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虎威定青山
李承训先走,却比王苑晚到大青山,倒不是他有意与王苑斗智,实在是他在山林中兜了一个大圈子,才找到这二十头猛虎为其壮声势。
他自信凭借自己的武功,偷上山暗杀刘豹绰绰有余,可这样一来,就收不到震慑、压服大青山的马贼,反而会触动树倒猢狲散的多米诺骨牌。
因此,他思来想去,还是要以此神通,来显示自己的非常手段,以震撼王苑以及大青山马贼的心灵,让他们彻底臣服自己。
现在,果然震惊了所有人,包括刘豹在内。
“你,你是人是妖?“刘豹难以置信,有人可以驾驭得了猛虎?还是一下二十只。古人好天命,信怪力乱神,他见李承训带着虎群好似天神一般,怎能不慌张?
李承训却是云淡风轻,目空一切地道:“非也,在下乃万马帮帮主杨有道。”
“杨有道?”显然刘豹想不起来这号人物,可他突然警觉起来,“你,你,”
“不错,就是我杀了乌流水,又杀了乌满天。”李承训直言不讳,他不想说废话耽搁时间,必须要尽快搞定这里,争取在日落前赶回万马堡。
乌满天死在万马堡的消息,想必已经传遍草原的每一个角落,他担心其他草原势利会来趁火打劫。
既知李承训不是妖怪,刘豹心中多少安定下来,他毕竟是统帅百人的马贼头领,这份气度还是有的,“你杀了咱们大当家,我还未去找你寻仇,你还敢来我大青山?”
他心知对方连乌满天都能杀掉,绝非善与之辈,本想说些软话,可作为目下大青山的“大当家”,在众目睽睽之下,却不由得他不强硬起来。
“废话我不多说,大青山我要了,包括你刘豹在内,愿意跟我干的,守我规矩,我自是不会亏待大家,不愿留下的,每人给十两银子,你们另谋出路。”李承训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放pi”聚义厅内右侧上首一位彪形大汉,顿时拍案而起,震得桌上茶杯落地。
李承训早已把刘豹等人摸查清楚,见摔杯之人正是刘豹的哥哥刘虎。此人有神力,且心狠手辣,还有点儿缺心眼,却是极其好色,不知祸害了多少良家妇女,早已被李承训列在了必杀之人的名单里。
“你是刘虎吧,大青山归我之后,第一个便是把你驱逐出境。”他口气轻松,脸带蔑视,故意用言语激怒他。
心眼不多的刘虎果然被激怒,“哇呀”一声大叫,他竟然掀翻了面前面前的桌案,接着一步蹿出,照着李承训的胸口就是一拳,“你找死,”
刘豹没有阻止,他正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哥哥刘虎在大青山众马贼中,功夫是数一数二的,此刻由他出手,正好可以试探一下这个杨有道的斤两。
这刘虎虽傻,可毕竟是自己的亲哥哥,他也不敢大意,手中一直把玩着的两枚铁球已然停摆,随时准备在必要的时候出手帮忙。
李承训见刘虎一拳砸来,竟是不躲不闪,也是直挺挺的打出一拳迎上,他嘴角挂笑,却是下了杀心。
“咔嚓!”一声,刘虎右臂的白骨立时穿透他的皮肉,活生生的把他的胳膊从肩膀上撕裂下来。
“啊!”刘虎感觉右手好似打在了一堵墙上,随即便是一股钻心的疼痛直袭脑内,与此同时,他的身子不停的后退,直至绊倒在自己的座椅前。
“嗷唔!”李承训没有跟进,而是发出一声虎啸,立时便有一只猛虎纵身飞掠过去。
刘虎手臂粉碎,疼痛难忍,刚刚从地上坐了起来,正自寻找李承训要破口大骂,却觉眼前一花。
那只花面虎王一双前爪正扑在刘虎胸前,把他推到在地,同时张开血盆大口,一口便咬住刘虎的脖颈。
“咔嚓,咔嚓!”,两声过后,那刘虎的头颅便咕噜噜地滚落于地。
“大哥!”刘豹傻了眼,说中的两个铁球应声落地。
他没想到山寨里武功数一数二的刘虎竟然在一招之间便丢了性命,这一切发生的都太快了,他还没来得及施救,当然,凭他的功夫即便动手援手,也是无济于事。
“兄弟们,他双拳难敌四手,大家一起上!”短暂的茫然过后,刘豹终于下了围剿的命令。
别看他口中说得硬气,实则已经瘫软在座位上,只是心里那丝不甘心,鬼使神差地促使他说出了这句话,也是他命该如此。
李承训微微冷笑,踏步前行,直到刘豹身前,竟无人敢做阻拦。毕竟厅内的所有人都见识了李承训的威猛,更有那二十只在旁虎视眈眈,谁还敢轻举妄动?
“刘豹,你和乌满天,史三爷狼狈为奸,祸害善良,今日我便要为百姓除了你这祸害。”说完,他不再犹豫,挥起拳头,一击砸下。
生死关头之际,刘豹试图翻身避开,却不料对方好似一条柔蛇缠身,使他根本无力摆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好似泰山一般的拳头压顶而来,连惨呼都未发出一声,便魂归天外,寻他哥哥刘虎去了。
李承训杀了刘豹,回身正襟危坐在中央熊皮大椅上,看着两旁瑟瑟发抖的马贼,开口说道:“你们不必紧张,我只是擒杀刘豹,夺占大青山,愿意跟着我的,你们待遇不变,不愿意跟着我的,可以即刻离开。”
好半天,大厅里才有人结结巴巴地喊道:“愿意跟随大当家的!”
有人带头,自然不会少了随声附和之人,但其中肯定有恨不得赶紧跑路的,可谁敢说走呢?
听闻马贼们参差不齐,有气无力的喊声,李承训心知这些人还处于混沌茫然之中,他也不以为意,用手一指上座的一个马贼,“你,去把他身上的绳索解下来。”
那人见李承训手指的方向,正是被绑缚在柱子上的王苑,连忙答应着,跑了过去,颤抖着双手为王苑解开了绑缚。
王苑此时对李承训已是心服口服,他疾步来到宝座之前,撩袍跪倒,“大将军在上,王苑从今以后,誓死追随,义无反顾!”
他话不多,却是字字如铁,实打实地脱口而出。
李承训起身走到他的身旁,伸手把他搀扶起来,“王先生本是一介书生,杀了幽州城内的一个贪官,不得不来此落草,却又学得一身武功,若不驰骋疆场建功立业,可叹了这身本事,便随我征战大漠,建功立业,以为大唐藩篱如何?”
他这番话既是说给王苑听的,也是说给众马贼听的,他希望能有人如他这般有鸿鹄之志。但他失望了,除了王苑面上显出欣喜与激动外,其他马贼都是垂首不语,或是神情古怪。
“谨遵大将军之命,”王苑躬身施礼,毕恭毕敬。没有一个秀才不渴望得遇明主,一跃龙门的,他已彻底被李承训的胸襟与手段所折服。
王苑有案底在身,这几年在草原上飘零lang荡,曾先后投靠过几个马帮,也得罪了不少人,在一次性命攸关之际得乌满天救助,便辗转来到大青山。
他早已失去了梦想与激情,但也要知恩图报,便开始帮助乌满天出谋划策,但却很是看不惯他的凶狠杀戮,便时不时的以为劝谏。
这乌满天倒是颇器重王苑,心情好时,每每肯听从他的劝谏,因此这大青山上得到他好处的人还真不少,这也是他在这里地位超然,仅次于三位当家的缘故。
“王先生,我若回去,这里,你可搞得定?”李承训环视堂内众人,见他们的目光无有敢触碰者。
“大将军,切莫再叫我先生,万不敢当。”王苑连连摆手。
“哈哈哈”李承训笑道,“你在大青山的外号不就是叫做王先生吗?无妨无妨!”
王苑面上一片尴尬,却是知道此刻收拢山寨为要务,不再纠结于称呼,“将军,但请放心,某会把山寨打理干净,恭候尊驾!”
李承训微微点头,却又附耳在他耳边道:“当心有人趁乱劫财作乱!”
这是目下大青山最大的隐患,他走后则无人震慑全场,定会有人趁群龙无首之时,抢劫了山寨宝库,逃之夭夭。
“将军放心,这些人的脾气性情都在我心里装着呢,该用谁,该防谁,错不了!”王苑拍着胸脯保证。
李承训见他神色笃定,心安不少,用力拍了下他的臂膀,“好,王先生入我万马帮,这首功非你莫属!”
他打算用人不疑,给王苑这么个机会,一是看他的忠心,二是看他的能力。安顿妥当之后,他又对场内众人道:“我杨有道不强人所难,愿意跟随我的,一定重用,请听从王先生的安排,若不愿在大青山的,也请告之王先生,便可以领了银子离开。”
“是,是!”
众马贼面对李承训这好似天神一般的人物,以及那二十头看似在打盹却随时可以爆发的老虎,能说什么好呢?他们大脑始终在缺氧,心中始终在盼着这人赶紧消失,他们好喘口气,是留是逃在做打算。
李承训目光在众人面上再次扫过,随即一声虎啸,带着那些已然犯困在打盹的猛虎,出了聚义大厅,直奔山下而去。
这才是他带王苑来此的真正目的,借力打力,得一良将而定大青山。
第四十六章 红刀头
李承训骑上乌骓马,风驰电掣地向万马堡飞奔,他对王苑付出了全部信任,他相信自己的判断:大青山的马贼已被他吓破了胆子,可能有逃走的,绝对不会有造反的,王苑应该能压服得住那些人。
可以说,大青山基本已收入他的囊中,他现在要做的便是尽快把万马堡内的人员和物资转移过来。
百余里地的距离,以乌骓马的速度,也就小半天的功夫便可到达,可在他行至半途的时候,却发现前方有一队突厥骑士在纵马狂奔。
这队人马刚好二十人,衣衫凌乱,队形松散,跑起来还喝五邀六,他基本可以断定这伙是马贼,而他们奔走的方向正是万马堡。
“难道是红刀头的人?”李承训心下一惊,不及多想,忙尾随其后,却不敢盯得太紧,便这样远远地坠着。
若要在塞外生存,怎能不事先了解清楚塞外草原的形势?他早从沙子口中得知雄霸草原的四股势力,老百姓们称呼他们为“草原四霸”。
有一则流传甚广的顺口溜,很能反应这些马贼在草原上的分量,是这样说的:“金莲花上白将军,红刀头下黑霸王。”
四股势力中,黑霸王最弱,便是刚被李承训收服的大青山马贼乌满天一伙,因其心狠手辣,便被冠名以黑霸王。
其次便是这“红刀头”,这是一只完全由突厥人构成的马贼队伍,而其中又以被大唐打散的突厥散兵为主。这些人极其凶残,经常烧杀抢掠,血洗村庄,老百姓便以“刀头见血日日红”来比喻其残忍嗜杀,因此呼之为“红刀头”。
果然,李承训见这些人在距离万马堡一箭之地停了下来,为了缩小目标,他立即翻身下马,趴伏于地,而那乌骓马却未做停留,转头向万马堡旁的万马庄疾驰而去。
由于距离太远,他听不清那为首的马贼头目说了些什么,只见这二十个马贼立即分散开来,把城堡围了一圈。很明显,这些人是“红刀头”的先头部队,来此探查情况的。
此时,正在城墙上值守的无忧已看到这个情况,命令手下立即搭弓瞄准,但这也只是个摆设。突厥人所在的位置,刚好是箭矢的射程之外,也只有无忧或者沙子这样臂力超常的人,才有可能射得到,射得准。
“下面的是什么人?”喊话的是沙子,他手上的强弓拉满,正对准那趾高气昂的突厥头目。
“我们是突厥帮的,大当家就在后面,特来拜会你们的头领。”这突厥头目说的是中原话,而且并无生涩之感。
“是红刀头的人,怎么办?”沙子转头看向无忧。
“看这些人的架势,定无好心,”无忧眉头紧锁,“这里有我便好,你立刻去通知三娘,四娘她们转移进秘道里。”
这是李承训走前安顿好的,史三爷被困在出口秘道中,非是由沙子等臂力超强的人,依次搬开遮挡在洞口的数块大石,他根本就出不来。
所以,一旦城堡遭袭,受伤的红娘,阿大,和那些没有战斗力的娘子军,便可以当先退入地道,甚至无忧等人,在苦力不支的情况下,也可以退守进来,都进入另一条通往仓库的秘道。
见沙子领命而去,无忧的目光开始在城下逡巡,当她目光扫视到距此不远的万马庄时,突然眼神一亮,“哥哥!”
她看到那里面有一匹四蹄泛白的乌黑骏马,正是踢云乌骓马大黑,难道哥哥回来了?可她并未看到李承训的身影,不由得又是心中一紧,“这马儿识途人未归,怎能叫人不担心?”
城堡下的马贼不敢靠近,担心城墙上突施暗箭,只是远远的与城上问话,然而无忧此刻一心挂念这李承训,也懒得再搭理他们,只是目光不停的草原上扫视,寻找哥哥的身影。
“咦?那是什么?”无忧看到远处草地上有一条粗大的蛇在蜿蜒前行,及至越来越近,她才越发看得清楚,那哪里是蛇?分明是百兽拳蛇式,在地上舞动。
她心中激动不已,因为这世界上只有她和哥哥会用百兽拳,那不是李承训又是谁?
方圆一里的地的圆形万马堡,不可为不大,至少对于分散开围城的二十人来说,他们很难相互看得见对方。
李承训见因地制宜,认为这是一个机会,打算趁机制伏这些人,而不是盲目地杀掉他们,他要做一个不一样的马贼。
马贼们都是面对着城堡,与其说他们在与无忧对话,倒不如说他们在贪婪地欣赏着无忧的美貌,那大胆的马贼甚至还在出言挑逗。
李承训展开蛇式游走,很快便抹到了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个马贼身后,出其不意的突然跃起,一掌击打在对方的后脖颈处。
那马贼应声而倒,李承训飞速的把他的衣服剥了下来,穿到了自己身上,然后又翻身上马,以顺时针的顺序向下一个马贼处奔袭而去。
再接连打晕了三个马贼后,他开始奔向那个突厥马贼的小头目。
那头目看见李承训快马奔来,还以为是自己的部下向他来汇报事情,因此未作丝毫防范。
直到李承训快马欺到身前,腾空跃起时,这头目才醒悟过来,忙把刀一横,企图斩断他的腰身。可这哪里有用?他只觉眼前一花,便失去了李承训的踪影,随即感到肋下一痛,便失去了知觉。
如此这般,李承训轻易地制服了这二十个突厥马贼,而无忧也已派人出来接应,把这些人全都运送到了堡里,关押在一处房间里。
李承训得见无忧,却是无暇与她叙旧,边走边道:“他们先谴小队已到,相信大队人马转瞬及至,立即传令集合,准备撤离。”
李承训边走边发布命令,边向秘道走去。
原本他要把里面的马贼饿上三天,同时也待大局已定,再整顿收编他们,看来现在是没有这个时间了。
无忧得命之后风风火火去了。她在窦红娘受伤后,便开始学习如何带兵行令。无忧聪敏好学,虽学了不到一日,却也多少摸出一些门道,在沙子的辅佐下,令行禁止倒也痛快。
但她相比于李承训和窦红娘还欠缺很多东西,比如对战场形式的把握,对计谋策略的运用,甚至对手下兵将的威德等等,但她现在做一个冲锋陷阵的先锋,去执行命令当是绰绰有余。
李承训见无忧走后,却是迈步向秘道走去,但他没有去会见已在秘道中藏身的公主等人,而是直奔秘道出口通路被堵的封石处。
“红娘?”他没想到窦红娘正坐在封石旁,连忙过去搀扶她,“你腿伤未好,怎地不去休息?
“不妨事,我猜你定然头疼这封石后面的马贼,便过来看看,想想注意。”说着,她摇了摇头,“却是想不到好计策。”
李承训心中一阵感动,看来在这战场之上,还是红娘能替自己分忧啊,“不打紧,把他们全都放了便是。”
“什么?全放了?包括史老三?”窦红娘满脸惊讶。
李承训点点头,“不能因小失大,杀了史老三而吓走了其他人,咱们还是得收拢这些马贼。”
窦红娘似有所悟,默默点头。
“大将军,不好了,”黑铁塔从外面钻入秘道,那黑脸险些变成了惨白色,声音都有些走了样,“有突厥大军来袭!”
“红娘,这里交给你了,我去拖住他们。”李承训用力握了握她的手,便抽身向秘道外走去。
“老爷,注意安全!“窦红娘知道此刻时间紧迫,多说无益。
“老爷!”三声呼呼参差不齐的在李承训背后响起,他回头正见无忧、雪儿和公主从里面走来。
李承训迎上去拉住无忧的手“丫头,一定和悟空保护好公主和雪儿,一切听红娘安排!”交代过后,他又拉住汝南公主和夏雪儿的手,“一切小心,咱们大青山再相聚!”
“放心去吧,不用惦记我们!”汝南公主朱唇轻启,道不尽的关切,汇集了这几个字。
夏雪儿倒是洒脱,“老爷,放心去吧!”
“哥哥!”无忧上前一步,又拉住他的胳膊,本想说与他同去,可见其皱眉微蹙的样子,心知自己的责任在守护公主、雪儿和受伤的红娘等人,这话到嘴边,又让她硬生生地吞咽了回去,“你保重!”
“大将军,还是让我们留下吧!”沙子从秘道外把堡内的五十几个兄弟带了进来,众人都挤在这还算阔达的秘道大厅中,仍然略显拥挤。
“不用,你们一定护送几位夫人去大青山,找王苑!”说完,李承训又在众人面上扫视一遍,这才疾步奔出秘道,而后回手启动暗门按钮,关闭了秘道闸门。
李承训来到中央广场,捆抱了一堆羽箭,脚踏“豹形”,飞速跑到城墙之上,他抬眼向远处望去,见却是铺天盖地的人马如蝗虫一把向这边涌来,他粗略的估算了一下,怕是得有五百人呢左右。
见还有时间,他又立即翻身回到中央广场,再次抱起一堆箭羽,他这次没有把它们送上城墙,而是零散布置到附近商铺屋顶。
他刚准备就绪,便听得城外人声鼎沸,战马嘶鸣,那轰隆隆的马蹄踏地之声,覆盖了他的整个世界,他知道,突厥人已经把城堡围了起来。
第四十七章 箭在弦上
李承训单臂弯弓,只手搭箭,疾步走上城墙,探出身子向外瞧去,见这些人似乎并没有严明的号令,与整肃的队形,很显然是“红刀头”马贼,而不是突厥大军.
面对突厥大军,他临危不乱,开口喊道:“你们为何困我城堡?”他有意拖延时间,以掩护无忧等人撤离。
一个中原摸样的人提马出列,很明显,他是个翻译,“上面的人听着,这座城堡归我们突厥马帮了,这位是我们的那曼特勒,识相的赶紧束手就擒。”
李承训顺他手指的方向,见到一个横刀立马的突厥大汉,此人长发卷曲,虬髯茂密,手拿一柄长杆战斧,好不威武!其实,即便这翻译不说,他也看得出这大汉是首领。
“那曼特勒,此处已无暗影堡,我这堡垒叫做万马堡,难道你要强取豪夺吗?”李承训针锋相对,毫不示弱,他要拖延时间。
他穿越前是历史学教授,当然知道“特勒”二字在突厥语中,是一种类似将军的职位,并非人名的一部分,因此这人应该是一位叫做那曼的将军。
突厥马帮其实都是被大唐剿灭的东突厥的残余势力,他们相互聚集起来,由于担心招致大唐军队的再次围剿,不敢再扯出可汗的名号,反不如做个马贼,倒可以在草原立足生存,所以他们内部虽以特勒相称,但已无军队之实。
那中原人把他的话转译之后,便见那曼特勒叽里咕噜说了一堆不知什么话,而后便纵声大笑起来。
李承训虽然过目不忘,连动物之语都可以学习掌握,可他没有接触过突厥语言,自然是听不懂,心中便捉摸着有空一定好好学学突厥语言。在草原上不会说突厥话,会很危险的。
那汉人翻译高声叫道,“我们头领知道你叫杨有道,也是强占了这座堡垒,若你现在把它让出来,可以饶你一命,如若不然,定当血洗屠城。”
“你是汉人,怎么做突厥人的走狗?”李承训也不恼怒,没话找话道。
“你!”那翻译面色涨红,其时依附突厥的唐人比比皆是,这根本不算什么事儿,但当着这许多突厥武士,令这翻译感觉很没面子,“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翻译随即不知与那曼特勒说了什么,只见那首领哇呀一声怪叫,而后手臂一指,示意攻城,显然这翻译不知胡说了些什么,惹得这首领大怒。
李承训见自己一句话不甚,导致突厥人攻城,不禁摇头苦笑,“看来这‘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的古训还真是至理名言呀!”
他迅速从背后箭壶中抽出四只箭羽,搭在弓弦之上,对准那曼特勒,手上一松,“嗡”的一声,那离弦之箭呼啸而去。
那曼特勒大吃一惊,没想到对方居然四箭连发,他在草原也算是英雄人物,可也没有这般武功,连忙侧身躲避。
“当!当!噗!”
他伏身躲过一只箭羽,又挥动巨斧拨打开两只箭羽,却仍有一只羽箭从他脖颈处擦过,带走一抹血痕。
虽然仅是擦破了一点儿皮肉,但却彻底激怒了这头饿狼,“给我杀!”那曼特勒怒吼连连,这次喊的竟是汉话,似乎在向城墙上的李承训示威。
看来能在草原立足的强者,都是不是易与之辈。李承训本想并射四箭结果了那曼特勒,使得敌人群龙无首,不战自溃,至少也可以削减对方的战斗力,但现在看来,只能是尽量拖住敌人,给无忧他们撤退争取尽可能多的时间。
在那曼特勒的爆喝之下,至少三百骑马贼翻身下马,有的手持盾牌,有的手拿弓箭,有的数人抬着云梯,胡乱叫喊着向城下重来。
李承训每次都从后背的箭壶中抽出四只箭羽,并以极快的速度弯弓射箭,立时便能看到箭羽所到之处,有马贼瞬间跌倒。无奈马贼数目太多,而且很多有盾牌的人顶在前面,令他的杀伤力大打折扣。
转瞬间,突厥马贼便攻到城下。突厥人不似乌满天那么多心眼,也没有那么多能用飞爪部下,他们攻城用的是传统攻城器械“云梯”,这还是在汉人军师的指点下,临时从远处林子中伐木现做的。
云梯共有十架,分散在圆形城堡的一个切面,也不知那曼特勒许诺了他们什么赏赐,那些突厥兵士争先恐后的向上攀爬。
与此同时,城下有上百名突厥马贼,为了掩护攻城的同伴,同时向城上开弓放箭,虽然他们的准头和力量各自不同,但纷乱射来,也压制得李承训在垛口处无法露头。
李承训不得不远避开马贼攻城的这个截面,躲在不远处的垛口旁,向那些爬上城墙的马贼开弓放箭。
他忽而手拎一只羽箭,忽而手拎三只羽箭,这完全取决于他射击时城墙口上涌上来的人数,几乎是每击必中。奈何这些突厥人凶悍无匹,完全不顾生死,即便前面的同伴被射杀倒下,他们也没有一丝退缩。
李承训已射杀了不下三十人,可城墙上的马贼越来越多,这些人或者举刀向他冲锋,或者伏地偷放冷箭。
他以蛇式扭转身形,轻巧的躲避对方激射而来的箭羽,同时在辗转腾挪年箭发连珠,频频射杀贼人,可眼看是贼人越来越多,他毕竟身单影只,双拳不敌四手,只能且战且退,渐渐被逼迫下城墙。
城墙彻底被“红刀头”马贼占据,那曼特勒的身影也出现在城墙上,正在铺排属下在城墙上布防,同时命令他们下去搜捕,但他心中却不禁奇怪起来,“为何始终只有李承训一人在抵抗,其他人呢?”
“战斗才刚刚开始!”,李承训此时正躲在距离城墙有一箭之地的商铺楼顶,那里有他事先存放的百余只羽箭,此刻他手搭箭羽,已锁定住那突厥马贼的首领那曼特勒。
按说这个距离,寻常人根本射不到那里,但李承训可以,他有千金之力,又有一张从乌流水仓库里搜刮出来的强弓。这张弓名叫霸王弓,弓弦为熊劲所制,寻常人等根本拉不开弓弦,但他使来却是趁手。
那曼特勒现在已如惊弓之鸟,总是躲藏在众人身后,想要瞄准他并非易事,李承训手心已泌出汗珠,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他不再等待,弓弦之上的四只箭羽应声而出,风驰电掣,射向那曼特勒身边的护卫,而后,他迅速搭上第二波四只羽箭,在第一波羽箭到达目的地之前,再次射杀出去。
突厥马贼应声倒下一片,顿时破开了那曼特勒的防守阵型,吓得他立即趴伏在地上,嘴里滋哇乱叫。
那些“红刀头”们哗啦啦卧倒一片,随即便有羽箭向李承训藏身之地激射而来,混乱之际,更有十数个马贼竟然抓起自己同伴的尸体以为阻挡,向他围拢而来。
李承训躲过几只箭羽,冷笑连连,“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中原武功的手段。”他把长弓拉满,他这次只用了一只羽箭。
“嗖!”那箭离弦激射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残影,直接穿透了一具尸体,好似毒蛇一般,又死死咬在躲藏在马贼尸后那人的咽喉上。
箭发连珠,接连十余箭射出,又射杀了数人,这次可把突厥马贼们吓得不轻,全都伏在地上不敢妄动。
难怪李承训冷笑,他现在有强弓在手,可惜没有特质的羽箭,否则别说是穿透尸体,就连那藤甲盾牌也阻挡不住他的箭锋。
由于角度和距离的关系,他无法射杀趴伏在地上的马贼,望着数百名马贼黑压压的伏倒一片,他不仅没有恐惧之感,反而有一种舍我其谁的豪气,“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最好能再拖个把时辰,那时无忧他们或许快到大青山了!”
那曼特勒眼见数十手下被杀,心中怒不可遏,无比后悔没带突厥帮中的高手来助阵,可他毕竟久经沙场,知道狭路相逢勇者胜的道理,终于下了一道扭转全局的命令,“全力出击”。
不得不承认,他比乌满天强,知道仗势欺人,以多取胜,这便是军旅将军与江湖贼首的区别。
剩下的四百余名突厥马贼,得命之后同时挺身而出,手举着各式兵器向李承训藏身之地蜂拥而来。
李承训一见,心里乐了,“这马贼倒比乌满天强,知道群起而攻之。”他可不傻,宁远少杀几人,也不会等待被他们围住,他一手兜起地上还剩下的十几只箭羽,立即抽身隐遁。
众突厥马贼奔到近前,哪里还有李承训的踪影,就在他们四处张望之机,又有数只羽箭射来,,几名马贼应声而倒。
“他在那里!”众马贼混乱过后,有人发现了李承训藏身之处,再次掩杀过去,可依然无济于事,待到近前,又是不见了他的踪影。
此时,李承训手中的箭羽已然不多,自然不肯再大量发射,他想以街路为屏障,与他们展开游击战术。
可是堡内道路简单,仅是中央广场一圈商铺,其余地方都是低矮平房,再就是大量空地,他根本无处躲藏。
在徒手斩杀了发现他踪影的三名马贼后,他脱下了其中一人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而后又披散了头发,使得自己更像一个突厥人。
他已经在此牵制马贼差不多一个时辰,现在该是他离去的时候了,不过他不能走城墙,那里已被突厥马贼占领,难保其间不会有神射手在内,还是走密道稳妥。
最在所有的突厥马贼在城内叫嚣着,搜寻突然消失了的李承训的时候,他则悄悄地回到乌满天的房间,打开了那床下的密道,贴身钻了进去,而后回手触动开关,关闭了密道。
大约爬行了十几米远,李承训面前豁然开朗,他已然到了地下密室的中央大厅里,两条道路在远端墙壁上赫然入目,一条道路是通往存储宝物的各个房间的,一条道路是通往出口的狭窄甬道。
他已嘱咐无忧等人把钱财宝物携带在身上,自是不会再去藏宝室,而是直奔出口秘道。出口秘道原本被沙子用数块大石封堵起来,现在那些大石已被移开到一旁。
他低头进入秘道,一边躬身急行,心中却是不免担心起来,“以红娘和无忧的能力,应可以搞定地道内的史老三。”
他倒不是担心已被困两日的史老三和他的手下马贼能掀起什么风lang来,而是担心那个黑铁塔,靠得住吗?
他在地洞中以蛇形身法行进,丝毫不以洞内空间狭窄为制肘,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他感觉快到出口的时候,却摸到了一团柔软秘道内漆黑一片,他只有靠触摸来感知存在,一阵摸索过后,他很确定这些柔软之物是人的尸体,而且不只是一具尸体。
第四十八章 金莲花
为了隐蔽的需要,地道出口处建造得甚至比秘道本身还要狭窄,因此别说是一堆尸体,哪怕是一具尸体也完全可以把洞口封死。
李承训心头一紧,昨日沙子在秘道入口处斩杀了不少马贼,可那些尸首早已收拾干净,如何会又多出这么多尸体挡在出口处?
不及细想,他变换百兽拳鼠式,尽量把自己的身体贴着洞壁放平,而后把封堵在洞口的尸体,一具具的从身下转运到密道里。
在狭窄的空间内完成这个工作,对于普通人来说是根本不可能的,但李承训有百兽拳和天生巨力,这些高难度动作,虽会花费很大力气,却是根本难不倒他。
他每运送一具尸体,便用心感知这人手上的肌肤,是粗糙还是细腻。那些马贼们日晒雨林,舞刀弄枪,自然手指粗糙,而他的诸位夫人都是细皮嫩肉,他凭借自己敏锐的感知,自然一触便知。
随着最后一具尸体的移开,他心中的大石始才落地,“看来,这些马贼当是史三爷的死党,被无忧他们斩杀的,很有可能是在地面上被斩杀,后又投入到秘道中已掩藏痕迹。”
清除了尸体,秘道出口机关露了出来,但这机关早已被无忧破坏失效,取而代之的是两块大石镇压在洞口。
一块石头与洞口一般大小,投入期间,而在无忧离开的时候,又再上面加盖了另一块大石,这样即便是如沙子一般的大力士,也是万难顶开两块大石的,这完全是为了封堵史老三的出路。
就在今日上午,李承训从大青山回来路过这里的时候,掀开了最上面的那块大石头,这也是他和无忧等人商量好的,以便于一旦情况危急,众人可以从这里逃生。
没有了最大一方巨石镇压,仅仅是封堵住洞口的石头,有沙子这般的力士,辅以撬棍,把其从内而外的顶出,并不困难。
但他并不担心移开巨石后,史老三会逃脱。因为那史老三已经被封闭了两日,一定是尝试了无数次去顶开这块石头,都没有成功,此刻怕是已经万念俱灰,自然不会再去做这种无谓的尝试。
况且他们被困了两日,且不说干粮够不够吃,单是里面闷热的环境也会令他们大量失水,从而导致身体虚弱,即便有沙子般的大力士,怕也顶不动那石头了。
见这方封堵大石依然在这里,也在李承训的意料之中,定是无忧等人走后,为掩饰痕迹所为,但他有些担心这封石之上是否还有大石?那样的话,他纵是神力,也无法扭转乾坤,便只能藏伏在秘道里,等待占领堡垒的突厥人不备,再从原路返回去逃走。
他看到了那根撬棍,但他并未打算用它,因为他的力气比沙子要大了数倍,只见他双手插到石下,猛一用力,那石头便被抬里地面,“还好,上面没有石头。”
李承训心里暗自庆幸,想是红娘和无忧考虑他可能会需要这条通路,便宁可留了下来,而未完全封死。
秘道出口在一堆规模不小的乱石堆里,距离堡垒有一里多地,与堡垒和圈养马匹的万马庄呈犄角之势。
抵开大石,一丝光亮透了过来,短暂的适应过后,李承训挺身出了秘道。
突厥马帮攻陷万马堡,这万马庄自然也被其占领,那里有十来个马贼在看守着,互相谈论着今日大战,仍自心有余悸。
突然,一声吗鸣,惊得几人腾地站起身来,“什么人?”
哪里有人?是庄子里有匹浑身漆黑四蹄如雪的骏马突然发狂,奋蹄跃过栅栏疾驰而去。
“快,快拦住他,这是匹好马!”一名守卫当先反应过来,可那马太快了,哪里来得及阻拦?只能眼睁睁地望着它去了。
踢云乌骓马,日行千里,它识得李承训那特有的啸声,是听闻主人召唤,才从万马庄群马之中脱颖而出。它好似一抹黑烟,在碧绿的草原上刮过,片刻之后,便飞奔到秘道出口的乱石旁。
“好兄弟!”李承训已与乌骓马养成默契,根本不用它减速,见它疾驰到自己跟前,算好了落点,便用力一跃,正好落在那马背中央。他也无需缰绳,只把自己的身子伏低,自由它带着自己奔跑便是。
李承训当年行走江湖的时候,无牵无挂,做事总是心无旁骛,全心投入,但是现在他已做不到这样,总是会时不时地想起无忧、红娘、特别是不会武功的汝南公主和夏雪儿,担心她们遇到危险,受到伤害。
就比如说现在,他策马疾驰,心中却越发的焦躁不安,这会令他失去冷静,会影响他的判断力,再这样分心下去,他会很危险,“如何才能妥为安顿她们呢?”
他一边策马狂奔一边心中谋划着未来,不知不觉便已行程过半,模糊可以看见远处郁郁葱葱的大青山了,但他却不得不收马驻足,因为他被五个人拦住了去路。
“这条路封了,请绕道。”一位中年男子当道而立,双脚不丁不八地站着,其余四人明显以他为大,都站在他身侧。
李承训注意到这几人都是一身青衣,胸口处绣着一朵盛开的雪莲花。美丽的雪莲花生长在天山孤崖,它本应是洁白无暇的,但在这里它却是金黄色的。
因为耶律家太过富有了,所以这雪莲花成了金色,并成为了耶律家的标志,这些人正是耶律家的武士。
“金莲花上白将军,红刀头下黑霸王。”
歌谣中的金莲花,指代的正是北商耶律家。
草原四大霸主并非都是马贼,北商耶律家便是做正当生意的商人,只不过,若要在塞外经营,必须要以强大武力做后盾。
所以,他们对外招贤纳士,对内全力培养自家子弟,甚至在大唐和突厥的朝廷内,都安插有子弟以为周全。
数十年的经营下来,耶律家终于在塞外日渐强大,能够雄霸一方,特别是近年来一直在努力向南扩展,不可避免的与南商洛阳夏家针锋相对起来。
北商耶律家以其雄厚的财力,强霸的武力,以及商人般圆滑的处事方式,使得草原上的各方势力都会给他几分薄面,就算是“黑霸王”和“红刀头”,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挑战耶律家的权威,除非是他们笃定能不留一个活口的时候,才会动手。
李承训举目四望,见这阔达的草原上,每相隔数里地,便有五个耶律家的人在看守,好似草原被隔开了一条青线。
“好个金莲花!”他一看这架势,已然心中明了,暗赞金莲花的确比红刀头高明。北商耶律家定是早就探到红刀头去抢占万马堡,他们便趁机来取大青山。这大青山上的财富,可不是一个区区万马堡可以比的。
李承训并不想得罪耶律家的人,但他阻拦在通往大青山的毕竟之路上,他还是必须要过去的,他已打算把大青山作为根本,绝对不能把这块肥肉让给耶律家的。
“这路是你们耶律家的吗?”李承训不想得罪,也得得罪了。
“呵,知道我们是耶律家的,那好说。”那中年人笑笑,而后平静地道:“越界者格杀勿论。”
李承训眉头一皱,看来这耶律家当真是在此横行惯了,居然如此毫无顾忌。他现在担心无忧等人安危,心中焦急万分,远不似表面看起来这般平静。
“既然此,那得罪了。”他双腿一夹马腹,踢云乌骓马蹭的一下从那五人身旁蹿了过去,待他们发觉,已然迟了。
古代远行全靠马匹,这好马便似现代的跑车,启动速度比寻常马匹快得多,这也是几人始料未及的。
李承训并不想得罪耶律家,因此虽然纵马闯关,却并未动手伤命,但这些都是建立在无忧等人毫发无损的基础上的。
“快,追上他,”那五人急速上马,同声吆喝着,给分布在草原其他方位的同伙示警。
转瞬间,四处各有十数骑人马尾随李承训而去,但他们的马匹与李承训的乌骓马相去太远,眼见李承训已爬上了草坡,他们还未追到半程。
刚翻过一个草坡后,李承训便惊讶的发现有十多个大毡包,挡住了去路,并且隐隐听得有喧闹的人声从里间传来,可由于毡包的遮挡,使他看不清里面的状况。
“这些人必是耶律家安排在此的屏障,不知他们在耍什么花样?”他倒是可以绕过这片帐篷,相信没有人能追的上他的踢云乌骓马,可他觉得既然到了这里不妨探查一番再走,不然总是不放心。
毡包外有不少青衣汉子守卫,见李承训纵马冲来,无不动容,有人单刀出鞘,有人手挽长弓,喊什么的都有。
“住手!”就在剑拔弩张之际,一位青年从那顶最大的毡包里钻出。
李承训有意放纵马匹到这青年咫尺之内,方才停住,见这人文弱书生摸样,却能够临危不乱,泰然自若,不禁心头一赞。
“好骏马,好骑术!”那青年面带微笑,出言赞道。
“这位兄台过奖了,”李承训在马上微一抱拳,仔细打量这人,见他与自己年龄相仿,相貌俊雅,春红齿白,七分文弱气中还带着三分英气,可他越看越觉得这人似曾相识,好像之前在哪里见过。
“阁下可是万马帮帮助杨有道吗?”这青年含笑问道。
李承训听这陌生人直接道出自己的来历,悚然一惊,还未反过劲来,便见这人身后的毡包中,门帘一挑,竟走出两个人来。
“老爷!”里面出来的人竟然是无忧和夏雪儿,二人惊喜交加,那夏雪儿一抹泪珠竟掉了下来。虽然他们分离不到一日,但这种生离死别乍相逢的感觉,却是已经强烈到无法遮掩的地步。
“无忧,雪儿,你们怎么在这里?”李承训也是欣喜异常,连忙翻身下马,向她们迎去。
“吱吱!”此时一声猴叫,红毛猴子悟空突然从二人身后钻出,直扑李承训。
“哈哈,悟空。”他立刻张开双臂,去抱那猴子,谁知这调皮的猴子,竟顺着他的肩头,翻身站到了他的肩膀上。
“大将军”沙子和黑铁塔此时也从帐篷中钻出,激动喜悦之情难以遮掩。
“沙子,铁塔,还好?”李承训上前一步握住二人的手,随后便见阿大扶着窦红娘出来,忙又上前扶住她,“红娘,你受苦了!”此刻,他见众人都在,总算放下心来。
那青年向前几步超过李承训,来到毡包门口,微一侧身,打了个请的手势,说道:“杨帮主,不如咱们里面说话。”
李承训方才情急失态,顿觉尴尬,连忙对这青年抱拳施礼道:“还未请教兄台名号!”他注意到这青年白衣的袖口绣着一朵金色莲花,果然是耶律家的,恐怕级别不小。
那青年笑道:“在下耶律风!”
“那就叨扰耶律兄了!”李承训连忙与他谦让,最后还是耶律风当先进入帐篷之内,余人鱼贯而入。
第四十九章 敖包相会
此时暮色渐浓,众人回到那顶最大的敖包之内,自有人过来掌上一盏油灯,李承训无所顾忌坐在四女之间,悟空则坐在四女之后,他见几人除了一身的疲惫,气色尚好,终于放下心来.
“多谢耶律兄照拂小弟的家人。”虽然席地而坐,他还是拱手一礼,以为感谢。
“杨兄客气了,只是在下的这片苦心,几位夫人并不理解。”耶律风摇头苦笑。
李承训了解他这四个媳妇,都不是那小肚鸡肠,忘恩负义之人,分明是这耶律风话里有话,不禁把目光投向红娘。
窦红娘冷言道:“老爷,耶律先生所谓的保护,便是软禁我们,说不想在他们收服大青山马贼的时候,误伤到我们。”
闻言,李承训便知自己所料不差,这耶律风果然是来染指大青山的,定是在半途碰到了无忧等人,索性便软禁了她们,看来这里有足够压服她们的高手隐藏。
“耶律兄,”李承训心思电转,“这大青山上的人已臣服与我,你这样做难道不怕天下人取笑吗?”
耶律风一脸茫然无辜的表情,“杨兄这么说怕是有失厚道了,虽说你杀了乌满天,可这大青山它也未必姓杨,天下逐鹿有能者居之。”
这摆明了是耶律家仗着自己的势利要以大欺小,可李承训还真不能说什么,“胜者为王,弱肉强食”是草原生存法则,他必须要遵守,这便是世道。
“以耶律家的势利,掌握大青山是锦上添花,失去大青山也无所谓,但对于我们这些草原lang子来说,却是命之根本,若是耶律家肯行此方便,杨有道一定铭记在心。”
但凡稍有些头脑的人,都不会选择得这塞外首屈一指的豪强势利,罪北商耶律家。因此,李承训不得不按捺住心中怒火,保持面上的平静道。
北商耶律家经营北地数十年,根基深厚,势力极大,其触角延伸近至大唐州府,远至大漠皇庭,无有触及不到的地方,绝对没有其他任何一个组织可以做到如此声势。
难能可贵的是,在塞外如此强势的组织,在百姓中却从不仗势欺人,相反却是常常修桥铺路,赠医施药,口碑堪比当地官府,是出了名的大善人,很得民心。
这样一种亦黑亦白的势力,是最难对付的,而最好的方式,便是不做他们的敌人。
而从目前草原的形势来看,李承训刚刚压服黑霸王的手下,立足未稳,又得罪了“红刀头”突厥马贼,若是再得罪金莲花北商耶律家,怕是草原上真无立锥之地了。
所以,李承训没有一点儿底气可以硬得起来,他只能低三下四。
而耶律风对此却浑不在意,依旧谈笑风生,似乎这种场面他见得多了,没有他耶律家压服不了的人和事。
“我耶律家也不是那不通情理之人,知道你们远道而来,急需一块立足之地,可这大青山并非你们能掌控的,不说草原上的绿林势利,单是大唐的剿匪和突厥人的犯边,你们便承受不起。”
很明显,对方在暗示自己根本没有本事能守得住这个山头,虽然语气之中听不出鄙夷之意,但结论很直白。
李承训知道他说的有些道理,因此他并不生气,反而笑道:“听耶律兄的意思,似乎已经为杨某想好了出路?”
耶律风同样笑道:“杨兄好福气,四位夫人如花美眷,何必让她们在草莽受苦?不如你们与我回幽州,在商会内任合适的职位,我可以保证给你足够你供养一家人的薪俸,如何?”
李承训没有立时作答,似乎是在思考,但他心里想的却全然不是耶律风口中所说之事,他在思量:无忧和红娘端庄勇武,公主和雪儿貌美异常,而耶律风始终视若等闲,由此看得出此人绝对具有大格局,是办大事的人。可既是如此英雄人物,如何会看不出自己携四美逐鹿草原,必有其因由呢?又怎肯与他回幽州?
“不好,”他前后一琢磨,随即明白:这耶律风先是拦住无忧等人,后又稳住自己,明知自己必不会听其所劝,却仍然在这里极力劝说。定是他已从无忧身边的马贼口中探听到一些关于自己的虚实,但还摸不清自己的底细,因此便用上了拖延战术,一面尽可能多的探听自己的底细,而另一方面必然已派人去大青山上压服那些残余马贼。
眼下大青山上马贼,等于是死了亲娘,又刚认了后娘的孩子,但是他跟后娘还未建立深厚的感情,很有可能随时被人花言巧语的拐走。
想明白此节,李承训觉得一味的退让怕是不行了,这才回话道:“咱们就喜欢草原,便要在这里扎根,恐怕要辜负耶律兄的美意了,”说完他站了起来,无忧,沙子等人也都站了起来,“多谢耶律兄盛情款待,杨某这便告辞了。”
耶律风眉头微蹙,却是没有起身,“杨兄要去哪里?”
“大青山。”李承训此刻若是示弱,大青山肯定就没了,或许大青山现在已经没了,但他必须要做这最后的努力。
耶律风双手支撑膝盖,直立起身子,站了起来,“杨兄不听劝,那咱们只能是敌非友了。”
“不敢,谁不知道塞北耶律家的手段?但大青山事关兄弟身家性命,不敢轻言放弃,”李承训仍是毕恭毕敬,没有一丝居傲,毕竟实力面前不得不低调。
“不满杨兄,这次咱们耶律家来了二百人,个个是武功好手,更有三名绝对的一流高手,这大青山,势在必得。”耶律风依旧在努力劝说,他似乎有必胜的手段,却又不愿对李承训动手。
李承训心中明了,不说那些耶律家隐藏的高手,单说眼前这位耶律风,他便看不出其武功深浅,说明这人的功夫在己之上。
就在二人剑拔弩张,势成僵局之时,从毡包外钻进来一个武士,跑到耶律风身前,附耳低声说了几句,那人说话声音极小,却难逃李承训的耳朵,这也是他百兽拳的**之一。
自然界百兽中,如狼,如狗,如鼠等等许多动物都是听力非常,当然,他们的耳朵构造优势是主因,而李承训一双人耳是无法改变的现实,但他却通过细心的观察,发现通过瞬间改变耳朵的形状,辅以借助气流的方向感知声音,可以使得他的听力范围大大扩展。
百兽之拳,取自百兽,可谓博大精神,唯独欠缺现在没有内功为辅。
李承训听那人说的是,他们派去的说客铩羽而归,没有得到一点儿有价值的东西,问要不要派高手剿灭山寨。
得知山寨尚未被耶律家强占,他多少松了一口气,同时敏锐地感觉到,这或许是一个机会,便开口道:“耶律兄,我非常欣赏您的为人,也十分敬重您,不如这样,咱们一起到大青山上坐坐,看看这伙马贼愿意归顺谁?若是他们肯归顺您,我立即离开,所为强扭的瓜不甜。若是他们肯归顺我,那我便留在山上,恭候耶律兄来夺山如何?”
他必须要设法先回到山上,好全力布置,依据山势地形以为一搏,因此话语之中,软中带硬。
“哈哈哈!”耶律风纵声狂笑,眸中精光闪动,逼视者李承训道:“有意思,有意思,那我倒真要看看,大青山上的这些残兵,凭什么抗拒我耶律家的笼络?又凭什么抗拒我耶律家的武力?”
见耶律风好歹算是同意了自己的方案,李承训并未感到一丝一毫的轻松,因为他知道,他仅仅是取得了上山的机会,至于上山之后会发生什么,他根本就拿不准。
首先,山上的王苑会不会临阵变节?即便王苑可以死心塌地的跟着他,那他又是否能掌控得了其他的马贼去留?
其次,即便在王苑的率领下,大青山的马贼都表示愿意随他闯荡,那他又凭什么对抗耶律风的进攻?耶律家的武士个个训练有素,而大青山上的马贼却是一盘散沙的哀兵。
李承训想得头痛,便不再多想,一切到得山上随即应变便好,“耶律兄,咱们若带手下上山,恐为不妥,不如你带几个随从,我带着夫人同行,如何?”
他这也是没有办法,若是他说要带队伍上山,必定会引起耶律风的警觉,很可能连他自己回到山上的机会都不会有了。
耶律风迟疑一下,点头许可,他可不想让人觉得自己有拘押一堆女人为质的嫌疑,而且他确信这些人即便到得山上,也左右不了局面。
这样,耶律风带了四个随从,李承训注意到他们是胸前绣的是四朵金莲花。
李承训带着无忧,红娘,公主,雪儿,悟空,阿大上山,只得把沙子,黑铁塔,还有阿卡莎留下,嘱咐他们安心静候,且不可与耶律家的人起冲突。
他甚至偷偷的秘密嘱咐沙子,万一自己与耶律风在山上起了冲突,不幸被耶律风打败,要他不要替自己出头,一定要带着众位兄弟投靠耶律家,因为生命是最可贵的。
沙子当然不肯,可见李承训无比坚定地坚持,心中剩下的只是一片热血和感动了。
耶律风只带了三个人随性,但李承训注意到这三个人都是袖口上绣着三朵莲花的人。
第五十章 明争暗斗
夜色铺满天际,这一行人各怀心事,一路上没人说话,片刻之后便到了大青山山脚.
守山的马贼认得李承训,自然不敢阻拦,立即当先引路,同时另外有人飞速进山禀告王苑。
耶律风并不知道李承训早就斩杀了二当家刘豹,压服了山上一众马贼,他见众马贼看待李承训的神色都是毕恭毕敬,好似迎接寨主一般,不由得心头纳闷,却也没有立时发问,打算再观察观察。
王苑一直在布置防守事宜,听说李承训回山后,忙从聚义厅出来,向山下迎去。
“王苑参见大将军,”他一身儒生打扮,见到李承训的一刹那,忙抱拳躬身行礼。
此刻,站在李承训身旁的耶律风,脸色阴沉的似要滴出水来。他看到这一路上所有人都对李承训礼敬有加,心中不解,立时警觉起来,“你们二当家刘豹呢?”他忍不住发问道。
王苑扫了他一眼,自然看到了他袖口处的金莲花,知道其是耶律家的人,忙回道:“刘豹作恶多端,已被杨将军正法,现在大青山上是杨将军说了算。”他口中的杨将军,自然便是化名杨有道的李承训他。
耶律风听闻此言,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冷声道:“杨兄,在山下的时候,你可未说与大青山上的兄弟有这般交情啊!”
李承训连忙笑道:“耶律兄,我可是早就明言大青山上的兄弟都已臣服于我,是你不信而已。”
耶律风有一种被戏耍的感觉。的确,李承训是说过这话,可他也只是一语带过而已,并未据理力争,咬死这个事情,使得耶律风误以为那只是李承训一厢情愿的说辞而已。
其实这怪不得李承训,当他说出大青山已被自己掌控之后,见那耶律风不屑一顾的表情,便知道对方根本不会相信这件事情,也不会承认这件事情,很明显,对方也想要这大青山。
鉴于此,他心里非常清楚,若是他继续直言不讳,与耶律风辩解大青山的归属问题。那对方肯定会想个理由扣住他们,同时会立即派人攻山,因为只要大青山易主,耶律家那说怎说便怎是。
这便是李承训的聪明之处,先设法脱离对方的掌控,而后再把对方引入自己的彀中。
耶律风对家族势力非常自信,完全没料到李承训敢在他面前含混概念。按照他的设想,他与李承训这个外乡人同时到达大青山,一起招纳大青山残部,凭借塞外耶律家有口皆碑的实力,可以说收服一众见风使舵的马贼将毫无悬念,自己定然可以完胜他。
可是现在的事实恰好说明,那些都是他一厢情愿的幻想,但他实在是猜不到,李承训到底是什么时候?又是如何收服大青山的?而他安插在山上的内线又为何没有发来情报?
“耶律兄,现在大青山是我做主,你远来是客,我请你到山上坐一坐,咱们谈上一谈,若能化干戈为玉帛,岂不是更好?”李承训仍然是礼敬有加,他是真不的想得罪耶律家。
耶律风心头怒火中烧,面上却是慨然一笑,“既然杨帮主有意谈谈,那便谈谈,不过我丑化说在前头,这大青山,我耶律家也是志在必得,”
他知道生气解决不了问题,其实也由不得他生气,对方能事先搞定大青山,那说明人家棋高一着,自己眼下能做的,便是设法分化大青山马贼和这个杨有道的关系。
毕竟杨有道刚杀了大青山三位当家,大青山的旧部未必对他心服口服,自己若能找到突破口,岂不是可以兵不血刃解决问题?总好过亲自带人攻打大青山,虽然他自信可以拿得下来,可必定也会损伤不少家族武士。家族培养起来的每一个武士,都是宝贵的财富,绝对不能lang费。
“就算是你已经吃进嘴里的肉,在我耶律家的面前,也要给我吐出来。”耶律风心中暗自谋划着,跟随李承训进入到大青山主峰九峰山上的聚义厅中坐落。
此时天色已晚,李承训安排无忧、红娘、公主和夏雪儿去休息,叮嘱她们要同在一间房内,相互有个照应,并让红毛猴子在门外守夜。
这才和王苑落座在耶律风及其三位随从的对面,此时双方都是各存心思,在想着如何破局,以挫败对方的企图。
耶律风见他旁若无人地安排众人下去休息,似笑非笑地道,“把人都遣送走了,你就不怕我突然出手,杀了你?如此一来,那大青山自然便在我囊中!”
李承训也笑道:“北商耶律,在塞外虽然强横,却不是那不讲道理的马匪,最是讲个礼字,何况耶律公子豪侠仗义,谁人不知?怎会行那种偷鸡摸狗之事?”
他说的是事实,虽然南商夏家极力诋毁北商耶律家,可李承训通过这些日子在幽州的耳闻目睹,感觉这耶律家在塞北倒还真是口碑不错,但他也不能肯定这是否是耶律家故意做作出来的表象,毕竟他是亲眼见到在幽州城外七十里地处,耶律家化妆成突厥人“红刀头”马帮,屠杀了南商夏家的整个商队。
看来,这南商夏家和北商耶律家的矛盾,绝对不仅仅是普通商业利益之争,当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否则双方不会如此打动干戈。
“杨帮主果然厉害,把我耶律家的脾性摸得一清二楚,佩服佩服!”耶律风倒是真的不敢再小觎对面这人了。
“耶律兄过奖了,是耶律家名扬天下,世人皆知罢了?”李承训口里应承着,心中却清楚明白:单凭自己的几句好话,是绝对送不走这尊瘟神的。
“杨兄弟,我有一事不明,还望赐教!”
耶律风想要分化大青山上的马贼与李承训的关系,便一定要先弄清楚这李承训是如把大青山搞定的,按照他自己的推算,李承训根本没有时间来完成这一切。
“耶律兄请讲!”李承训正襟危坐,保持了足够的谦逊。
“昨日乌满天带人围困暗影堡,你们激战一日,直到深夜才收服的乌满天残部,对吗?
“不错!”
“今日一早,红刀头的人便围困了暗影堡,你独自应战,却让几位夫人前往大青山,对吗?”
“对!”
耶律风眉头越锁越紧,又似询问,又似自语地道:“我是在昨夜收到消息,说乌满天已命陨暗影堡。天光方亮后,我便调集人马直扑大青山,并于中午时分把这里团团围住,并先后拦截住你和诸位夫人,我实在想不明白,你是什么时候去的大青山?而且你初来草原,根本没有人脉根基,又是如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收复一众马贼?”
李承训暗暗乍舌,心道这人好手段,竟然把自己、红刀头、甚至大青山的情况都摸得如此之具体,果然厉害,但他面上却是平静如常,直言不讳的告诉耶律风,自己有匹踢雪乌骓马,凭借如此良驹,如何夜奔大青山,如何趋虎除刘豹,又是如何回援力战红刀头的。
他虽然说的简略,却并未刻意隐瞒,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对方即便现在不知,稍后也必会从他人口中知晓,这世界没有不透风的墙,特别是对于有钱人来说,他们可以拆掉任何一堵墙。
言尽于此,耶律风恍然大悟,心中对李承训越发的看重起来,不由得频频点头,“果然是难得的人才,好,好。”
“耶律兄,”李承训面色一整,“我费尽心力的除去乌家兄弟,只为在这大青山落脚,若是耶律家来争,小弟是万难匹敌的,还望耶律兄网开一面,把这大青山让与我们存身,有道一定铭记在心。”
大丈夫能屈能伸,他已经得罪了红刀头,若是再得罪耶律家,那就别想在草原混了,可这大青山却又是万万不能放手的,否则要他再去哪去找这么好的落脚地点呢?
这大青山位于阴山山脉中段,其西至包头昆都仑河,东至呼和浩特大黑河上游谷地。东西长二百四十多公里,南北宽六十公里,其间沟沟相连、溪泉缠绕,山壑交叠,峰耸入云,可谓处处天险,道道屏障,是天然的易守难攻之处。
不仅如此,这大青山距离幽州城二百余里,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是天然连通塞外与中原的中转站。若居于此,可以南退唐兵,北据突厥。这便是红刀头,金莲花等塞外势力眼红于此缘由,草原之上,平原多,山地少,大漠之中,荒原多,山地少,这大青山耸立于此,可谓兵家必争要地,李承训若要在草原立足,非是这里莫属。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李承训低三下四的恭维,加之类似于哀求的话语,果然起到了一定的效果。
耶律风的确感到气顺了不少,虽然还对李承训愚弄他感到耿耿于怀,但至少在面上也过得去了。
“在草原大漠,向来奉行狼吃羊的规则,谁吞的下便是谁的。”耶律风淡定如常,好似他说的话,便是世人必该遵从的真理一般。
李承训脸色很难看,他极力表现出自己的弱势,无非是希望博得对方的同情与好感,现在看来,耶律风说的对,在草原上,是没人会可怜弱者的。
“兄弟出门前,在家族前立誓,必要夺得大青山,恐是无法让与杨兄了,不过我倒是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你看如何?”
“哦?说来听听?”李承训心知对方定是有所谋划,只是不知他要说些什么?
第五十一章 无计可施
耶律风面带微笑,侃侃而谈,“杨兄弟做事思虑周密,雷厉风行,在下忠心佩服.这大青山可以让杨兄驻扎便是,但是我希望杨兄能够加入我们耶律家。这样一来,大青山归你搭理,同时也是我北商耶律家的产业,而且我可以保证兄弟你在这里有足够的专权行事,如何?”
李承训承认,这的确是一个双赢的计划。对于耶律家来说,他们不仅占了大青山,还能得一良将,可以说是收获巨大。而对于李承训自己来讲,使他可以在耶律家的庇佑下,有一栖身之地,不可谓也是一种局面。
这一切对于别人来讲或许是求之不得的,但对于李承训来讲,却是不能接受的,因为这样会阻碍他的发展,会捆缚住他的手脚,除非是自己穷途末路有生命之忧,否则他是不会依附于人的。
“多谢杨兄美意,但是咱们懒散惯了,只望有这一禹之地独善其身便是。”李承训摇头婉拒。
这理由很勉强,意思却很直白。耶律风是人中翘楚,自然明白他的心意已绝,便也不再规劝,他把目光投向王怨,“这位兄弟,大青山现在是你在主事吗?”
他见无法说服李承训投靠自己,他便打算分划大青山的马贼,这一问很明显,恐怕开给李承训的条件也可以开给其他人,当然要这人够聪明。
王苑久走草原,见到耶律风袖口的金莲花,便知其身份,猜到这人是谁。
北商耶律家,以金莲花数目和位置区分等级。
胸前绣花者为寻常武士,从一到五朵数量不等,而分为五个等级,遍布于耶律家商队、镖局、护院等各处需要武力防护的区域,这次来大青山的二百名武士,都是这种寻常武士。
袖口绣花者为超级武士,都是耶律家圈养的武林高手,也是从一级到五级不等,不过他们平时不参与商队活动,只听命于耶律家族族长的命令。现在站立在耶律风身后的三人,便是绣四朵花的武士,相信其中任何一个人出手,在座之人都未必是其敌手。
金莲花的多少不仅仅是靠武力来决定的,而是靠这人为耶律家的付出多少而定。这三位四朵莲花的高手,看其年近花甲的年龄,便知他们都是耶律家的元老级人物,凭功勋累积而至,取不得巧。
现在的情况是,一位袖口绣一朵金莲花的青年人,统帅了三位袖口绣四朵花的超级武士,以及二百个寻常武士,这在整个耶律家族中,只有一人能够做到。
这人便是耶律家的宗子嫡孙,耶律风,因其年龄尚小,功勋不及,所以袖口只有一朵花,但其在家族内的职位和武功都早已跃居人上,再长上几多金莲花那是迟早的事。
“耶律少爷,大青山主事之人始终是我们大将军。”
王苑起身毕恭毕敬地道,他既然猜到耶律风的身份,自然不敢不敬,但他却不能因为对方势大而装熊,李承训的态度已然表明,他作为手下,必须要力挺自己的主子。
“哦?大青山上的王先生,某素有耳闻,果然是名不虚传。”耶律风对王苑的机敏很是赞赏,颇具深意地道:“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某想聘请先生为耶律家大掌柜,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王苑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知道这耶律家的大掌柜意味着什么。耶律家的大掌柜一共才有十六位,个个都可以算作封疆大吏一般的存在,掌管所辖州府内的所有耶律家势力,包括可以随时调动胸带五花的寻常侍卫。
他清楚耶律风的意思,那便是要他马上与李承训决裂,带着大青山的兄弟们投靠于耶律家,那这大青山可能会由他搭理,同时赐予大总管的职位。
其实,若是没有李承训昨夜的一番作为,使得王苑已然交心臣服,他倒是完全愿意投靠耶律家这棵大树的,相信大青山上那些马贼残匪也都会是这个心思,毕竟背靠大树好乘凉,他们要的只是一口饭吃。
可是现在,其他人依然可以重新择主,而他王苑却是不能了,卖主求荣的事情,他王苑做不出来,况且也不可以这样去做,那会被草原上的英雄所唾弃。
既然自己不能过去,那其他的兄弟们自也不能过去,难不成自己成光杆司令?
王苑没有坐下,反而是深深的鞠了一躬,“王苑能得耶律少爷如此赏识,当真是受宠若惊,只是某已追随杨将军,誓死不悔,不敢卖主求荣。”
他这话说得果决,令李承训感到心中无比温暖,同时也令李承训越来越感到耶律风给他带来的压力,而他现在依然没有办法送走这几位瘟神。
“好,果然忠勇,”耶律风赞叹起身,转头对李承训抱拳道“既然杨兄心意已决,某便不再多言。如今夜深,这便告辞,但这大青山,耶律家势在必得,明日卯时我自会带人来接收山寨,希望杨兄能为山寨兄弟考虑,届时可以免动干戈。”
这是**裸的威胁,这是明目张胆的抢夺,这是势力不容置疑的体现,这也是即将发生的,不可阻挡的事。
李承训胸口发闷,喘息不畅,他这是憋屈的,可又能如何?他不敢得罪耶律家,就算是真被人家把大青山抢了去,他也不敢得罪人家,除非他不想再草原混了。
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忍还有机会,李承训起身抱拳,面上强挤出一丝微笑,“耶律兄请,杨某会认真思量你的建议,”
“杨兄,”耶律风脸上流露出一种热烈的神采,“真的希望我们可以做朋友,加入我们耶律家,你不会感到后悔的!”
李承训从他眼神中看到了一抹真诚,也希望可以与耶律风成为朋友,但前提是他们的关系是平等的,而不是以他加入耶律家族为前提。
“耶律兄,容我好好想一想,对了,不知耶律兄可否送尚在你营中那些大青山兄弟回来,我还想听听那些兄弟们的建议。”这种托词简直幼稚可笑,可他想不到有更好的办法。
沙子、黑铁塔,阿卡莎,还有那七名暗影门旧部,都是他最信得过的兄弟,也是他的核心力量,没有他们,李承训甚至与耶律家一战的可能性都没有。
耶律风闻言,淡然笑道:“还是让那些兄弟们先在我那里歇着吧,不过请杨兄放心,待明日大局已定,我自会让他们来与你相会。
他并不迂腐,不会为自己收复大青山制造障碍,不仅不会放虎归山,恐怕还要把他们彻底的禁锢住。
李承训无计可施,也只能说了几句请求妥为照顾的奉承话,不过他确信以耶律家的口碑和耶律风的为人,沙子等人不会有性命之忧。
而且,他与沙子分别之时,已经嘱咐过他,且不可与耶律家冲突,若是性命危机时刻,一定要投靠耶律家,他不会怪罪他们,而且永远还是他的朋友。
李承训与王苑一起,把耶律风等人送到山下,注视他们离开之后,这才回返。
夜色漆黑,山风阴冷,二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直到临近聚义厅的时候,王苑开口道:“大将军,您去休息吧,晚上我值守。”
他感觉得到李承训已是强弩之末,临近体能崩溃的边缘。
“嗯!”李承训的确有些坚持不住了,毕竟是两天两夜没合眼,又没吃多少东西,却一路打杀过来。
“王先生,耶律家咄咄逼人,你怎么看?”李承训突然问道。
王苑眉头紧锁,眼中精光流转,低声道:“大将军,说句话,你别生气。”
“王先生说得哪里话?今日一过,你我已为生死兄弟,咱们生死相依,富贵相携,如何说句话也诸多顾忌?”李承训信誓旦旦,声音朗朗,虽有指责之意,更多的是表明心迹。
“将军,王苑知错了!”他既然选了李承训,也是信自己的眼光的,他很清楚若要在草原上立足,必须要面对如此强势的耶律家,这一关是一定要过的。
王苑继续说道:“虽然将军英雄盖世,但是无论是财力还是人力,咱们都无法与耶律家抗衡。这次耶律家来了两百武士,他们个个如狼似虎,对付咱们山寨这些残兵,绰绰有余。”
“我知道,硬碰硬,咱们根本没有胜算!”李承训对事态很清楚,但他毕竟不甘心,“山上可有什么易守难攻的好地势吗?”
“好地势倒是有几处,咱们据险而守,倒是可以一战。但问题是,就算您用计策,斩了这二百人,那接下来呢?必然会招致耶律家更为猛烈报复,恐怕您要面对的不仅是上万耶律家的勇士,更要去面对很多武林好手的追杀!”
这也是李承训心中所顾忌的,现在王苑直白的说了出来,等于再给他的思想上加了一层枷锁。
这注定是一场无法打赢的仗,却又是不能不打的仗,到底该怎么做呢?
说话间,二人已经到了聚义厅前,却见到无忧正在门口候着。
“你怎么还没睡?”李承训走过去拉住她的手,觉得她小手冰凉,“有什么事吗?”
“红娘姐他们也都没睡,等你呢!”无忧轻声说着,满脸关切。
此时天色微明,李承训让王苑也去休息一下,自己则跟着无忧向聚义厅后堂走去。
第五十二章 小睡温柔乡
聚义厅与山寨大门正对,是整个寨子的中心与门面,而这聚义厅的后身便是三位寨主的别院,此刻被王苑打理出来,全部留给李承训及他的几位夫人居住.
李承训被无忧引入四女休息的房间,他见偌大个火炕上,红娘、公主和夏雪儿促膝而坐,一个个都是没精打采,愁容不展。
“你们干什么?”他笑着走了过去,坐在床边。他唯有在看到她们的时候,才会觉得轻松,觉得开心。
“老爷,累坏了吧,快上炕来歇歇!”说话的是汝南公主,那份心疼全都写在脸上。
夏雪儿坐在公主右侧,此刻忙从炕上下来,伸手去搀扶李承训,而窦红娘腿伤未愈,便向旁蹭了蹭身子,为他尽量腾出空间。
“媳妇们,谢谢你们对我的关心,老爷我真的是累了,”他边说边爬到了炕上,也未脱衣衫鞋袜,一直爬到了汝南公主的身边,把头枕在了她的大腿上,“老公得先睡一会儿了,不然今日无法与那耶律风斗法了。”
李承训此刻疲惫至极,脑袋也如浆糊一团,他下意识的说出了头脑中根深蒂固的现代词语,便合上了眼睛,瞬时便响起了呼噜声,他实在是太困、太乏了。
“媳妇?”“老公?”对于这些现代词汇,无忧等人并不能够完全理解,但并不妨碍她们了解他的大意。
李承训连日来的奔波,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都瘦小了一圈,苍白的面容,宽厚的眼袋,加上唇上无暇打理的乱蓬蓬的的胡须,使她看起来仿佛苍老了十岁。
四女看着他这般摸样,都是发自内心的心疼,这是她们的丈夫,她们的主心骨,她们的天啊。
看他已然睡熟,无忧和雪儿这才帮他脱了鞋袜和外衣,并挪动他的身体,使他睡觉的姿势更舒服一些,而后才上到炕上,围坐在李承训身前。
“妹妹们都睡会儿吧,”窦红娘毕竟年纪最长,她说话大家都听从。
她们几人一直未睡,当然是不放心李承训,无论等到多晚,也要见他一面才安心,但更重要的是她们一直在商量如何帮助李承训化解危局。
四女都是精明之人,已看出他们目下的难处所在:首先绝对不能对耶律家痛下杀手,因为对方根基太深,势力太强,一旦得罪,必会后患无穷,永无宁日。可若是不下杀手,必然又会为对方所擒。
这是个无解的死局,就是战也不是,不战还不行,唯一的出路就是令强大的敌人知难而退,或者与他们合作共赢,但在实力面前,这可能吗?
“哎,姐姐,真的是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无忧一直攥着李承训的手,心中无比疼痛,真恨不得能为他分担这些苦楚。
“虽然咱们没有办法,但还不是没有机会,那就要看老天爷怎么安排了!”窦红娘长叹一声。
“都睡会儿吧,明日还要帮助老爷上阵对敌呢。”汝南公主催促道,她一直轻轻抚摸着李承训的头发。
“我来值守吧,”夏雪儿出言道,“我不困。”.所谓值守,是几人约定好的,现在非常时期,绝对不能同时入睡,必须有人作为警戒看护,同时在必要时负责叫醒众人。
“嗯,都睡会儿吧,那就先辛苦雪儿吧。”窦红娘最后拍板。
此时天色已明,差不多再有一个时辰,便到了辰时,也就是耶律风声言攻山的时间,这是她们仅有的一点儿休息时间。
汝南公主没再多说,“嗯”了一声,便调整好身形,缓缓躺了下去,而李承训依然在枕着他的大腿酣睡。
雪儿则是轻轻凑了过去,把李承训的头,移到自己的大腿上,“你好好休息吧,我真的不困。”
汝南公主报以微笑,而后蜷缩着身体,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有身孕的事情,别人并不知道,显然李承训还未有机会向大家说明这件事情,但公主知道,她必须要照顾好自己。
红娘,无忧,汝南公主,相继睡去,甚至有些轻轻的鼾声不知从谁的口中传出,她们也是太累了。
不过,夏雪儿却是真的是一点儿困意都没有,她手里把玩着一个心形吊坠上,始终盯着这个物件在想着心事,。
差不多过了半个时辰,窦红娘率先醒了过来,她其实并未睡得踏实,因为李承训倒下了,她便站出来。
“红娘姐,怎么不多睡会儿?”夏雪儿忙收敛起吊坠,出言问道。
窦红娘的目光正疼惜地停留在李承训面上,见说,才抬头对着她一笑,“睡不踏实,辛苦你了,雪儿。”
“不辛苦,”夏雪儿见窦红娘起身下炕,忙出言问道:“你干嘛去?”
“我去外面走走,和王苑商议一下布防的事情,你让老爷多睡儿,”窦红娘,边说边向外走去。
出了房门,一股清晨泥土的芳香扑面而来,多少令窦红娘的精神感觉到一丝愉悦,可一想到眼下维艰的态势,便感觉压力随之而来,迫得他喘息不畅。
王苑一直等在门口,见窦红娘出来,连忙过来行礼,并询问李承训可否醒来。
“王先生,大将军累坏了,让他多睡一会儿,有什么事,与我说也是一样。”窦红娘语气温婉,却是刚毅果敢。
王苑迟疑了一下,待见红娘英气逼人,便试着说道:“大将军昨日说今晨要寻视山上几处要隘,看看能否以为对抗耶律家的进攻。”
“走,我跟你去!”窦红娘让王苑领着去巡山,边走便按照自己的想法布置了防御方案,总之就是一个字,“撤!”
这是四女研究一夜共同商定的对策,她还没来得及征求李承训的意见,只能先为安排,以免耶律家来攻山,到时措手不及。
王苑听后,精神陡然一震,再也不敢小视面前这个女人了,忙恭敬地行了个礼,下去安排了。
窦红娘站到一处险要的隘口,刚好可以统览到整个入山口,如果山下有人上山,在这里一目了然。
“红娘,”一个声音自她身后响起。
窦红娘闻言转身,见是李承训,一边迎上,一边嗔怪道:“怎不多睡会儿?”
“心里有事儿,哪里睡得踏实?”李承训来到近前,握住她的手,眸中精光闪动,“承训何德何能?竟能娶到红娘为妻?”
“呵,”红娘见他看自己的眼神热烈似火,不解地道:“老爷,你没事吧?不会是累得发烧了吧?”
说着,她便挣脱出一只手,去摸他的额头,却又被李承训一把抓住。
李承训紧紧握住她的双手,身子几乎贴到她的身上,鼻尖对着鼻尖,“刚在山下见王苑调兵遣将,询问后得知是你的吩咐,果然是好计策,我便没有想到这个办法。”
虽说在幽州地牢中,窦红娘和夏雪儿都算是与李承训拜了天地,做了他的夫人,但却一直颠沛流离,别说是圆房,就算是在一起好好说会儿话的机会都没有。
此刻,窦红娘与李承训这般近距离的接触,还是她有生以来的第一次。
如今二人四目相对,呼吸可闻,窦红娘心如鹿撞,好似整个身子都酸软无力,她连忙挣脱开他的双手,向后退了一步。
“这非是我一人的功劳,是姐妹们昨日一夜思谋的方法,也不知道可行与否。”她忙说些话来掩饰囧态。
见她挣脱束缚,李承训一愣,再看她脸色潮红,面色慌张,那眼神迷离却不知望向何处,就是不敢望向自己时,心中一乐,忽起挑逗之心。
“娘子,待这危机过后,相公定要好好疼一疼你。”
窦红娘虽是心胸宽厚的女汉子,可毕竟是个未经人事的女人,哪见过这阵仗,早羞得一声不吭,抬不起头来。
“将军,他们来了,”王苑人未到,声先至,可见事态紧急。
李承训与窦红娘方才苦中作乐,还真是疏忽了,此际忙向山下望去,果然见到有大量的青衫人,手里都拿着兵器,正在山脚下聚集,而耶律风赫然在列。
李承训忙和红娘下了隘口,迎上王苑,“王先生,兄弟们都藏好了吗?”
“嗯,都在山后蛤蟆沟里,除非是山里生长的人,否则没人能找到那里。”王苑自信满满地道。
李承训又询问了公主,雪儿和无忧是否过去,而王苑回答说除了无忧不肯撤离外,其他人都已经过去了,而无忧执意要在聚义厅内等他。
“好,”李承训展开豹形,向聚义厅飞奔而去,窦红娘以太虚步紧随其后。
一进聚义厅大门,李承训便看到无忧正在厅内踱步,“丫头,你的责任是保护公主和雪儿。”
无忧见李承训进来,嘴巴一嘟囔,“红娘姐腿上有伤,让她去吧,我留下和你一起战斗!”她语气坚决,看来这次是下定决心要跟在李承训身边。
“你别看我,我腿上没事儿。”窦红娘见李承训看向她,急道。
危难之际,二女竟都愿与他共同进退,这不能不令他感动,但他担心公主和夏雪儿的安危甚或自己,他当机立断,分别对窦红娘和无忧嘱咐一番。
二人听后,先是一怔,随后便点头认可,只是红娘脸上有些不甘,而无忧的面上却是有些兴奋。
见二人各自分头去了,李承训又嘱咐王苑,根据战况量力而行,切不可与耶律家冲突,万不得已投降便好,若弄个鱼死网破,损失的还不是那一条条鲜活的人命?
安顿好一切,他这才甩开大步,向山下而去,王苑则紧随其后。
第五十三章 迫让大青山
由于大青山上的马贼都已躲藏起来,因此耶律风一行无人阻拦,在半山腰上的时候,李承训便与他们相遇在一起。
不过,令李承训感到奇怪的是,耶律风仅带了十个人来,其中还有四个人抬着一顶软轿。
“耶律兄,您这是?”他迷惑不解地道。
“杨兄,我这是先礼后兵,怎么,不让上山?”耶律风笑容可掬,根本看不出要杀个你死我活的神情。
“耶律兄哪里话?求之不得,快请。”李承训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知道耶律风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不过对方提出“先礼后兵”,这倒正合他意,他现在需要的正是时间。
李承训当先引路,但耶律风却并未跟随,而是快走几步,与他并肩而行。这很明显,耶律风不愿以客人自居,这也表明他的意思:大青山仍是无主之地,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一路上到山顶,来到得聚义厅中,耶律风不禁开口问道,“杨兄,你这是唱得空城计?”他摆明今日夺山,而这一路上,对方竟然不设一兵一卒,难道他放弃了?
“耶律兄气势逼人,非要以大压小,抢我山寨,无可奈何之下,我只有带着兄弟们远走避祸。”李承训愁眉苦脸地道。
耶律风这两日也在研究李承训近日来的作为,知道其颇有智谋且不是轻言放弃的人,因此他虽然做好了强攻的准备,但更想通过游说而兵不血刃的夺得山寨,却不了李承训来了这么一出,他现在还真拿不住其说的是真是假。
“杨兄此言差矣,乌满天身死,大青山无主,天下人共争之,何来我耶律家抢夺你杨家基业的道理。”耶律风当然不容李承训宣扬他耶律家仗势欺人,不过平心而论,自己却也有欺人之嫌。
“咱们不说这些,”李承训生怕与他争论下去再言语不和,闹得不欢而散,甚至大打出手,那便有违他拖延时间的初衷了。
他指着那顶软轿问道:“耶律兄,你这又是为何?”草原大漠,男女皆擅骑马,少有人坐轿,的确奇怪。
“你出来吧!”耶律风扬声说道,语气不善,显然对轿中之人并不友好。
李承训原本认为轿子中应该出来一个女人,或许是与自己有关系的女人,可事实却是里面出来的是个老头。
“王八皮?”他惊呼出声,实未料到出来的竟是此人,不由得转头看向耶律风。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是打算让这个家伙来劝说大青山的兄弟投诚的。”耶律风尴尬地笑笑,“看来是多此一举了,难道杨兄知道我带这个家伙来?而事先遣散了兄弟们?”
李承训心里好生痛快,昨日至今,他始终被耶律风压制,如今红娘的计策遣走了众位兄弟,竟使得耶律风的诡计落空,怎能让他不觉得高兴?
“耶律兄说的哪里话?我可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纯属巧合,”他也没打算掩饰自己的笑意,反正二人针锋相对,也没有转寰的余地,“只是,恕杨某多嘴,耶律兄若与这人为伍,怕是有损威名吧。”
耶律风知道王八皮的恶事,只不过是要利用他反间大青山的马贼,不想计策落空,还遭到李承训的奚落,不由得摇头苦笑,“我怎会与他为伍?”
原来,这王八皮从万马堡出来后,果然逃到了大青山,极力渲染怂恿乌满天去报仇。可这乌满天却也被李承训斩杀,这王八皮吓的心胆俱碎,也顿时萎靡下来。
二当家鹊巢鸠占,开始排除异己,这王八皮又动用了藏在大青山老巢的银子,才使得他的地位得保,依旧是“受人尊敬”的王老太爷。
可没想到的是这李承训居然杀来大青山,斩杀了二当家的,王八皮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与李承训,甚至王苑都不是一路人,便也没有动那贿赂二人的心思,就在王苑遣散不愿归顺的兄弟之时,他悄悄地逃走了。
耶律风封锁了大青山的进出要道,出走的王八皮下山自然便撞到了他的手上。
他知道这家伙是个无恶不作,却也没打算与他为伍,不过却是想利用他游说大青山马贼,毕竟干戈一起,总有死伤,能兵不血刃,那是最好。
“把这家伙给我轰下山去,别脏了咱耶律家的手脚!”耶律风看也不看王八皮,向手下命令道。
王八皮见到李承训,便如霜打的茄子,此刻听见让他走,如逢大赦,连忙转身就走,别看他年纪大了,拄着根拐杖,这小步挪得好似小跑一般。
李承训曾经对王八皮说过,再见他的时候,会取他狗命,可是既然耶律风放他走了,他便不好再说什么,只得任由他去了。
耶律风的随行武士退出后,偌大个聚义厅中,便只剩下李承训和耶律风,两个人同样面带微笑,但是这笑的意义却是不同,心境也是不同。
“杨兄,说实话,我不相信你会把大青山拱手想让。”耶律风开门见山。
“没办法,我们抗衡不了耶律家,走是明智的选择,不过……”李承训似乎小小的纠结了一下,“不过,我确信红刀头也会对大青山感兴趣,耶律兄还是早做防范的好。”
他确信,自己和红娘能看清的情势,耶律风也一定早有准备,现在说出来,不过是买个好而已。
“哼!”耶律风语带轻蔑,“那些突厥狗,敢来挡我耶律家的道,让他们有来无回。”
“我很喜欢耶律兄,希望咱们能做朋友!”李承训说的是实话,并非全是恭维话。无论耶律家与夏家有什么过节,他看得出来,这耶律风为人仗义,倒是可交之人。
“哈哈哈!”耶律风朗声大笑,“某正有此意,”说着,他起身伸出右手。
二人比邻而坐,李承训也起身伸出右手,与其手掌相交,同声大笑。
或许他们之间还未有多少情分,但至少这是一个好的开始,而这份友情能否继续下去,恐怕还很难说。
二人重新落座之后,耶律风问道:“杨兄,真的放弃大青山?”他用的是放弃,而不是让出二字,他必须要确认明白。
“是的!暂时放弃,如若耶律兄肯放弃大青山,我们随时可以入驻”李承训针锋相对,绵里藏针。
耶律风眼神一亮,本能告诉他,李承训绝对不是表面上看来的如此好对付,可耶律家一旦进驻大青山后,他又能如何?
“那好,现在耶律家是主,杨兄是客,”
说完,他轻拍两下巴掌,便从厅外走进一人,躬身来到耶律风的身旁。
“去,告诉兄弟们,我要请杨兄弟喝酒,去准备一下!”他哪里有闲情逸致喝酒,无非是在通知手下,立即进驻大青山。
李承训笑而不答,好似真如座上客一般,任由主人招呼。
不一刻,便有武士捧上两坛酒,也没有下酒菜,二人便一口接一口的边喝边聊了起来。
“少主,”就在二人闲聊之际,一位武士从厅外快步走到耶律风身前,抬眼望了李承训一眼,而后抱拳道:“红刀头的那曼特勒在山下求见。”
终于来了,李承训等得就是他,他的计策,或者说红娘的计策就是引动红刀头和耶律家二虎相斗,他们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
“突厥狗来的好慢,带他进来!”耶律风心不在焉,吩咐过后,继续与李承训饮酒说话。
不一会儿,李承训便见到那个叫做那曼特勒的马贼头目,带着两个随从进来,可见其也是非常忌惮耶律家的势力,不敢多带随员。
那曼特勒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他随行的那个中原人如实翻译,无非是表达自己对耶律家的敬仰与崇拜之意。
耶律风虽然看不起红刀头马贼,但也因其势力不小,而不能对其太过怠慢,万一真惹出什么麻烦,恐自己在家族元老面前不好交代。
寒暄过后,那曼特勒自然问起李承训是何人,因为他此来是与耶律家谈条件的,外人在场恐有不妥。
“你说他啊?怎么?他在万马堡射杀了你们数十个兄弟,你会不认得他?”耶律风有心暴露李承训,挑起事端,目的当然也是要从中渔利,这样在与红刀头谈条件的时候,便多了一个筹码。
那翻译刚刚说完,便见那曼特勒胡子眉毛一起倒立了起来,暴跳如雷,“几额呦喜……”随即,他身后的另一位胡人武士踏步而出挡在了那曼特勒身前,一脸戒备。
耶律风依旧云淡风轻的样子,“来我大青山的都是我的客人,还望那曼头领给在下个面子!”
那曼特勒进来后,的确感觉李承训似曾相识,这是由于在万马堡时他们始终远距离斗杀,因此看不真切,如今得到确认,自是越想越觉得愤怒。
要知道,草原以实力为尊,而实力的体现在人多马多上。他进攻万马堡,得到了一些李承训转不走的武器,粮食资源,但损失了六十余条兄弟的性命,这代价便有些大了点儿。
除此之外,最令他窝火的是,他他折损了那么多突厥勇士,却没有斩获对方一个人头,而且所有的这一切,竟都是眼前这人的一人所为,如何不令其懊恼?
“那曼头领,你夺我万马堡,难道不该付出些代价吗?”李承训也是面不改色,他这也是暗有所指。
耶律风闻言,看了他一眼,想必是李承训提到万马堡的话语令他心里不舒服,但他没有说什么,而是转头对那曼特勒道:“那曼头领,你来我大青山,不知所为何事啊?”
他特意强调了大青山,是他的。
第五十四章 搅混水
那曼特勒也是执掌数百兄弟的头目,知道进退,只得暗压怒火,叽里咕噜的说了一番。
那翻译把他的话转译过来,意思是他们突厥马帮知道有人要吞并他们的朋友,黑霸王乌满天的地盘,因此带人来帮忙,现在已然收复了暗影堡,并且来到了大青山,却不想在山下被耶律家阻拦住,想请问耶律风,这是什么意思?“耶律风轻声一笑,“耶律家接到乌满天的求救,因此特地派数百武士过来帮忙,不想乌满天已经身死,而大青山的兄弟们希望我们耶律家能够庇佑他们,我答应了,所以现在是我耶律家掌控大青山。”
李承训暗道一声无耻,乌满天已经死了,那曼特勒打着乌满天的旗号,为自己夺堡正名,而耶律风比他还恨,直接打着大青山马贼的旗号,合理合法的入主了大青山,所谓死无对证,当然是谁的拳头硬,谁便说了算。
那曼特勒脸色阴沉,又说了几句,那翻译转译说:“那曼将军说,现在乌寨主已然死亡,无人能够证明这大青山归属于耶律家,咱们就不要再说这些虚妄之言,不如按草原上的规矩办。”
显然,那曼特勒知道大青山比他刚刚夺下的堡垒值钱多了,其实他原本只想着夺了堡垒,抢了物资便走。毕竟大青山还有二当家刘豹和数百马贼还在,若是当真动其手来,对方依据天险优势,而他们这些惯于草原驰骋的骑兵,还真是夺不下来。
但没想到耶律家的胃口很大,已然围困了大青山,他们听到这个消息后,这才匆匆赶来。其实他们也非是要夺这大青山,毕竟他们习惯了在草原上游荡,还真是不会守山,只想来分一杯羹,占些便宜而已。
耶律风当然早就看破此节,见说问道:“好,草原上的规矩是实力为王,看来那曼将军是认为你们红刀头有实力与耶律家叫板吗?”
他语出不善,没用突厥马帮代指对方,而用了颇具鄙夷的“红刀头”蔑称,来称呼对方,这是在暗示他的立场,大青山毋庸置疑是耶律家的,耶律家并不惧怕任何势力。
李承训虽然从未参与过军事谈判,但是在现代时参与过几次商务谈判,其实无论是什么性质的谈判,都与买卖大白菜一样,无非讨价还价,而这期间的学问却是丰富多彩的。
比如现在耶律风用的手段,便是要在气势上压倒对方,在利益上先下手为强,这样经过一轮轮的讨价还价,最后剩余的依然是最丰。
那曼特勒听翻译转译以后,脸色一红,但他本来脸色就黑,这红不红的并不明显,又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
翻译过来的大意是,草原上的规矩的确是胜者为王,但还有一个规矩便是在双方旗鼓相当,相持不下之时,采用“见面分一半”的均分原则。大青山可以让给耶律家,但耶律家必须要拿出一些实惠分给突厥马帮,不然他那曼特勒好说话,他手下的兄弟们却是不肯听话了,那时若冲突起来,即便耶律家占得上风,怕也是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耶律风面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酷。那曼特勒的话,直接戳在了他的软肋上。
目前的情势是突厥马贼有四百人之多,是耶律家的二倍,若是真交上手,还真是难说谁胜谁负,虽说耶律家的个个是精英,但毕竟马贼人数多,正如那曼特勒所说,即便耶律家取胜,也会付出极其惨烈的代价。
软肋便在这里,红刀头的人无论死多少,都不要紧,他们可以随时在草原上收编突厥人为伍,东突厥的人没了,还有西突厥,而且他们是以马上抢掠为生,人多抢官军,人少抢大户,总是可以生存下去,便如那蟑螂一般,想根除他们,很难。
而耶律家却是完全不同,他们是为支撑他们庞大的商业帝国,才豢养武士以为保护,这些武士都是经过他们精心培育,且出自中原或者契丹民族的寻常百姓,每死一个人,不仅仅是战斗力的损失,更要付出许多安家费,这代价便是太大了。
耶律氏属于契丹族,在其首领归顺唐朝后,得到李世民的重用和赏识,契丹一族也彻底融入到中原文明之中。当然,在唐代末年,契丹贵族首领耶律阿保机乘机建立了与五代和北宋相始终的辽朝,这是后话。
两相比较可以看出,虽然耶律家势大,却伤不起,而突厥马贼力弱,却悍不畏死,这便是双方各自忌惮的地方。
见他们两相顾忌,李承训插话了,“那曼将军此言差矣,大青山上的兄弟,都拥护耶律家族,而厌恶你们,你们有什么资格来抢夺本属于耶律家的东西?”
他表面上在帮着耶律风说话,实则是在刺激那曼特勒,设法激怒他,从而寻机制造矛盾,绝不能让这两大势力达成共识,共同切了大青山这块蛋糕。
耶律风沉默不语,似乎是默认了李承训的说法,他自有他的考虑,他是不想分给这些红刀头一点儿好处的,但是见对方如此无赖的索要,若是一毛不拔,还真是不好说真会动起手来,正好有李承训这个枪发火,那他便看看状况再说。
“小子,你到底是什么人?”那翻译翻说了那曼特勒的问话。
“我是耶律家的朋友,我叫杨有道,我劝你们还是尽早退去吧,不然不用耶律兄出手,我也要教训教训你们。”李承训明显火上添油,挑拨他们的关系,唯恐天下不乱。
那曼特勒听过翻译之后,气得滋哇乱叫,口里说着突厥语,回身指着另一个胡人随从,目光中透着层层杀气。
那翻译赶紧译道:“那曼头领说了,这位杨先生杀我们突厥兄弟在前,又侮辱我们突厥人再后,现在,我们以长生天的名义,提出要与他决斗,胜利者可以继续说话,失败者将永远闭嘴。”
听说决斗,李承训便开始注意那曼特勒身后那位胡人侍从,那人足有两米来高,一身肌肉好似铁块,还不知有什么特殊本领,但既然作为那曼特勒的贴身侍从,必定有其过人之处。
他其实不想出战,生怕自己一旦有个闪失,那他苦心经营的这一切怕是全都要付诸流水,而且恐有性命之忧,但此刻若不出战,则是明显示弱,肯定会被耶律风瞧不起,而对于之后他的计划,他的退路,都是大大的不利。
“大丈夫不逞匹夫之勇,但既然那曼将军发出挑战,我便不得不应战,事关中原民族的尊严之战,义不容辞。”
李承训最终还是决定应战,相信凭借自己百兽拳的功底,加上天生神力,未必没有一搏,实在不行,凭借蛇式逃命还是可以的。
此时,耶律风站了起来,“既要比试,我看没有必要生死相博,但却有必要有个彩头,如何?”
李承训光脚不怕穿鞋的,自然无所谓,而那曼特勒一方也有心听上一听什么彩头,突厥人是极其贪婪的。
“这大青山已经是我耶律家的了,相信二位都没有什么异议吧!”说话间,他先后在李承训和那曼特勒的面上看过。
“那是自然!”李承训立即答道,他这是借虎驱狼之策,至于最后如何打虎,只能到时再说。
那曼特勒却是犹豫了,如果他承认这点,那很可能最后什么好处也捞不到,最后只是含糊其辞地说可以把大青山送给耶律家,但耶律家必须要给他们足够的好处,因为他们毕竟损兵折将出了大力气,“好,既然你们没有异议,那我便做主,这彩头吗,是万马堡归属权再加上一千两黄金。”
“不行,那堡子已经被我们占领,便是我们的了!”那突厥翻译来不及请示,当即提出抗议,而后才对那曼特勒进行了转译,当然也遭到那曼特勒的强烈抗议。
“那堡子是我大青山的产业,你占了又能怎地?”耶律风双目如电,死死盯着那曼特勒,好似一头雄狮,从其眼眸中流露出来的杀气,可见其武功非同小可。
那曼特勒对这杀气腾腾目光,丝毫没有畏惧,不是他武功高,而是其本性中的那股子恶狠之气被激发出来,在叽里咕噜地一段话中,最后恶狠狠地吐出一个汉字,“杀!”
那翻译连忙解释说,如果耶律风不遵守草原上见者分一半的原则,那便是欺辱他们突厥马帮实力弱小,看不起他们。那时,突厥马帮必将全力封锁塞外通路,中断耶律家通往塞外的通道。不仅如此,他们还会派大队人马南下,势必要与耶律家一争长短。
李承训此时方知,那曼特勒这次率领的五百马贼,只是突厥马贼五部分支中的其中一支,而整个突厥马贼人数,恐怕在万人以上,那根本就是一个小型军队。
面对气急败坏的那曼特勒的反威胁,耶律风一笑置之,他不是蔑视突厥马贼的强大,而是他知道这些突厥人极其好利,只要许以金钱,没有解决不了的争端,当年李世民亲自导演的“渭水之盟”便是如此。
唐武德九年,颉利可汗率兵攻至距长安仅四十里的泾阳,京师震动。那时,长安兵力不过数万,朝中大员都主张内撤已保平安。
唯独李世民坚持固守,故设疑兵之计,亲率高士廉、房玄龄等六人在渭水隔河与颉利可汗对话,他一面怒斥颉利、突利二可汗背约;一面安抚颉利可汗,并许以金钱财务。
颉利见唐军军容威严,又见唐朝国库里有大量的金帛财物,便请求结盟。两天后,李世民与颉利可汗在长安城西郊的渭水便桥上,签署了和平协议,双方立刻斩杀白马立盟。
之后,颉利可汗率突厥全体骑兵返回。一场大战终于偃旗息鼓。这就是有名的“渭水之盟”。
第五十五章 赌斗
李承训猜测无论是耶律风,还是那曼特勒,表面上气势汹汹,但都会尽力克制,万不得已不会火并,这是不符合双方的利益.
耶律风之所以如此强势,是在揣摩红刀头的底线,现在,遇到那曼特勒如此激烈的反应,相信耶律风也然达到了他的目的。
接下来,耶律风必然会有所松动,勉为其难地给突厥马帮一些甜头,当然,这松动的借口肯定不是他耶律家怕了突厥马帮,而是他从免刀兵的大局出发,做出了一些牺牲让步。
这样一来,这样使得这些突厥马贼在沾沾自喜取得胜利后,也有所顾及,从而不敢太得寸进尺。
李承训觉得现在有必要出来打圆场,反正是不花钱的买卖,何必错过这向耶律风买好的机会?
“那曼将军,其实耶律兄完全再为你们考虑,是你误会他了!”他淡淡地说道,好似事不关己,绝对公道,“万马堡,距离中原太近,即便给你们,你们呆得了吗?怕不出三日便得面临唐军的围剿,将军争着虚名有用吗?何不赶紧着人搬空里面的财物,这才是要紧。”
那曼特勒眨着绿豆眼,此时才醒悟过来,其实他此行的目的是为财物,并没打算久占暗影堡?只是方才一听耶律风说要那个堡子,便本能的以为要抢他已然到手的东西,因此才怒气上涌,大发雷霆。
暗影堡改名为万马堡,是李承训前两日才决定的,因此突厥马帮尚不得而至,故此他仍用暗影堡称呼。
此刻,他被李承训点醒,顿觉尴尬,却瞪了李承训一眼,又对着那翻译说了几句。
那翻译转译道:“那曼将军说了,他对自己方才的粗鲁表示歉意,他想确认一下,如果突厥马帮在比斗中取得胜利,是否还可以多拿走耶律家承诺的一千两黄金。”
突厥人毕竟贪婪,此时回过味来,又惦记悬赏比武的事情,那是没风险的买卖,如何不干?
“那曼将军,我们中原乃礼仪之邦,自然不会亏待外来的朋友,”耶律风笑着说道,“胜者可以得到我承诺的东西,而失败的人必须立刻离开这里,但是我准备了丰厚的礼物送给那曼将军,与这场赌斗无关。”
“哦?”输了还有礼物,那曼特勒没有想到,其实他已然坠入耶律风的彀中。
耶律风步步为营,恩威并施,把那曼特勒引入到自己营造的局面当中,使得那曼特勒迷失于收受礼物,和赌斗定胜负,赢彩头之中,从而忽略了对于大青山本身价值的关注。
果然,那翻译问道:“我们那曼将军,想问一下礼物都是什么?才决定是否赌斗!”
李承训闻之哑然失笑,这赌斗是突厥人提出来得,不过被耶律风巧妙加以运用,居然把这突厥人蒙得云山雾绕的,已分不清这次来大青山得主要目的,他不禁对耶律风佩服得五体投地,有这种敌人,当真可怕。
其实,若是那曼特勒警觉,他大可不必如此,直接以突厥大军相威胁,要与耶律风分享大青山便可。那时,耶律风不得已,定会付出相当大的代价送走这些瘟神,绝对不是一千两黄金所能解决的问题。然而可惜的是,那曼特勒和他的智囊团都没有如此头脑。
“我要送那曼将军,布匹五千匹,茶叶一千担,瓷器你们用不上,就送你们些居家必备的铁器一万件,再加白银五千两,而且,你们要是赌斗赢了,那一千两黄金,还是你们的,如何?”耶律风自信他的这份大礼,定会令突厥欣喜若狂。
果然,那曼特勒面上变色了,这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期,他甚至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多次与那翻译对话求证。
“耶律公子,我们那曼将军感谢您的慷慨解囊,愿意与您永远缔结友好的情意。”那曼特勒以及他的部下,此刻都是一脸的凝重,在表示对耶律风的尊重。
“中原有句古话,来而不往非礼也,那曼将军用什么作为回礼呢?”耶律风身后的一位袖口绣三花的老者,出言问道。
李承训心头又是一赞,他始终觉得耶律风似乎还有花样,他不可能无缘无故送如此大礼给这些突厥马贼,那不值得。
突厥人都是很贪婪的,他们平白得到这些好处,不仅不会令他们遵守中原人的规矩,反而能助长他们看低中原人懦弱的思想,并促使他们更大规模的抢掠。
“那曼将军会送给您二百匹战马以为回报。”那翻译转译道。其实他们算了笔好账,突厥马贼在攻打万马堡的时候死了六十多人,空出了六十多匹马,再加上万马庄里早先闲置下来的马匹,凑一凑差不多有二百匹。
“不,一千匹突厥战马,比较公道。”那老者一语便打破了那曼特勒的如意算盘,而耶律风则始终面带微笑,不置可否,好似一切都在他的谋划之内,掌控之中。
突厥马技艺绝伦,筋骨合度,其能致远、田猎之用无比,向为中原人所喜爱,特别是对于称霸塞外的耶律家,更需要大量马匹以充实实力,但朝廷都缺马匹,何况是民间?所以耶律家要借此机会,搞些马匹回来。
那曼特勒心中在估算耶律风给他的这些礼物,若换算成马匹,能顶多少匹马?算来算去那也是大大的合适,且不论那些布匹茶叶,单是那五千两白银,便足够那一千骏马的价格了。
“好!一言为定,驷马难追!”那曼特勒通过翻译,转译了他的话。
李承训见耶律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瞬间便搞定了突厥马贼,以根本算不得多的代价,便取得了耶律家在大青山的合法地位,所谓“合法”,其实就是塞外大马贼势力对于此事的认可。
耶律风与那曼特勒又就交换礼物的细节商谈一番,达成了一致,便又把话题转移到赌斗上了。
不仅是耶律风想看看李承训这位草原新人的武功实力,而且,那曼特勒更是记着万马堡的损失,要借此机会报复。
“怎么样?可以开始比斗了吗?”耶律风含笑看着李承训和那曼特勒。
“我没问题。”李承训开始变得心事重重,他安排无忧去做那件事情,按理说现在应该有动静了,也不知道她那边是否顺利,看来比武过后,便不能再等下去了。
“我们当然更没问题。”那突厥翻译也高声喝道。
“那好,咱们去外面比试。”当真是看热闹的不怕事儿大,耶律风似笑非笑地说道,那份笑容中藏着一抹狡黠。
大厅之外,便是一块空地,此时耶律家的武士已经布控了整个大青山前山,毕竟他们只有二百人,偌大个大青山也不能处处控制。
李承训与那个突厥武士对面而立,明显感觉到对方身上传递出的一种压迫气息,那是一种存在于精神层面的意志力,就好像文人的气质,武人其实也有一种气质,武功越高,气质越浓,当然除非是那种已然返璞归真的绝顶高手,才可以隐藏这份气息。
翻译介绍说,这武士叫伊难阿兹曼,号称突厥第一武士,原本是吉利可汗的卫士,在可汗兵败后流落到突厥马帮中。
而耶律齐却悄悄告诉李承训,这人师从一位天竺僧人,武功怪异,他虽然外表粗憨高大,却有灵活的心思与机智的头脑。
李承训行过中原抱拳礼,而伊难阿兹曼行过突厥含胸礼,二人便也不再客气,斗在一处,可这一交上手,竟然都被对方的武功而震惊了。
李承训自不必说,他百兽拳脱胎于百兽,形神意似,常于不能出手处出手,于不能转寰处转寰,招招出奇制胜,拳拳飘忽诡异。
伊难阿兹曼的武功招式简单,却是威力无穷,好似那西方诸天的金刚,大开大合,化繁入简,好似对手的每一招在他面前都是魔鬼的虚幻泡影,都会被他一拳震碎。
转眼二人便斗了三十招,李承训心中叫苦不迭,他发现对方是有内力的,不知其是什么内力,浑厚绵长,他只用天生巨力与其对了一掌,结果五脏六腑气血翻腾,便再是不敢硬碰硬了。
好在李承训一会儿蛇形,一会儿虎步,一会儿鹰翔,凭借怪异的身法与其周旋,苦力支撑,也不知还能坚持多久,他没有内力,迟早会疲惫力衰,而对方有内力发自丹田,自然源源不断地充斥周身。
在伊难阿兹曼的眼中,李承训便真的好似魔鬼一般,如此诡异,飘忽,他的拳风到处,一定打不到对方,对方总能在他周身游走。
“诸天浮屠!”伊难阿兹曼突然用出一招绝学,已极快的速度向周围连环拍出四四一十六掌。
他原本是位胡僧,师从天竺一位禅师,在草原和大漠也算身经百战,还从未见过李承训这般无赖之人,尽是躲闪,因此他用了《大如来神功》中的一招同时攻击四方的招数,而这招的最高境界是一气打出九九八十一掌。
李承训顿时感觉伊难阿兹曼浑身好似长出许多手臂,无论他绕到哪个方向,都会被击中,他忙抽身后退,不过却被伊难阿兹曼寻到了真身,一拳“金刚捣碓”直砸过去。
“砰!”的一声,李承训不得已又与他硬对了一掌,他的身子直飞了出去,为了使自己的姿势不那么难看,他在空中翻身转换成鹰式落地,却感到胸中气血翻涌,好险没有吐出一口鲜血,但此刻却是感到半个身子麻软。
伊难阿兹曼并不给他喘息之机,揉身而上,又是一招,“金刚捣碓”当头压来。
李承训蛇形躲避,虽然依然保持身形没有走样,但对方那拳砸在地面之上,所溅起的石屑纷飞砸得他身上吃痛,可谓狼狈不堪。
“不,坚持住,或许再拖延半刻,无忧那边便可以成功?”李承训咬紧牙关,再次以蛇式贴地而走。
第五十六章 作茧自缚
李承训左撑右支,斗来斗去,竟发现这人翻来覆去就只会这十几招,不禁心中稍安:这便好办了,既然知道他的出拳路线,凭借自己的百兽身法倒还躲得开,只要注意不要与他硬碰硬便好,若是再来一下,他非吐血不可.
伊难阿兹曼见对方如蛇一样油滑,如老鼠一般灵动,如虎豹一样敏捷,而他自己的步伐便相形见拙了,气得哇哇直叫。
没办法,他师傅是天竺高僧,教授弟子们武功,便都是每人只教五招,目的让他们防身健体,而不是耍勇斗狠。
这伊难阿兹曼纵然聪明,偷学了两位师弟的武功,也仅仅会十五招大日如来掌,与九九八十一招的全本神功相去甚远,即便如此,也可以笑傲江湖了。
李承训之所以还在坚持,那是因为,他用自己百兽身法的长处,来攻对方身形笨拙的短处,绕是如此,在对方刚猛拳路的逼迫下,也渐感力不从心。
此时,一个洗衫带血的耶律家武士,从山下匆匆而来,在耶律风面前低声耳语几句,随即便见那耶律风面色一变,拍案而起,“住手!”
李承训闻言,心中狂喜,看来无忧必是成功了,可他想停手,对方却是不干。
伊难阿兹曼依然一招紧似一招,他没有听命于耶律风的必要,而且他已然感到李承训是强弩之末,如何肯收手?
“啊!”一声爆喝,人影乍分,是耶律风身后的一位袖口绣三花的老者出手,他抵在李承训身前,代他接了伊难阿兹曼的一掌。
这伊难阿兹曼与那老者身子摇晃,都退了半步,那老者脸色一红,实际上是他输了半招,毕竟伊难阿兹曼已与李承训纠缠百招,耗费了不少精力。
"那曼将军,山下,咱们的人起了冲突。”耶律说话间已然起身,并疾步向外走。
那曼特勒也是吃了一惊,忙随后而出。他上山前曾再三叮嘱手下,远离山口,且不可上山,也不要生事,怎么会起了冲突?
李承训悄然坠在后面,正是他设计令无忧去引得他们相互残杀,好收渔利。
山下,双方人马依然在厮杀,倒在地上的尸首不下百具,各占了半数。
“住手!”双方首领立即叫住本方队伍,询问情况。
李承训则冷眼旁观,心中谋划着接下来他该如何应对。他这招可谓阴狠,这不是他的行事风格,可也是无奈,谁让他们欺人太甚呢。
在众突厥马贼的簇拥下,那曼特勒阴沉着脸,向耶律风走来。
耶律风同样面色难看,似乎训斥了手下两句,便把目光移在了那曼特勒的面上,等待着他过来。
“耶律公子,我们将军问你为何指使手下偷袭我们营寨?杀我兄弟?”那翻译的话语中充满了怒意,好似他也是突厥人一般。
“一派胡言,分明是你的人率先来攻打我大青山。”耶律风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对方的首领尚在敌营中谈判,而他们没有理由此时发起攻击,可事实上却是如此。
“哇呀呀”那曼特勒脸色通红,把自己偌大的战斧,捶得地面当当做响,生严厉色的说骂了一通。
翻译解释说:“是耶律家的人躲在营地外面放箭,射杀了咱们好几个人,我们的人一路追到山脚下。扶都尔队长出来与你们理论时,居然又被你们埋伏在山上的人射杀了,所以大家才会攻山的。”
其实作为耶律家新一代的佼佼者,什么都要涉猎,包括突厥语,若要在塞外生存,这是必须的。因此,他完全听得懂那些突厥马贼与那曼特勒的回报,所以即便没有这翻译的说辞,他也知道事有蹊跷。
耶律风笑了,他确信,没有他的命令,耶律家的武士不敢如此作为,一定是有人假扮耶律家武士,栽赃嫁祸。
突厥马贼凶狠多疑,却是少有头脑,因此他们多以胡人和汉人为军师,而那栽赃者正是抓住了那曼特勒带着他的胡人守卫和汉人翻译进山谈判的时机,行此奸计,自然无人可以识破。
“那曼将军,若真是我安排人要吃掉你们,刚才就不会放你下山,我们四个杀掉你们三个,不是很费劲吧!”耶律风说话间目光飘了一眼李承训,眸中杀机毕露。
李承训见之,心中咯噔一下,“好聪明,这么快便怀疑是我从中搞鬼了?”
其实他已然有些后悔了,在今晨开始启动这个计划的时候,他还未与耶律风祥谈,并不知道此人城府深沉,智计百出,若是早知此人手段,他宁可放弃大青山,也不会用此险计。
但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吃,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抵赖,然后见机行事,不过抵赖是最无用的手段,对方可以对此行为不予理会,格杀勿论。
所以说,李承训已经把自己处于极端危险之中,一旦他们双方和解,达成一致,便是他最为凶险之时。
耶律风与那曼特勒讲了假设耶律家率先杀人的种种疑点:
其一、他方才已经说过,若是决定与突厥帮冲突,必会先制服在山上谈判的那曼特勒。
其二、没有不透风的墙,他若对突厥帮动手,便等于是绝了自己去往草原大漠经商的通路,这种事情得不偿失,耶律家是不会犯傻去做。
其三、这次耶律家就二百人,突厥帮尚有四百余人,这真打起来,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他耶律家再傻,也不会这么干。
同时,他也肯定了突厥马帮没有发起挑衅的可能。
其一、若是突厥马帮挑衅,必不会选择那曼特勒在山上谈判的时机,把自己的头领置于险地。
其二、突厥马帮孤军深入大唐边境,隐藏行至还来不及,如何敢触动耶律家?即便要打,也不是这区区四五百人可以应对的。
其三、面对已在山上设伏的耶律家,突厥人再杀也知道,那不是他们骑兵的优势地势,怎么会杀到主动攻击?
由此,耶律风得出一个结论,无论是耶律家还是突厥马帮,都被人设计和愚弄了。
那曼特勒本身奸诈,加之身旁的那个中原人翻译兼军师的出谋划策,很快便安定下来,纠缠让耶律风说出是谁在陷害他们。
“那曼将军,我也是受害者,哪里知道是谁在搞鬼?不如我们问问杨兄,这大青山除了咱们两帮人马,便只有他了。”耶律风脸上已无了笑意,冷冷地望着李承训,毕竟他耶律家损失了五十余条性命,这笔账,是一定要算的。
如此暗示,那曼特勒如何不懂?他大吼一声,便见那些突厥马贼全都冲了过去,把李承训团团围住。
与此同时,耶律风却摆了摆手,示意他的手下全部向后撤,给突厥马帮倒出空间,而他则是双手背负,冷眼旁观。
有突厥人替他拷问李承训,省得自己麻烦,而他要把心思放到背后的大山上。因为李承训一直与他在聚义厅谈话,不可能分身行凶,那说明一定还有人隐藏在暗处,甚至在李承训危险时,还会出手相救。他置身事外,正好可以观察左右。
李承训大风lang经得多了,虽然心中紧张,但面上却是一派轻松,好似事不关己,“那曼将军,你这是何意?咱们已经达成共识,我又何必引这争端?”
“你是想我们突厥勇士与耶律家的人拼个两败俱伤,好趁机占领山寨。”那突厥翻译道破了李承训的心思,其实他的推测对,也不对。
的确,李承训的初衷是先让突厥和耶律家的底下人冲突起来,进而再挑唆那曼特勒的勇士与耶律家的高手决斗,待双方力竭之时,李承训再带人收拾残局。不过,这个残局却不是要上下通吃,而是帮助耶律家消灭突厥马帮。
因为他不能两厢得罪,必须依附一方,对付另一方,而这两方人若要选择,他肯定会选择耶律家。
这样一来,耶律风必然是会感激李承训的帮助,或许会同意把大青山让与他。当然,如此大事耶律风未必做得主,但耶律家族为了自己的声誉与信义,也会对李承训大大的回报,即便不把大青山给他,他也可以争取把大青山借来。
耶律家总部在幽州,横跨大唐突厥两国行商,不过都是私底下的秘密行事,以他们以往的风格,不会亲自出面搭理大青山事务,而会找一个代理人,这也是耶律风开始提出请李承训加入耶律家,而把大青山让与李承训驻扎的根本原因。
不过,李承训在帮助了耶律家后,他有信心不入耶律家族,而可以借到大青山。这样,他便可以效仿刘备借荆州,待自己壮大以后,耶律家怕是也不敢再索要大青山了。
李承训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响,这是他在红娘等人的启发下,构思的周密布局,若是遇到寻常对手,恐怕已经成功了,但他遇到的是耶律家新生代的掌舵人,在草原大漠已摸爬滚打十余年的耶律风,恐怕是很难得逞了,甚至有被揭穿的可能。
在听见那个突厥翻译道破自己的心事后,李承训表现得很从容,因为他已经转变了策略,不再以唆使两帮相互攻杀为目的,而变成了设法开拓撇清自己以自保。
第五十七章 白将军
为了混淆视听,撇清自己,李承训已然想了无数说辞,正严阵以待,见那曼特勒指责自己有意挑起两帮争端,而为自己牟利,便振振有词地道:“那曼将军,你说是我挑起你们两帮争端,好从中渔利,那么请问你,无论是耶律家,还是突厥马帮,现在来大青山上的人,都不过是区区的先头部队,即便趁你们不备,斩杀了你们,夺得了大青山,难道在面对你们千军万马袭来时,我能守得住吗?”
他越说越急切,好似受到了天大的冤枉一般.
那曼将军无语了,翻译和胡人侍卫都无语了,他们又把目光投向了耶律风。因为李承训说的对,任何一支力量都不是李承训可以抗衡的,他的确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耶律风嘴角带着冷笑,缓缓走近,“这世界上就是有些人喜欢自作聪明,有些人喜欢作茧自缚,请问杨兄,你有何证据证明这事儿与你无关?”
李承训冷笑道:“耶律兄,捉人捉奸,拿人拿脏,你凭什么认定是我所为?”
“证据会有的,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耶律风冷冷地盯着他,“你求生存,出此下策,也算情有可原,你若是现在坦白,跟我回去见耶律家族长,或许我可以求情免你一死。”
“耶律兄,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何一口咬定是我干的?”李承训知道他是在诈自己,但见他神色笃定,心中也是没底,但无论如何不能承认。
耶律风似乎不愿与他纠缠,几乎是以决断的口气道:“在没有查清事情来龙去脉之前,你便是最大的嫌疑人,因此你必须与我回幽州。”
“我要是不呢?”李承训心中已然冰凉,他知道耶律风有这个实力带他走,而他根本无可奈何。
“由不得你!”耶律风说完,那三名袖口绣四花的老者,立即启动身形,成品字形围住李承训。
而耶律风又向那曼特勒走近两步,对他说道:“那曼将军,这人我要带回去,这件事情我势必也会调查清楚,到时会给你一个交代,希望不要因此破坏咱们两家的关系。”
他的口气不容置疑,虽然他看不起突厥马帮,可耶律家的商队常年走在草原大漠上,还真是不敢得罪这些红刀头,否则他们背后下黑手,谁也没辙。
“不行,他杀了我们那么多突厥勇士,必须要交给我们,用他的头颅祭奠勇敢的突厥武士。”那翻译转译了那曼特勒的话。
“第一,他未必就是凶手,第二,这个人我们耶律家要了,第三,我们耶律家出黄金一千两,买他命,你们是要钱还是要人?”耶律风淡定从容,他似乎吃定了突厥人。
那曼特勒听说一千两黄金,不由得神色动了,他与身边的参谋商量了一番,最后由那翻译道:“一千两黄金太少,要两千两!”
“呵!”耶律风轻蔑地一笑,“那曼特勒,惹怒我对你没有什么好处,这人我可以不要,给你,但是你不会得到一点儿好处!”
那曼特勒听过转译之后,频频摇头,神情坚决,似乎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李承训听着二人好似把自己当作物品一样买卖,讨价还价,不禁摇头苦笑,他可不是任人宰割的牛羊,打算替自己分辨几句。
可他被那三名耶律家武士围堵隔离在一旁,而他的外围更有无数突厥马贼虎视眈眈,使他根本无法走动。
他只能扯着嗓子喊道:“二位,无凭无据,你们凭什么非说是我所为,难道便不能是白将军的作为吗?”
他不得不向这人身上牵扯,这是李承训唯一的依仗了,而且这人绝对有这个嫌疑。
“金莲花上白将军,红刀头下黑霸王。”
从歌谣中可以看出,草原四大势力排名依次为:白将军第一,金莲花耶律家第二,红刀头突厥马帮第三,最末是已经被李承训压服的黑霸王。
其实,若论势力,在中原当是耶律家最大,因为他们背靠唐庭;而在草原深处却是红刀头为尊,毕竟他们时刻与大漠深处的突厥军队有勾连,所以双发相互忌惮,便互相间卖个面子,所谓和气生财。
而这白将军是之所以位列前茅,并非是因为他的势力最大,而是因为他是老百姓心目中的英雄,在老百姓心目中有着高于官府,高于种族的地位。
据说这人是当年幽州都督罗艺的部下,燕云十八骑之首,为人耿直忠勇,虽然不满罗艺投敌的行为,但毕竟故主对他有救命之恩,因此生死相随。
贞观元年,罗艺抛弃妻子儿女,带领数百名骑兵逃奔突厥,在经过乌氏驿站时,跟随的人逐渐逃散,其左右斩杀罗艺,把他的首级送到了京师。
有人说,是这人杀了“刚愎不仁,勇攻战,善用槊。”的罗艺,为大唐除害;也有人说,这人在罗艺被杀后,便开始lang荡草原,成为了一位独行侠。
不过,令人奇怪的是,罗艺手下有这样一员大将,却从没人知道他的名姓,或许是这人根本就不是罗艺部下,不过是老百姓们捕风捉影的猜测,但无论如何,的确有这样一位白袍将军存在。
无论是在幽州,还是在草原,白将军都来去如风,所到之处,行侠仗义,除恶扬善。他会杀中原yin恶之人,也会保护突厥弱小之民,他会惩治唐军中的败类,也会斩杀犯边的突厥大将。
鉴于此,对于他是突厥人还是汉人的争论也一直没有停止过,就如他的真面目一般,始终是个迷,但是老百姓不管这些,他们只是知道哪里有不平,哪里就会有一位白袍加身,青巾蒙面的侠客。
由于大唐连年边患,使得周围的百姓不堪其苦,对于官府的好感也并不如何强烈,反而是对于这位白将军,老百姓给予了深深的厚爱。
甚至有传言说,在百姓有大冤屈时,只要在草原高处,竖立起一个“冤”字大旗,那白将军自会从天而降,对其予以帮助,对于这点,李承训认为那是有些过了,应该是百姓爱戴此人,便把他神化了。
有这样一位英雄人物驰骋于大唐边疆,对于唐庭和突厥王庭都是一件极其尴尬的事情,因为他不属于任何一边,却又似乎在与任何一边作对。
因此,两边的朝廷都曾想过要收纳此人为己用,并开出了丰厚的条件,却是根本没有用处。于是,他们便都开始擒拿通缉他,当然也是没有成效。
李承训现在无计可施,便搬出此人,企图鱼目混珠,并以为缓兵之计,毕竟白将军射杀突厥马贼的可能性是大大存在的,因为红刀头的恶名在外,白将军曾不止一次的教训过他们。
果然,耶律风犹豫了,他在推算白将军挑起这事端的可能性,而那曼特勒则是浑身一震,同时眼光四处瞄看,显然他是害怕了。
“我耶律家行事光明正大,没有对不起任何人,白将军又怎么会对我们动手?你不要再这里混淆视听。”耶律风感觉局势似乎要不受掌控了,若真是这白将军所为,那即便是他,也不得不顾忌了。
“当然,耶律家口碑在外,但红刀头名声恶劣,你耶律家竟然与红刀头坐在一处谈判,白将军自然看不顺眼,过来提醒一下你,也未尝不可。”李承训见二人神色,已知他的话有了作用,自然步步进逼。
“耶律公子,”此时那翻译插话了道:“我们那曼将军同意了,只要你送给我们一千两黄金,我们立刻从这里离开。而公子之前答应送我们的礼物,以及公子所需之马匹等物,待他日耶律家商队入大漠再交易也不迟。”
很明显,那曼特勒选择了宁可信其有,见好就收的策略,拿了金子赶紧走人,若是那个白煞星真的前来,自己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李承训心中窃笑:这些突厥狗真是奸猾,此刻意识到危机,便想占了便宜立刻走人,只是不知耶律风如何应对?
“把一千两黄金给那曼先生抬过来!”耶律风吩咐身旁的武士道。
他耶律家不在乎这点儿金银,给突厥马帮的目的,一是为了做实大青山的归属,二是想尽快把这些人打发走,他可不想让老百姓都知道自己与突厥人做交易,那对他们耶律家声誉不好。
耶律家的武士搬来一箱黄金放到那曼特勒面前,脸上无不带着鄙夷的神色。
那曼特勒眼中直冒金花,哪里理会旁人的脸色,他忙令人点收整齐,然后以突厥礼表示对耶律风的感谢,而后便带上金子,后队变前队向山下开拔。
谁知这浩浩荡荡的队伍刚刚启动,便有数支箭羽连珠射来,全都钉在那箱黄金之上,而搬抬宝箱的那名马贼则是连连惨呼,他的右手掌被一只箭羽穿透,那宝箱自然轰然坠地。
耶律风反应最快,一转头便锁定那箭只的来源,是在其身后十来米距离远的树林中。
李承训也举目望去,见到一人,其一袭白衣,青巾蒙面,手持一柄古铜色的弯弓,正潇洒地站在一株粗大的树干上,他心下骤然一喜,“是白将军?”
第五十八章 心战
白将军被四周被绿叶包裹,旁人很难发现其踪,不过如此近的距离,连耶律风这般的高手都没有察觉,可见其人的武功惊人。
红刀头马帮众马贼也发现了这人的所在,全都弯弓搭箭就要射击,却被一声怒吼所阻止。
是那曼特勒阻止了手下的行动,他翻身回来,并未敢向那树下走去,而是来到的耶律风的身前,抬头对着树上那人,用蹩脚的汉语问道:“你是白将军?”他常年在草原边境劫掠,自然懂得少许汉语,此刻情急,竟撇下了身边的翻译。
“不错,是我!”那人声音爽朗,若洪钟震人心魄,惊得在场众人心中忐忑,不过却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最高兴的人是李承训,他情急之下胡说八道,把自己干的事儿编排到了白将军身上,可耶律风是何许人?根本不信他的一面之词,现在可好,这白将军一出现,似乎正验证了自己诡辩的说法,那危机便自然被化解了。
最苦恼的人是耶律风,白将军此刻出现阻拦红刀头撤兵,可见其的确早就在此,自己损失几十个兄弟,虽然事大,可再大也大不过耶律家族的声誉,若是这白将军以其影响力随便说一句,“耶律家与红刀头分赃不均,大打出手,”那他耶律家便百口莫辩了。
最恐惧的人则是红刀头马帮,很明显,白将军是他们的宿敌,现在他们有几百人,若是单独碰上这白将军,倒也不怕,可旁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耶律风,若是这耶律家帮着白将军出手对付他们,那他们肯定是要交代这儿了。
“耶律公子,咱们交易的事情,若是传到了外面,那你们耶律家在中原的日子,怕是要不好过了!”这么长的汉语,那曼特勒说不出来,自由那翻译低声说道。
耶律风没想到事情演变得如此复杂,方才李承训说白将军是看不惯耶律家与红刀头蛇鼠一窝才出手的,他本不信,但现在白将军就在这里,便不由得他不相信了。
他瞄了一眼李承训,见其面目无喜无悲,看不出丝毫端倪,心中忽然警觉:是否这“杨有道”本就是白将军一伙的,不然他如何有胆量?凭什么与红刀头对抗?与我耶律家谈条件?
想罢,耶律风便觉得有必要去向白将军解释一下,他在白将军面前可不敢妄自尊大,忙收敛气度,疾步向他走去。
至于那曼特勒提出的请求,他一转念便给否定了去。因为即便他与红刀头联手,也是困不住白将军的,到那时,他与红刀头联手对付草原第一英雄的恶名便会传遍天下,他耶律家可就真的万劫不复了,他可不会上红刀头的当。
耶律风来到白将军近前,躬身抱拳,“耶律风参见白将军!”
这不是他卑躬屈膝,而是白将军在草原上的名声高洁,万人敬仰。
“耶律家少主,不用客气,只要你们未有坑害百姓之举,老夫便不会为难你们。我之所以来,是听说草原出了位新英雄覆灭了大青山黑霸王,又见红刀头和耶律家都派人来了大青山,如此盛会怎能少了我白将军?”
白将军声音朗朗,语速缓缓,给人一种温和,一种沉静。但李承训听在耳中,却觉得这人的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绝对算不得“老夫”,他相信自己百兽听音的耳力,猜测对方是有意混淆视听,掩藏身份。
在白将军面前,耶律风可不敢打着什么黑霸王请求帮忙的旗号,且不说这借口根本就是掩耳盗铃,更会被人揪住把柄,要知道这黑霸王也不是什么好饼,与他牵扯起来未必明智。
于是,耶律风便避重就轻地说道:“黑霸王覆灭,大青山成无主之地。这位杨兄弟承诺不与我争大青山,而红刀头答应收取耶律家一千两黄金,便离开这里,望白将军莫要误会。”
他知道白将军是独行侠,从来不在乎山头,所以这话的用意很明显,大青山归属已定,也请白将军不要再参与其中。
“哈哈哈!”白将军突然纵声狂笑,“人说耶律风乃草原雄鹰,人中翘楚,有经天之志,有纬地之能,果然不假,但老夫对你所说的大青山归属,却不敢苟同,但这都是咱们中原人的事情,与突厥狗无关,待老夫处理了这些突厥狗,咱们再好好论一论。”
耶律风听得眉头大皱,知道对方若是想争这大青山,他耶律家也不得不让。倒不是怕对方的武力,毕竟他再厉害,也是一个人,若是耶律家的顶尖武士一起出手,这白将军也不是对手,但对方名气在外,从来施恩不求回报,且为百姓事,为天下事,为己任,这就是使得耶律家不能与他去争,这就是民心所向,耶律家若是争,就走到了百姓的反面。
那曼特勒见那白将军正一步步向他走来,心中惊惧,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却,他那数百突厥武士,也都个个后退。他们其中不少人便吃过白将军的亏,谁也不想做炮灰先上,除非是万不得已,避无可避的时候,他们才会齐心合力的去攻击。
“那曼,居然带着这么多突厥狗,来我大唐边境,难道视我们大唐无人吗?”白将军居然说的是突厥语。
“白将军,你别逼人太甚,大不了和你拼了,你一个人,我们可是好几百人。”那曼特勒用突厥语直接对答,眼光却瞄向耶律风和李承训,其实他心里底气不足。
白将军对突厥人便没那么好的语气了,冷冰冰地道:“那曼,你们犯边劫掠,杀了不少中原百姓,死一万次都不足惜,但念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也不想多做杀孽,现在你放下这一千两黄金,立刻滚出中原,我放你们一条生路。”
“岂有此理!”伊难阿兹曼从那曼特勒身后暴喝而出,一招“万般皆空”直击白将军胸前。
那曼特勒阻止已然不及,而且他也没有打算阻止,毕竟这是一千两黄金啊,回去之后,他的马队必将可以壮大,但他知道伊难阿兹曼的功夫肯定不敌白将军,这就需要其他人的帮衬了,于是暗咳了一声。
率五百人的队伍深入中原腹地,那曼特勒带的高手也不只伊难阿兹曼一人,只不过这伊难阿兹曼武功最高,而且是大首领专门指派给他作为护卫的,实则也有监视之嫌疑,而那曼特勒自己培养的高手,藏于军中,以备不时之需。
此刻,便有五名突厥人隐藏在众马贼中,接到那曼特勒的指令后,极速搭弓射箭,直奔白将军周身五处要害而去。
一拳为明,五箭为暗,先后有差,却都是破空之风习习。
白将军冷哼一声,既不收拳,也不躲避,迎着伊难阿兹曼同样打出一拳,看似平平常常,软绵无力,却在撞到伊难阿兹曼的拳头上的时候,砸得对方“哎呀”一声怪叫。
而此时,偷袭他的那五只羽箭激射而来,只感觉他身形一晃,那些箭羽便在他身边突然消失,只一瞬间,又从他身上急射而出,不过这方向却是掉了个个儿,直奔突厥马贼。
“啊!”接连五声惨呼,五名突厥马贼应声而倒。
“好厉害!”李承训不由得叫好,他自以为自己五根手指夹射四箭,已到极限,不想白将军在电光火石间,夺箭、弯弓、射箭,一气呵成,还是五箭并发。
伊难阿兹曼倒退数步方才稳住身形,仍不甘心,复又挺身而上,“金刚捣碓”,“诸天浮屠”,“大悲推手”……把他仅会的十五招《大如来神功》打了一遍,却仍是奈何不了白将军,反而被对方又是一拳击中要害,倒退数步,吐出一口鲜血。
白将军表面上依旧云淡风轻,但心中却丝毫不敢大意,早已把手中的长弓背负到背上,双手对敌。
方才一拳震退了伊难阿兹曼,那是因为对方直接上来与他比拼内力,而他的内力强,自然站了上风,可若论到招式的精妙,白将军自付自己的武功,比不上对方的这门绝学。
在前十五招,可以说,他一直被压抑着打,直到伊难阿兹曼黔驴技穷,又重复使用招数的时候,他才抓住时机,找到空门,一举用内力再次震退对方。
此刻,他心中兀自惊叹,若是那伊难阿兹曼内功再深厚些,招式再全面些,他还真不是敌手。
见伊难阿兹曼落败,那曼特勒心中冰凉,他也是带军之人,若是这样退走,以后还有何面目领军?恐怕在突厥马帮中将再无立足之地,为了自己以后的荣耀,看来只能牺牲部下的鲜血了,他打算拼个鱼死网破,若是能杀了白将军,除去了马帮的后患,即便这数百人都死了,也是大功一件。
白将军似乎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其中的龌龊,冷冷地道:“那曼特勒,你杀不死我,我却可以尾随你的马帮,不停的射杀你的人,考虑考虑我的建议吧。”
那曼特勒知道他所言非虚,可他也只能孤注一掷,便用突厥语命令手下,“杀!”
出乎意料的是,他的这些属下竟无人一人上前,反而是左右观望。马贼毕竟是马贼,他们不是军队里的勇士可以悍不畏死,如今见着突厥第一勇士败北,又见到五名箭法高手殒命,谁还敢做这出头之鸟?
第五十九章 定局
那曼特勒愤怒了,同时也胆怯了,怒是因为其手下不听号令,怯是因为他不敢杀一儆百.这些突厥马贼个个凶顽,一旦激起兵变,他立即就得被人分尸,而他凭自己那两把刷子对垒白将军,就好似小鸡对老鹰,小耗子对老猫。
“那曼,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立即离开,但是前提条件却是要变上一变,你不仅要留下这一千两金子,还得留下你们的马匹!我可以保证耶律家的人,还有这位杨兄弟的人不会为难你们。”
白将军加注了,若是这些突厥马贼配合,他还是不想大开杀戒的,驱赶走也就算了,但他们若是冥顽不灵,对他群起而攻之,那便说明他们真的是无可救药,他也只有举起屠刀,超度他们去地狱了。
“哄!”的一声,突厥马帮里炸开了锅,有叫嚣的,有怒骂的,有哀怨的,有不忿的,但所有的负面情绪,他们都不敢发泄给白将军,而是发泄在那曼特勒身上。
“兄弟们,你们都是突厥勇士,天狼的儿子,难道是懦夫吗?拿起你们的武器,冲上去,为了尊严而战吧!”那曼特勒连连怒吼,挥舞着手中的长斧。
突厥马帮中有那见识快的,根本不再听他啰嗦,立刻翻身下马,拿上干粮水囊,掉头便走。
有人带头,便有数人跟随,在马上的翻身下马,在马下的松开缰绳,然后这些红刀头,如退潮般,迅速向山外逃去,没人愿意再此多停留半刻。
那曼特勒见自己已成光杆司令,哪里还敢留恋,转身比谁跑的都快,口里却是不敢再嚷嚷,生怕被乱兵砍死。
“壮哉,以一己之力,喝退数百凶顽,不愧为草原第一人!”见众马贼已走,李承训不由得抚掌赞叹。
白将军转身说道:“这位小兄弟过奖了,这些人是忌惮耶律家的射手,非我一人之力。”
李承训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山坡上的确埋伏了许多耶律家武士,现在依然严阵以待。
耶律风此时插言道:“白将军此言,耶律风怎担得起?保家为民,守土抗敌,是大唐子民的本分,在大义面前耶律家向来不含糊,至于那给红刀头的这千两黄金,只是望将军理解,耶律家在塞外做生意,不得不顾及多一些。”
白将军摆摆手笑道,“这些无须与我解释,你耶律家若是有为非作歹之事,我也定会找上你,现在我从红刀头手上抢得这一千两黄金,耶律家不会想要回去吧?”
“哪里,哪里,将军严重了,这黄金让那些突厥人拿去,反不如将军拿去济贫来的好,除此之外,难得见到将军神威,耶律风再增黄金千两,以表心意。”耶律风抱拳作揖,言辞恳切,实则他的用意很明显,这是封口费。
李承训听得二人谈话,知道自己最好不要插嘴,他只盼着这白将军不知前因后果,拿着东西走人,这样自己那庄弄巧成拙的把戏也可以算是揭开过去。
“不必了,黄金我拿走,那马匹你留下,至于这大青山,我说句公道话,草原上已经尽人皆知是这位杨兄弟杀了乌氏兄弟,夺了暗影堡,也夺了大青山,你耶律家靠着强横势力逼迫人家让位,这有点儿不道义,对你们名声也不好,我说还是把大青山让给这位兄弟,如何?”.白将军看着李承训,说出这一番话来。
李承训见他维护着自己说话,心中着实感动,是那种九在他乡受尽凄凉,突然遇到家乡朋友帮助的那种感觉,但他总觉得白将军的眼神中有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白将军,这事儿,我做不得主,还得回去与族长请示。”耶律风表现得很为难,他也的确为难。
白将军看着耶律风摇头叹息,“可惜了一个人才,竟是这般没有决断与担当,难成大器。”转而又对李承训道:“小兄弟,大丈夫做事有所为,有所不为,即便不得已而不为之的时候,也要深思熟虑,何为可为,何为不可为。”
他这话说得云山雾绕,别人不懂,李承训却听得懂,那是在暗示他,自己做的那些小伎俩,他全都知道。
“谢白将军教导!”李承训额上冷汗直流。
“行了,我走了!”说着,他单手托起地上那装载千两黄金的小箱子,不再看众人,迈步向山下走去,口中却说道:“耶律风,我行事光明磊落,受不得被人冤枉,告诉你,并非我射杀了突厥人,挑拨你们搏斗,是另有其人!”
耶律风先是怔了一下,当白将军出现,他便以为李承训推测正确,是这人射杀突厥人,引起火并的,现在听到对方否认,心中便清亮起来,双目扫到李承训的面上,停了下来。
李承训尴尬地笑笑,到底这白将军还是说了出来,他真不理解,以刚才白将军帮他说话的作为,分明是在帮他,可转眼间又把自己置于死地,这是为何?
远处又传来白将军的声音,“公道自在人心,谁也逃不脱现实的惩罚,敢作敢为大丈夫也!”
他的声音渐行渐远,却始终在敲打着李承训和耶律风的心。
沉默片刻之后,李承训率先开口道:“我承认,是我谋划的这一切,目的就是要在大青山安定下来。”随即,他讲了自己挑起争端,再帮扶耶律家压服红刀头,再恳请借住大青山的一系列谋划。
耶律风听后,面上并没有任何表情,他似乎也在下一个重大决定,“白将军说的对,一个男人没有担当,难成大事。现在,我代表耶律家向你表示不再争夺大青山,耶律家的人立即从这里撤走,并承认你取代黑霸王成为草原上的一方霸主。”
出乎意料之外,李承训没有想到在白将军揭穿了他的作为之后,耶律风还会把大青山让给他,但直觉告诉他,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条件呢?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耶律家的人不是大侠,急公好义,可以不计得失,他们是锱铢必较的商人,至多算个与人为善,有气魄格局的大商。
耶律风淡然道:“但是,耶律家因你而死亡的五十多个兄弟不能没有个交代,所以,你必须要跟我回幽州,面见家主定夺。”
“好,我跟你去。”李承训没有丝毫犹豫,诚心实意地抱拳行礼道。
欠债还钱,杀人抵命,他知道这件事情既然瞒不过去,便一定要去还的,他并不怨恨耶律风,相反还很感谢他。
且不说他把大青山还给了自己,使红娘等人有了安身立命的所在,可以据险而守,应对危机。再说他并没有立即杀了自己,这就等于是给自己留下了生的机会。要知道,以耶律风和那三位袖口绣四花老者的武功,杀了他夺占大青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耶律风似乎也很佩服李承训的勇气,更欣赏他是个明白人,于是点点头,“好,那走吧!”
“不,耶律兄,请给我一个时辰,容我安顿一下兄弟们。”李承训确信耶律风有这个气度,会答应他的请求。
耶律风略加思索后答道:“可以,但我也想见见你大青山的诸位英雄,特别是那位神箭手。”
“那是自然,”李承训说完,转身以百兽拳之狮吼,向着身后山林喊道:“丫头,出来吧!”
他在耶律风的监视之下,不可能逃走,对方完全可以以己为饵,诱捕无忧等人,他确信以耶律风的心机,即便是红娘,夏雪儿也是难以匹敌。
既如此,他便索性放开了,示之以坦诚,以博得对方的信任与好感,至少可以有机会打开一条后路,一条带领手下依附耶律家的后路,但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这样做,若果这样做了,他也会在稳定之后,带着无忧等人俏然离去。
百米之外,山林之中,缓缓走出一人,随着她越走越近,众人才看清这人虽然穿着耶律家武士的衣服,形容却是健硕俊美,黑红色的皮肤更加透出一抹风神俊秀之气,正是李无忧。
无忧浑身大汗淋漓,非是奔跑所致,也非是她杀敌所致,而是她一直在暗处,捏着弓箭,随时准备发箭缓解李承训的危险,在李承训与耶律风等人周旋的将近两个时辰里,她一刻不敢放松,现在双臂几乎已经失去了知觉。
耶律风眉头深锁,他查看过那些突厥人的尸体,都是一箭封喉,贯穿脖颈,想不到是这女人藏在百米之外射杀的,这是如何的眼力?如何的臂力?
“哥哥,”无忧来到李承训的面前,没有一丝惊惧,放佛对周遭的威胁视若无睹。
李承训的眼力何其敏锐,一眼便看出无忧肿胀颤抖的手臂,“丫头,你真是傻,他们若想杀我,你这一箭又有何用?”
无忧笑笑,眼波流转,巴巴地眼望着他,问道:“我不要紧,歇息一会儿便好了。我距离远,听不得您们方才说的什么。”那言外之意,是询问大青山的归属,以及李承训的安危。
李承训心中疼惜,完全忘记了自己即将奔赴幽州,听天由命的事情,拉着无忧的手不肯松脱,转身对耶律风道:“耶律兄,这位是我的二夫人,李无忧,你不要责难他,一切都是我的注意,她只是奉命行事。”
耶律风抱拳行礼道:“如此女英雄,某十分敬重,何来怪罪,怪也只有怪在杨兄一人身上。”
“好!”李承训心中宽慰,他果然没有看错人,这耶律风的确是人中之龙,有气魄,有担当,看来自己若是不死,当与他好好交往才是。
“耶律兄,请!”他抱拳打了个手势,而后便牵着无忧的手,奔着山上走去。
耶律风带着身后那三名老者,紧随其后,他看出李承训也是诡计多端,却仍放心让他回归山寨主事,且只带三人随行,这也是一种信任,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英雄惜英雄吧。
到得聚义厅门口,李承训吩咐无忧去把众人唤来,他则与耶律风等人入厅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