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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妹妹猴     大唐隐王txt下载     大唐隐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四章 夏雪儿入府

    就这样,李承训在宁远将军府中,衣食无忧,左右无事,便整日的与无忧腻在一处.两人整日里嘻嘻哈哈,尽情玩闹,就好似被关进蜜罐里的两只专门吃糖的耗子。

    有的时候,别说小翠看不下去了,就连已经嫁过人的嫣红也是心中艳羡,但如此一来,各人倒也相安其事,十分融洽的和平共处。

    这不是李承训没有出息,只知道躲在女人怀里不思进取,而是他非常清醒地认识到,皇帝在这个时候绝对没有时间见他,他要忙着给那些朝中元老古旧,文臣武将们施展恩惠,联络感情。

    他既然见不到皇上,自然无法解开自己思谋已久的四点疑窦,更无法为戒痴他们说请,着急也是无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的同时,让李世民“看”到他的“重色轻友”。

    从另一方面来说,他也是真心实意的想和无忧整日腻缠在一起寸步不离。李承训并非燕雀,实有鸿鹄之志,并不甘心在京城囚居,虽说衣食无忧,可这日日让人监视,时时担心被皇帝砍头的日子,还是没有自由自在的过活来得坦荡、舒服。

    因此,他是一定要找个机会,在救出所有兄弟后,设法逃走的。那么到时候,恐怕没有时间再与自己心爱的女人这般耳鬓厮磨,打情骂俏了,不如趁现在左右无事,让无忧快快乐乐的体味,作为新婚妻子的快乐,毕竟这种日子,过一天,兴许就少一天。

    转眼便到了正月初七,这天是汉族的传统节日,“人日节”,相传,女蜗初创世,正月一日创鸡,二日创狗,三日创猪,四日创羊,五日创牛,六日创马,七日创人,八日创谷。所以,这第七天是人类的生日。

    汉、魏以后,“人日”逐渐从单一的占卜活动日,发展成为包括庆祝、祭祀等活动内容的节日。到了唐代,民间仍相当重视“人日节”。不仅把这天专用作祈祥祝安日,又衍添了一层思亲念友的气氛。

    具体来说,人日节这天不出远门,不走亲串友,在家团聚,那些个在年前赶回家过年的游子们,也要在过了人日节才能远走他方。

    “人日节”这天还有个风俗,就是一般在下午吃长面,俗称“拉魂面”。意即过年时人都走东串西,心都野了,人日一过该准备春耕生产了。故而吃拉魂面,把心收回来,准备春耕生产。

    宁远将军府内的饭堂里,二主四仆正围坐在饭桌旁吃着拉魂面,突然门外守卫来报,说是有客来访,自称洛阳夏家。

    李承训腾得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快,让他们进来!”

    “是!”守卫低应了一声,眼睛却瞄向一旁的宋管家,见老人家微微颔首,这才抱拳后退,算是领命出去了。

    李承训看在眼里,却恍若不见,他清楚自己的身份,不会去计较这些琐碎。

    果真是夏小姐,夏雪儿到了。

    大红的双马车刚进入院中停稳,童钱和小翠就小跑着上前,帮忙招呼。

    夏小姐的随身丫鬟小梅当先从马车中钻出,而后回身轻挑挂帘,把手探入车中去扶小姐。小翠眼明手快,立刻便站到马车的另一侧,也把手伸入车内去帮扶。

    与此同时,无忧也来到马车前,才见夏雪儿的身子微微探出,便伸出双手去搀扶,“姐姐可到了,这一路好辛苦吧。”

    反倒是李承训,还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马车,他心中一片麻乱,不知这烫手山芋,该如何解决?

    夏雪儿那柔弱的身体刚探出马车,便把李承训惊在了当地,他心中的那块“山芋”瞬间便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愧疚与心疼。

    虽然他心里早有准备,思谋夏雪儿本就相思成疾,在知道自己被困皇宫后,定是忧急如焚,必然会身体消瘦,精神倦怠,可他万万没想到,这样貌姣好的姑娘竟成了这般惨样。

    昔日的螓首蛾眉,肤如凝脂,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散乱的长发,瘦弱干枯的躯体和惨白晦暗的肌肤,唯有那额头上一抹微微卷曲的刘海儿依然,仿佛在昭示着她不屈的坚贞。

    夏雪儿是李承训入唐之后,第一个见过的美女,给他的印象极其深刻。那时的她温文尔雅,落落大方,举手投足间都充斥着古典之美,就算是数月前在洛阳见到她时,虽然觉得她瘦弱憔悴,可也不至于现在这般凄惨惨的摸样。

    “雪儿,你,你怎么?”李承训心中好似堵了一块大石,他觉得现在的夏雪儿无论从身材样貌,还是容颜气质,都像极了一个人,那咳血葬花的林黛玉。

    喜欢一个人有错吗?要受这般煎熬?女人从一而终,只因我触碰了你身体吗?那又是何苦?

    夏雪儿听到声音浑身一震,待她抬起低垂的头颅,看清李承训的面容时,那毫无血色的脸上,挂满了惊愕。

    “你?你?”她的第一反应是躲藏,可她全身乏力,走起路来都需要别人扶着的身体,想自己钻回马车是根本不可能的,急得她忙用袖袍遮住面颊,“小翠,这哪里是天香楼?咱们走错了,快走!”说完,她一阵喘息,身体在马车上摇摇欲坠。

    无忧见她这般面容,早已心疼得双眼通红,见状上前一把搂住夏雪儿,“姐姐,没错,这里是宁远将军府,哥哥的家!”

    她虽然比夏雪儿小了六岁,但她长得丰满壮实,比夏雪儿还高了半头,看着喘息不定的夏雪儿,眼睛红得湿润起来。

    夏雪儿脸庞渗出一丝殷红,她虽然身子不好,脑子反应还在,微微挣脱了无忧的手臂,在两名侍婢的搀扶下,向李承训盈盈一拜,“雪儿见过李帮主,月前染了风寒,至今未愈,让李帮主见笑了,望李帮主帮忙整顿些水食,我们即刻便回转洛阳。”

    她强自一口气说完这一堆话,已然脸色酱紫,不停的咳喘起来,好似这一口气出得多了,下一口气怎么也补不回来似的。吓得无忧和小梅两人,连忙扶住她的身子,手忙脚乱的为她抹胸捋背部。

    “今日谁都不许走,童钱把马车赶到后院,宋管家安顿客人休息,准备酒菜,别图省钱,无忧,带雪儿回房休息。”

    李承训的话不容置疑,众人立刻行动起来,他则转头奔向了书房。

    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他心里清楚,夏雪儿反应如此激烈,定是她不想让自己看到她如此憔悴不堪的一面。为避免尴尬,他还是立刻消失的好,剩下的,他相信无忧能够办好,毕竟在洛阳,无忧和夏雪儿可算得上知己闺蜜。

    夏雪儿在来京的路上,还真是碰到了回返的夏承,得知弟弟要回转洛阳,便打算也与他一同回去。

    夏承自然不干,劝说道,“姐姐一路颠簸,眼看近到长安,即便回返,也要长安住上半个月,一来修养身体,而来补充消耗。”

    他为姐姐的命运担忧,才一手设计了这么一个机会,让姐姐与李承训可以有更多接触的时间,或许姐姐的病情,也由此可以有些转机,自然不肯前功尽弃。

    其实,他在长安十里之外通往洛阳的官道上,已整整候了四日,生怕错过姐姐一行。

    总之,他是费尽口舌,好歹算是说服她进城在天香楼休息补给三日。

    临别前,夏承特别叮嘱与姐姐随行的老管家和两名仆人,要他们不露声色的把夏雪儿带到宁远将军府,并讲明了其中关窍。

    几人都是夏府老人,对夏小姐的心事,无不了如指掌,听闻之后暗暗欢喜,莫不从命。

    因此,夏小姐可以说是被以夏承为首的众人,给骗来的。这也是没办法的情,她的脾性大家都知道,她现在这个样子,根本不可能愿意让李承训见到,可她越是见不到李承训,心情便越不得好,病情便也越重。

    无忧也是女人,自然一眼就看出夏雪儿的心思,知她非常渴望见到李承训,却因为自己的憔悴和虚弱,而又不敢见他。

    女人都想给爱人留下自己最好的一面,否则,宁远此生永远不见,也要把美好定格在那曾经最美丽的一瞬间。

    把夏雪儿扶到房间的床上,无忧拉着她的手,亲切地道:“好姐姐,无忧早就想你了,你这次可要在这里多住些日子!”

    等了半晌,也不见她回自己的话,无忧这才发觉夏雪儿的目光正直直地盯着自己的身侧,便拉着她的手,轻声唤道:“姐姐,姐姐?”

    夏雪儿方才在院子里由于激动,本就孱弱的身体,冒了许多虚汗,这会儿方才好些,却发现无忧身后床上并排放着两个枕头,“这,这是谁的房间?”

    无忧见她盯着枕头看,不由得脸上一红,她心知夏雪儿喜欢李承训,而自己与哥哥已成夫妻之事,真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夏雪儿早已收回目光,定定地盯着她,见无忧面色红润,神情尴尬,便已猜到了**分,奈何没有亲耳听到,兀自不肯相信。

第五十五章 将军府遭袭

    无忧思来想去,这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与其让她从别人口里得知这事儿,还不如自己亲自告诉她,而且,这次若是骗了她,那以后还怎么与她相处?

    “嗯,哥哥,哥哥……”她毕竟是女孩儿家,还未拜堂,这种话当着外人说来,还当真难以启齿。

    夏雪儿见她这般扭捏,心下已然猜到,但她未亲耳听到,便仍是不愿死心,知无忧是羞于出口,于是变着法儿的问道:“多久的事儿!”

    “年三十儿!”无忧低着头,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羞怯怯地,边说还便玩弄着衣角。

    夏雪儿早就知道无忧对李承训同样用情很深,可她一直幻想着李承训只是把无忧当妹妹看,那么自己的真心付出或许还有机会,但现在看来,那不过是自己自作多情的幻想罢了。

    想到此处,她的心好似被分成了千万块碎片,而那片片寸心都在阵阵抽搐着疼痛,眼泪终于不听话地流了出来,她是不想在无忧面前哭的,可终究还是忍不住。

    夏雪儿忙抹了一把泪水,神色惨然地道:“谢谢妹妹好意,姐姐,急着回洛阳,改日再来看你!”说着,她便立起身来,却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随即感到眼前一暗,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姐姐!”无忧吓了一跳,连忙展开双臂抱住她,见她脸色苍白,呼吸微弱,大声急呼,“快来人啊!”

    第一个闯进来的是宋管家,他搭住夏雪儿的脉搏觉得她气息微弱,却是无可奈何,并不是每个内家高手都会医术的,他也只能看看这人是否还活着。

    第二个进来的便是李承训,他把夏雪儿放倒平躺在床上,搭了她的脉象,觉得她脏腑之内并没有什么毛病,反而是全身气血亏得厉害,显然与长期营养不良有关。

    李承训和医佛学的医术一直没有荒废,在行走江湖的时候,便常常忙里偷闲的帮助一些穷人看病,即便是在闭门幽居的时候,他也会常常翻翻医书。

    他没有用金针入穴把夏雪儿唤醒,反而是开了副方子,让童钱去药房抓药。

    “哥哥,她没事吧?”无忧一脸紧张地问,她在外人面前始终是不好意思称呼他为相公,毕竟他们尚未大婚。

    “没事儿,让她好好歇歇吧,她身子本来就弱,这一路颠簸,确实太辛苦了。”李承训的目光从夏雪儿身上移到了无忧脸上,“可是也不至于晕倒啊,怎么回事?”

    无忧轻叹一声,刚要开口,正看到站在李承训身后的宋管家,便转口道:“老管家,这里没事了,您先出去吧!”

    “是,有事呼喊老奴便是!”宋管家退出去,关上房门。

    无忧皱眉道:“她猜到了咱们现在的关系!”她这次没有脸红低头,而是逼视着李承训问:“你会娶雪儿姐姐吗?”

    这话把李承训吓了一跳,“你胡说什么?那怎么可能?你觉得哥哥会做对不起丫头的事情吗?”

    无忧紧张的小脸松懈下来,瞬间充满了甜蜜,一低头靠进了他的怀里,“哥哥那么招人喜欢,丫头担心嘛!”

    “放心吧,丫头,”李承训用手轻轻拍打着无忧的后背,“你们女人间好说话,你好好劝劝她,我就在书房躲一阵儿吧!”

    无忧猛得推了一下他的身子,嗔道:“你心里没鬼,躲什么?”

    “哎呀,”李承训急道:“和你们女人讲不清楚,你,你还不知道她是怎么回事吗?我若不躲起来!她怎么好静心养伤。”

    无忧白了他一眼,“谁让你到处留情?”接着又叹了一声,“那行吧,我见机行事,晚饭让小翠送进来吧,我想姐姐也不愿出去。”

    “我哪里有到处留情?”李承训正要反驳,却突然听到门外一声巨响,好似大门被人撞开一般,随即便是众侍卫嘈杂的呼喝声。

    他飞身来到门门口,将门打开一道缝隙,见门外院落中,有一个黑衣人双掌上下翻飞,杀气腾腾,她举手投足间,都必会有一个持刀的侍卫倒下。

    他赶紧关上门,用后背依靠住,对无忧低声道:“丫头,她来了!”

    “哥哥,东西带了吗?”无忧紧张地跑到李承训身边。

    “带了,放心吧,宋管家绝对是高手,咱们没事。”李承训语气坚决,转而又柔声道:“你回到床边。”

    “不,丫头要和哥哥在一起!”无忧语气很紧盯,目光也很坚定。

    “不是该叫相公吗?怎么又叫哥哥了?”李承训为了缓解她的紧张情绪,有意调侃道。

    果然,无忧甜甜一笑,“人家有时候记不得嘛,特别是紧张的时候。”

    李承训虽然知道门外有人保护,可毕竟不知那宋管家和嫣红等人的武功如何,但贾夫人的功夫他是见过的,即便自己易筋经未失,恐怕要胜她也得在百招之后。

    “丫头,听夫君的话,回床边去,”李承训用力抱了抱无忧,又在她的额头吻了一下。

    这句“听夫君的话”好似发生了效力,无忧依依不舍地回到床边,目光却始终望向李承训,“相公,这次你可不要再被抓了去。”

    “傻丫头,别担心,你相公真被抓走了也不怕,总会有办法逃回来的。”李承训嬉皮笑脸地道,“再说,还有保命符呢!”说完,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安顿了无忧,他细听门外打斗声依然紧凑,心中好奇宋管家等人的武功实力,便又把门打开一条缝隙。

    此时天色已黑,但由于是节日期间,路上行人不少,特别是这西市本就是热闹繁华所在,这黑衣人敢于此时前来行凶,当真是嚣张得狠。

    可也难怪她嚣张,侍卫们根本拦不住她一个回合,已然躺了一地,生死不明,此时与她斗在一处的是身穿红裙的嫣红。

    两人都是身材娇小,身法灵动,拳来脚往间,就好似暗影中的两只蝴蝶,在翩翩起舞。

    夜光不明,黑衣人在夜色下的身影显得很淡,凭借李承训现在的眼力,想要捕捉她的动向,很费劲,但那只“红蝴蝶”看起来,就上眼多了。

    他见嫣红已经明显处于下风,被对方逼迫得连连后退,心中不禁疑惑起来,“宋管家呢?他为什么不出手?”

    就在他思虑未定之时,那嫣红的肩头被那人打了一掌,“嗯”的一身闷哼,身子倒飞出去,刚好落到李承训房门之外的台阶前。

    黑衣人身形不停,一个纵跃奔到李承训房门前,却见那嫣红又歪歪扭扭的站了起来,背身靠在房门上。

    “好忠心的狗!”说话间,黑衣人一掌朝向嫣红顶门打去。

    果然是贾夫人的声音,李承训不及细想,“吱呀”一声打开房门,使得嫣红正跌入他的怀中。他顺势把身子一扭,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嫣红,而背朝刺客。

    贾夫人掌风已到,却不得不临时变招,变掌为指点按在李承训后颈麻穴处,而后又换指成爪,单手提住他的脖颈,紧接着身子一矮,便已把他扛在肩头。

    无忧见黑衣人转身欲走,也顾不得自己内功被禁,一招“豹形”扑了过来,随即劈出一掌,却是软绵绵,毫无力道。

    贾夫人冷哼了一声,用手顺势一拨,便把她甩了个跟头,随后几个纵跃便逃出了将军府,在夜色的掩映下,直奔一条偏僻的小巷而去。

    “主人!”巷子中有三名衣衫褴褛的大汉,正守着一辆铺满稻草的人力板车,见她过来,一起推车迎了上来。

    贾夫人把李承训重重摔在板车上,“走,出城!”

    三个黑衣人,两人推车,一人赶紧把车上稻草向李承训身上铺垫覆盖,忙三迭四的向城门口走去。

    正月大节,百姓都喜气洋洋,守城官兵受这气氛感染,一个个也都笑脸相迎,和和气气。

    要关城门了,你们是怎么回事?”一个卫兵对正向城门奔赶的三人一车喊道。

    “哎,军爷,别提了,”三人风急火燎地赶到,一个个愁眉苦脸,那徒步之人哈腰作揖道:“这大过年的,我兄弟突发疾病死了,这不,赶紧要出城埋了。”

    门卫用弯刀挑开板车上的稻草,看了一眼脸色灰白的李承训,略一犹豫,还是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见这人确是死了,想想这大过年的,出了这事儿,还真是不好大操大办,再一看这几人衣衫破烂,更加笃定也是他们无钱厚葬,便赶到年前用破席一卷,草草埋了了事。

    “去吧,去吧!”门卫挥了挥手,让开一条路去。与人为善便是与己方便,这大过年的,人都图个省心、和气。

    “感谢军爷,感谢感谢!”那空手之人连连作揖拜谢,而那推车二人只是闷头推车,鱼贯出了城门。

    这贞观一朝,李世民治官甚言,从不威压重刑,却是全国上下无一贪官,因此三人只要感谢便好,没人会去递上银子,若是真的递送银子,反而可能过不去这关口。

    这绝对可以说中国封建历史上的一大奇迹,旷古烁今,中国再没有一个朝代能达到这个境界。

第五十六章 两方筹谋

    三名大汉前脚出城,身后的吊桥便轰隆隆地拉起,城门大关.

    很明显,由于过年,城门关闭的时间比寻常要晚上许多,而贾夫人选择这个时间去将军府劫人,显然是经过精密设计的。

    若去早了,在光天化日之下,他们必不好走脱;若是去得晚了,这城门一旦关闭,他们便只能等到天明再走。但这一夜之间,宁远将军被劫一事,必然传得沸沸扬扬,他们带着李承训不仅不好躲藏,很有可能再难逃出帝都。

    一片树木稀疏的枯树林中,有两团火把被吊在两段枯枝之下,把那方圆十来米映射得一片通红。

    贾夫人此时已褪掉一身黑衣,换上一套锦服,正在那火光中悠哉地摆弄着马匹。

    “主人!”三名大汉进到林中,推着承载李承训的板车来到她身边。

    贾夫人睥了一眼躺在板车上人事不省的李承训,“把他绑到马背上,然后你们就回去吧,恐怕要等到天明才能入城。”

    “是!”那三人应诺着,顺手接过贾夫人递来的三套包裹,从里面拿出衣帽,匆匆换上,一改乞丐面貌,都似那出苦力的农夫。

    “咳咳!”一阵剧烈地咳嗽过后,李承训总缓过这口气来,好似身体里所有血液、组织经历一场生死蜕变,这是被强行闭气所产生的副作用。

    他虽然有了知觉,却仍感觉身体难动分毫,也说不得话,心知被点了麻穴和哑穴。

    三名壮汉粗暴的把他扶上马背,用绳索把他的脚拴绑在马镫上后,又把他的身体绑缚在马背上,再细细检查,校验结实,方才来到贾夫人面前。

    贾夫人又对几人秘嘱一番,这才回身上马,一手拉着自己坐骑的缰绳,一手拉住李承训马匹的缰绳,双脚一磕马腹,两匹马缓缓起行。

    双马“嘚嘚”小跑了一阵,绕出树林,才开始慢慢加速,顷刻间便开始奋蹄狂奔起来,转瞬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李承训被劫,宁远将军府内乱作一团,夏雪儿醒后听到噩耗,又直接晕了过去,无忧也是内心忐忑,但她坚信哥哥一定会化险为夷。

    李世民居然在第一时间来到的将军府,是众人都没有想到的。他先安抚了无忧和夏雪儿,然后才脸色阴沉地来到客厅。

    客厅里跪着宋管家、童钱和小翠,三人头也不敢抬的伏在地上。嫣红由于受伤严重,已被皇帝命人送入大内医治,因此她不在此列。

    “都起来吧,错不在你们,在朕,是朕掉以轻心了!”李世民内心愤怒,却仍保持着面色平静。

    “陛下,是草民失职!”宋管家老泪纵横,竟然哭泣出声。

    李世民离座,亲手把宋管家搀扶起来,“你满门四十三口突然暴毙,是朕许你回家探丧的,何错之有?况且,如今想来,这正是贼人调虎离山之计,是朕的计划不周,害了你的家人。”

    宋管家身子颤抖,这被李世民龙手一扶,更觉受宠若惊,抹去眼角泪水,“贼人狠毒,草民必报此仇,如今李将军被掳,当务之急是救回将军,草民愿担此重任!”

    “老人家还是专心办理丧事吧,追拿贼人之事,朕另差人便是。”李世民用手轻轻地拍了拍宋管家的手背,以示安慰。

    宋管家扑通一声跪倒,颤声道:“陛下,死者逝矣,追念太多也是无用,反倒是亲手拿得贼人,让他们死而瞑目,才是要紧。”

    “好!”李世民神色动容,“宋文斌听封!”说话间,他回身至厅堂主座落坐。

    “草民接旨!”宋管家神色肃穆,俯身叩拜。

    “宋文斌系江湖任侠,尽忠职守,兢兢业业,举家四十三口为国捐躯,朕特封其为游骑将军,以慰其忠,以表其功!”

    “草民接旨,谢恩!”宋文斌连连叩首,老泪纵横。

    “老将军,快起来吧!”李世民又离座相扶,“这捉拿贼人之事,朕就交予你去办!需要什么,朕来安排!”

    “陛下,江湖之远,自有江湖人的办法,草民一人前去便好!”宋文斌面色坚定,悲痛之色减退,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狠决。

    “别再自称草民,你现在是五品散职将军!”李世民纠正后,又道:“你家人的后事,朕会自安排妥当,老将军还有什么需要?”

    “臣即刻出发!”宋文斌脸色决然。

    “不急,这帝都四门,也不知贼人走的哪个方向,朕已令尉迟敬德巡查四门,寻隙贼人的蛛丝马迹,还望老将军稍安勿躁。”

    是,谨遵圣命!”宋文斌已在李世民的示意下起身。

    “小翠,童钱!”李世民一声喝,吓得仍然跪伏在地的二人,瑟瑟发抖。

    “奴婢在!”两人战战兢兢地回道,身子几乎趴到了地上。

    “你二人不是江湖中人,又没甚武功,童钱能冒死送信,小翠能誓死护主,这次李将军被掠,你们也算尽力了,都下去吧!”

    “谢,谢皇上!”两人闻言如逢大赦,他们一直担心李世民迁怒于己,现在恨不得有四条腿,连滚带爬的退了出去。

    “宋爱卿,你近前一步说话!”李世民见他二人退出房间,关好了门,便从袖中抽出一卷纸,递给他,”这是李无忧给朕画的,说是他们的联络图,你可以按图索骥!“。

    宋文斌结果展开一看,是副鱼骨图,那鱼头好似箭头一般,“好,陛下,还有何吩咐?“李世民略有踌躇地道:“爱卿对此事如何看待?”

    宋文斌思虑片刻,谨慎地道:“微臣分析,这事儿应是上次劫持小公主那拨人办的,他们抓李将军以为报复,可是微臣不解,贼人实在没有必要把他抓走,杀了岂不干净?”

    “若是刺客想杀李将军,早在劫持城阳小公主时,便可以取了他的性命,想必是他有贼人利用的价值,因此才这非要劫掠他。”李世民淡淡地说道,解开了宋文斌的心疑。

    “是,陛下分析得是!”宋文斌想想皇帝说的在理,连忙附和道。

    李世民非常喜爱李承训表现出来的为人品与才干,真心想收为己用,但由于李承训的特殊的身世,超强的智谋,使他随时都会警醒自己:此人若忠,当可助其开创千古功业;此人若奸,则大唐危矣。

    因此,他常常处于矛盾之中,一有风吹草动,他便会紧张李承训的动向。现在,他心中又生出一丝猜忌,“朕想问你,最近府里有什么异常吗?”

    宋文斌立即回道:“初二,李承训的结拜三弟来府,二人喝得酩酊大醉,这事儿,已经报与皇上了,再就是今日,夏雪儿车马来府,共有三个仆人跟随,其他再无异常。“李世民皱眉沉思,良久不语,却听的门外有甲胄摩擦之声,随后一个声音如闷雷般响起,“尉迟敬德,叩见皇上!““进来!“李世民一直在等他。

    尉迟敬德行过礼后,禀告在关城门前,在北门出去三个个衣衫破烂的汉子,他们推个板车车,上面载个死人,说是要着急出城掩埋,其他再无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李世民与宋文斌对视一眼,点头道:“东门,去吧,敬德,送吴将军出城!”

    “臣领旨!”

    宋文斌又跪地向李世民叩首后,起身随着尉迟敬德,大步而去。

    马儿跑了一夜,马背上的李承训,骨头都要被颠簸碎了,可贾夫人一点儿怜悯的意思都没有,只是在天色微明的时候,见那马实在是跑不动了,才不得不停下休息,简单吃了些干粮。

    李承训不知道她要把自己带向何处,想来应该是人迹难寻的绝密之地,无奈被点了哑穴,口不能言,想套话也是不能,只能任由她摆布,他心里惊惧之心却是越来越重。

    上次在秦岭,他身不能动,却独自一人搞得贾夫人的十八名精英武士全部覆灭,而自己却全身而退,令这个凶残的女人蒙受了奇耻大辱。

    今时不同往日,贾夫人上次吃了大亏,必然会更加小心谨慎,对他严加防范,绝对不会再给他任何机会。想到这个女人心狠手辣,上次伤了他的脚,断了他的手,这次恐怕会用更加残忍的手段来折磨自己。

    那马并非神马良驹,又被贾夫人快马加鞭赶了一夜的路,此刻已经乏力,无论再怎样驱赶,它们也是不肯挪动半步。

    “没用的畜生!”贾夫人抬起手掌,在这两匹马的头上各拍了一下,那马连一声嘶鸣都未发出,便两眼一翻,四蹄一蹬,没了气息。

    李承训仍然被绑缚在马背上,此刻马儿栽倒,把他的半个身子压在身下,不由得吃痛,“哎呦”喊出声来。

    贾夫人把他从马匹上松绑下来,用那油浸过的麻绳,先把他上臂捆缠在上身上数圈,然后又把他双手手腕内侧相对,在两腕上缠绕四圈,最后把绳头从两手腕中间穿过,并收紧绳圈,狠狠的一勒。

    李承训感到双手一阵疼痛,不由得身子随着前倾,险些跌倒。

    贾夫人点开他的麻穴,“你最好老实点,否则,身上丢点什么,可别怪我!”她那招牌式的微笑又回到了脸上,似乎比以前更加灿烂。

    她是嗜血的“动物”,她的微笑是用血肉来浇筑才会盛开的,因此她的笑容盛开得越灿烂,便越是危险。

    现在,贾夫人在前拉着绳头,完全按照自己的节奏快步行走,根本不管身后被她牵着的李承训是走着的,跑着的,还是躺着的。

    李承训如何跟得上她的步伐?跟不上,那也没有办法,到后来只能是躺在地上,侧身护住头脸,随她拉着走吧,偶尔碰到石头,他也只能认撞了。

第五十七章 少年和壮汉

    “嘚嘚!”两骑白马由远及近,及至从二人身边擦身而过,带起一片尘土飞扬。

    李承训本来便在地上打滚,这些土石蹦在身上,也不觉有甚疼痛,但那马上的两位骑士却突然拉住了马缰。

    “咴喔!”两匹健壮的白马同时扬起两个前蹄,收住身形,在原地逡巡踏步。

    “这位大哥,你为何要如此折磨这人?”因为贾夫人穿的是男装,故来人有此一问。

    李承训侧脸向上望去,见马上的两位骑士,是一个粗壮的中年人和一个英秀挺拔的少年。

    那壮汉眉阔眼大,太阳穴高高隆起,一看就是外家高手。那少年的也就是十四五岁年纪,面如冠玉,而说话的正是这个少年。

    “两位兄弟有所不知!”贾夫人向这二人抱拳施礼后,压低着嗓子道:“这是咱家哑巴家奴,打伤了咱家小主人脱逃出来,被我捉到,正要带回洛阳,家法处置。”

    封建社会,家奴是主人的私有财产,若是家奴忤逆主子,根本不用官府裁定,家族祠堂便可将之绳之于家法。

    这两人见是人家家事,便不好再说些什么,那少年看着蓬头垢面的李承训,颇为怜悯地道:“无论回去家法如何,总是不要这么折磨于他才好,况且这是京城要道,来往各国使节不少,莫要让人笑话了咱大唐风华!”

    “哎呀!小兄弟说的是,说的是!”贾夫人装作幡然醒悟的摸样,连连表示“一定注意,一定注意。”

    李承训感觉这少年似曾相识,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在那里见过,心中只是希望他们快走,他很担心贾夫人动了杀人劫马的念头。

    贾夫人不是未存此心,只是她感觉那壮汉有些功夫,若是纠缠起来,恐耽误了大事,自己没有必要冒这风险,反正到得集市,若要马匹还不是任由自己挑选吗?

    少年说完之后,一拨马头,双脚叩镫,一人一骑向远处奔去,而那壮汉,却始终双目紧盯着贾夫人,及至少年驱马走后,这才拨转马头,跟随而去。

    李承训见二人远走,心中多少有些遗憾,有些失落,也许自己错过了唯一一次获救的机会。

    突然,他看到那少年不知为何竟然停住马匹,而后拨转马头,像要回返,却被那大汉横马拦住,两人似乎再争论着什么,最后双双向这边望了一眼,而后又一起策马而去。

    这一幕不仅看在李承训眼里,也落在贾夫人眼中,她始终觉得那个壮汉不好惹,好在对方似也在着急赶路而不愿多事。

    她抬头看看天色,此时已近正午,李世民派出追查李承训下落的兵马早应该出发了,她必须在他们找到自己之前,赶到洛阳城外的落日山庄。

    倭人十分眼红大唐的繁茂,总想从这头傲娇的雄狮身上赚取最大的好处,因此,他们在隋末的时候,便在大唐购买了许多土地、庄园。当然,他们没钱,至于这钱是怎么来的?也没有人去追问,而敢去追问的那些人,一定不会有人再能见到他们,毕竟隋末乱世中,人是活着,还是死了,都是正常的。

    就说这落日山庄,原本是当年隋朝皇室一位皇叔的,结果在**岁月,他战死疆场。据说他的遗孀卖了山庄,回了娘家,但是,并没人再看见过这个遗孀,而地契却在贾夫人手中。

    用这种方式,贾夫人所在的这一支神秘的邪恶力量,用我们现在的形容词来说,应该叫做“军国主义者”,在中原各大城市购买了大量土地,做了不知多少杀人越货的勾当,而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敛财。

    不是他们不想吞掉中国这只大象,而是唐代的倭国不过是头骨瘦如柴的野狼,但是那些狼子狼孙们,在数千年后的公元一九三一年九月十八日动手了,向他们老祖宗的老师伸出了魔掌。

    当然,结果大家都已经知道了,但是一定要时刻警惕,这些倭人羽翼丰满的时候,一定还会来的,因为这就是他们兽的本性。

    正午时分,贾夫人牵着李承训来到了一个镇子,这应该是个很大镇子,而且正赶上赶集日。

    李承训见这里到处是人,满耳都是吆喝声,当然,也到处都是看向他的异样目光。

    大镇子的赶集日是相当繁华的,不仅有当地周围数十里的居民前来交易买卖,更有千百里外的行脚客商来此贩卖。这里酒楼客栈虽不如一般城市那么奢华,却也是小吃林立,小店排道。

    贾夫人知道事态紧急,根本没有想过要在这里打尖休息,而是直奔那一簇贩马人而去。

    集市东北角,三五个大汉,牵着十来匹壮马,靠在一座角楼的边上,正在没事儿说着闲话,他们呼喝谈笑之声,李承训远远便能听见。

    贾夫人打算花钱买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赶紧离开这里到达目的才是要紧的。她来到角楼边上,相中了两匹健壮的黄骠马,“兄台,这两匹,我要了,开个价吧!”她甚至都不打算还价。

    一个黑脸大汉,伸出自己的袖袍,递向贾夫人。这是行商的规矩,谈价钱都在那袖子里通过手指头来完成。

    贾夫人眉头一皱,他可不想同着粗人握手,“你说吧,”

    黑大汉尴尬地笑笑,瞅瞅四周的人,“看公子定是不常出门的,不知道规矩,那好,两匹马五两银子!”

    话说完,旁边那几个汉字,脸色一变,这?他们心中无不暗骂:黑啊,明显是欺负对方是个愣头书生嘛。

    贾夫人冷冷一笑,心道,不是姑奶奶要事在身,定要你们知道太岁头上动土的后果,可她正要搭话,打算认下这个亏吃,却不料远处传来一个粗壮的声音。

    “看看我这马,值多少两银子!”

    贾夫人回眸一望,不由心下一紧,来人竟是那路上遇到的壮汉,正牵着两匹白马,向角楼缓缓而来。

    壮汉也看到了贾夫人,走到近前时,他一抱拳,“这位公子,咱们还真是有缘呢。”

    贾夫人执手还礼,“是啊,在下已买好马匹,这就先告辞了!”她急于离开这里,可不想节外生枝。

    “别呀,公子,”壮汉说着探手向贾夫人手腕抓去,“老夫请公子喝上一杯如何?”

    贾夫人见壮汉伸向自己握拿银两的手臂,角度极其刁钻,无论自己手腕向何处躲藏,都在其角度覆盖之下。

    见对方已然动手,她也无需再做隐藏,暗中运劲,玄冰真气凝结于掌心,一股苦寒之气,溢散出来,随即一抖手腕,反刁那壮汉手臂。

    壮汉不敢怠慢,连忙回招,向对方牵着李承训的手臂砸去,而另一只手向对方胸腹间攻去。

    贾夫人身子微侧,试图避让开对方抓向自己的手臂,同时抬手去封堵壮汉直奔自己胸口那拳。

    她单手应敌着实吃亏,转眼数招,双方都已试出对方的实力,贾夫人自信若是她双手对敌,相信三十招内必能制服这壮汉。

    壮汉也是心下暗惊,京城附近何时有这般高手?那掌风带出的寒气,竟然令自己的经脉都感到滞障,即便对方单手对敌,相信不出五十招也能胜他。

    “嘿!”壮汉似也知道不能久战,因此爆发出全力,双拳直击对方头部和胸腹,“二龙戏珠!”

    贾夫人若要破解这招,带着李承训闪身是不能的,若用单臂阻挡,恐怕无法同时隔开两拳,按理说让对方打到身上,也没甚大不了的,以她的功力不仅不会受伤,反而可能震退对方。

    但她是女人,一个爱干净的女人,怎么可以让一个臭汉子的脏手打到自己的胸前,“嘿!”她娇喝一声,猛地抽回牵挂李承训绳头的那只手掌,向汉子双臂击打过去。

    她想暂时放松一下李承训也不打紧,待一掌解决了这壮汉,她再回首一抓,量这小子也跑不出自己的掌心。

    “嗖“的一声,这电光火石间,一道人影从旁边看热闹的马贩子中蹿出,一下撞倒李承训,顺势抱着他在地上几个滚跌便进入那角楼之内。

    贾夫人一惊,可此时那汉子双拳已然打到,她一腔怒火正找出口,暗中催动真气到极致,双掌已然抵到那汉子双拳之上。

    “啊!”铁打一般的汉子,顿时感觉一股钻心的彻骨寒意,随即双臂便失去了知觉,却见到自己平直的双臂上仿佛度上了一层银霜,随即听得“咔咔”两声,手臂上竟然出现一道裂痕。

    李承训见抱着自己滚入角楼的人,正是晌午遇到的那个少年,无奈他穴道被封口不能言,便举起被绑缚的双手,在他面前使劲晃动,示意他隔断绳索。

    少年武功平平,却是反应敏捷,立即从腰间抽出匕首,把李承训手中的绳索挑落,“咱们从后门走!”。

    说是后门,其实就是村民为了通过市场方便,而自行拆了蕃离而形成的豁口,和一个狗洞子也查不了多少。

    李承训的眼睛透过角楼栅栏缝隙,见到那大汉正捂着双臂在地上翻滚,而贾夫人已准备向这边纵掠过来,心知逃走是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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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穷追不舍

    角楼用来做瞭望之用,坐落在集市的四角,把集市团团圈围住,而角楼外面则是一望无垠的田地,他们若是此时出去,必然会毫无遮拦的暴露在野外。

    李承训拉着少年躲到一块门板后面,然后他迅速脱下鞋子,从里面拿出一个药包,即使他心理素质超强,在生死攸关之际,也难免紧张,双手不由得一阵抖动,把那药包跌落在地。

    上次依靠白眉狼王侥幸逃脱后,他便猜想贾夫人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待她出了秦岭大山,肯定来寻找自己报仇。因此,他在疗伤期间便央求医佛送他两包“化功散”,以备不时之需。

    因这药可以辖制武林高手,为免扰乱江湖秩序,医佛起初不允,但在他临走之时,还是给李承训留下了两包“化功散”,老和尚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他。

    “她过来了!”少年正趴在门板的缝隙上,向外张望,紧张地道。

    李承训也是紧张得满头大汗,他打开随身携带的水囊,把“化功散”药粉全部倒了进去,然后匆忙盖上封口。

    “皇兄,救援咱们的兵马到了,你看!”少年声带喜悦,指向角楼后门。

    李承训闻言一怔,无暇思虑这句“皇兄”的称谓从何而来,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通过栅栏缝隙,果见远方骏马奔腾,尘土飞扬。

    晌午的时候,少年就认出了李承训,当时便想出手相救,同行的壮汉连忙阻止,并定下这集市卖马的时救人的计策。

    他们收购了整个集市的马匹,驱赶到角楼,并雇用了几个马贩子以撞门面。待贾夫人到来,必定会来买马,都是由身手不弱的汉子缠住贼人,而李恪趁乱救人。

    当然,壮汉不是莽夫,也已看出贾夫人深藏不露,恐怕功力在己之上,但他并不慌张。因为二人此次出来,皇帝特别安排了五十名久经沙场的兵士护送,可三皇子觉着拘束,便微服出来先行一步,而那五十人心知皇子心意,一直在其后若即若离的跟着,如今这一耽搁,那骑兵正好撞来。

    “咔嚓”一声,角楼的木门爆碎,贾夫人飞身而入。

    “不许伤我皇兄!”那少年不知哪来的勇气,站起身来,挡在李承训身前。

    李承训心中一阵感动,却是眉头大皱,一把将他拉至身后,拍拍自己胸脯,又摆摆手,举步向贾夫人走去。

    他想这少年出生牛犊不畏虎,哪里知道江湖的险恶,贾夫人的手段?区区数百骑兵,是根本困不住她的,她可以轻松的带着他们的人头离开,唯有自己乖乖的跟着她走,或许她不会计较这个无知少年的莽撞行为。

    谁知那少年竟又赶上两步,抢到李承训身前,“他是我皇兄李承训,新封的宁远将军,我是三皇子李恪,新领益州大都督,难道你敢杀皇亲吗”

    少年这么一说,李承训才记起来,那日除夕之夜,皇帝让他坐在皇亲席位上,好似见过这个少年,由于当日人多,他也并未特别留意。真想不到,这李恪竟然会认得自己?

    皇三子李落是李世民与隋炀帝的女儿生的儿子,可以说是融合了隋杨帝和唐太宗两位帝王高贵的血脉,融合了北齐、北周、隋、唐军事贵族勇武豪迈的血统,他和魏王李泰是李世民诸多儿子中最贤能的。历史上李世民曾打算立李恪为太子,可惜遭到长孙无忌等人的强烈反对而作罢。**曾经评价李恪为“英物”,为李世民不立李恪为太子而感到惋惜。

    十五岁的李恪便已展现出其英武的一面,此刻傲然挺立,卓然不惧,完全不像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所表现出的气度。

    贾夫人冷笑道:“劫持公主是死罪,杀皇子也不过如此。”她不想耽搁时间,猛然间提掌发难,攻向李恪。

    李承训见李恪抽身后退,心知他根本躲不开这一掌,毕竟这二人武功差距有天地之远,于是忙将李恪拽到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他。

    贾夫人不得不临时收手,收敛真气,变掌为指,抓向李承训衣领,把他从李恪身上拉走。

    “嗖嗖!”数支响箭从贾夫人头顶飞过,“哒哒”的扎到周围木梁之上。想是那些骑兵担心伤到里面的皇子,而不得不抬高角度放箭,目的是示警,而不是伤人。

    贾夫人冷笑着拽开李承训的同时,她的另一只手再次探向李恪的胸前要害。

    李承训被贾夫人甩在侧旁,眼看无法救援李恪,情急生智,竟一跃而起,一头扎向贾夫人怀里。

    贾夫人不料他当真不知死活,竟直向自己身前撞来,连忙撤招,可令她更想不到的是,这小子竟然真的敢向她怀里钻。

    说是粹不及防也好,说是手足无措也罢,反正李承训是把她抱个满怀。

    “快走。”李承训感受着满怀温暖,心里却是冰凉,他这样亵渎贾夫人,必将遭受到极其惨烈的报复,可他顾不得许多,总不能让这搭救自己的李恪付出生命的代价。

    贾夫人感觉身子好似被电流蹿过,特别是胸前敏感部位一股麻痒之感,瞬间遍布全身。

    她与贾维貌合神离很多年,二人早就没了夫妻之实,虽然在人前装得恩爱异常,却是背地里话都不多说一句,各做各事。

    李恪虽然勇敢,并不愚蠢,见状不再犹豫,反身一低腰爬出了后门,边跑边呼喊,“快,捉拿贼人!”

    此时,马队已然到达,顺势双翼展开,把角楼团团围住,周围的商旅居民,见到官军到来,早就一窝蜂似的散了开去。

    李承训的阳刚之气,令贾夫人一阵眩晕,但她很快便冷静下来,脸色阴沉的可怕,幸好李承训在她怀中,看不到她那要吃人般的凶狠摸样。

    贾夫人又点了李承训的麻穴,银牙一咬,再把他扛在肩上,展开步伐,向外冲去。

    围堵角楼的官军早已圆弓拉满,聚精会神的盯着里面,见有人影飞出,正要放箭,却听李恪高声阻喝,“别放箭,皇兄在她手上!”

    即便如此,还是有数支箭羽激射而出,不过这对贾夫人根本够不成任何威胁,她听风辨位,头也不回地晃动身形,便把箭矢尽数甩落在身后。

    “给我追!”李恪放声喊道。

    数十骑同时启动,尾随贾夫人而去,而李恪安排手下救治那受伤的壮汉后,也跨上自己的青葱马,向前追去。

    贾夫人腾空而起,辗转腾挪间尽在集市上的酒肆、布庄、客栈等建筑的屋脊上奔跑,而那些骑兵射手,担心射伤她手上的人质,不敢放箭,便只能在街道内外,随她一路向东奔跑。

    集市中障碍物太多,即便大多数路人都已躲藏起来,官兵们也是无法尽情驰骋,只能分作两队,一队在集市内跟踪,一队在集市外包抄。

    “糟了,她不见了”一名骑兵眼看着贾夫人纵下房梁,失去了踪影,立即大声呼叫。

    “快,封锁住东面出口,其他人下马去搜!”少年李恪一边纵马飞驰,一边命令布置。

    集市之外的马队已完全封锁住东出口的道路,集市之内的骑兵已然下马,正挨家挨户的搜索。

    但是,搜了几家,却一点儿端倪也没有,李恪闷头沉思,若有所悟,“糟了,不会是声东击西之计吧!”

    他转头向西望去,只见一骑白影正在向西狂奔,可不正是那个贼人?他心中一惊,“快,向西追!”

    众骑兵拨转马头,向西而去,可这还哪里管用?

    追至半程,众人便见到崖下有一匹黄骠马,正荡着尾巴,在地上寻些干草解闷,而百尺悬崖上,那贾夫人左臂夹着李承训,右臂配合上双足正在急速向上攀爬。

    李恪无能为力,只得仰头兴叹了。他手下这些侍卫,只是寻常武夫,根本上不得这悬崖,况且即便上得去,几十人也未必敌得过对方一人。

    就在李恪焦灼无奈之际,远处奔来一骑,而且丝毫没有停顿的意思。

    “快,保护三皇子!”山前的骑兵卫队,排成两排,把李恪挡在身后,个个张弓搭箭,对准那骑。

    “崆峒派宋文斌,奉皇命追查宁远将军失踪一事,恕不参见三皇子!”马上之人报完名号,已至近前。

    “快闪,别阻碍老先生!”李恪厉声叫道,同时拨转马头,躲开这疯狂的一人一马。崆峒派来人辅佐父皇,他是知道的,也见过宋文斌其人。

    马队都是久经沙场的精英卫士,得命之后,立即分作两旁,让开一条道路。

    “多谢!”马上的骑手,低伏在马背之上,丝毫没有减速,穿过马队后,竟直奔那三丈开外的山体冲去。

    众骑士无不惊呼出声,“老先生!”

    “嘿!”老者突然腾空而起,双臂攀着岩石,手脚并用,如猿猴般向上爬去,那速度当真不比那女人慢。

    马是忠烈的动物,没人主人的命令,始终不肯停止奔跑,“轰隆”一声,它直接撞击在山体岩壁上,哀嚎一声,瘫软在地。

第五十九章 勾心斗角

    贾夫人攀到山顶,把李承训重重摔在地上,“你还真是个麻烦!“她又上前点开了他的麻穴和哑穴。

    李承训被点了太长时间的哑穴,口齿都已不甚灵活,撇嘴活动了好半天,才道:“方才冒犯夫人,承训罪该万死,但却是无奈啊!“贾夫人脸上一红,但转瞬即逝,冷哼道:“你行啊,先有长乐公主为你的小情人劫法场,这会儿三皇子,又舍命救你。“李承训嘿嘿一笑,“我人好,仗义,大家自然都喜欢我,夫人你觉得呢?““不要脸!”贾夫人感觉此刻她已没了危险,而李承训又已是她碗里的肉了,因而感觉轻松,又发起笑来,“你若真是仗义,便交出十二生肖宝图,我保证不取你性命,如若不然,你信不信,我先杀夏雪儿,再杀李无忧,那个什么窦红娘的也跑不了。”

    李承训不怕他在自己身上使坏,就怕她拿那些女人们出气,“好汉做事好汉当,你老扯他们干嘛?”

    “呵呵,好弟弟,怎么,心疼了?”贾夫人故态复萌,脸上带着阴毒,调侃道:“我倒真想看看,把你那几个女人列在一处,让你选择只能活一个,你会选谁?”

    “变态!”李承训心里咒骂,他猜测贾夫人还没有进一步残害他的肢体泄愤,大概是担心那样会影响二人的脚程,待到得安全地带后,他一定在劫难逃。因此,必须要尽快的逃出魔掌,迟恐生变。

    他从背上解下水囊,这是他出逃的本钱,这一路上,没干别的,就保护它来着。

    他嘴唇干裂,也确实饥渴难耐,便打开水囊的盖子,装作急不可耐去喝的样子,期待贾夫人出手阻止并抢过水囊,但他失望了,贾夫人根本就没有动手的意思。

    李承训不得不在水囊送到嘴边的时候,停了下来,他看了看贾夫人,然后又用封盖把水囊盖住,向她扔了过去,“还是夫人先请吧,我若先喝,怕夫人嫌弃!”

    他身上本来被贾夫人绑缚了三个水囊,在角楼向水囊内注药时,他故意把其他两个水囊丢下,而只带了这一个。

    贾夫人笑着接过水囊,“没我的允许,你可以喝水吗?”

    李承训tiantian干枯的嘴唇,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您看我这么想着您,就多少给我喝点吧,渴得不行了。”

    “咯咯”贾夫人笑道,“孺子可教也,喝水可以,但不是现在,现在要赶路!”她把水囊跨在肩上,手按腰间,弹出那两柄软剑,“咱们已经露了行藏,为了尽快赶到目的地,这一路上,少不得要背着你走了!”

    李承训见她笑颜如花,心中惊惧,每次看到这个笑容,他便知道要大祸临头了,“你干嘛?”他开始向后退。

    “你们男人的身子骨就是重,我打算割掉你的双腿,就背着你上身走,应该好些!”她猛然跃步,与李承训咫尺而立,翻转剑柄,照他胸前麻穴就是一下。

    李承训顿觉浑身一阵酥麻,瘫软在地,“你断了我双腿,不怕我疼死?或者失血而亡吗?”

    “咯咯!”贾夫人一准是虐待狂,这点毫无疑问,越是见人惧怕她,她越是开心,腻声开口道:“若是别人或许难办,但是本尊有办法。”

    她把李承训仰面摆正,特别是把他双腿码齐,这样可以保证两条腿的创口截面平整,口里仍笑吟吟地道:“你不好奇吗?“李承训觉得这女人简直太疯狂了,在折磨与杀戮面前,可以这样淡定自若,且一丝不苟,他现在身不能动,根本无法脱逃,只能说话令她分神,期待转机的出现,“想知道,你说给我听吧!”

    “咯咯咯!”她已然把李承训摆好,然后拾起地上的软剑,开始挑选切割的角度和位置,“我会先点住你下身的经脉穴道。”

    李承训因麻穴被制而动弹不得,但感觉仍在,瞬间便感到腰间一痛,好似整个下身都失去了感知,他心中发苦:这婆娘倒是说话不耽误干活啊,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真的要失去双腿了?

    “在你双腿被锯断的同时,我会用寒冰掌封住疮面,”她低伏着身子,语音柔和,而手中的软剑已向李承训的大腿根砍去。

    “啊!”李承训感到那锋利的刀锋已然触碰到他的皮肤,切开了他的皮肉,直奔筋骨而去,心中万念俱寂,感到浑身冰冷。

    就在他失神地望着夕阳周围的残云,不知生死荣辱为何物时,却感觉到贾夫人突然从他身边跳开了,随即他便听到一阵“叮叮当当”一阵脆响,奈何他动弹不得,无法看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火龙镖?你是崆峒派的火霹雳?”贾夫人不得不停止迫害李承训,用软剑荡开暗器。

    这一缓的功夫,宋管家已跃到近前,“五十里外宋乔镇,宋家庄三十二条人命,可是你所为?”他声色俱厉须发皆张,显然尚在努力控制着情绪。

    宋管家奉命从北门而出,一路上留心枯木断崖,并未看到李世民给他瞧过的双鱼路标。

    双鱼路标是李承训在闺房与无忧玩耍时,二人商量好的,便是为着一旦被贾夫人拆散,他们二人好有个联络暗纪。

    可这一路,李承训一直被绑傅着,不得自由,自然无法留下记号。

    既然寻不到标记,宋管家便也只好放弃,索性纵马狂奔,他走的方向是对的,又赶上贾夫人跑死了坐骑,走了大半日的路,再加上李恪的阻拦,他竟然堪堪追上,如何能不叫他动容?

    贾夫人微笑着道,“是的,又能如何!”

    “妖妇,”宋管家情绪激动,指着她的鼻子“老夫与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害我家人?”

    “咯咯!”贾夫人挡开火龙镖的同时,已知对方内功不弱,“你若这么说来,那你不如找地下这位报仇吧,他才是主谋!”说着,她俏指一伸,指向李承训。

    “难道,难道你们是一伙的?”宋管家吃了一惊,他虽与李承训接触时间不长,但见他行事怪诞,不拘小节,倒是真看不出来是这种狠辣之人,心中不禁狐疑起来,“哼,你哄谁呢?方才明明看到你要截断他双腿,你们怎会是同伙?”

    贾夫人灵机一动,她存心想让李承训身败名裂,恨不得全天下人的都恨他,自是不肯放过这个诬陷他的好机会,咯咯笑道:“老头子,你真是愚蠢,不过你也活不过今晚了,索性便告诉你真相。”

    宋管家隔着李承训与贾夫人对面而立,见李承训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心知他是穴道被点,可他并不敢冒然上去解穴,担心贾夫人趁机发难,现在听到这女人话里有话,更是不想轻举妄动。

    “咯咯”贾夫人说谎话,根本不用打草稿,这是女人天生的优势,“他出钱雇佣我们救他出来,却要求我们做得像他被人劫持一般,目的是使皇帝不疑他有不臣之心,从而让她的小情人不至于在他走之后遭到连累!”

    “我日日与他一起,从未见他与外人接触,你这分明是满口胡言。”宋管家毕竟上了年纪,思虑周全,心想这女人没有必要把李承训供了出来,许是在栽赃陷害。

    猜人心事,是贾夫人的强项,听她继续说道:“谁知他出尔反尔,我把他救了出来,他却耍赖,因此才要锯断他双腿以为威胁,不想被你撞见。”

    宋管家不愿听他胡扯,只想知道家人因何被害,怒道:“闲话休提,老夫只问你,宋家庄四十三口老幼的性命,可是为你所害?”

    贾夫人笑容满脸,依然是不理宋管家的问话,按照自己的思路道:“崆峒派霹雳火宋文斌老英雄的大名声震武林,所以宁远将军建议本尊先去老英雄的家里,做下那个案子,好引得老英雄回家片刻,本尊才好出手,以免耽搁了时辰,不好出城。所以,本尊走了几十里路,好不辛苦呢!”

    说完,她又是一阵娇笑,但看这如花面貌,谁又能想到她是杀人不眨眼的狂魔呢?

    宋管家听对方道出自己名号,并不意外,他的火龙镖,浑身通红,状似游龙,破空之时呜呜直响,只要是个江湖人见到,便会识得。

    但是,当他听说这女人是从李承训口中得知了自己的身份,这才去杀了他满门,便不由得心中狐疑起来。

    李世民御封了武林四大门派,其中便有崆峒派,为表忠心,崆峒掌门特派其师弟霹雳火宋文斌,和他的两名得意门徒崆峒双英下山,留京听候李世民的调用。

    这是李世民在第一次遇袭后,命令出身江湖的兵部尚书李靖,一手操办的。此事极其隐秘,除了皇帝和自己门派内的极少数人知道外,其他人怎会事先知道?

    宋管家不由得看向躺在地上的李承训,心道:难道真是让他看出了破绽,与这女人联合定下的计策?

    “老英雄!”贾夫人见宋文斌愣怔发呆,心知已然快要说动他了,“您想,您在将军府做管家,并未显山露水,我又没有见过你,怎么能知道你武功高强,而要避开你呢?”

    宋管家并非聪明之人,但为人极其沉稳,此刻心中不由得信了贾夫人三分,但他心知江湖险恶,人言是最不能轻信的。

    “这位姑娘,你所言可是句句属实?”他双拳紧握,边说边向前走,他要设法解开李承训穴道,以为对质。

    贾夫人仍然面带微笑,她心知这老头儿要去解李承训穴道,以求证自己的话是否属实,她已然决定在宋文斌俯身解穴道的时候动手,打他个半死,却留他口活气,目的是让她把栽赃李承训的谎言带给李世民。

    宋管家目光死死地盯着贾夫人,走的很慢。

    贾夫人却动也未动,定定地看着他,好似默许了他的这种做法,以示自己的胸襟。

    李承训躺在地上,看不清二人的面色、动作,却把句句听得真切,他的哑穴没有被封,可以开口申辩,但他知道这事儿贼人有意栽赃,一时半刻根本说不清楚,索性便缄口不言,而他心中,却在急思对策,如何在两人的夹缝中生存下来。

第六十章 玄冰战火云

    就在宋管家俯身去解李承训穴道时,贾夫人出手了,她的两柄软剑同时飞出,直击他胸腹两处要害,于此同时,她整个人更似离弦之箭,直奔宋管家扎去。

    宋管家并不傻,他在走向李承训的时候,便想到对方会趁机出手。从对方方才闪避火龙镖的身法来看,对方的武功并不在自己之下,但要想轻松获胜,却也并非易事,因此对方若要胜得轻松,一定会借助这种出其不意的机会。

    贾夫人失算了,他低估了宋管家的智商,其实这与智商无关,而与一个人的沉稳度有关。心思细腻沉稳的人,是不愿意冒风险的,因此他们做事必是瞻前顾后,尽量考虑好可能出现的后果,以及应对方式。

    宋管家根本就没有想躲,因为这两柄剑虽然躲得过,也躲不过对方如魅身形的攻击,他只是加快了弯腰的速度,把李承训提了起来,挡在了胸前。

    别说谨慎小心的人不玩惊险刺激的,诸葛亮还玩过空城计呢,宋管家这也是实属无奈。贾夫人在旁虎视眈眈,他想接近李承训,根本是不可能办到的,因此只得这样兵行险招。

    这是个赌注,赌自己和李承训的性命,自己死了倒也无所谓了,只是有负师门,有负皇恩了,但直觉告诉他,他不会输。因为无论这个婆娘是否与李承训同谋,她既然费尽心思的把李承训弄出来,就绝对不是想轻易要他的命,李承训不死,他便不会死。

    贾夫人没想到对方有这个胆量和勇气,江湖传言霹雳火宋文斌,沉稳有余,智谋不足,看来今后得重新认识了。

    剑已甩出,身形已动,她却不得不在宋管家的面前戛然而止。她原本算计着当两柄软剑抵达宋管家身侧的时候,自己的两掌寒也同时到达,只求一击中的。但现在,他不得不双掌变爪,抓住两柄飞剑。

    宋管家见那长剑悬在李承训胸前不过数寸,也是惊出一身冷汗,他顺势解开了李承训的穴道,使他可以站立活动,不过,他的右手紧紧的锁住李承训的咽喉。

    “行啊,霹雳火,会用谋略了?”贾夫人含着酸劲的挖苦道。她心知李承训现在落在对方手上,必然会揭穿自己的谎言,而自己的心血怕是要付之东流了,但她现在不能强攻,心下苦思该如何把人夺回来。

    宋管家并未理会贾夫人,在李承训耳边闷声道,“刚刚她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吗?”他必须确认一下,方才李承训是仅仅被点了穴道,还是晕了过去。

    “听到了!”李承训感觉着他紧箍在自己喉咙处的那手,好似铁钳一般,“轻点!”

    宋管家听他说清楚,那好,不用自己再啰嗦了,可是却无比紧张起来,他也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你说,你是主谋吗?”

    “老宋,以我为人质,走!”李承训答非所问。

    “说,你是主谋吗!”宋管家额上青筋暴露,情绪极其激动,手上自然也加了力道。

    “咳咳!”李承训憋的脸色涨红,总算感觉喉间松脱一些,才得空说道,“是我!”他回答的很淡定,可刚刚说完,他便感觉喉头一紧,再也喘不上半口气,随即感到头脑一阵眩晕,耳中一阵轰鸣,好似有个很远的声音再喊,“住手,住手,我骗你的!”

    贾夫人此时心中后悔不迭,她之所以说谎,是要骗宋管家回去打小报告,可他没想到这老头居然敢用李承训做挡箭牌,现在更要下黑手,罢了,谎言被揭穿虽然有些可惜,可那也无关大局,李承训可万万不能有事。难道这小子傻了吗?竟然会亲口承认自己是主谋?把自己至于死地,真的是不想活了吗?

    李承训早在地上躺着不能动作之时,便一直在思谋脱逃的对策,想来想去,也得甘冒一险,那就是承认贾夫人所说的这一切,自己把这屎盆子扣在自己头上。

    他分析,贾夫人方才所说的有理有据,外人很难分辨真假,即便自己否认,以宋管家的为人谨慎,一定也会将信将疑,他会设法把自己平安带回宫里,让皇帝主持公道。这样一来,宋管家无疑多了个负累,而以他的武功本就未必能胜过贾夫人。这一点,李承训从贾夫人笃定自信的笑容上猜的出来。

    若是自己承认,相对于宋管家来说,他会更安全一些。从主观上讲,宋管家没有了负累,不用顾忌自己的生死,只要拼力与贾夫人周旋便好,逃命相对更加容易。如果他够聪明的话,甚至可以以他李承训为为人质,而慢慢撤退。从客观上来讲,只要宋管家不要了自己的命,贾夫人一定会放他逃走的,因为她花了心思来制造这一桩冤案,加之自己已亲口承认,岂有不继续实施之理?

    但这个计策的最大风险,就是宋管家会直接掰碎自己的喉咙,但这一后果的出现,几率不是很大。

    贾夫人与宋管家近在咫尺,如果宋管家手臂发力,她绝对不会坐视不理,只要她出手,宋管家便不能得逞。而且,他还有一种期待,就是宋管家能够保持冷静,选择把自己带回皇宫。一来,他自己生命能得以周全,二来,在皇帝面前公布罪行,总好过自己滥用私刑。

    富贵险中求,而生命在千钧一发之际,更是没有过多思虑的余地,只能凭借一种感觉来做出决定,而这种感觉,人与人是不同的,对于多次历经生死的人来说,他们的感觉是异常敏锐的,这就好似动物的本能,寻常人是很难理解的。

    果然,在李承训屏住呼吸与宋管家的进行微弱的抗争的时候,贾夫人出手了,她不敢用剑,用的是玄冰掌。

    宋管家把李承训又移到胸前,以为盾牌,手上的力道自然松了些许,已没有机会再对李承训下手,注意力都在化解贾夫人凌厉的攻势上。

    贾夫人身形极其敏捷,出招灵活,每每绕开李承训攻击宋管的侧旁,嘴里还冷嘲热讽着,“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火霹雳,竟然用个没有武功的小子做挡箭牌,你就不怕被人耻笑吗?”

    只要李承训不死,贾夫人不会顾忌到李承训受到何种伤害,因此只要留意宋管家不能下手杀人即可。

    宋管家冷声道:“你屠灭我满门,还要老夫对你仁义吗?”

    他很快便发现李承训根本无法帮他阻挡贾夫人的进攻,比如他见贾夫人一掌劈来,他便用李承训的身体作为阻挡,可那贾夫人根本就不收手,一掌打在李承训肩头,寒冰透过李承训的肌肤,使他都能感到阵阵寒意。

    这样一来,宋管家立刻险象环生,他的功夫本就逊于贾夫人,如今单臂箍住李承训,只能用另外一只手臂对敌,大为制肘。

    “罢!”宋管家用力一送,把李承训推到一旁,腾出双手与贾夫人战到一处。他不得已放开李承训,心想这小子和他的女人都被皇帝困在京城,日后要取他们性命也不是难事,倒是此刻先杀了这婆娘为要,毕竟是这个婆娘亲自动的手,也是她大仇人之一。

    李承训踉跄倒地,肩头冰透刺骨,他原本想着让宋管家以自己为人质,让他带着自己一同逃命,可如今看来,宋管家还是不够机灵,未能领会他的意图。

    李承训想这二人比斗,定没时间照看自己,何不就此逃命?可他翻身刚走两步,便又停住了,想想这老人家全家被杀,也是因己而起,如今误会自己是主谋,自己岂能与他计较?想罢,他还是选择停下来,专心关注场上打斗,脑中思谋对策,如何能使自己和宋管家全身而退。

    此时天色已暗,宋管家和贾夫人打斗起来着实好看,且不说两人武功路数,单说这两对手掌,一双是隐隐透着白气的玄冰掌,一双是缓缓散着红晕的火云掌,在夜幕下曼舞纷飞,奇异瑰丽。

    这不是玄幻世界,二人的手掌绝不是那种绚丽发光的色彩,只不过是贾夫人体内纯阴真气在体表透出,其温度比室外要冷,因此凝结水汽而形成的一股淡淡白色。而宋管家体内纯阳真气在体表透出时灼烧皮肤,使其隐隐他透出暗红之色。

    李承训越看眉头越紧,二人已斗过百招,宋管家渐渐落于下风,可以说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这可如何是好?”

    他有心呼唤野兽前来助阵,可这里不是秦岭大山深处,而紧是一座荒山野岭,根不能不可能有凶猛大量的野兽。

    即便如此,他还是学了一声“狼嚎”,又仿了一阵“虎啸!”

    他以为寂静的夜空不会有任何回应,却有一声鹰鸣好似从九天外传来,震得他身的心都是一哆嗦。

    李承训记忆力超人,自然记得这小鹰的鸣叫,是金鳞鹰的“小金鹰”,这如何能不叫他欣喜若狂。

    “咻”他仰望夜空,发出一声鹰鸣相和。

    “咻”同样的鹰鸣声再次响起,回荡在山巅,小金鹰金黄色的身影,此时已显现圆月之下,盘旋在山巅之上。

第六十一章 援兵至

    李承训心中一喜,皇门四鹰武功不弱,尤其擅长追踪逃盾之术,有他们在,自己逃命当是无忧了,若是他们的师父虬髯客也在,那便更好了,直接便可把这个女魔头就地擒拿,等等,可别只是金鳞鹰一人才好,

    他满心欢喜,又略带紧张地寻望着小金鹰来回移动的方向,还不算太坏,他见到有四道身影从崖下纵掠上来,正急速向这边奔来.

    贾夫人没见过金鳞鹰,却认得这金色小鹰,更听过皇门四鹰的名头。以武功而论,这四人她还真不放在眼里,但这四人各有一门绝学出众,若是四人齐上,倒也顶的上一个武林至强高手。

    金鳞鹰的大力金刚掌,势大力沉,外门功夫已练到极致,贾夫人若要胜他,至少在五十招以上。鉄手鹰一手鹰爪功,刚猛异常,配合上他不错的轻功与内力,与金鳞鹰联手,贾夫人若要胜他们怕要耗到百招以上。出塞鹰的暗器,手法诡异,角度刁钻,常常令人防不胜防,再加上傲天鹰独步天下的轻功,若二人为辅配合两位师兄,贾夫人若要胜得他们四人,怕是得三百招向上,这还不算她旁边那虎视眈眈,比自己不遑多让的火霹雳宋文斌在内。

    贾夫人心知纠缠下去,对自己极为不利,因此要速战速决,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李承训再次握到手里,然后溜之大吉,纵然四鹰有本事追踪,她也是不怕。她很自负自己的轻功,他们追不上。

    李承训也不是傻子,见到四鹰的一刹那便快速向他们跑去,“快去对付那个女人!”

    傲天鹰轻功最好,已当先从李承训身边跃过,直奔贾夫人和宋管家而去。

    金鳞鹰跑过李承训身侧的时候,他叮嘱身后的鉄手鹰和出塞鹰留下来,保护李承训。

    “鹰大哥,不用管我,你们四人配合宋管家最好能擒住此人,她是钦犯!”李承训急忙催促道。

    铁手鹰和出塞鹰已站在李承训身旁,互相对望了一眼,又看看李承训。

    “快去啊!你们五个要是拦不住她,就别在江湖上混了!”李承训大声喝道。

    “走!”铁手鹰低喝一声,当先飞奔而去,出塞鹰则紧随其后。

    李承训并未走远,而是寻到一块巨石旁,伏低身子观看场中战局。他没有选择立刻逃跑,不是他觉得那样做没义气,他的存在只会是众人的累赘。

    他没跑的原因,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一旦他与四鹰等人拉开距离,贾夫人很有可能凭借轻功急速脱出战圈,把自己擒到手里,以为人质,只有距离他们近些,不给贾夫人发起攻击留出足够的缓冲地带,反而更安全。当然,也不太近,那样会被裹挟入战团。

    中国人讲五行,讲生克,讲顺势而为,应运而生,贾夫人的寒冰掌,配合冬季稍寒的气温,更见凌厉,划出道道白色寒气,把火霹雳的火云掌压制得难以喘息。

    正是此时,皇门四鹰加入战团,傲天赢展开独门轻功最先发起攻击,一把折扇虚点贾夫人身后命门,他自知比拼内力远不如对方,因此意为骚扰并不招数用老。

    与此同时,出塞鹰的龙鹰镖,落雁回旋刀,一个划着直线,一个绕着弧线双双奔向贾夫人咽喉要穴。

    贾夫人被二人逼得不得不腾出身子躲避,空出手来还击,不得已减轻了对宋管家的威压。

    宋管家一看来了四个帮手,也是精神大震,双掌一番,两团炙热真气直奔贾夫人胸腹间。他始终处于下风,早就憋了一肚子火,如此局面,如何不能发泄?

    金鳞鹰和铁手鹰随后赶至,封堵了贾夫人身后的去路,五人把她团团围在中央,也不多言,直接手上招呼。

    贾夫人是绝顶高手,应对危局的经验颇丰,此刻便想着以功力相对较弱的出塞鹰和傲天鹰作为突破口,因此在闪避其他人攻击的时候,着力向此二人发力。

    这五人也不是泛泛之辈,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几招过后便看出此中关窍。傲天鹰的身形落点更为飘忽,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而出塞鹰干脆退出战团之外,用暗器招呼,四人常年配合,相当默契,加上个功力更高的火霹雳,可以说攻伐有序,稳扎稳打,稳稳站在了上风。

    贾夫人双拳难敌四手,数次险象环生,甚至不得不弹出了腰间软剑,但也仅仅是得以自保。

    突然,她敏锐地感到一种肃杀之气,来自山野之间,如若所料不差,应该有大部队正在进山。既然无法立刻取胜,便当果断放弃,再来两个高手,她便休难走脱了。

    “罢了!你李承训跑了和尚也跑不了庙,今日再放过你一次,又如何?”贾夫人怨毒的看了一眼躲藏在远处的李承训,决定撤退。

    贾夫人做事果决,虚晃一招,凌步腾空,从众人头顶跃起,向李承训所在的方位奔去。

    “快,保护将军!”金鳞鹰发现不好,急速跟上。

    出塞鹰的龙鹰镖应声而出,以干扰贾夫人的奔跑速度,以为制肘。

    宋管家虽然恨李承训,可有四鹰在旁,自己也不好坐视不理,也疾步跟上。

    贾夫人不过是徐晃一招,连忙身子一扭,换了方位逃遁而去。

    众人以为她真要去捉李承训,因此都用了全力,招式用老,无法变招,这一耽搁,便只能由得她跑了。

    “鹰大哥,快让小金鹰引着去追她,她水囊中我下了化功散,只要她喝水,便是尔等立功之时。”李承训急忙喊道。

    “化功散?”金鳞鹰一怔,他知这是武林禁药,不知李承训怎会拥有?随即老脸一红,他好歹也算半个江湖人,若是让人知道他们用了“化功散”,还趁人之危,那还有得混?

    “鹰大哥!你是官差,他是钦犯,机不可失啊!”李承训见他面色发窘,已明就理,时间紧迫,他也顾不得给四鹰留面子,便一语道破。

    “走!”金鳞鹰说完,打个了响哨。他竟是吃官家饭的,话说道这份儿上,也只有如此了。

    “咻”小金鹰一声惊鸣,扑展着翅膀向远山飞去。

    金鳞鹰疾步相随,铁手鹰与出塞鹰也紧随其后,唯有傲天鹰在起步时,向李承训拱手道:“小兄弟,帝都见!”,毕竟他与李承训交情最深,话音落点时,他人已在数丈之外。

    “鹰四哥,小弟在府内煮酒恭候几位大驾!”李承训呵呵抱拳,他此刻摆脱贾夫人这个女魔头,心头畅快。

    四人消失无踪,夜,寂静的好似远古生命之初一般。

    李承训缓缓转身,迎上那一对凶狠的目光,却只是淡淡一笑,随后身鞠一躬,抱拳道:“感谢老英雄搭救之恩!”

    宋管家双拳紧握,他心中正在纠结是否即刻干掉李承训,如若皇帝或者四鹰问起来,便只一句,贾夫人回来干的,他确信四人追不上贾夫人,即便他的谎言被揭穿,他也已报了灭门之仇,死而无憾了。

    李承训见他额上青筋暴露,知他心中纠结,细声解释道:“老人家,这女人之所以栽赃给我,是要我断了在皇帝面前的生路,铁定会放你走,以传递这个信息,我配合她承认下来,是想做实我的罪名,让她放你之心更甚,同时也断了你搭救我的念想,好尽快逃走!”

    他说完,便不再言语,定定地看着宋管家,他相信宋管家虽然不是聪明绝顶,可细细想来,也应该能反应过来。

    宋管家仔细琢磨李承训的话,脑中成了浆糊一团,贾夫人说的有理,事事洞明,而李承训说的也是在理,到底谁说的是真的?

    “那婆娘说是你给的她消息,若不是你,谁会知道我的武林身份?谁会知道我家的住处?”宋管家想起这点关键,因而发问。

    李承训苦笑道:“我并不知道老人家的武功家事,如何能通风报信?但我猜测是皇帝身边出了内奸,知道了你们底细,因而用了调虎离山之计。而要调得动你这只老虎,他们想不到别的办法,便用了这肮脏的手段。”

    宋管家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这怎么可能?

    李承训继续说道:“小城阳公主被劫持,也是因为有内奸做内应,这次回去,我会帮助陛下找出这条毒虫,以免皇城再受危险,老英雄若是不信我,何不交由皇上处断?”

    宋管家的确已分辨不出李承训说的是真是假,缓缓地点头道:“那你跟我回帝都,请皇帝陛下明断。”

    “老英雄,请!”李承训来到宋管家身边,微笑至意。

    宋管家渐渐恢复冷静,心想皇帝面前不怕他抵赖,便冷哼一声,从怀中拿出金疮药,“把裤子脱了!”

    李承训这才注意到,方才贾夫人的刀割破了他大腿上的皮肤,此刻下身伤口出了不少血,黏贴凝固在了衣裤上。

    他笑笑,便撕开凝固在伤口上的布条,接过宋管家送来的金疮药,敷在伤口上,并用碎布条捆绑结实。

    他刚处理完伤口,便见山下涌上来许多兵士,为首的竟是那少年李恪。

    “承训皇兄!“李恪向他快步奔来。

    李承训见李恪发髻散乱,衣衫不整,满脸灰尘混着汗渍,竟比自己这一路在地上翻滚出来的造型不遑多让,不由得内心感动,快步迎上前去,“三皇子!“两人四臂紧握,李承训开口说道:“感谢三皇子救命之恩。““皇兄快别这么说,角楼之内,若不是你挡住那婆娘,本王怕是早就身首异处了!”李恪满脸诚意。

    李承训也不是那虚套之人,总之他领情,记在心里便了,“三皇子,咱们共同回京面圣吧!”

    李恪笑道:“承训皇兄,太见外了,叫我恪皇弟,或者三皇弟便好。”

    “这怎么敢当,”李承训连忙说道:“陛下官封我宁远将军,非是皇族,三皇子且莫乱叫!”

    李恪闻言一怔,随即想想也是,却凑上身来,低声道:“那有人时,你便叫我三皇子,无人时,便是三皇弟,承训皇兄的事,我们众多兄弟姐妹之间常常谈起,无有不佩服的,皇兄千万别见外。”

    李承训皱眉笑笑,却知道多说无益,含混其词有说了一些感谢兄弟们的话,还询问了为他挡住贾夫人而受伤的那个壮汉,知道那人的手臂算是废了,不由得一阵唏嘘。两人在一众护卫及宋管家的护卫下,边说着话边向山下走去。

第六十二章 对策君王

    翌日正午时分,李承训在李恪、宋管家等人的协同保护下回到帝都,却是未回宁远将军府,而是直接进入皇宫大内,来到的太极殿前.

    皇帝最先召见的是李恪,其余二人只能在殿外等候。

    看着风尘仆仆的三儿子,李世民有些心疼,“没伤到哪里吧?”

    李恪行了参见之礼,开口道:“有劳父皇挂怀,恪儿没事儿,但这次若不是承训皇兄舍命相救,儿臣怕是当真要出事儿。”

    李世民脸色一沉,“恪儿,他是江湖悍匪李无名,曾经来行刺你父皇的,朕不杀他,是爱惜他的才干,别无他意,不是你的什么皇兄。”

    李恪身子抖了一下,心知犯了父皇的大忌讳,连忙跪倒,改口道:“是,儿臣知罪!”他刚刚出生入死,尝到了江湖险恶,正是满心振奋,自然口不择言,把这私底下称呼李承训的尊敬,讲了出来。

    李世民就是喜欢李恪的聪敏,他是胸襟博大之人,自然不会刻意追究,转而问道:“说说你怎么会和他碰在一处?”他的目的还是要辨别李承训的忠奸。

    李恪面色通红,弱声道:“父皇不是在元正日封儿臣遥领益州大都督吗,儿臣想着往那边走走,看看,下次不敢了!”说完,叩伏于地。

    李世民对这个儿子又爱又恨,爱他的智勇双全,却恨他最爱耍小聪明,于是板起脸来,说道:“朕封你遥领,懂吗?不是让你去蜀地处理政务,再说,皇子出京,怎敢不事先提报朝廷,告知父皇?你已犯大唐律法,朕绝不姑息养奸,即日起,罚你在大理寺面壁十日!”

    “是,父皇,儿臣遵旨!”李恪不禁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这处罚可以说是轻的不能再轻了,他心中暗自庆幸。

    “起来吧,把事情经过详细说给朕听。”李世民换上一副和蔼,爽声问道。

    李恪见父亲和颜悦色,便知风暴已过,起身把自己与李承训相遇后的情况详详细细的说了出来,之后,他看着父皇平静的面容,不敢再妄言一句。

    “行,你下去吧,告诉宋文斌进来,然后自己到大理寺领罚!”李世民未做任何表态,便结束了与李恪的谈话,但他心中已多少有了些分寸。

    李恪出了太极殿,来到宫门旁,传皇帝口谕,让宋文斌急速觐见,然后给李承训施礼道:“多谢哥哥救命之恩,他日定然登门拜访。”他刚受了皇帝训诫,如今在皇宫内院,可是不敢再口无遮拦,喊李承训皇兄,若是传到皇帝耳朵里,这第一次是无心,二次便是有意了。

    李承训连忙还礼,“三皇子言重了,是皇子救臣在先,何来言谢,实是三皇子对无名有恩!”他知道皇帝忌讳什么,早已改换回自己的假名。

    李恪不敢多做耽搁,辞别李承训向大理寺去了,而李承训明显也感到李世民对自己的信任,还是很有限,难道真的无法完全取得他的信任吗?

    见宋管家进到太极殿,李世民便从宝座上下来,迎了过去,把个老宋惊得慌忙加快了脚步,及至近前,屈膝跪倒,“臣宋文斌,叩见陛下!”

    “宋爱卿快快请起。”李世民扶起他,拉着他的手,走向皇位,回身吩咐迪喜给老将军赐座。

    椅子搬来,宋管家仍是不敢落坐,在皇帝的几番催促下,他才不得不用屁股蹭着凳子边,算是坐了下来,却是身体前倾,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李世民先是问候了他一路的辛苦,又和他讲了昨日厚葬他家人的情形,只把这个江湖老前辈感动得一塌糊涂,最后才问起这一路追踪贼人的细节,特别是与李承训接触的那一段儿。

    宋管家一五一十的回报了情况,他是忠厚之人,因此没有丝毫夸大和不实之处,只是在最后的时候,又给李世民拜倒,哭诉道:“李将军已承认与贼人勾结,感请陛下为老臣做主!”

    李世民听后只是说了句“老人家快起来!”便久久不语,便陷入了沉思中。他在回味着宋管家说的当时的情景,若果真如此,那便等于说是李承训舍去了自己生的机会,而把希望留给了老管家。这人到底是大善?还是大恶呢?他是大恶我倒不怕,除去便是,若是大善,却是留得?还是留不得?

    宋管家在下面跪了好一阵子,见李世民只是低着头,皱着眉,想着心事,还道是自己给皇帝tian了堵,让皇帝为了难,便又说道:“老臣后来想,看李将军在府内的为人,当不至于厮,可人心隔肚皮,这人在生死危难之际,总不会说谎吧?”

    李世民心中有了主张,几欲张口说了出来,却还是缄口未言,只是微微一笑,“老将军先下去休息吧,午间便在宫里用膳,迪喜,安排下去。”他已心中明了,却不想说破,以免让宋管家觉得欠了李承训的人情。

    宋管家受宠若惊连忙谢恩,想要再说两句李承训的事儿,最终还是忍住,跟随着迪喜出了太极殿。

    李承训眼望宋管家跟随迪喜出来,向前给他鞠了一躬,却是没有说话,他知道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唯有真心表达一下谢意,毕竟人家满门四十三口是被自己连累致死的,这份歉疚,始终萦绕于心,令他感到不安。

    宋管家看了他一眼,虽有恨意,但更多的是无奈,及至门口,他向迪喜抱拳道:“迪公公您忙吧,我这就回家料理丧事去。”

    迪喜点点头,见他转身离开,便对李承训道:“该你了,跟杂家来!”

    李承训应了一声,跟随迪喜进到太极殿,见皇座上的李世民正襟危坐,面沉似水,连忙叩拜,“罪臣参见皇上!”

    “李无名,你何罪之有?”李世民不怒自威。

    “宋管家全家四十三口,因罪臣尽遭屠戮,其罪一也;令三皇子殿下涉险,险受伤害,其罪二也;令陛下为此忧劳伤身,其罪三也!”李承训头叩于地,朗朗而言。

    “哈哈哈!”李世民突然纵声大笑,“人才,起来吧!”

    “谢陛下!”李承训挺身而立,目光直视李世民。满朝文武敢直视皇帝的,几乎没有,也就是老魏徵在据理力争的时候,会盯着皇帝看,但其面容却也是战战兢兢,哪有像他这般无所畏惧的?

    李世民就是喜欢他这样,在朝堂论公事之时,中规中矩,严守礼度,及至说私事之时,敢于直视自己的眼眸,绝不似那些其他臣子,唯唯诺诺,好似没有脊梁,这也是他非常喜爱、敬重魏徵等人的原因。

    “贼人为何捉你,而不杀你?”李世民不急不缓地道,他先见了李恪,又见了宋管家,对于整个劫持事件已然了若指掌,并且心中有了定论,多余的虚话便没必要再问。

    李承训心知皇帝心里明白,便规规矩矩地回答道:“贼人以为十二生肖宝图在臣的手里,因而只抓不杀!”

    李世民点点头,其实他心里也是这般猜测,“那宝图究竟在何处?”

    “当年在暗影门总部,贾维给了臣一张假图,真图当还在贾维手中。”李承训有问必答,不多说一句。

    “贼人为何人?”李世民却步步紧逼。

    “月前劫持城阳小公主的凶犯,贾维的夫人!”李承训如实答道。

    “图在贾维手中,他夫人缘何不知?”李世民不解地问。

    “定是贾维欺瞒了他的夫人,栽赃给臣!”李承训中规中矩地道。

    李世民目光一闪,“当真?”

    “属实!”李承训昂首直面帝王。

    通过这么久的交锋对垒,李世民也了解了李承训的性子,知他要么说的是实话,要么是死也不肯说的话,追问也是无用,便转移话题道,“宋管家家人之死,定是贼人调虎离山之计,你怎么看?”

    “皇宫大内有奸细。”李承训定定地道。

    “为何是皇宫,而不是你将军府?”李世民仍是不急不缓。

    “臣有罪!”李承训躬身低首,“上次臣死里逃生,便该进宫禀告陛下关于贼首的一些新情况,却耽乐于将军府享受儿女私情,致使贼人再次入京作乱使帝国蒙羞!”

    李世民摆摆手,和颜悦色地道:“这不怪你,是朕不肯见你,想试试你的性子,是朕的错。”

    “陛下,臣可以以奏折觐见的,还是臣的错!”李承训谦恭固执地道。

    “罢了,咱们不说这些,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李世民笑道。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千古一帝也不能免俗,此刻,李世民竟然感受到了一种成就感,那种威压李承训的爽快感觉。

    他自己心里也很奇怪,按说自从登基那一日起,他在所有人面前,包括在自己的父皇,都有一种优越感。而偏偏是这个敢于直视他的李承训,既让他感觉到不安,又令他有种春风拂面的感觉,每次看着他拜服在自己脚下,便会不由自主的生出一种感觉:他终于肯臣服了,但他会继续臣服下去吗?

    李承训调整身形,回答了李世民的疑问。他认为贼人显然是事先查明了宋管家的底细,算计好了一切,用调虎离山计支开了他,而贼人能在短时间内查明他的底细,肯定是在将军府或者宫里有内应。

    再说上次小公主被掳事件,他起初怀疑是江湖大盗盗日鼠联合倭人所为,后来自己被掳以后,从倭人谈话中得知盗日鼠与本案无关,那不过是贼首贾夫人的疑云之计。

    既然不是盗日鼠所为,那皇宫大内,能毫无声息的盗走小公主,便一定是有内奸暗中操作。

    综合以上两点,李承训很肯定确认,大内宫中有内鬼。

    李世民轻微的点了点头,“你分析的有些道理,可是没有实证,你有什么办法来证实这些猜测?”

    “陛下,臣有一计可以拔出这颗钉子,同时,把小公主被盗之事彻底查个水落石出。”

第六十三章 宫中柔情

    李世民听李承训分析宫中有内奸时,心中便已在思量小公主被盗定然还有隐情,但他仍有不解之处,因而问道:“小公主被盗,刑部和大理寺早就定了案,是贼首贾夫人所为,既不干倭人遣唐使的事儿,也不干帝都突厥人的事,还能有何隐情?”

    李承训上次逃出魔掌,再回帝都,由于受伤严重,一直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所以一切关于小公主被盗的事情,都是小英子给刑部和大理寺提供的证言和消息,但是小英子没有李承训这般头脑,自然有些问题无法像他这般分析透彻,当然也说不到位。

    见皇帝询问,李承训说道:“臣觉得贾夫人不过是个中间收佣的,主谋应是那个找她劫人的突厥人,但显然吉利可汗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么,那突厥人到底是帝都的?还是来自大漠的?或许根本是有人伪装的?咱们都不知道,那主谋一日不除,便不知何时会再有风波。”

    李世民见他说得有理,便道:“好,说说你需要朕给你怎样的支援。”

    “需要陛下的信任。”

    李世民爽朗一笑,“李无名接旨。”

    “臣接旨。”李承训叩伏在地。

    “命宁远将军李无名,着力调查小公主被盗内情,特准其可出府办事,赐宫中行走令牌。”

    “谢皇恩浩荡,臣必将尽心竭力,万死不辞。”李承训终于向松缚又迈进一步,他知道这是关键的一步,李世民给了他有限自由和信任。

    “起来吧,只要你为朕用心办事,朕不会亏待你的。”

    “谢陛下龙恩,”李承训闻言起身。

    君臣二人相谈甚欢,足足又谈了有一个时辰。

    李承训把自己知道的公主被盗事件全貌,以及自己的分析,包括自己接下来要进行的计划全部和盘托出。

    他没做丝毫隐瞒,因为他知道有一点隐藏,都可能导致李世民对他的信任恢复到原点。

    李世民对李承训所表现出来的态度非常高兴,大力赞赏一番。

    “陛下,”李承训临别之时特别叮嘱道:“此事涉及宫中,还请陛下莫再让他人知晓。”

    “哈哈,你是怕我安排人盯着你吧。”李世民不无调侃地道。

    “是”李承训没有回避,实话实说,他的确是担心人多误事。

    李世民真心喜爱他的爽朗正直,笑道:“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朕这点胸襟还是有的。”

    李承训再次施礼,正要请辞,不想却被李世民喊住。

    “哦,对了,朕险些忘记了,为了爱卿及家眷的安全考虑,朕已命人把李无忧和夏雪儿一众人等接入立政殿,安排在长乐殿暂住。长乐公主不在,那里闲着也是闲着,这样既可以保证他们的安全,又方便延请太医给夏雪儿治病。”

    “啊?”李承训心中一惊,这,这明显是扣为人质吗?心中虽然不满,面上却不能表露,口中自然还得高喊:“谢陛下恩典!”

    “行,出宫办事前,先去看看他们吧!”李世民颔首微笑。

    李承训辞别李世民,出门跟迪喜去领了入宫令牌,又听得迪喜磨磨叨叨的讲了许多宫中行走的注意事项。

    虽有入宫令牌,但并不是说宫内可以随便行走的,必须有规定的路线,规定的时间,甚至特殊的令牌规定得更为具体,比如李承训这枚令牌后面,刻明了只能行走于太极殿、立政殿,极其附近,其他去处,是绝对不可以乱走的。

    李承训无需迪喜引路,自行来到了立政殿,见门首的守卫自己认得,便上前道:“劳烦将军代为通传,李无名拜见长孙皇后。”

    那卫兵展演一笑,“李将军,皇后娘娘早知你来,已吩咐过不必先来见她,让卑职带您去长乐殿见夫人。”

    李承训脸上一红,幸福之感油然而生,自己有夫人了!即便是未拜堂的夫妻。

    他知道长孙皇后仁德,想他夫妻离别必然挂念,因此让他们相会以解相思,“那劳烦将军了!”

    “别客气,请.”卫士引领着李承训穿过立政殿,路过与长乐殿交接的小门,一直送到长乐殿正厅,方才离去。

    李承训猜测这里是长乐公主寝宫,正房必然不会令无忧她们居住,无忧当是在客房,便举步向客房的方向走去。

    果然,其中一间最大的贵宾客房门口,站着夏雪儿的侍婢小梅,正和无忧的侍婢小翠在说着话,脸上一片笑意。

    与此同时,她二人也见到了李承训,连忙打礼请安,嘴唇噏动,正要说话,却被李承训打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要给无忧一个惊喜,他想看看无忧见到他的一刹那该是多么的惊喜。

    两个丫鬟自然领悟,也向他打手势说明无忧和夏雪儿都在这个房间里。

    李承训轻轻推开房门,声声低笑便传入耳中,他本想悄悄进去,躲到无忧背后,吓她一跳,但是又恐惊着身子孱弱的夏雪儿,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颇为绅士的又合上了门缝,敲了敲房门。

    “哥哥!”无忧兴奋得一下从床上跳起来,向门边跑去。

    俗话说两情相悦,心有灵犀,那是爱到至深而形成的一种默契,李承训和无忧多少会有这种默契与灵犀,但无忧这种反应,绝不是心有灵犀那种猜测摸样,而是很笃定的惊呼。

    因为封建社会对于敲门礼并不是那么看重,通常都是仆人在门外低低的声音唤里面的主人,告诉何事何事,请主人定夺,而这种敲门,是李承训在与无忧一起生活中在有的一种礼貌,告诉对方,我来了。

    李承训推开房门,正迎上扑上自己的无忧,见小丫头行至身边猛地收住脚步,知她是在人前羞涩,便一把将他拥入怀中,他就是想看无忧娇羞带怯的摸样,何况,此处并无外人。

    无忧使劲推了他一把,没推动,脸红红地羞道:“雪儿姐姐看着呢,你松开,快松开!”

    见她发急,李承训便松开了手,其实他也是有意为之,想给那个传统的女人夏雪儿展示自己“轻浮”的一面。

    李承训留意到,自打他进门,夏雪儿就一直低头垂目,脸色微红,他和无忧的这些小动作,人家根本一眼都未看到。

    来到床边,李承训总要先说话的,“雪儿姐,好些了吗?”

    夏雪儿点点头,仍是不抬头。

    “哥哥!你没事吧!“无忧上下打量李承训,生怕他这次被劫持受了伤害,而不肯说出来。

    “腿上受了点皮外伤,已经处理干净,不碍事!“李承训笑笑,又问道:“你们在这里还住的惯吗?”

    “嗯,挺好的,对了,哥哥,你吃了饭再走,我亲自下厨给你做几样小菜!”无忧显然是非常开心,说的每一句话中都能听到那丝甜甜的笑意。

    “好啊,吃不到无忧煮的饭,还真是想,对了,这里是皇宫,不像咱将军府,食材有的是,你好好弄一桌,哥哥要好好与无忧喝一杯。”李承训见她开心,自己也开心。

    “行,你们聊!“无忧起身如喜鹊般满脸幸福的出去准备午饭了,走的时候关上了房门,她是有意留下李承训和夏雪儿的,谁让她答应了夏承要帮忙呢?

    夏雪儿仍没有抬头,任由李承训看着她,只是羞红脸,中规中矩的坐着。古代不同今时,女子的闺房是不能由男人随意进出的,更别说女子在床上坐着的样子,更不是男人能得见的,但夏雪儿只是这般定定地坐着,因为她心里早已把自己当做了他的人,自没有什么好回避的。

    李承训见她依然枯瘦,苍白,但精神上多少有了些生气,不似一天前那般憔悴无神了,心中不由得对无忧佩服得五体投地,看来,还是女人体贴,会疼人。

    两个人就这般坐着,气氛好不尴尬,李承训不知说什么好,问候吧?已然问候过了,再细致的问,怕引起人家误会,本来人家就对自己有好感,可是不敢再招惹,可是,能说什么呢?

    夏雪儿同样觉得不知该说什么好,她是一个姑娘家,暗恋对方的事情,几乎天下皆知了,他不可能不知道,他会怎样对自己呢?要让自己如何开口呢?又该说些什么才好,才不至于让他反感呢?

    还是李承训找到了话题,“夏承回到洛阳了吗?他还好吧!”

    夏雪儿规规矩矩地回道:“嗯,鸽子信里说,他到了,一切都好,请你放心。”

    鸽子信便是飞鸽传书,商界大客商多用此称呼,简单直白,夏家资财雄厚,全国各地店铺间传递消息,都用此法。

    李承训心知夏承知道自己可能随时被监视,因此没有明说,却暗示自己交代的事情,他已经办完了,而且很好。

    两人便这样有一搭无一搭的说着闲话,整整一一个时辰,两人说的话,加起来也才只有几十句。

    终于熬到无忧做好了午饭,李承训依例要小梅和小翠入席,二人死活不肯,他也没有强求,毕竟这不是自己的府里,还是要守主人家的规矩。

    三人在饭桌上,谈谈说说,有了无忧的介入,尴尬气氛一扫而空,他们吃的很愉快,聊的也很愉快,这顿饭,又吃了一个时辰,李承训喝了不少的酒,他高兴嘛。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当李承训告诉二人可能要她们在立政殿多住些日子,而自己要回到将军府去住时,无忧和夏雪儿都是一脸黯然。

    “无忧,你放心,最多一个月,哥哥一定把皇帝交代的事情办好,到时,我一定请命让你出宫!”他知道擒贼先擒王,说服无忧,夏雪儿自然好办。

    无忧和李承训经过了这许多大风大lang,早就变得成熟起来,虽然有时爱在李承训面前扮无知,使性子,但遇到大事,她从不含糊,此刻她已猜到李世民的用心,自然知道该如何应对。

    “哥哥,你又小看丫头了,我什么都懂,你放心办事吧,我会照顾好自己和雪儿姐姐的!”无忧柔声道,言语中充满了关爱与自信。

    李承训当然知道无忧的心意,他想说的是他们才新婚燕尔,立刻就要两地分居,太对不起她了,他口里没说,却把炙热的目光送了过去。

    无忧先是一怔,随即便明白过来,脸色一红,低头吃饭。

第六十四章 思绪万千

    宁远将军府所在地段,被隔离出三丈方圆的无人区,期间五步一岗,十步一哨,都是全副武装的兵士值守。

    李承训是在夜幕时分回府的,他见宋管家和童钱站在门口向外张望,心知是等待自己久已,心里着实过意不去,紧走两步迎上前去,“哎呀,老英雄,您这是干嘛?”

    宋管家忙道,“老爷千万别叫什么老英雄,还是叫我老宋吧!”

    李承训见老人家这一日不见,又见苍老,想是愁思家人所致,不由得心中一痛,但见他面目之中的那抹憎恨之色已然消退,心中不由得暗赞嫣红的心思稠密。

    下午的时候,李承训辞别无忧和夏雪儿后,先去拜见了长孙皇后,坐了一会儿扯了会儿闲话,他便径直去了太医院探望嫣红,毕竟嫣红是为他受的伤,他不是没良心的人。

    嫣红见到他的时候,颇感意外,当时她奉命保护李承训,因此不得不拼死挡在门口,可就在她几欲被贾夫人杀掉的时候,是李承训打开房门救了她一命,焉能让她不感激涕零?

    其实在李承训到来之前,宋管家曾先来看过嫣红,并向她讲述了自己在山顶与皇门四鹰联手对敌贾夫人的经过,当说到李承训承认他是幕后主使的时候,没想到嫣红竟嫣然一笑。

    “老管家,您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您想,他在你手里,若真与那贾夫人合谋,必会抵赖?为何要承认,他就不怕你杀了他吗?又没人逼迫他?”

    一语惊醒梦中人,宋管家“啊呀”一声,连连叹息。这也不怪他,突遭灭门之祸,谁人也是心智难以保持平常。

    就这样,嫣红告知宋管家要以礼相待,哪怕不为他舍命为宋管家的心,也要看在他救了自己一性命。

    因此,老管家回来后,细细想了一番,还真是觉得冤枉了好人,便一直守在门口。

    李承训跟随宋管家来到客厅,说了一会儿话,安抚了老人家一番,便说自己累了,也劝他们回去休息。

    对于这称谓嘛,既然李承训知道他是武林高手,便无论如何不肯再叫他宋管家,而宋管家却一再强调君命为大,皇帝让他做管家,那他便就是管家,最后二人达成一致,李承训还是叫他老宋,宋管家还是叫他老爷。

    “老宋,你过来,明早您先帮我办件事情。”李承训把宋管家招至身边,俯首低耳的说了几句。

    宋管家听得一怔,随即不解地看着他,却是应了声“是,”家丁第一守则便是少问多做,他现在正在进入角色。

    回房之后,李承训心里一阵失落,他来到床边,宽衣解带后,便躺倒床上,伸手拉过被子,连头带脸的蒙了起来。

    以往这个时候,无忧总会推他起来洗漱,然后他再赖一阵,最后极不情愿的去洗漱后再上床;以往这个时候,无忧一定像小猫一样卧在他的怀里,枕着他的手臂,安安静静的或轻声说着话,或呼呼大睡;以往这个时候,他都会很快入睡,睡的很香,可此刻经过昨日一夜的折腾,本就累极,却是睡意不浓。

    “哎!”李承训轻叹一声,用力吸了一口被子里无忧残留的香气,闭着眼睛,感觉着无忧似乎就在她的身旁。

    他觉得累了,不想再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想和心爱的女人平平安安的度日,最好再有两个孩子,其乐无穷。

    可是,屁股后面好多啰嗦没有处理干净,他必须还要打起精神来斗争,待这一切做完,便永远消失在这人心险恶的江湖,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静静地生活。或许,还能回到现代吧。

    他脱下左手那始终带着的冰蝉丝手套,摘下龙形扳指,又仔细看了一会儿,他没事儿的时候总爱去看这枚扳指,他是靠它穿越而来的,自己能否再回到现代,还是要着落在它的身上。自从知道了这种扳指或许有十二枚,都以生肖做样式,更增强了这种信心,他猜测这十二枚扳指若是聚在一起,一定能揭示一个惊天的秘密,待此间事了,便要好好寻找一番。

    想到这里,他又想到了小英子,也不知道这孩子现在身在何处?过了这许多时日,他依然没有回返,看来是按照他说的,直接去追查贾维和十二生肖宝图的事情去了,希望他能平安无事。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便是仍然被李世民派去的卫兵挟持着,或许已经起出了秘密档案,正在官府的配合下追查着宝图下路。但李承训认为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凭借小英子的伶俐和轻身功夫,他定能逃脱出去。

    那暗影门的秘密档案呢?李承训曾吩咐小英子将这些东西交给皇帝后,再设法脱逃,因为暗影门门内的档案都被红娘带走了,剩下的都是朝廷和江湖上的一些密事,给皇帝便给皇帝了,暗影门本身不会受什么损失,还能缓解暗影门和皇帝的矛盾,为以后他的斡旋留下余地。

    小英子肯定能严格按照他的要求去执行,但就是不知道红娘他们是否已经派人取走了东西,那样便不好办了,可他又不能去问皇帝任何这方面的事情,看来,只要听天由命了。

    想到了窦红娘,必然会想到暗影门的今后的出路。看皇帝的意思,暗影门是他铁定要除去的,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若要化解,还要靠自己,一方面要取得皇帝极大的信任,一方面把暗影门由地下转移到地上,接受官府的监控。

    可是这两点都不好做,还有一法,便是解散暗影门,反正现在暗影门已被自己搞的支离破碎了,但这样做,是极其不负责任的,该怎么办呢?

    想了一阵,没有太好的注意,暗影门毕竟已远在塞外,想得多了也是无用,还是想想近前的事情吧。

    对,丐帮。

    从夏小姐口里听到的消息是洛阳丐帮,并未受到戒痴、虎子等人劫持法场的影响,依然保持着正常运转。皇帝对于丐帮可以说是网开一面,也许是看在丐帮远近闻名的义举,或是那些穷苦出身的百姓不容易。

    但皇帝还是擅自做了一件事情,出乎李承训的意料,那便是亲自御封大牛为丐帮代帮主,且给丐帮总部提了牌匾,上书四个大字“天下无丐”。

    对于这件事情,李承训十分佩服李世民,这绝对是釜底抽薪之计。如此一来,丐帮便是皇帝手下的了,不说运营于官府之内,天下百姓也都知道皇恩浩荡,皇帝体察民间疾苦,渴望天下无丐。

    “这样也好!”李承训心中倒没有如何失意,反而有些窃喜,他不是贪念权利之人,之所以当初创立丐帮,却是想着与李世民分庭抗礼之用,如今既然不打算打倒皇帝了,那丐帮的存在意义便不大了,如今能归入朝廷,也未尝不是好事。

    戒痴、虎子、瘦猴,他们三人与丐帮渊源极深,那么皇帝有可能也放过他们吗?不对,其实皇帝已经网开一面了。

    皇帝元正日大赦,把戒痴、虎子、瘦猴等人由死刑改判为徒刑,分别发配岭南、陇右、和崖州,分在大唐三个最极端。即便如此,这对于李世民来说,不能不说是一种施恩的姿态表现,对于敢于武力抗拒朝廷的人,做到这种程度,也足以向他李承训交代了。

    可他凭什么需要对自己交代呢?是因为杀了自己的哥哥李建成,而对他的儿子进行一点弥补?还是他真心爱才,想要给他足够的恩典,来收服自己?他想,二者都有吧。

    事到如今,李承训是真真正正的佩服李世民的胸襟,至于以无忧为质,也是帝王御人之术,不得不做的必要防范,面对君王的如此“厚爱”,李承训当真是反也不是,不反也难过。

    想到无忧,他难得的不自觉的笑了出来,用力伸了个懒腰,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踱步到窗边,推开窗子,望着中天的圆月。

    他离开的时候给无忧画了一幅画,他们在新婚之时便商定用图画做暗语,辅以别人看不懂的,看似杂乱无章的图案,实则是他们约定好的常用文字,以传递隐秘之事。

    他画的图案是一副羊羔跪ru图,递交给无忧的时候,用暗语提到了长孙皇后,在配上的图画上密语,赫然便是:设法做长孙皇后的义女。

    只要无忧成为了长孙皇后的义女,她的性命可以说是无忧了,李世民最疼爱长孙皇后,绝不会令她伤心。

    “哎!”李承训又是一声长叹,思绪又回到戒痴等人身上,皇帝已经下旨,在二月初一,所有徒刑人员,统一启程,距现在还有二十来天,如何才能留住这三人呢?

    可他绞尽脑汁,也是没有办法能让三人全身而退,毕竟这是涉及到皇帝尊严的事情,而且也是皇帝有意要铲除自己的羽翼,糟了,会不会这是皇帝的计策?三人一旦到了发配地,那里天高皇帝远,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不可预料的天灾**,三人即便死了,也与皇帝无关。

    李承训的心猛的一阵抽搐,竟出了一身冷汗,李世民杀兄弑弟,如此狠辣,难保不会做出此事,一定不能让三人发配出去,到时哪怕是再和李世民闹翻,也要设法把他们救出来,大不了一众兄弟再lang迹天涯,只要兄弟在,就不怕。

    他下定决心,却没有再思谋如何令兄弟脱逃,如今还有二十几日,按说也该谋划了,但有一个更重要的事情,要立刻做好,便是如何揪出皇宫内奸,查出偷盗小公主的幕后黑手。这件事情办好了,皇帝会对他更近一层,倒时若要救出戒痴等人也更方便些,或许,他还可以利用利用这个内奸,帮他办事,设法从天牢中救出三人。

    后续的事情,只有根据事情发发展来决定怎么做,而当务之急,便是如何引出那个内奸。其实他之所以敢在皇帝面前承诺抓出内奸,并不是信口开河,而是心中已有了腹案,只待执行的时候别出什么差错。

    夜深了,李承训依然没有睡意,但他必须得睡了,明日还要准备去至相寺的事情。

第六十五章 至相寺

    至相寺,又名国清寺,位于长安以南数十里远的终南山天子峪内,其地处终南山北麓,地势雄巍,缓平而下,寺院周围林木环绕,下有百泉汇流,景色秀美绝伦,环境清幽肃穆,正是理佛参禅的好去处。

    寺内有块遗碑铭曰:“终南正脉,结在其中。”可见其作为我国佛教华严宗的发祥地,其在佛学界的卓然地位。

    李世民曾多次诣寺敬香,与佛门高僧讲经说法,而长孙皇后也常常随行来这里烧香许愿,保佑大唐江山万世,李氏子孙多福。

    李承训之所要去至相寺,是因为他被劫那日,在长安郊外枯树林中,听到贾夫人与那三个倭国手下告别时曾经提到了这座寺庙。

    贾夫人当时说:“无论如何繁忙,纯一君一定要在每日清晨时分,去查探至相寺内的暗盒,看有无紧要消息,可事急从权便宜行事,也可飞鸽传书到落日山庄。”

    她根本未曾料到李承训会懂倭语,因此也未避讳他。也是,堂堂天朝大国,谁人会去钻研那荒废凋敝的远方岛国的语言呢?

    当时,李承训便得出两个结论,一是贾夫人要带自己去落日山庄,不然不会告诉手下向那里发送消息;二是如此采用固定地点进行留书传递消息?很可能为了隐藏宫里内应的身份,这绝对是条大鱼,可以拔出贾夫人在京城的窝。

    除此之外,贾夫人没再提到任何关于至相寺和那个内奸的任何话题,但李承训是何许人也?凭借他的缜密与聪敏,他猜测这个纯一君能在清晨便在寺中,不是寺中的僧人便是寄居期间的香客,这是唯一一条线,他必须得把握住了。

    李承训太累了,这一觉直睡到第二日傍晚才醒来,见门外伺候他的是童钱,便问他宋管家现在何处?

    童钱回说老管家从昨日夜间开始,便一直没在府里,直到现在也未见踪影。

    李承训他心知这老头必是在筹备自己要求的东西,想想也是,要他在两日之内置办齐全一百套僧衣僧帽,还真是不容易,可时间不等人,也只能如此。

    见童钱一脸惶急,李承训拍拍童钱的肩膀道:“不用担心,老管家办事去了。”

    他吃了口东西,也不管心中兀自担心老管家的童钱,又翻身回到屋内,倒头大睡起来。反正老管家还未把东西准备好,他什么也做不了,便只能睡觉。

    宋管家是第三日正午过后,才风尘扑扑的回来的,“都办妥了,老爷!”

    看着面色憔悴,双眼通红的宋管家,李承训心头一暖“行啊,老宋,没吃好,没睡好,走了不少地方吧,辛苦你了!”

    “老爷,别和我客气了,”他的神色黯淡。

    李承训发现宋管家变了,变得颓废了,即便他极力表现出积极的一面,但开心却不是能够装出来的,颓废归颓废,老头子复仇的愿望却是很强烈,也许这是唯一支撑他活着的东西。

    他曾和皇帝说过不做管家了,要去追查凶手,但皇帝说李承训是凶手的目标,只要他跟着李承训,不愁大仇不报。

    思来想去,还还是决定留了下来,与其如无头苍蝇般乱撞,还真不如跟着李承训这个大诱饵等鱼儿上钩。

    李承训猜也猜得到他的心事,也未说破,只是想能令他多做些事情,以缓解失去亲人所带来的痛苦。

    “老宋!和我出去办事。”他想既然宋管家不可能是内奸,带上他可以使自己的安全多了一分保证,还少了李世民的猜忌,何乐而不为呢?

    “去哪家寺庙?”宋管家麻木地问了一句,看得出来,他现在不太想动,除了去报仇,他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李承训没说去哪里,让他备马装货,这些东西,都是用夏承留下的银两买的,再加上夏雪儿也带了不少,这次他们去至相寺,足够用。

    虽然没有得到李承训的回答,但宋管家还是感觉受宠若惊。李世民已经和他打过招呼,可以不限制李承训的自由,也不用盯着他出府,但李承训居然来请他一同出府办事,当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啊。

    既有一喜,也有一忧,宋管家不聪明,但也不糊涂,他知道自己是谁的人,可李承训对他越好,皇帝或许会对他越猜忌,决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

    因此,他临走时特别告诉童钱,让他马上入宫禀告皇帝,自己和老爷出门办事去了,地点不清楚,待回返后再入宫禀报。毕竟,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谨慎些好。

    二人出了城门,便策马狂奔,及至来到终南山下,宋管家才有些明白老爷的意图。宋管家带路,二人弃马步行,大约正午时分,才到得寺庙。

    那山门外礼客的知客僧见来了一位器宇轩昂,衣冠楚楚的豪客摸样的公子,身后跟着一个气度不凡的老管家,不敢怠慢连忙迎上前去。

    这守门礼客的僧人都是寺内最为伶俐者,只见他双手合什,身躬一礼,“施主有礼了。”

    李承训忙回了一礼,“在下洛阳商人,想进寺布施。”

    “施主里面请!”知客僧侧身引着李承训入内,边走便说道:“不知施主施舍本寺多少香油钱?”

    因这寺庙是皇帝常来的,所以寺内僧人特别讲究排场礼仪,同样也会给不同施舍者以不同的待遇,从食宿到寺内高僧的接待规格。

    李承训见他发问,心知肚明,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给佛祖奉个金身!”

    知客僧闻言一怔,好似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停住了脚步,回眸看他。

    李承训微微一笑,“请小师傅带路!”

    “阿弥陀佛”,知客僧再施一礼,口中直呼佛祖保佑大善人,便一路引领着他们二人去办理募捐手续,及至清点出布施来的白银足有五千两时,脸上顿时笑逐颜开,再也掩饰不住,忙又把他二人引致斋堂,安排另一位小沙弥好生招待,自己则乐颠颠的跑去方丈室禀报,这样的大善人必须要方丈亲自接见的。

    李承训吃过斋饭,便有小沙弥引着来到方丈室,他见方丈智俨禅师正坐在禅凳上,默习着经文,一种崇敬之意油然而生。

    智俨被尊为华严宗二祖。他博学多识,著述很多,据《华严经传记》说智俨有经、论义疏二十余部,章句简略,解释新奇。

    这样一位历史上著名的高僧,就坐在来自现代的李承训面前,如何能不令他动容?只是他在现代对于佛学了解不多,仅仅知道他是华严宗二世祖而已。

    智俨大师见到立在殿中的李承训,也眼前一亮,忙起身合什,宣了句佛号,开口道:“施主虎目龙睛,当非凡人!”

    “大师谬赞。”李承训也双掌合什回了一个佛门礼仪,然后在智俨大师的指引下,落坐在他身旁,“弟子久闻至相寺乃华严祖庭,因此慕名而来。”

    智俨大师颔首道:“施主有心了,不知施主有何烦心之事,但讲无妨。”

    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无论在家还是出家,这人情世故还是一样,谁人无事给你这么多的香火钱?这钱越大,可能事情越难办,但再是难办,也不会超越佛家规程,聪慧绝顶的高僧自然也知道香火钱是不能白要的,佛讲缘法,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善缘?

    李承训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但他还觉得不够,恭敬地道:“方丈大师,其实弟子有两件事,一是还愿,二是礼佛。”

    “哦?”智俨大师眉眼不动,他来见李承训之前,就问过寺内负责接引的师傅,说这人是一次来寺庙,如今见说是还愿,虽感疑惑,知必有因。

    “在下祖籍洛阳人士,姓夏,”李承训又打起了三弟夏承的名号,继续说道:“在下月前生了一场大病,延请数位郎中,都无济于事,后来家母招待了一位登门化缘的师傅,那位大师亲自为我把脉医治,并在府内住了整整七日,总算把我救了过来。谁知还未等得家母答谢,那位大师便飘然而去。”他觉得编排瞎话欺瞒这位高僧,心中很是忐忑,可也无奈。

    智俨大师微微颔首道:“善哉善哉,施主面相,乃是通天大福之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他能在这皇帝御用的寺庙力主持,除了精通佛法外,也是洞明世事,无论说话做事,始终不温不火,给人以舒服。

    “借大师吉言!”李承训致谢之后,继续说道:“那位大师走后,丫鬟整理房间时在床头发现一部华严经。因此家母四处差人去寻那和尚,这洛阳附近的华严寺庭皆已走遍,也是没有访得,听说长安终南山中的至相寺是华严祖庭,因此特差小儿来访。”

    智俨大师腹内排查,他这寺庙之中也无那种高人啊?于是询问了李承训那和尚的相貌。

    李承训自然编排了一个大众相貌,以显示其平凡,目的便是让这位高僧猜不出是谁,好便于他下一步行动。

    “施主,您要访的高僧,怕不是本寺僧侣!”智俨大师思来想去,他寺里共有七八十位僧人,却都在寺中多年,未有出去云游的,当不是寺里僧侣,这才缓缓回应道。

第六十六章 潜伏入寺

    “大师,老母敬佛之心甚炽,特地差人做了许多僧衣僧帽,让我亲自交予诸位大师手中,若能见到恩人,自是另一番酬谢,若是见不到,也不妨事,这里是华严祖庭,是那和尚的根本所在,也算是敬了那位大师救命之恩。”

    李承训说的异常中肯,说完之后,又身鞠一躬。

    智俨大师犹豫了一下,轻叹一声,“好吧,若不让你见,你必不死心。”说完,他吩咐沙弥立即安排寺内僧众到上院大殿前集合。

    李承训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之所以要费尽周折见每一个僧人,是想凭借自己细致入微的观察力,找一找那个可能混入寺僧中的倭国人,“纯一君”。

    因为再怎么说,倭国人和中原人也是不同,他们有自己的心里特征和样貌特征,他相信自己能看出蛛丝马迹。

    “还愿之事,老衲依了施主,那请问‘礼佛’一事又何解?”智俨大师波澜不惊地问。

    李承训毕恭毕敬地道:“家母曾言,若到得华严祖庭,必恳请方丈大人允许小子在寺内住上月余,日日吃斋诵佛,以报答佛祖之恩。”

    “这?”智俨大师略显犹豫,按说百姓寄宿寺庙,那是常事,算不得什么。寺庙本着方便世人,普度众生的原则,对于寄宿的香客也都照拂有佳,可这至相寺与众不同,他是皇帝常来的地方,自然不能随便许人留宿。

    “大师,弟子也是笃信佛法之人,因何拒之门外?”李承训不敢松劲儿,也是苦苦相求。

    “罢了!佛度有缘人,施主福缘深厚,当不至于给本寺招来祸患,那你就留下吧,只是施主千万记住,山顶的“秦王寨”且莫靠近。”

    “是,是,弟子只在寺内伴佛诵经,不会乱走的!”李承训赶紧应承,他不虽不懂“秦王寨”是什么意思,但是也不好开口去问,自己尚有一个月的时间,总会访问明白。

    此时,进来一位肥头大耳,身披红黄袈裟的壮年和尚,来到智俨方丈身前,双掌合什道:“方丈师兄,寺内弟子全已聚集在上院大殿之外,请方丈大师移步说讲。”

    李承训观其穿戴,看起气度,应是寺内的有些分量的和尚。果然,他听到智俨和尚介绍说:“夏施主,这位是老衲的师弟,智聪法师,老衲不主事时,都是他在照料。”

    “智聪大师!”李承训躬身行礼。

    “阿弥陀佛,贫僧有礼了!”智聪合什回礼。

    “夏施主,请!”智俨方丈起身,双掌合什。

    “方丈大师,请!”李承训尊尊有礼。

    智俨方丈微微颔首,当先出了房门,李承训和宋管家紧随其后,智聪最后,一众人等向上院大殿前行去。

    智聪颇为健谈,路程不远,他却把寺里的大概向李承训介绍了一番。李承训听说寺里方丈以下共计七十八人,他准备了一百套衣帽,足够,剩余的给寺里做储备。

    至相寺三进院自下而上,把山门、大殿、法堂一线贯通,构成了寺院的主体建筑,而上院是四层平台中最大的一台,期间有五间法堂高踞在上,两厢客厅南北相对。那些僧众正在这些法堂、厢房环绕的空场之上。

    此时,僧人们队列整齐,无人吵闹喧哗,这种情况在其他庙里并不多见,想是此处是皇庙,僧侣们不得不注重这方面的训练。

    智聪站在大殿中最高的台阶上,颇有一种领袖群伦的感觉,也许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吧。他慷慨激昂的向众位僧人讲述了“夏施主”前来布施的经过,而后便要求僧人们列队从李承训面前承接僧衣走过。

    智俨方丈潜心修佛,寺内一应俗世都放手让智聪料理,只是今日李承训的突然造访的时候智聪正不在,这才出来与李承训会面,现在自然是任由智聪安排,而不加干涉。

    李承训开始分发衣帽,僧人们井然有序的他身前经过,他便从宋管家手中拿过衣帽,交予来人手中,同时仔细端详这人的面貌身形,举止样貌。

    七十八名僧人依次而过,无一例外的宣示佛号以示感谢,之后便自行散去。

    李承训眉头深锁,他居然没有发现一个形迹可疑的和尚,按照他最初的想法,既然是倭国人,必然会在行动、言语,甚至神色上显示出不同于中原人的气质。难道那个“纯一君”是中原人?

    “方丈大师,方才听您提到‘秦王寨’,那里可还有僧众?可别漏了才好!”李承训仍是不死心,恭敬地问道。

    未等智俨方丈答话,智聪法师便接话道:“那里皇帝陛下的避暑行宫,内里没有寺僧,都是些兵将守卫。”

    李承训心中一动,连忙回道:“那好,智聪大师,方丈大师,”他给二人行礼过后,继续道:“既然都已给寺僧布什了衣帽,家母第一桩心愿算是了了,这第二桩,少不得还要劳烦寺里诸位师傅了。”

    智聪大师不明所以,目光看向智俨方丈,后者把方才与李承训的谈话大致说了一遍,然后对他吩咐道:“师弟,夏施主在寺内暂住,你要照看好他的生活,有需求尽量满足他!”

    “是,方丈师兄!”智聪法师合什答道。

    李承训与智俨方丈客套了一番,便跟随智聪去了。

    在去客房的路上,智聪法师又为他介绍了寺里的饮食起居情况,顺便把寺内一众景物也都做了描述。

    李承训听得频频点头,默记了下来,他有意提到了“秦王寨”,智聪法师不疑有他,带着炫耀的脸色,讲了秦王寨的情况。

    顾名思义,李世民登基前,被封做秦王,这寨子便是因他而名。据说隋末群雄逐鹿之时,有一次李世民带兵路过终南山,不想迷失在深山里,眼看夜深幽暗,是出不得山了,便要寻找住宿的地方。

    终南山道观、寺庙林立,可这一众人等偏偏撞到了至相寺,当时的方丈静渊禅师,热情接待,把他们引至山顶一处庙堂居住。

    其时,李世民为反贼身份,静渊禅师不仅没有派人偷偷去官府告密,反而菜食招待周到,恭送他们出境,可谓慧眼如炬啊。

    由此渊源,李世民登基之后,数次携长孙皇后等家眷来此礼佛,而山顶那座寺庙别院便彻底划归了官府管理,成为了李世民的避暑行宫,寺人称其为“秦王寨!”

    了解了秦王寨的历史,李承训不由得和宋管家对望了一眼,二人心照不宣,若是再查寺里的和尚没有特异之人,那便是在亲王寨了。

    冬季深山中的至相寺,远不如夏季香火旺盛,这时来静香礼佛的大都是附近的居民,通常早来晚走并不留宿,因此客房空出好多。

    智聪和尚为了拉拢这个“大香客”,给二人安排了一个单间,还是个六人横卧的大通铺房间,这正好方便两人躺下商量事情。

    现在,他们的目标高度一致,李承训是为救兄弟脱困,宋管家是为家人报仇,都有用不完的旺盛斗志,都想把宫中的内奸挖出来,好顺藤摸瓜的抓住贾夫人。

    一夜的研究,他们终于达成共识并进行了分工。

    李承训会全天候的守在庙里,无论是在和尚早课的时候,还是午饭的时候,还是暮鼓诵经的时候,都用心留意是否有与中原习惯有明显差别的人。

    宋管家则负责监视至相寺外围的情况,由于他功夫好,当可不露声色的监控一切进出庙门的人等,看看有无特别异常的人和行为。

    夜已深,李承训的肚子突然一阵怪叫,他这是未吃晚饭,饿了。寺庙的和尚都是吃午间一顿饭的,晚间除非特别情况外,很少有人点油灯,大都早早歇息了。

    午间的青菜豆腐,怎能抗饿?可李承训不好让僧人单独为他开火,便只能捂着肚子,“老宋,早点睡吧,明天好办事!”

    “老爷,明日我到林子里打些野味给你!”老宋临睡前说道。

    “不用!”李承训这一放松,还真是有些困倦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忍忍算了!”

    两人无话,不一会儿便相继睡去,直到天色朦亮,宋管家最先起身,看了一眼仍在睡梦中的李承训,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李承训起的晚了,当他赶到大雄宝殿的时候,和尚们已然开始了诵经修行,他便找了一处角落,坐了下来,眼睛四下观瞧。

    就这样,这主仆二人每日便按照既定分工各行其事,白日里他们用心观察,晚上便互通消息,总结得失。

    转眼,七日已过,至相寺仍然一切如常,他们未发现一丝一毫的异常,不禁都愁眉苦脸起来。

    晚间,宋管家辗转反侧,几次欲言又止,他知道李承训在沉思,不好打断他。

    “老宋,看来咱们得上‘秦王寨’看看了!”李承训终于开口。

    宋管家见他说话,如逢大赦,“老爷,我今晚就去探探!”他起初并未看得起年纪轻轻的李承训,只是皇命难为,可接连这几件事情下来,他不得不佩服这个小子,有头脑,还心思缜密。因此,他现在已经有些习惯性的听从李承训了。

    这便是李承训的魅力,始终温文尔雅,没有伤人的锋芒,却有服人的领袖气质。

    “不好,那人极力隐藏,必不会轻易露出马脚,你冒险进去也未必能有斩获,反而有可能打草惊蛇,让我再想想!”说着,李承训又闭起了双目。

第六十七章 禅机

    宋管家年纪长,阅历颇丰,但此刻也是一筹莫展,实在想不出办法打破僵局,看着闭目沉思的李承训心中琢磨:他能想出什么好对策吗?

    李承训闭着双眼,是为了让自己不受外界声色的干扰,还专心思谋对策,他在心中分析:宫中内应必为皇帝极为亲近之人,否则不可能知道那么多隐秘之事,既然如此,此人就不可能有时间跑到几十里外的至相寺来传递消息。如此看来,那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寺里负责接头的和尚每日去帝都收取情报,另一种就是这宫里与至相寺之间,还有一个两头奔跑负责传递消息的联络人。

    通过这七日来的观察,他几乎就没有看见有出寺的和尚,这便否定了寺里和尚去帝都收取情报的猜测,那只能是第二种情况——存在联络人。

    可是这段时间以来,虽然寺里来了几个敬香的香客,但只有两名知客僧和智聪和尚与之有过接触。他留意观察这几人,无论是和尚,还是香客都未表现出异常。

    难道是他们隐藏的太深?还是自己调查的方向根本就错了?贾夫人说让那个叫纯一的人留心‘至相寺’的情报,难道这个‘至相寺‘指的是整个至相寺区域?而不是这个寺庙本身?

    他这样一想,似乎便豁然开朗起来。除了至相寺,山里便只有“秦王寨”这一处据点了,不在此,即在彼。

    李承训还没想到进入秦王寨内里去探查的办法,但可以让宋管家先在外围监视,于是终于睁开紧闭的双眼,说道:“老宋,明日开始,去秦王寨!”。

    宋管家闻言精神一震,他正浑身是力被憋闷的无处发泄,李承训的话无疑给他找了个出气的缺口,“老爷的意思,内奸在秦王寨?”

    “还不能断定,要查过才知道!”李承训说完,又给他交代了一些具体的细节。之后,二人便早早睡下。

    翌日一早,宋管家便去了秦王寨周边做监视,他之所以可以来去自如,是因为二人打从进庙开始,便告诉方丈,“夏承”留庙还愿,宋管家游览终南山境。

    入夜,宋管家回来终于说出了一点有价值的情报,他说清晨时,有个农夫到寨子里送柴禾,早饭后,寨子里有三名士兵到山下采买新鲜果蔬,由于担心自己离开后,监视上会有疏漏,便并没有去跟踪这两拨人。除此之外,整日没有再出入秦王寨的人。

    李承训赞他做的对,并嘱咐他且莫急躁,继续在秦王寨外监视,“辛苦了,老宋,快休息吧,再盯两天看看。”

    两日转瞬即逝,宋管家没再有新的发现,无论是那樵夫,还是负责采买的三名兵士,每日都按时的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李承训立即叮嘱宋管家从明日开始,可以分别跟踪这两拨人,查查他们的底细。

    现在,无论是至相寺还是秦王寨,都似铁板一块,表面上看不出任何问题,但贾夫人说的话绝对不是空穴来风,内奸一定在这里,只是如何想个办法把他找出来呢?

    李承训寻思只老管家一个人忙碌,难免首尾难顾,自己还得赶紧想办法脱身帮忙才好,但是如何才能不令人生疑的出寺?如何可以光明正大的深入秦王寨内一探究竟?

    宋管家已去了三日未归,李承训的内心不禁焦急起来,不停的在房间内踱步,他在思付是否去向智俨方丈挑明来意,请他帮助,但这样做很有可能会惊动内奸,可不如此,他又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不能再等了!”他站在窗边,望着满天的朝霞,终于下定决心“夏施主,方丈有请。”就在这时,房门外传来一位小沙弥的喊声。

    李承训立即打开房门,“有劳小师傅过来传唤!”他给小和尚打了礼。

    小和尚赶紧回礼,“施主,您客气了,请!”

    李承训跟着小沙弥到得智俨方丈的房门口,那小沙弥把他引进屋内,便回身退出并随手关好房门。

    智俨方丈眼睛本来就不大,虚眯起来更好似若有若无,不过此刻却睁得很大,似要洞穿李承训的肺腑。

    李承训的确感到了压力,并从老和尚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警惕,他猜测定是这位高僧已然看出了什么端倪。

    想想自己好似陷在泥里,不知该如何打开疆局,要是再招致这老和尚的反感,那他们的计划可要功亏一篑了,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向老和尚坦白,并请求他的帮助。

    他思虑已定,方要开口,不想智俨方丈竟抢先开口了。

    “施主,观你面相,见你气度,绝非常人,当是皇族吧,不知是哪位皇子?”

    李承训心中一惊,这老和尚当真厉害,难道真的会相面看人?于是恭敬地回道:“弟子原是建成太子第五子李承训,当今圣上赐名李无名”。他感觉在高僧面前弄虚作假,无异于玩火**,还是老老实实坦白的好。

    “什么?”这次轮到智俨老和尚吃惊了,他瞪大了小眼睛,又上下左右仔细地打量了李承训一遍,才慢慢恢复常态,缓缓说道“李施主既然如此大费周折留在本寺,必是有事,不知可有老衲能帮到的地方?”

    “无名欺瞒禅师,实在内心不安,然本意却是不想打扰禅师清修,谁知还是瞒不过您的法眼,还望方丈禅师赎罪。”

    李承训诚恳解释,见老和尚入定,并未有阻止他的意思,便把他来此的缘由说了个一清二楚,最后说出自己的为难,“寺里没有可疑之人,弟子想到秦王寨查探,可是那里是官军守卫,正不知该如何进到内里去。”

    智俨方丈顿时皱起眉头,他早就发现李承训并不安心侍佛,眼睛只在寺僧身上转悠,绝不似简单还愿之人。还有那个整日在寺庙外转悠的宋管家,满脸的杀气,满腹的怨气,更是绝非善类。

    这两日,他见这两人越来越过分,那宋管家竟然好像去秦王寨那边了,才决定找他们谈谈,以唤lang子回头。

    可是,这个李无名见识好快,竟然好似知道自己已怀疑他们,并抢先说明了原委,但他们说的这些,可信吗?

    李承训见智俨方丈的表情,知道空口无凭,不足以取信于他,便从腰间摘下了一枚玉佩递送过去,解释道“皇上说,在寺里若遇到难处,便把此物给方丈禅师观看。”

    智俨方丈接过玉佩,见正是去年夏日李世民来此理佛时,请他开过光的那块九龙佩,便又顺手归还给他,开口道,“李施主何不早说?”

    “一则怕打扰方丈禅师静修,二则怕内奸警觉!“李承训如实回答。

    智俨方丈点头道:“既有这玉佩,何不也与秦王寨亮出?这样便可畅通无阻。如何还费此周折?”他又恢复了古井不波的常态。

    李承训温言回道:“一来那守将未必识得玉佩,二来更担心如此张扬会打草惊蛇。”他见智俨方丈无动于衷,又补充道:“方丈大师名满天下,弟子自然信得过,至于他人,实不敢轻信。””

    智俨方丈缓缓睁开虚眯的双眼,眸中精光流转,定定地看着李承训,半晌开口道:“李施主面对杀父夺国之恨,真的可以放得下吗?”

    李承训神色一整,缓缓说道“无名在禅师身侧,不敢妄言。平心而论,天下事是是非非,缘起缘灭,无不各寻因果,但事不由我,却由我心!”

    话到此处,他闭口不言,目光定定的望着智俨方丈。

    智俨方丈身形未动,同样定定的回望着他。

    二人谁都没有开口,他们在用心交流,用心感受,用心聆听对方的内心深处。

    “善哉善哉!”智俨和尚起身,居然给李承训鞠了一躬,“万物皆空,老衲观施主已体味到其间真谛,天下苍生之幸,可喜可贺,老衲定尽心帮助施主,希望施主早日功德圆满。”

    李承训听他说肯帮助自己,立刻感到身心一震,“多谢大师厚爱,无名谨记在心。”说着,又连忙合什还礼。

    “施主不必多礼!”智俨安抚他坐好,继续道:“皇帝曾令本寺僧人每月二十五日为秦王寨兵士讲经说法,过两日便是正日,到时安排施主跟随进去便是。”

    “怎么会有这种规矩?”李承训大惑不解,不由脱口而出。

    智俨禅师听见问询,便讲了其中的缘故。原来那守寨的兵士都是些因年老或伤残而离退的兵将,且都是无家可归的鳏寡孤独,皇帝把他们统一豢养在一起,吃喝自然不愁,这“心理辅导”也是要的,所以才令和尚们定期讲经说佛。别说,这招还真管用,不少兵士都就此剃度,如了佛门。

    李承训想到李世民能如此安排,也算是仁爱之君了,不禁感慨唏嘘,对他更生了一份敬意。

    到了现在,两人早已互生好感,便侃侃而谈,从军国天下,百姓民生,渐渐谈到佛理禅机上面。

    李承训在少林寺呆过,又曾经悟道易筋经,对佛学自有一番见解,把个老方丈喜得数次睁大眼睛,连连赞叹。

    智俨老和尚作为一代宗师,他的佛学造诣更是深厚精髓,远非少林寺众僧所能企及的,也让李承训佩服得五体投地。

    两人一直谈到了月入中天,李承训方才告辞回房。

    他刚进到,正见到宋管家已经回来了,“老宋?查到什么了?”他回手关上房门,急不可耐地问。

第六十八章 守株待兔

    “老爷!”宋管家表情尴尬,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他总觉得是自己办事不力,不然整整三天,怎么没有调查到一点儿有用的东西?

    李承训看他表情,已然心中明了,立即出言安慰道,“没事儿,你先说说这三日都去了哪里,见了什么?”

    宋管家一五一十的把他这两日来的行踪,以及他对于樵夫和那三个兵士的调查情况讲了出来.

    这樵夫每日清晨准时到山上砍柴,送柴到秦王寨,然后便回到山脚的家里,或是做些木工活儿,或是睡觉,也不见他和其他人来往。

    那三个兵士通常去山下的村子购买果蔬,但要购买日用杂物,便会去帝都,因为他们都有马骑,所以都是上午去,下午回。

    樵夫和士兵做事都极其规律,中途也未做不必要的停留,或者见了什么特别的人,甚至包括夜间,宋管家都一直守在他们的住所外,并未发现一点儿异常。

    李承训见他一脸疲惫,双眼通红,知他定是两夜未怎么合眼,已然尽了自己的最大努力来,便安慰道:“内奸哪有那么容易找到?过两日便有机会进入秦王寨,到时咱们再好好探查一番。”

    两日匆匆而过,李承训和宋管家终于如愿以偿地跟随讲经的和尚进到了秦王寨,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整整一日,他遍观所有兵士,没有发现一丁儿点可疑之处。

    晚间,二人回到客房,李承训问道:“老宋,你怎么看?”

    宋管家言语铿锵有力,“想不到这些老弱病残的兵将,都是这般的英武,无怪乎大唐铁骑能驰骋天下”。

    看着宋管家一脸兴奋的摸样,李承训却是高兴不起来,距离二月初一还有五天,届时戒痴等人将被发配,可现在内奸的事还一点儿眉目都没有。

    “老宋,你再好好想想那个樵夫和那三个兵士,可有在同一地点做过停留吗?”

    宋管家努力回忆了一番,摇晃着脑袋道:“每日清晨,那樵夫必然准点把柴禾送上秦王寨,之后约莫一刻钟,便能见到他回返。而那三个秦王寨的采买人员,一定会在早饭后下山,这两方人走的虽是同一条山路,却从未在路上停留过,也未碰过面。”

    李承训想来想去,这山上山下,也只有这两拨人会经常出入,相比于寺庙或者秦王寨的其他人,他们是那个中间联络人的可能性最大。然而说他们是这个中间人,却也有些违背常理的地方说不清楚。

    先说这个樵夫。

    首先宫内奸细不可能出宫太久,必然会把信息传递给帝都附近的人,而樵夫住在终南山脚,距离帝都有七八十里地,首先便不符合条件。还有一点不合情理之处,便是这个樵夫既不会武功,又没有马匹,如何能每日往返于帝都与秦王寨之间,帮助两边传递消息?若以此看来,可以排除掉樵夫是这个中间人的可能。

    再说那三个士兵。

    他们有些简单功夫,又有坐骑,可以方便来往于帝都与秦王寨,因此很有成为中间人的嫌疑。可宋管家打听到的结果是,这三人一般七天才去一趟帝都,贾夫人会选这样的人来做中间人吗?就不担心消息在帝都耽搁七日?因此,以常理推论,似乎这三人是中间人的假设也证据不足。

    难道他们还有其他办法来传递消息?可到底是樵夫?还是那三个兵士?还是另有其人?实在看不出端倪,李承训心中懊恼,不由一拳砸在墙上,“怎么办呢?”

    旁边的宋管家见状也是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才好,于是暗叹一声,转了下身子,继续装睡。

    李承训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天亮的时候,终于想到一个办法,于是情不自禁地笑了。

    宋管家也一夜未曾睡好,只是天快明的时候,眯了一会儿,刚好醒来,正见到李承训嘴角挂着诡谲的笑意,以为他想不到找出内奸的办法,心智受损了,忙道:“老爷,你,你没事吧!”

    “老宋,有法子了!”李承训兴奋地道,立即把他的想法,详细地说了一遍。

    宋管家听后,一拍大腿,“老爷,妙计啊,我这就去办!定让他们现出原形!”

    “莫急,再仔细合计合计!好做到万无一失。”

    二人又细细商讨了一番,完善了细节,宋管家这才火急火燎的下山去了。

    山门大开后,李承训没有下山,而是抱着厚厚的毯子上山了。他在至相寺与秦王寨的中间地带,找到宋管家说的那方凸起的岩石,便如狸猫般,攀爬了上去。他虽然易筋经功力尽失,但百兽拳的功底还在。

    过了春节,越往南,春的气息便浓厚了,此刻艳阳高照,微风和煦,好似冬日真的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李承训从日头升起,待到日头落下,吃了口干粮,喝了些水,便用毯子卷盖了身体,蜷缩在岩石的凹兜里,只把两只眼睛露出来盯视着至相寺到山顶的这条必由之路。

    他估算这宋管家应该会在午后回到帝都,如果一切顺利,很可能晚间的时候,最迟明早,这边便会有动静。他在秦岭两年,什么苦都吃过,此时宁愿早来等着,也不想因为自己贪图安逸而错过了时间。

    东方已泛鱼肚白,晨曦越过山巅照射在空旷的山地之上,照在了一株挂满红绸的半枯老槐树上。

    李承训待不住了,按照路程计算,宋管家应该早就应该回到这里与他汇合,“难道是宫里出什么事情?还是他自己出了什么事情?”

    正在他忧心烦闷之际,眼角余光瞥到那个给秦王寨送柴禾的樵夫,正背着柴禾,步履蹒跚的朝这边走来。

    他伏低了身子,密切注视着樵夫的行动。若是宋管家昨日进入皇宫,请求李世民散布贾夫人被俘的消息成功,那内奸一定会把这个消息立即传递出来以求援兵,要知道君无戏言,如果皇帝肯做,就不会有人怀疑他的真实性。

    果然,那樵夫今日不同往日,居然坐到了那株老槐树底下休息起来。他拿出了一个旱烟袋,装填上烟草,用火石打着,猛吸了起来。

    吸完一袋烟,他竟然爬上这株老槐,骑在一根较粗的枝桠上,从衣襟里扯出一块红布条,把它绑缚在上面,而后熟练的轻身滑下来,再从怀里掏出一个纸条,塞在了与他头齐高的一处枝桠底下的缝隙中。

    这棵树上,原本也有好多红布条,但是李承训从来没当回事儿,只是以为如平常许愿树那般,是来至相寺的善男信女们绑缚的,事实也确实如此。

    但樵夫绑缚的这个迎风飘扬的红布条却不一般,它更加鲜艳夺目,更加巨大,而且独占鳌头地挺立在树尖,好似鹤立鸡群。

    此刻,李承训中激动,还有一丝窃喜,他明白了为什么宋管家跟踪几日都没有发现异常的原因。是因为只在有事的时候,他们才会挂起红布条,而接收情报的人不必日日来这里守候,他会遥望大树,只有看到这独树一帜的红布条时,才会悄悄过来探查。

    做完这一切,樵夫警觉的看了看四周,这才扛上柴禾继续向山上秦王寨走去。

    看来,宋管家一定是已经把口信带给皇上了,皇上也准是放了假消息出来,而内奸也据此把消息放了出来,可是宋管家在哪?他为什么没有回来?肯定是出了什么变故,希望他平安无事才好。

    李承训只有百兽拳防身,与江湖一流高手相去甚远,他原本以为宋管家在身边可以不用担心需要用武的地方,现在看来,只能靠自己了。

    他依然卧在那里没有动,他在等那三个下山采买东西的秦王寨兵士,看看他们之中,谁是那个内奸。

    没过多久,那三个兵士的身影便出现在李承训的眼中。只见这三人牵着马匹,喜笑颜开的向这边走来,好似下山便是美差,也是,谁愿意整天在山上呆着,整日听着山腰晨钟暮鼓,梵唱经文?

    看着三人距离那株老槐树越来越近,李承训心中竟有些紧张起来,就好似自己猜谜许久的问题,答案即将揭晓,既有期待,又有一点儿兴奋。

    但他的这种感觉仅仅持续了几分钟,便被一种深深的失落感所取代。他见那三个兵士,从老槐树旁走过时,没人向那树望上一眼,心中不禁疑惑起来,“怎么可能?不是他们?”

    又过一会儿,樵夫从山上下来,瞄了一眼大槐树,也不停步,向山下渐行渐远,李承训并没有急于去追踪樵夫,既然知道了他是中间人,他便是跑不脱了,倒要先看看这寺中的内奸是谁?他相信一定很快便会有人来取情报。

    很快,从至相寺后门出来一个和尚。他一脸的紧张,边走便四处观望,及至到达大槐树下,才故作不经意的把手伸到那处枝桠下的孔洞中,取出了纸条,看也未看便纳入到袖袍当中,反身急速向寺内走去。

    “居然是他?”李承训看得血脉愤张,他怀疑自己是否眼花了,这个和尚,居然是智俨方丈的师弟,智聪和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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