子开脱,心里不快活,不想再此话题上纠缠,便转换话题道:“贤弟看到皇门四鹰了吗?”
“什么,皇门四鹰来了?”李承训闻言心中一动,四鹰怎么会来?他行事也算隐秘,始终以杨道化名行事,而且是刚刚才做了这许多大事,难道四鹰早就得到消息知道我在塞外?
他感觉四鹰齐聚塞外,绝对是为他而来,只是不知他们是否是受了皇命,但无论怎样,以他与四鹰的交情,当不会有生命危险。
“贤弟,皇帝对你可是钟爱有佳,为兄真不理解,你为何好好的驸马不做,偏来着苦寒之地过刀头tian血的日子?”夏浑确实费解,以他商人的眼光看不懂。
李承训自有他的想法,也与夏浑说不清楚,毕竟他们的追求不同,便顺着四鹰的话题,继续问道:“大哥可知道四鹰现在何处?”
夏浑摇头道:“我是三天前在幽州城外碰到四鹰的,但咱们没有交情,便也没有搭话,看他们行走的方向,应该是出塞了。”
李承训点点头,看来四鹰的确是奔着自己而来,相信凭他们的本事应该能够寻到大青山,自然便知道自己已回到幽州,相信等些日子便能等到四鹰折返过来,可是后日耶律古宇就要被处斩,而耶律风定会在此期间来营救,也不知道四鹰能否再此时间内赶回。
“贤弟,你也累了,不如就在这里休息。”夏浑从李承训的脸上早已看出疲惫,现在四更已过,眼看天明,便想让他再睡会儿。
李承训怎肯放他离去?他还有一肚子话未问,“夏大哥,现在耶律古宇已经认罪,后日将被斩首,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他猜测夏家绝不会放过此时插足塞外生意的机会,因此要探听一番,毕竟他已入主草原,身在局中,想掌控局面,便要尽量掌握各方动态。
夏浑低眉垂目,似是稍稍犹豫了一下,“贤弟,夏家要走这条商道久矣,绝对不会放过如此良机,今日晚间,贾维在都督府设宴,夏家会与耶律家谈判,最终确定夏家商队行走塞外的具体细节。”
“什么?”李承训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他知道自己不会听错,颇为不解地问道:“后日夏家要杀耶律家主,而今晚又与耶律家谈判,夏家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打算杀耶律古宇吗?”
“非也,非也。”夏浑连连摆手,“贤弟有所不知,耶律古宇与我夏家的恩仇非是一日半日,他是必死无疑,这并不妨碍我们与耶律家新任家主的谈判,毕竟论武力,我们的确处于下风,与其两败俱伤,不如合作共赢,”
李承训听他这么说,心里有点明白了。虽说耶律古宇即将伏法,但他的一条性命如何抵得夏家上百条人命?耶律家必须要对那死去的夏家人员负责,不给于丰厚的补偿,夏家岂肯善罢甘休?
以夏浑利益至上的原则,如果耶律家肯赔偿,那就看对方陪多少了,要是够这一百余条的生命损失,他倒也干,用他的理论:“多条朋友多条路。”
李承训心念电转间,已知夏浑决意要取耶律古宇父子的性命,感到靠夏家救援耶律古宇已没有可能,只有另寻他法,但他对于今晚夏浑要参加的三方会谈很感兴趣,这或许能够探听到一些关于耶律古宇的事情,也方便他谋划如何救人。
“夏大哥,实不相瞒,雪儿现在也在这来福客栈之中。”他突然提到夏雪儿,可谓是一石二鸟,一是想拉近他和夏浑的距离,二是为自己要把雪儿交给夏浑照顾做铺垫。
“什么?”夏浑立刻眉毛一抖,“雪儿也在这里?”
他上次在幽州城外七十里处被李承训所救,便得知自己的妹妹已先一步来到幽州,只是当时情势紧迫,他与妹妹无缘相遇,现在得知近在咫尺,焉能不喜出往外?
“是,”李承训见夏浑紧张兮兮的神情,知他是心疼自己的妹子,忙说道:“他就在楼梯口旁的那个房间里。”
“我这就去看她!”夏浑激动得起身便要走。
“夏大哥,”李承训忙起身说道:“天快亮了,不如等一等,也许她刚刚睡着。”他心中同样迫切地想见雪儿,却不想吵到她休息。
现在,李承训已经不担心夏雪儿的安危,因为那个丑陋的男人一定会在走廊的房梁上护卫着甬道里的这几间房,而夏雪儿住处刚好在这一区域之间,相信若是有人意图不轨,他必定会出手的。
夏浑觉得李承训说的有理,便又回身坐了下来,忙问道:“她还好吧!”
“还好,但我们现在有了点麻烦。”李承训再次重复了这句话,以引起夏浑的注意,他必须要明白告诉夏浑,雪儿真的处于危机之中。
夏浑惊问:“贤弟,怎么这么说?”
商人的头脑反应是很快的,他知道李承训就是个永远被麻烦缠绕的人,而夏雪儿跟着他,那夏家自然便也会被带入到了麻烦的漩涡之中,他心中忐忑,希望这个麻烦是他可以承受的事情。
李承训便开诚布公地讲述了自己与夏雪儿来到草原之后所发生的事情,并重点说了与贾维的过节,除此之外,他又讲了在耶律家辽庄的所见所闻,目的是暗示夏浑,耶律黩武当权后的耶律家族会非常可怕。
他信任夏浑,不仅是因为自己救过他的命,重要的是夏雪儿常说起这位年长她十岁的大哥,尽管常年不在家里,但对她却是关怀备至,像冰蝉丝手套,绿竹杖,这些都是夏浑弄来给她的。
听李承训说完,夏浑吃惊不小,“什么?你就是杨有道?”
他对李承训的过往已经知之甚详,包括他与暗影门门主贾维的恩怨纠葛,但他万没料到,现在草原上炙手可热的“杨有道,”居然就是李承训!
“最近幽州城可是把这个杨有道传得神乎其神,什么单挑黑霸王,力战红刀头,喝退金莲花,折服白将军。”夏浑一脸难以置信,“贤弟,你功力恢复了?”
“什么?”这次轮到李承训惊讶了,他没想到自己没做什么事儿,就如此出名,而且还是这种离谱的出名。
“大哥,传言不得信,雪儿知之甚详,你询问她便是。”解释过后,他又赶紧补充道:“我的身份,大哥还要为我保密才好!”
夏浑看着自己的这个妹夫果然是英雄人物,不由得越瞧越是喜爱。
对于李承训口中所说的麻烦,他已明白是贾维一关难过,便颇有感触地道:“贤弟,咱们商家有句俗话,叫做冤家宜解不宜结,多个朋友多条路,若是你有意和解,我倒可以帮助你说道说道。”
他们夏家与贾维勾连,倒是有心化解李承训与贾维之间的怨仇,这种是好上加好的买卖,总比夹杂在两个敌对势力间两头为难的好。
第七十一章 兄妹相会
李承训听夏浑说要帮忙化解他和贾维的恩怨,笑着摇头道:“贾维屠杀了数百暗影门门徒,这个仇就好似耶律家屠杀夏家那一百多人一样,难道夏大哥可以放下这段仇恨吗?”
他不杀贾维对不起红娘,对不起跟着他的那些暗影门兄弟,若不是如此深仇大恨,他倒可以放过贾维。
夏浑面色沉重,点了点头,“贤弟说的对,这事儿大哥就不操心了,不过那贾维武功高强,狡诈多智,你可要千万小心。”
他还分得清里外,李承训是他的准妹夫,而贾维不过是他们合作利用对象而已。
李承训既然已经知道了夏家与贾维的合作关系,也不好再说什么,却想起一事,有必要说出来,“夏大哥,无名有一事愧对大哥和夏伯父,还望大哥不要怪罪。”
“嗯?什么事?”夏浑本来见到李承训挺好的心情,却因为谈起耶律家的事情而觉得倍感扫兴,此刻见说,不由得又提高了警觉。
“是关于令妹的事情,”李承训颇觉尴尬,但他必须说出自己与夏雪儿的关系,这是对这兄妹二人的尊重。
“舍妹怎么了?”夏浑腾的站了起来。
“她没事儿,就是,就是,”他面色尴尬,吞吞吐吐地道:“就是我和雪儿两情相悦,已经拜了天地。”
他所说的抱歉之事正在于此,古代讲究父母之命媒碩之言,他这样做其实是不合法的。
“真的?”夏浑精神一震。夏雪儿苦恋李承训的事情夏府谁不知道?这女追男的事情古代也有不少特例,但毕竟不是主流的爱情观,很难修成正果,为此夏浑没少担心。
“是,在都督府地牢,情势所迫。”李承训随即便讲了他与雪儿拜堂的经过。
“好!”夏浑一下子抓住他的肩膀,“好小子,好!”他重重的锤了一下李承训的肩头。
所谓长兄如父,他对夏雪的婚事很是操心,唐代女人一般十四五出嫁,而雪儿年纪的年纪都已二十五了,况且她单恋李承训的事情已经天下皆知,若是李承训不娶她,她这辈子也别想嫁出去了。
现在,知道李承训接纳了夏雪儿,他自是喜出望外,为妹妹高兴,哪还忌讳什么媒聘等繁文缛节?
说起这个妹妹,夏浑便滔滔不绝,讲了很多雪儿的童年趣事。李承训也是极想听听这些妙事,以后好作为小把柄用来取笑于她。
两人谈谈说说,不知不觉间雄鸡唱晓,他们早就等得不及了,自是纷纷起身,但李承训却并未动身,“夏大哥,我还是不露面的好。”
夏浑想了想,点头道:“也好”,他双手用力的拍了拍李承训的肩膀,这才转身快步向外走去。
那美艳妖姬自是寸步相随,在路过李承训身边的时候,竟然莞尔一笑,那妩媚荡人心魄,看得李承训不禁打了个哆嗦。
片刻之后,李承训便看到夏雪儿出现在房门口,而夏浑反而被她挡在身后。
与此同时,站在门口的夏雪儿明显停顿了一下,待确实看清房间里的李承训后,立刻眼圈一红,嘴巴一扁,带着哭腔地唤了声“老爷!”后,才急急地跑了进来。
李承训知她必是记挂自己,一直寝食难安,虽才一日一夜,定是过得如隔三秋,他毫无顾忌的把夏雪儿拦入怀中,在她耳边低声细语,以为安慰。
站在夏雪儿身后的夏浑,摇头苦笑,他是雪儿的兄长,并且兄妹间聚少离多,可如今见着,竟还不如李承训这一日未见的人来得亲近。
这古语说的好,嫁出去的女人,泼出去的水,果然不假。见夏雪儿稳定住情绪,被李承训逗得破涕为笑,夏浑这才泛着酸意道:“哎,有人未出阁时大哥最好,这出了嫁,心里便只有相公了。”
夏雪儿闻言,心知失态,忙脱了李承训怀抱,轻转身形,碎步来到夏浑跟前。
“妹妹见过大哥,”说着,她恭恭敬敬地行了个万福礼,这才原形毕露地笑道:“大哥莫要挑理,老爷不是处于危险之中吗?又不似大哥,有这许多人保护。”
古代注重男女礼仪,女子成年后,即便是父兄也不可以触及身体,因此夏雪儿即便再是开心,也得尊礼而为。
三人重新落座,再次聚谈起来,不过有夏雪儿的加入,气氛轻松了许多。
夏雪儿先是问了父母,弟弟的一些近况,又询问了夏浑的近况,最后才说起自己。
听着听着,李承训便双眼打架,困倦袭来。自从他夜袭大青山,收复王苑,到独守万马堡,酣战红刀头,到坚守大青山,周旋耶律风,几天里加起来也没睡上几个时辰,当真是疲惫已极,强打精神。
现在,夏雪儿有夏浑照顾,他心态放松,自然是无需再刻意控制自己的困意,相反却意识到自己必须要趁此机会好好的睡上一觉了。
“夏大哥,你们兄妹先聊着,小弟借你这床睡下,不知可否?”李承训非是贪图他这温香暖枕,而是这里要比柴房安全。
“贤弟客气了,快请。”夏浑见着妹妹高兴,满腹话要问要说,见李承训要睡,正乐不得。
李承训抱拳谢过,便懒羊羊的反身向床上走去,在转身之际,悄悄地向夏雪儿眨了眨眼睛。
夏雪儿会意,点头俏笑。
方才李承训再安抚她的时候,已把自己的想法说与她听,他相信雪儿能办成那事。
李承训这一觉睡的是昏天暗地,甚至是口水直流,他太累了,神经的发条已经崩的太紧了,应该算是在即将崩溃的边缘。
人在江湖混,过着刀头添血的日子,其实并不容易,每天都在算计着对手,防备着敌人,稍不留神,便万劫不复。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便望见笑颜如花的夏雪儿正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自己。
“在这儿看着我多久了?”李承训骨头如散了架子一般,自从失去内功之后,他始终没有适应。
“一下午了!”夏雪儿此刻是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脸对着他的脸。
“什么?”李承训猛的起身,倒把雪儿吓了一跳,“那事,大哥同意了吗?”
夏雪儿见他猴急的模样,不忍心逗弄他,说道:“大哥从小就疼我,什么事都依从我,我出马当然没问题。”
李承训心中一喜,有夏浑的合作,自己进都督府行事,会方便很多。
二人正说话间,便听到门响,见夏浑推门而入,他身后自然跟着那一丑一美的天山二妖。
这房间是夏浑的房间,他进门自然不用敲门,若是敲门反而令人生疑问。
“多谢夏大哥帮忙!”李承训已然从床下来,快步迎了上去。
夏浑脸色凝重,还了一礼,“贤弟,哥哥该感谢你才是,能够厚待舍妹。”
“大哥,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能与雪儿一起,是我的福分。”李承训向夏雪儿,见其神采飞扬,显然他们兄妹塞外相逢格外喜悦。
夏浑却忧心忡忡地道:“雪儿已细说了你们的近况,大哥能帮到你们自然没得话说,可这耶律古宇是夏家的宿敌,无论如何,我不能帮你救他。”
“大哥!”夏雪儿急道:“你不是答应帮忙了吗,怎么变卦了?”
“我答应带无名进去,却不是要帮他救人。”夏浑解释道,见夏雪儿张口欲言,他又对李承训道:“无名,若要我带你进去,你需答应我紧随在身边,绝对不能在都督府露出你的身份,或者是动武。”
李承训心知他这是在为夏家考虑,把丑话说在前面,好约束自己不要做对不起夏家的事情,不过能进都督府探听到贾维与夏家,耶律家的密谈,即便这次无法救援耶律古宇,也是值得的。
“大哥放心,无名答应便是。”他心知不答应也不行,却又随口问道:“我听说耶律家与官府向来勾结在一处,大哥去与他们谈判,会不会吃暗亏啊?”
他知道夏家在中原生意做的很大,但这是在塞外,已经出了夏家的势力范围,相反却是耶律家的地盘,而且耶律家的私人武装甚至都不弱于官府的卫队。
相对弱势的夏家,别说死了百十个人,就是死再多的人,又能如何?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
“贤弟多虑了,我夏家绝对不是好欺负的!”夏浑目透鄙夷,“不瞒贤弟,他耶律家的武力再强,也强不过大唐官府。贾都督若是不与我夏家做主,那我夏家自然会上达天听,到时候不仅是他贾维吃罪不起,他耶律家也必将被灭族。”
话不多言,李承训已经心中明了,想是夏家已经得到贾维与耶律家官商勾结的罪证,并且朝里有人,随时可以令幽州变天。
这么说绝非是说夏家可以一手遮天,左右天子的作为,而是因为李世民本身的因素,夏家只是巧为利用罢了。
众所周知,在现代社会对李世民贞观一朝的评价,说那是,“中国历史上唯一没有贪污的时期”,有一则小故事,未必真实,却可以反映出李世民对于贪腐的痛恨。
故事说:唐太宗想测验一下官员的廉洁度,便派了一个宦官伪称家里有什么事,然后给那些官员送东西,说帮帮忙,结果所有的官员都拒绝了,只有一个抄书小吏同意帮他忙,没料想这是唐太宗的测验,现在管它叫“钓鱼执法”。
他知道后非常生气,把那小吏训斥一顿,还要杀了他,后来后来裴矩站出来反对,这事才过去。
故事未必当真,但各种史料证明贞观一朝官员徇私枉法的事情的确是少之又少,但笔者认为有人的地方,就有贪腐,特别是以送礼为习俗的中国人来讲,更是无法免俗。
所以说,在贞观一朝,皇帝率先垂范,官员一心为公,吏佐各安本份,把滥用职权和贪污渎职的现象降到了历史上的最低点。
而这最低点,非是没有贪污,而是说贪污行为在整个官场中属极个别的现象,且贪污的数额不大,持续的时间也不会很长,都会很快败露且受到毫不留情的严惩,至使满朝没有大案、特案,而对于一些小案,史书吏也不会去记载,因为这点瑕疵不足道。
贾维不是官二代,也不是富二代,想在官场发展,要有一番作为,便要借势,借夏家的势,借耶律家的势,便会与他们有纠缠不清的关系,便不可能不湿鞋子。
第七十二章 双龙会
塞外风情不同于内地,因此这大厅的摆设也迥异不同,正中一张矮几,为主人之位,旁边纵向两列每列都是十个矮几,显然是他平时议事或者宴会时下属所在的位置.
说到贾维,他此刻正坐在都督府的大厅主位之上,想着心事,他的本意是邀请夏老爷和耶律黩武过来,商谈一下三方和合作的事宜。他要把自己幽州这一亩三分地打造成一个和谐社会,或者说是把这两股势力栓到一架马车,都为自己所用。
可是事与愿违,夏老爷没来,耶律黩武也没有露面,代表他们的分别是夏浑和耶律器,但这也在他意料之内,夏家和耶律家仇深似海,夏老爷又怎么肯轻易涉足塞外?
所以,他也并不以为意,只要自己目的能够达到,管他来人是谁?况且,这夏浑和耶律器也都是两家铁定的继承人,和他们交往也不算掉了自己的身价。
那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虽然表面上看来,他把双方都邀请入都督府内,是要化解他们之间的仇恨,说合大家一起共同发展,但他的骨子里其实并不希望这两家冰释前嫌,那样的话,还要他贾维何用?官府如何还能吃完“原告”,吃“被告”?
但他也不想双方把幽州变成毫无顾忌厮杀的战场,那样的话,他的地界不太平,若是被同僚参到朝廷那里,他的日子也不好过。再者说,如果双方杀红了眼,再把他收手贿赂的事情牵扯进去,他这幽州都督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都督,夏浑求见!”一名卫兵步入厅内,抱拳禀报,打断了他的思绪。
“哦,速速请进来!”说着,他起身向外迎去,他与夏家是合作关系,自然不好摆谱“夏老弟,”贾维在院中迎上夏浑,拱手作礼,身上哪还有将军之气?全然一派儒生做派。
“贾老哥,让您久等了。”夏浑上前一步,回礼更深。
二人虽然年龄悬殊,但始终以兄弟相称,以示亲近。
见到跟随在夏浑身后的天山二妖,贾维也是抱拳微笑,算是打了招呼。
天山二妖非是一般的随从,曾经也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角色,虽然不知何故二人成了夏浑的护卫,但贾维却不敢怠慢。
天山二妖也是拱手回礼,他们常年都穿一袭带兜帽的长袍,遮住面貌,一个是为了遮挡奇丑面容,一个是为了遮挡美艳的面容。
贾维与夏浑寒暄过后,便相携入厅,分宾主落座,见天山二妖则立足于夏浑身后,也不多言,只与夏浑闲聊起来。
聊着聊着,他便话入正题,“夏老弟,老夫身为幽州都督,有安民保靖之责,不想夏家商队在这里被人屠杀,是我的失职,还请老弟原谅老哥。”
“贾老哥,这可不能怪你,那些刁民闹事,谁会想到?”这人情往来谁人不懂?夏浑立即周旋道。
“老弟,不说那么多,现在元凶捕获,那耶律风不日也可拿获,当然,他们的命抵不得夏家百余口好汉的性命,所以我想让耶律家再做些赔偿,不知令尊还有什么想法?”贾维前期已然已与双方沟通过,基本达成了这个意向,只是不知双方各自的底线是什么,他想摸摸底。
夏浑恭谨地道:“家父传来书信,夏家望老哥主持公道,至少要千两黄金,塞外千亩良地,并要耶律家承诺允许夏家商队往来塞外,并负责一路的安全。”
“这?”贾维心中暗笑:好大的胃口,但他脸上不动声色,“老哥尽量努力便是,但耶律家同意同意的可能性不大。”
其实他早就事先了解到耶律家的赔偿底线,这便是他们同处幽州之地,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便利,但贾维感觉到耶律家根本没有诚意,因为他们最多肯出万两白银,这点儿钱对于同样财大气粗的夏家来说,根本就是九牛一毛。
贾维熟知耶律家内部错综复杂的关系,见耶律家如此态度,便明白这是耶律家武备支脉的借刀杀人之策。并且,他已经从隐藏在耶律家的密探口中,证实了耶律古宇的确是被陷害的,可是耶律古宇自己认罪,他也就不愿多事。
更何况,无论是夏老爷还是耶律黩武,都向他使了银子,花了好处,要做实耶律古宇的死罪,贾维更没有道理去得罪朋友,而且他看得很清楚,现在真凶是谁已经不重要了,要耶律古宇性命,是最终的结果。
总体来说,现在的情况是:
夏家抓住了贾维的把柄,通过给他施压来要求巨大赔偿,当然,他们也是给贾维送了巨大好处的。
耶律家自持武力,又是地头蛇,加之与地方政府向来和睦的关系,便不想对夏家做过多赔偿,当然,他们也给贾维送了大量的金银,马匹。
至于贾维是如何考虑的呢?为什么敢照单全收,而毫无顾忌呢?
其实,他没把这些钱财用于中饱私囊,而是用于改善兵将的生活,修建城墙驰道,购买军备器械等等,朝廷的银子根本不够,他只能另作他法。
贾维真心想做官,做个好官,虽然他不择手段,但对待朝廷,对待兵士,却是讲忠义,讲诚信,用他的话讲,“做大事,不拘小节!”
他有自己的心思,眼见耶律家武备分支势力越来越大,俨然有与官府分庭抗礼之势,他要把这种苗头扼杀在萌芽之中,倒不是怕了这些民间武装,而是他想继续依靠耶律家帮他敛财,便要助其壮大,又要控制其做强,关键是个火候,是个度。
对于夏家,由于距离幽州相当的遥远,贾维能借助的力量便少了许多,但是夏家离帝都近,在洛阳经营数十年,其在朝廷的根基夯实,从这个层面来讲,能够帮助贾维作为其在朝廷的眼线和盟友,是其必须要拉拢的对象,而他许诺给夏家的好处便是保证夏家在塞外商路的畅通。
因此,贾维有意把夏家引入到塞外,使耶律家有个竞争对手存在,而不至于只手遮天,再伺机把他们两家玩弄与股掌之间,以谋取利益最大,这也是夏家能在此时大胆入主塞外的原因之一。
“报!耶律器求见!”卫兵来到厅中向贾维通报道。
“请!”贾维不能厚此薄彼,依旧出迎,而夏浑则仅仅是起身静候。
片刻之后,贾维依旧携手耶律器说说笑笑走了进来,并把他让入了左首上位,与先来一步居于右首上位的夏浑相对。
他身后跟着三人,正是是耶律忠财,耶律忠武和耶律忠吏,显然,这是耶律风失势后,耶律家资源都归武备支脉了。
这三人被称作北商三杰,他们是耶律家三支脉中族长之下的佼佼者,都是与耶律古宇,耶律黩武同辈分的,年纪也相仿,是耶律器的叔叔辈分,但在实力为尊的草原全都依附于耶律黩武,并甘心做小辈耶律器的跟班。
不过,他们的辈分在那里,贡献在那里,有资格落座,因此没似天上二妖那般站于主人身后,而是分别落座于耶律器的下首。
贾维为他们二人引见过后,夏浑才抱拳施礼,以示尊重,虽说他们水火不容,可这毕竟是第一次见面,而且这次也是为着和解而来,自然不能失去礼数。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耶律器根本对夏浑的招呼,视而不见,反而是大大咧咧地与贾维说着些无关痛痒的话。
夏浑心下冷哼:乡野匹夫,不懂礼数!,随即脸严霜上脸,既然对方给脸不要脸,那他也无需掩饰了。
贾维也看到了这种尴尬,心中对耶律器大摇其头,这完全是一副小人得志的丑陋,与其父耶律黩武的枭雄态势相去甚远。
不过这无所谓,他心中自有主意:无论你是多么的狡猾,无礼,最终都要按照我的思路来走。
“两位,来到本将军的都督府,便是我的贵客,咱们边吃便谈!”贾维声若洪钟,气势不凡。
他的话音落点,便有侍者从外抬进两个火盆,又有侍者抬着两只全羊,还有侍者抬着酒坛的。火盆落到大厅中央,烤得半熟的黄羊被架在火上,酒碗摆在众人的酒案之上,便有侍女过来斟满了美酒。
这羊是在下午的时候便开始烤了,此刻,一只羊到烤到了五分熟,一只羊烤到了七分熟,这是贾维考虑到众人口味不同,而特别安排的。现在,他们一边吃,一边烤,一边喝,再一边谈事,酒到位了,事儿自然就好办了。
“夏老弟,不如让两位义士也来入座,如何?”贾维对夏浑建议说,目下就天山二妖尚未入座。
“大都督,咱们比不得北商胡地的野蛮人,是懂得礼数的,怎能与家主同坐而食?”美姬话一开口,百媚顿生,好似这大厅之中陡然一亮,照的人心情畅快。
贾维呵呵笑道:“无妨无妨,随意便好。”他心知这女人用上了魅惑之功,便斜眼向耶律器瞄去。
果然,耶律器状似贪婪,咽了口唾沫,对于美姬的嘲讽并不觉得刺耳,反而觉得好似天籁之音,还想再听一遍。
“哼!咱们塞外的英雄,以情意交天下,不似天朝南蛮尽搞些花噱头。”耶律忠财虽是商道支脉出身,但早已投靠武备支脉,是耶律黩武的亲信,俨然是这三人的代表。
“呵呵,老英雄卖主求荣?不顾廉耻,居然还敢在这里谈礼仪?”美姬舌灿如花,笑意盎然,好似室内百花盛开,香气满屋。
“你!”耶律忠财大感受辱,却心知这女人不好招惹,一身魅人功夫,且口舌伶俐,越是与她纠缠,怕自己越是难看,“哼!贱人不可礼遇!”
“诸位!”贾维见二人寸步不让,却又不好多说,毕竟双方都有自己的主人,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呢,此刻只能端起面前的酒碗,错开话题,打断二人的纠缠。
果然,主人发话,双方都不再言语,而夏浑和耶律器,以及耶律忠财等人都相继举起酒杯静候。
第七十三章 谈判陷阱
“咱们草原上的规矩是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夏家远道是客,咱们以美酒三碗为敬,饮过酒便是朋友,咱们再慢慢商谈.”贾维说完,一饮而尽,接连三碗,滴酒不剩。
夏浑举杯目视这耶律器,他饮不饮这杯酒,要看对方,因为方才对方不友好的态度已然昭然若揭,自己虽然是商人,也不是没有血性的,况且这次是来谈判的,绝对不能在气势上弱了。
耶律器还真是不给面子,先是没有端起这碗酒,迟疑过后,他才把碗端起来,却对夏浑视而不见,而是转身向贾维,“这碗酒,某,敬大都督,洛阳夏家算什么东西,恕不奉陪!”
说完,他一饮而尽。
贾维脸色一暗,多少有些不高兴,这是不给自己面子啊,难道是耶律黩武这老狐狸看出了自己要浑水摸鱼的企图?
“耶律器,你什么意思?若是看不起奔都督,现在就出去!”他必须拿出自己的威严来,否则稍后将更加难以掌控局面。
耶律器没想到贾维如此认真,他耶律家也是在幽州内外混饭吃的,可是不敢得罪这位大都督。愣怔过后,他只得抓起身前斟满烈酒的酒碗,连饮了三碗,这才气恨恨地坐下。
这也正是耶律家的用意所在,惹怒夏浑和贾维,最好即刻一拍两散,夏家回他的洛阳,耶律家继续做他的塞外霸主,而贾维也无法搅混水去摸鱼。
夏浑对于耶律家的藐视,虽感气愤,却也无法,如果他反唇相讥,惹毛了耶律器还不要紧,毕竟自己有贾维罩着。可若是惹怒了贾维,这老哥撒手不管,那他夏家在塞外的亏可就吃大了。
所以,他在耶律器连干两碗之后,才脸带蔑视地一连喝了三碗,也不说话,定定地看着贾维,似乎一切以大都督马首是瞻。
贾维见二人剑拔弩张,刚见面便撕破了脸皮,便也不打算再给他们留面子,更不想再lang费时间,直言不讳地道:“夏家在我幽州地界出了岔子,我作为幽州都督必然要给其一个交代,第一,杀人抵命,耶律古宇和耶律风必须死;第二,耶律家必须给夏家拿出赔偿,如果你们都没意见,咱们便谈赔偿的事!”
“但凭大都督做主!”夏浑面露微笑,云淡风轻地道。
耶律器头不抬,眼不睁地再用牙撕咬着手中的羊腿,完全不理会贾维和夏浑的目光,只待他咽下口中的碎肉,这才不紧不慢地道:“杀夏家的元凶,我们已然交给了大都督,是杀是刮虽你们处置,至于其他的赔偿嘛,耶律家凭什么要出?”说完,他瞪着双眼,挑衅地看着夏浑。
夏浑一言不发,只看着贾维,他现在不想与耶律家说话,这是最明智的选择,如果贾维不肯替自己出头,他争也是无用,立刻卷铺盖走人便是。
贾维嘿嘿冷笑,这耶律黩武本已答应赔偿,现在耶律器却又矢口否认,看来这耶律家当真是翅膀硬了,敢如此狂妄?戏耍于他,那凭的是什么?
耶律家之前一直是耶律古宇当家,因此贾维与之经常交道,他们相处还算融洽,可也算不得亲密,所以对耶律古宇屠杀夏家商队一事,他并没有细究。因为夏家用了大量银子非要取耶律古宇的性命,而耶律古宇自己也已承认罪行,那贾维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做个顺水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现在看来,这耶律家新上台的耶律黩武,倒真是个人物,居然敢不买他幽州都督的账,贾维心中冷笑,觉得有必要告诉耶律家的新掌门,幽州城到底谁才是真正的老大。
“耶律器,夏家为苦主,常追着本都督严惩凶手,为那百余条性命讨回个公道,证据表明那日行凶者为三百余人,现在仅抓住一人,还远远不够。”贾维脸上带着狞笑,他已下狠心要处置耶律家。
夏浑知道贾维绝非善类,见这头老虎要发飙了,他甚至有些可怜这耶律器,不知天高地厚。
耶律器闻言也是变了脸色,来的时候他的父亲耶律黩武是曾令他要展现耶律家的实力,搅乱这次和谈,但也曾叮嘱他见机行事,毕竟要给官家三分薄面。
可他万没想到贾维翻书比翻脸还快,虽然他自大狂妄,却也不是傻子,知道自己已经捅了马蜂窝。但他仍存一丝侥幸,认为凭借耶律家在塞外的实力,贾维尚要依靠他们,必不敢撕破脸,那时他再把准备的财务送给贾维,那夏家又能如何?
所以,他打算再抗一抗,看看形势再说。
贾维则继续说道:“耶律家在本府治下,为幽州,为百姓贡献不小,本都督不忍大肆搜捕捉拿那日参与屠杀的一众人等,想着他们也是奉命而为,既然魁首已经认罪,又何必搞得血雨腥风,所以我才联络夏家,希望你们两家协商私了,你们夏家做出点赔偿,这样民不举而官不纠,此事便算过去,我也图个省心。”
他先说了一通好话,自然是在向耶律家买好,那意思是说,已然为你们考虑了,可你们太不识抬举,随即他话锋一变,“不过耶律家好像不愿意私了,那本都督只有公事公办了。”说完,他盯着耶律器看,这是在给他最后的机会。
耶律器不傻,知道贾维话里的意思,若是耶律家不肯赔偿,那贾维必定要行使他官府的权利,对其进行制裁,听他话头儿是要逼迫耶律家交出那日行凶的虽有人犯,这可不好办,贾维能难道一点儿都不顾及耶律家的势力吗?
贾维是何许人?曾经的暗影门门主,什么勾当没有干过?况且他自己身负绝世武功,就算耶律家派出袖口五花的绝顶高手围攻他,相信也困不住他的太虚步,何况,他还是官家身份。
耶律器与贾维对视片刻,终于还是服软了,说道:“大都督为耶律家考虑,耶律家如何不知?这样,我耶律家愿意拿出一万两白银作为夏家死者的赔偿。”
“噗!”夏浑一口酒喷了出去,他刚刚自斟自饮了一杯酒,酒未入喉,便听到如此笑话,险些呛到。
无论是耶律家,还是夏家,一万两银子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九牛一毛,这所谓的赔偿,在耶律家来说,也就是一点儿意思,他们估算每个死者给百两纹银,也足够做安家费了。
但在其他人听来,这却是一种侮辱,而且是极其低级的侮辱,且不说夏家那些亡者,哪个不是有父母姊妹,拖家带口的?一百两银子能换一条好劳力?再说,夏家的名誉怎么恢复?以后还在商界混了吗?谁还敢跟着夏家商队混饭吃?所以夏浑忍不住笑了。
“呵!”贾维也忍不住笑了,心道这耶律器真是真傻?还是装傻?真是一个活宝,是在考验自己的底线吗?但他还是故作中立地问夏浑,“你们夏家接受这个条件吗?”
“当然不能接受,我们夏家的态度很明确,若要和解,必须黄金万辆,良地万亩,允许夏家塞外行商,并为夏家商队提供防护保障。”夏浑狮子大开口,他也看出对方毫无诚意,反正不说白不说。
“耶律器,对于夏家提出的条件,你们耶律家怎么看?”
“哼,”耶律器轻哼一声,笑得也很灿烂,他甚至都不愿意驳斥,“耶律家最多那出万两白银,不然,悉听尊便。”
“再无商讨余地?”贾维目光炯炯地盯着耶律器。其实他方才已探知夏家底线,知道还有得讲,但他见耶律家藐视自己,存心要给他们一些教训,不愿再做说和,进而逼问一句。
“不错!”耶律器很坚决,他感到这是夏家对他们耶律家的侮辱。一直是他在侮辱夏家,现在反过来,他感觉很不爽。
“既然是这样,本都督也是无法,现在宣布调节无效。”贾维一脸愁容,似乎有万般的不忍,万般的无奈。
他缓缓站起身来,开口喊道,“来人!”
这一声吼惊天动地,穿梭在席间奉酒的侍女瞬间四散,取而代之的是进来一队虎狼之兵。
“把耶律家的人给我拿下!”贾维又是一声吼,如雷贯耳。
“大都督,何罪拿我?”耶律器见那兵士直奔自己而来,慌忙起身说道。
“本都督有证据,耶律家武备支脉参与屠杀夏家商队一事,尔等要被收监问审,你耶律一族的族老,族长都要来幽州受审。”贾维语速很快,眼中一片肃杀。
此时,那些兵士已经来到耶律器等人的身边,耶律器不由得纠结起来,他是反抗还是顺从?一旦反抗便没有退路,若是顺从很可能自己便成了杀鸡害猴里的鸡,但还有一种可能便是贾维在虚张声势。
就在他彷徨不定之时,他身旁的耶律忠财三人猛然起身,摆出架势,似要武力抗拒。
他们纵横草原,在耶律家更是倍受尊崇,哪里受得别人挤兑?况且一直以来,在耶律古宇的经营下,耶律家与官府一直合作良好,官府从未找过耶律家的麻烦,反而时常给予各种方便,这就使得耶律家的人,不知道官府厉害,心中只以耶律家为大。
这些井底之蛙,哪知道把耶律家养肥了的贾维打算收割了,他要借着夏家的事情狠狠搜刮一笔,然后还让耶律家继续为他积蓄,好为下一次收割做准备。
第七十四章 子母剑喋血
“尔等敢!”耶律忠财作为耶律器的随从之首,终于按捺不住,当先发难,而耶律忠武和耶律忠吏紧随其后,他们扬起数掌,瞬间便打倒五人,但都不敢大开杀戒.
“好,耶律家居然敢公然抗法?打伤官军,给我格杀勿论!”贾维见状,心中狂喜,他正要挑事,给耶律家点颜色,对方便给了他这个口实。
耶律器此刻终于醒悟,贾维是来真的了,忙出言喊道:“大都督,耶律器知错,咱们愿意多出赔偿。”
“族长,何必求这狗官?咱们护着你杀出去,草原无边,怕他个球?”说话的是耶律忠武,他也是自持武功,没把官军方在眼里,那目光直指贾维,意思是就算你贾维再厉害,还能抵的住他们三人联手?
“嗖嗖嗖”八道身影不知从厅内何处跃出,直奔耶律忠财三人,也不言语,直接动手。
这三人都是官兵装束,瞧其身法动作都是有功底之人,最特别之处是他们手中都拿着一种似剑非剑的兵器。
这兵器以长剑为雏形框架,剑身上充满了宽大螺旋形凹槽,而它的剑柄状似火焰,却又是黝黑深沉,那握剑的手被完全隐没于剑柄之中。
八名兵器怪异的官兵与耶律忠财等三人斗在一处,把耶律器裹挟在期间,尽管耶律器大声呼喊双方停手,可官军不停,耶律忠财等人也是不能松懈。
此刻,耶律忠财已然后悔不迭,他们不敢大开杀戒,只能掌握分寸把扑上来的官军打退,或者用指掌弹震开攻击而来的那柄怪异长剑。
可这八名兵士功夫不弱,联起手来更是威势惊人,对耶律忠财三人步步紧逼,处处杀招不留丝毫余地,渐渐的,他们已经把耶律器分离出战团之外。
“大都督,请您网开一面,咱们万事好谈!”耶律器脸色慌张,快步来到贾维几案之前,此刻他真的害怕起来,万没料到贾维真敢动手,这耶律家再强大,也是无法与官军抗衡的。
贾维面上微笑依然,“耶律器,本都督拘押尔等,是为调查,届时是放?是关?是杀?需等案情明了后再做定夺,但你的手下居然敢藐视大唐国法,对抗官军,便是死罪难饶了。”
“大都督,凡事请留余地,器立刻回去请父亲前来觐见大都督如何?”耶律器语气惶急,他担心若是因此此事把耶律家卷入与官军的对抗中,那他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贾维,你不要欺人太甚,左右是死,某和你们拼了”耶律忠武大叫一声,双掌一震,立毙了身前的一名官军,他已经不再考虑后果了。
“不要!”喊话的是耶律忠财,但为时已晚,他浑身伤口不下十处,这总是被动挨打,不还手任谁也受不了。
“大哥,杀吧!”耶律忠吏身上也被鲜血染红,艰难的说出这几个字来。
耶律家族三英绝非泛泛之辈,怎会被八名官军杀得如此惨淡?除了他们只防守不进攻外,最根本的原因是他们低低不住那八名士兵手中的诡异兵器。
那兵器手柄上有个机关,按动下去,便会有一个形状类似忍者标一样的暗器,顺着剑身上的凹槽轨道弹射而出。激射而出的飞镖会在空中形成一个圆形闭环回路,在伤到敌人后仍能回返到原地,回到剑诀之中。
如果把那带有凹槽的剑身称为母剑,那这飞镖一样的暗器便可称为子剑。这种子母剑的规格一致,也就是说子剑是通用的,可以随便嵌入任何一把母剑当中。这就使得这种武器在单兵使用时的威力并不明显,而一旦多人同时使用,就像现在这样,每一个人都可以接收到其他人打出的子剑,而后再按动机关,把承接到的子剑再打出去。
这样一来,子剑不必回到原点,又被打出,使得触发频率能够增加一倍,而且使得子剑的运行轨迹变得更加的莫测。
耶律忠财三人哪见过这种武器?无论是天上地上,还是前后左右,到处都是飞镖乱舞,他们想躲也是躲不开,万不得已,只得动手杀人了。
贾维见转瞬便死了三名兵士,他也不恼怒,“耶律器,你要杀官造反吗?”说完,他拍了三下巴掌,便有三十几个官兵同样拿着子母剑的官兵顷刻间涌入,进来后他们直奔战圈,同时触发手中的子母剑。
李承训发现指挥这些人行动的是两个身穿校尉服饰的人,但他们又各有不同,一个人的小臂上缠着铜箍,而另一个人的双脚上穿的是双铁鞋,他们手中虽有子母剑,却并未参与战团。
场中飞舞的子剑好似一张大网,把耶律忠财三人困在网中央,而且那些子剑相互碰撞后悔临时改变他们飞行的轨迹,使得网中央的三人防不胜防。
“噗噗噗,”耶律忠财和耶律忠吏依次倒地,也数不清他们身上被割破了多少血管,早已血流如注,气绝身亡。
由于耶律忠武武功最高,他虽也如刺猬一般浑身插满了子剑,但却被他移开了要害,血是流了不少,倒是还没有生命危险。
“诛杀尔等,何劳本都督出手?”贾维面上笑容收敛,取而代之的一片严霜,“耶律器,你可知罪“知罪知罪,小民知罪。”耶律器在家族之内趾高气昂惯了,哪会料到会有人比他们父子还狠?
此时,耶律忠武已被推送至贾维身前不远,但他却似乎没了脾气,毕竟好汉不吃眼前亏,但他骨子里仍有着浓浓的恨意,所以既未开言也未下跪。
“耶律忠武,你可知罪?”贾维沉声问道。
耶律忠武闷哼一声,不去看他,反而看向耶律器,见自己的族长脸色惶急地频频向他点头示意,这才勉强地答道:“知罪。”
贾维也不去管他是否诚心认罪,淡淡地道:“认罪便好,轮罪当斩,行刑!”
“啊”耶律忠武的嘴刚刚张开,便有一抹寒光乍现,随即便见到他那颗瞪着眼睛,张着嘴巴的头颅骨碌碌地翻滚于地。
“啊”这紧跟着的第二声叫,则是耶律器发出的,惊恐已经使他喊不出别个字了。
“铜臂,”贾维要立威,这还远远不够。
那名小臂上有铜箍的校尉跑到他的身前,以军礼参拜,“喏。”
“传令下去,立即调派人马,连夜查封耶律家所有在幽州的店铺,不准放走一人,卯时点兵随我去辽庄捉人。”
“诺,”铜臂领命转身退去。
已被兵士拿住双肩的耶律器已然吓得面色如土,他拼死挣脱着身体要向贾维靠拢,却被那两个兵士扯住不放,情急之下,他用上内力震开数人,然后扑倒在地,“大都督,手下留情啊,耶律家答应夏家的条件便是。”
贾维坐在靠椅之上,身子前倾,“你们现在这叫谋反,与夏家无关!”
“大人,你!”耶律器哑口无言,他现在才明白,自己的狂妄给了对方一个把耶律家连根拔起的机会。
“把他给我带下去!”贾维大手一挥,根本不听他废话。
耶律器见软的不行,语气稍稍强硬起来,在被众人推搡间,他大声喊道:“大都督,我耶律家武士上万,高手如云,何必要大动干戈?”他喊归喊,却不敢用武力挣脱,他担心落得像耶律忠财等人的下场。
耶律器此刻怕是肠子都悔青了,他之所以狂妄,一步一步闹到这个地步,也是依仗着耶律家的根基,想着贾维总要顾及一些,卖一分薄面,谁知对方怎地这样不懂规矩?
其实也不是贾维不懂规矩,他也颇有点儿被逼上梁山的味道。他是可以妥协,软弱,不过那样以后,他这大督怕是再也无法挺直腰板,何不趁着这苗头刚起,耶律家又是理亏之时,大干一场,以立威风?
不过,这贾维看似气焰嚣张,倒是真没打算把耶律家怎样,毕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是斩草不能除根,那时耶律家没有了约束,他也别想安宁。但他必须给耶律器以教训,同时给耶律黩武以警告,所以他派人连夜去查封耶律家的店铺,并安排明日带兵去辽庄。
至于后事到底如何操作?他必须要见过耶律黩武后才能定夺,不过他大致的相法是看耶律黩武是否识趣,若是这家伙不足与谋,那也好办,他宁可放了耶律古宇,使得耶律家族内部内耗不断,一样可以不知不觉中消弱耶律家的实力。
座中的夏浑见过这惊心动魄的一幕,也是心中也是惊惧不已,虽然他早就耳闻贾维心狠手辣,可没想到这人竟是如此杀伐果断,难道他真的是要借此机会把耶律家连根拔起?这倒也是一条路子,耶律家在塞外经营数十年,那份资财可是惊天动地啊。不过,也正因于此,耶律家可谓是树大根深,不仅唐朝里有官,契丹族有人,甚至与突厥还有牵连,贾维他一个地方都督,能罩得住吗?
见耶律器被押了下去,夏浑这才赶忙作揖道:“大都督明察秋毫,刚正不阿,夏浑全凭大都督做主!”
“夏兄弟,请你不要有所顾虑,”贾维见他脸色苍白,以明所以,安抚道:“本都督重诺守信,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像耶律器这种货色,是他罪有应得。”
见贾维面色和蔼,全不似方才凶神恶煞,夏浑感觉稍好一些,这也就是他久走江湖,世面见了不少,否则早就扛不住了。
情绪这一稳定下来,夏浑竟感到一丝快意,是那种复仇的快感,“大都督,您真的要与耶律家决裂吗?”他经过此事,再也不敢叫他“老哥哥”了。
“报,大都督!”一名金盔金甲的将军快步入内,“匪首耶律风就擒,请都督验看。”
“好!”贾维拍案而起,脸上由于兴奋,而显得容光焕发,“走,夏兄弟,本都督再送你一份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