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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样样稀松     逆流伐清txt下载     逆流伐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五章 恬然自乐

    太阳刚一出来,地上已经象下了火,一些似云非云,似雾非雾的灰气低低地浮在空中,使人觉得憋气。

    缅甸阿瓦城郊,月前兀立起一座竹城,城内十余间草房便是永历皇帝的“行宫”所在。而那些杂七杂八的茅棚,则是随行官员人等自行动手用竹木搭建的居所。小朝廷由井亘移驻此处已有月余,虽与阿瓦城隔河相望,近在咫尺,缅方却始终没有给予正式的官方接待。

    初到之时,缅甸当局还给予了一些土产,即史书上的所谓“进贡颇厚”。永历帝也还携带了一点积储,有意回赠一分厚礼,用明朝习惯的说法是居高临下的“赏赐”。缅甸官员表示:“未得王命,不敢行礼”。很明显,对于流亡朝廷,缅甸已经不愿再行藩臣礼。用金银换土产?还被人家拒绝,可叹如今不再是泱泱天朝找感觉,而是落难皇帝买安全。

    此时的小朝廷,兵卫寡弱,每日仅有百名左右没有武装的士兵“守卫行宫”。而竹城外,则由缅兵把守。自从杀入缅境的南明军队接敕旨即收兵返回后,永历倒成了土王自保的“人质”。正因为看到奇货可居,缅甸土王更严加阻塞内外消息,千方百计阻挠南明军队找到永历帝一行。

    但永历君臣却只知苟安,皆恬然自乐,很多大臣再不穿官服,各个短衣跣足,挎篮提兜,坐在地上与摆小摊、做买卖的缅甸妇人打情骂悄,讨价还价,乐得逍遥。更有不少官员掏钱买酒,大醉喧哗,豪赌狂博,全无天朝大臣的风范。

    永历帝为了维护小朝廷的安全和体统,决定派官员轮流巡夜,奉派官员即乘机“张灯高饮,彻夜歌号”。绥宁伯蒲缨、太监李国泰、杨国明等更是大开赌场,日夜呼幺喝六,一片喧哗。永历帝大怒,命锦衣卫士前往拆毁赌场,诸臣赌兴正浓,那管什么皇帝圣旨,换个地方重开赌场,喧啸如故。

    “苦中作乐,毫无共赴国难之意,如何不让缅人轻看?”沐天波叹息着,连连摇头。

    对于朝廷官员的行径,一些缅人也颇为鄙夷,纷纷议论:“这几多老爷越发不象个兴王图霸的人,如此嬉戏无度,天下安得不亡?”连充当通事(翻译)的,身为大理人,也深表不满,私下对人说:“先前入关,若不弃兵器盔甲,尚有自卫之力,现身无寸铁,又废天朝礼法,恐亡无日矣!”

    这些言语传入沐天波等人耳中,有的人置若罔闻,却使他忧虑在心,秘密同原属晋王的总兵王启隆商议办法。

    “在井亘时不用国公之言,以至今日进退维谷。如今车驾已在虎穴,如之奈何?嗟乎,嗟呼!”王启隆苦笑连连,双手一摊,表示毫无办法。

    沐天波透过简陋的草屋窗户向北而望,喃喃道:“屡发敕旨令迎驾兵将退去,岂不令将士寒心。若是忠勇不退,迎驾又成逼宫。亦不知岷殿下情况如何了,是已与晋殿下会合,或是——”

    王启隆沉默了一下,说道:“岷殿下执意入滇倒也有先见之明,国公不见由陆路而来的人马皆妻离子散,家产荡尽,更有众多死难。”

    由潘世荣带领,取陆路南行的明朝官员士卒在三月份就到达了缅都阿瓦城隔河对岸处,由于人马杂沓,引起缅甸国王的不安。遂派出兵丁加以包围,强行把这批南明人员不分男女老幼分别安插于附近各村民家看管,一家一人,禁止往来。这批南明人士顷刻之间妻离子散,家产荡尽,失去了人身自由,有不少人不堪其辱,愤而自杀。

    沐天波目光闪了一下,霍然站起,慨声道:“趁缅人尚未拘执,不若拼死一搏,组织敢死志士杀掉奸臣,保护太子突围投奔晋巩二藩。”

    王启隆大吃一惊,好半晌才讷讷说道:“国公之谋过于操切了,不若先与马吉翔透露一下护太子归国之事,然后再作计较。”

    沐天波也觉得自己的话说得太狠,一下子把王启隆给吓住了,不由得强笑道:“是极,马吉翔掌管锦衣卫,自当先与其商议。”

    王启隆岂能不知沐天波话中的奸臣所指为谁,马吉翔自当为奸臣之首,但此时也只能装糊涂,陪着笑道:“阉人李国泰实奸臣也,吾亦早有为国除奸之心。呵呵,哈哈。”

    “尚需谋划详细方可行动。”沐天波见王启隆把太监李国泰推出来,知道其胆怯疑虑,便放缓了语气,“突围入滇,路途漫漫,没有向导,难以成行啊!”

    “是极,是极。”王启隆见事情有缓和的余地,连忙点头称是,“不谋划细致,岂不陷太子于险地,吾等万死难赎也。”

    沐天波随口附和,却是心中叹息,看来不到危急时刻,人总是下不得决心,可等到缅方派兵严加看守之时,恐怕时机已经不再了。

    ………………

    亚热带的可怕雨季并不是一刻不停地下雨,一点晴天也没有,而是多以雷暴雨的肆虐来显现天威,而促使朱永兴最后下定决心的则不仅仅是天空放晴这一个因素。

    下雨冷得发抖,太阳一出来,竟烤得跟伏天一样。朱永兴轻轻捂住了鼻子,潮气、尸臭等各种复杂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蛆虫、蚂蚊乱爬,在山顶上也能随处看到,直令人作呕。原以为把清军的尸体抛下山坡便能暂时隔绝瘟病之源,看来还是想得简单了。

    幸好自己早让明军将士捆扎绑腿,这个简单的小东西既可以起到长筒靴的作用,防止蚂蝗山虫叮咬;还有助于行军,能防止血脉下积而引起的涨疼;甚至可以当绷带裹伤救治。

    新晋赵王白文选曾经请缨督战,想让朱永兴去往后方,但被朱永兴婉言拒绝,并把他安排到龙川江渡口驻兵,保证退路万无一失。而现在,白文选连夜赶来,就在朱永兴的身边。

    白文选此来,既是担心朱永兴的安全,又有些不放心前线的战况。他还带来了最新的腾冲方面的情况。可能来的时候并没有下定最后的决心,但在南斋公房,白文选震惊于战场的惨酷,决意倾向于朱永兴所筹划的后备方案。

第七十六章 再弃险要?

    “殿下,此地如此恶劣,恐怕会有瘟病流行,不宜久守啊!”白文选随着朱永兴巡视阵地,眉头微皱,也很不适应升腾而起的异味怪臭,“不如暂且收缩,就按殿下设想的,在腾冲城下尽歼清军。”

    朱永兴没有立即表态,他在计算着敌我双方现在的力量对比,权衡着胜算有多少。

    白文选信心增加的原因主要是因为腾冲又来了一支明军,乃是咸阳侯祁三升和孟津伯魏勇袭联兵从耿马赶来会合。这支明军与白文选一样,带着兵马入缅迎驾,后来接永历敕旨才无功而返,及至后来投降了清军。但现在,因为朱永兴在腾冲的大张旗鼓,祁三升和魏勇袭接驾未成后,作出了和白文选同样的选择,出铜铁关至腾冲来投效朝廷留守朱永兴。

    这是一支颇有实力的部队,足有四千余人,否则也不能打得缅人故伎重施,搬出永历这个挡箭牌。总体一算,明军的总兵力应该已经超过了敌人。而线国安和张勇显然并不确切知道明军数量的变化,最起码他们少算了靳统武、刘震,以及祁三升、魏勇袭这两支人马。

    永历啊,永历,如果你不是仓惶入缅,且屡迎不回,以致将士堕心,失去斗志后纷纷降清。如此多的明军会聚一起,应该会在云南与清军多周旋很长时间吧!

    起初,朱永兴对于入滇之后的号召力也有过忧虑,对于能招集多少人马也心中无底。如果能将历史上投降清军的十营明军减少三分之一,也就是能招集一万多人马,他也觉得足够满意了。但现在看来,这个最低的目标似乎又快达成了。

    扑唧,朱永兴的战靴踏在泥泞中,又踩着几条蛆虫,白色的浆汁溅到了他的靴头。一阵恶心,也让朱永兴稳守取胜的决心更减弱了几分。

    “赵王认为我军在腾冲取胜有几成把握?”为了更加确定,朱永兴又追问道。

    白文选沉吟了一下,说道:“之前或有六成,但见了清军攻山的惨状,现在则至少应有七成以上。先从兵力上来讲………”

    等到白文选给朱永兴详细地分析解释了一遍,朱永兴不由得连连点头。自己也有在腾冲作战的设想,也跟白文选等人说过,但战阵经验的不足使这个计划中多了不少异想天开、想当然的东西。而白文选和手下诸将则弥补了这个设想中的漏洞,使其细致而切合实际。

    “殿下谋划深远,令吾等钦佩备至,斗胆稍加修改,还请殿下不吝指正。”白文选讲述完毕,又巧妙地给朱永兴戴了顶高帽,顺便也把原来计划中的疏漏一下带了过去。

    “呵呵,赵王过誉了。”朱永兴并不觉得承认不足有什么丢脸的,便笑着摆了摆手,说道:“谋划远倒还勉强,这深可是不敢当了。吾经验不足,亦知纸上谈兵不可取,所以想出了这个漏洞百出的计划,却也没有信心真正去实施。多亏赵王和众将把此计划加以完善,才使我军能脱离此瘟病之地,更使我军能有大胜清军之机。”

    “殿下虚怀若谷,实是我军之幸,朝廷之幸,大明之幸。”白文选见朱永兴坦承不足,倒更为赞赏,这可比不懂装懂、死要面子强多了,特别是朱永兴身份尊贵,若不虚心而独行其事,聚拢在他手下的明军可要遭殃了。

    朱永兴淡淡一笑,终于下定了决心,对白文选说道:“就依赵王所言,再弃险而退,争取歼清军于腾冲城下。”

    “那吾这便去布署安排。”白文选欣喜地一拱手,转身而去。这地方实在不是久留之地,特别是朱永兴,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兵将就有可能四散,积攒起来的士气就有可能瓦解殆尽。

    朱永兴把目光从白文选的背影上移开,眺望着山谷久久不语。自己欠缺的就是这种决一死战的勇气,老想耍小聪明,或者是投机取巧。从根本上来说,这些都是辅助手段,有效,却不是成功的最重要因素。

    一场酣畅淋漓而风险稍大的全胜,一场最为稳妥却战果有限的小胜,朱永兴选择了后者。其实这并不能说明什么,战场形势千变万化,采取何种策略也要应时而变。归根到底,还是朱永兴起初对自己的信心不足,对明军战力的信心不足。

    此战过后,应该组织个参谋部了,朱永兴意识到了如何把自己的优势与其他人的长处结合起来的好办法。从战略层面看,他能预知很多将要发生的事情,目光之长远无人能比;而从战术层面上讲,久经沙场的明将对于布阵厮杀却也是朱永兴想学而还没有全部学到的。

    自己以后只提出大方面的设想,具体的实施方案就交给别人去制定,去完善,这才是各取所长的办法。之前所以没往这方面想,还是朱永兴不熟悉众将的脾气禀性,其中也未尝没有尚存疑虑的原因。

    现在,朱永兴心中所存的疑虑已经大大减去。经过这些日子的作战,诸将的表现朱永兴看在眼里,记在心中。再加上他的一些小手段,使兵为将有的局面已有所改观。而刚刚投效的咸阳侯祁三升、孟津伯魏勇袭,既然能入缅地迎驾,又能见敕旨而退兵,显然是还有忠心,可以信任的。

    至于史书所载之如云降将,朱永兴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那毕竟是以后的事情,是没有自己这个宗室留守入滇苦撑危局的事情。历史上,中兴大明这条无限坎坷的路,连白文选都没能坚持到最后。若是始终不能放开心胸,戴着有色眼镜看人,还有谁可信任?

    大浪淘沙,方显真金。就让一切在战争中进行检验吧,以后的路还漫长得看不到头,日久见人心这句话,应该就是为自己准备的吧?朱永兴想到这里,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脸上浮起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

第七十七章 意外之功

    他娘x的,真以为抬了旗就了不起,不过是满人的干儿子,溜须舔腚的龟孙子。张勇忿忿地骂着,在帐篷里走来走去,心中的火气却一点也不见消减。

    这些天来张勇一直压抑,自甘陕绿营的那些善唱降兵得了朱永兴的授意,每日便编了花样地骂他。初时还是朱永兴编的词儿,后来便是随兴而至,粗口俚语尽皆而来,老爹老妈八辈祖宗都不放过。

    而攻山的惨烈更给了这些降兵发挥的余地,或者是感同身受的怨气。不顾士卒死活,让同乡同土的兵丁暴尸荒野,只管自己富贵,用血染红顶子……越骂越毒,张勇简直比畜生还不如。

    初时张勇还不以为意,身为大将,类似的心理战他见得多了。可时间一长,再加上手下士兵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伤病者众多,怨言肯定不会少,连带着张勇也受到了影响。或许是心理暗示的作用,他觉得营中士卒看他的眼神已经有了变化,鄙视、怨恨、愤怒……越想越是令人不安。

    而逃兵的出现,让张勇意识到再这样下去,军心将要崩溃。偏偏线国安也是满腹怨怒无法发泄,正好他的手下汉军抓住了几个甘陕绿营的逃兵,竟然未知会张勇,便全都砍了头。

    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逃兵嘛,自古以来被抓住就没什么好结果。可关键是两人心中有了嫌隙,就难免产生另外的想法了。对此,张勇心中忿怒,但还是忍了。当然,他也做了安排,等粮草不敷之时,便以此为借口撤回永昌,不再陪疯子线国安玩了。

    但事情并没有就此过去,随着一场夜间的偷袭,线国安的汉军与张勇的甘陕绿营矛盾骤然尖锐起来。这是白文选的安排,也算是当时对待俘虏的一个常用手段。把俘虏组织成炮灰部队打头阵,或是攻城等艰难的任务,既消耗了敌人,幸存下来的则会视为比较可靠,会补充进战兵或当作辅兵使用。

    朱永兴心中有些矛盾,接受投降是让敌人放下武器、放弃抵抗,反过来让他们当叛徒,与昔日的袍泽相互残杀,这虽然是当时通行的做法,但与他的观念不相符合。

    所以,他对此做了个改动,那就是愿意这么做的俘虏他不拦着,这也是他们证明已经幡然醒悟、提早享受明军待遇的一个办法;不愿意这么做的则继续服苦役,绝不勉强。而且,朱永兴让这些甘陕绿营的俘虏夜袭汉军,以此来减少他们心中的抵触情绪。

    仗打了这么长时间,朱永兴一直以来的稳妥和保守使得清军产生了麻痹心理,再加上这恶劣的环境以及连日来的苦战,疲惫不堪的清军根本没想到明军会组织敢死队进行夜袭。而这些袭击者穿着甘陕绿营的军装,还留着辫子,也成为了比较有效的伪装。

    夜袭的战果不算大,但却让清军半宿不得消停,还发生了汉军与甘陕绿营的误会厮杀。这就使线国安和张勇两人的关系一下子到了决裂翻脸的边缘,线国安怒气冲冲而来,把责任都推在了张勇和甘陕绿营头上,破口斥骂了一番,然后摔帘而去,只留下张勇在帐中忿恨不平。

    嘿,这真是个抹不去的污点,张勇想起那些添乱的俘虏,兀自火气难息,可又觉得无奈,甚至有些恐惧。两军交兵,俘虏被俘虏都是平常的事情,可现在情势不同,一旦失利,线国安肯定会借此大做文章。而且刚才线国安已经透露出了撤军之意,也就是说他已经想好了如何摆脱追究责任的借口。

    除了强调环境因素,这家伙肯定要踩我一脚,把责任都推到甘陕绿营头上,这应该一点都不意外。张勇紧皱起眉头,苦思着对策。

    “都督。”一名将领没等通报,便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引得张勇瞪起了眼睛,这名将领赶忙行礼报告:“都督,山上的敌人撤了。”

    “什么?”张勇的眼睛瞪得更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敌军撤了。”这名将领又重复了一遍,然后象做贼似的四下看了看,接着说道:“汉军还不知道,线国安那个王八蛋好象有拔营的意思。”

    张勇眨了眨眼睛,回复了些神智,追问道:“你派人打探了?”

    “是的。”将领笃定地点了点头,说道:“两个偷偷爬上山坡想收尸的小兵发现情况不对,便回来报告。属下起初也不相信,便派了亲兵偷偷上山。果然,山上虚张旗帜,可明军都撤得没影了。”

    张勇皱起了眉头,在帐中来回走着,突然站定,脸上露出了笑容,“虚张旗帜啊,嘿嘿,竟然瞒过了我。好啊,好啊,这下子看你还有什么可说的。”说完,他转头看向自己的手下,郑重交代道:“此事切不可张扬,你马上去整队,咱们要猛攻上山,夺取大功。”

    “明白了,都督。”这个将领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转身向外走,嘴里还骂道:“让姓线的王八蛋跟在咱们后面吃屎吧!”

    张勇微微一笑,冲着外面喊道:“来人,去请李先生。”

    奋勇厮杀,击溃敌军,血战而得天险……张勇已经想好了报捷文书的几句措辞,虽然没得明军首级,没抓到明军俘虏,但尽可以说是天黑下雨、泥泞路滑,出于谨慎而没有深入追击。有李先生的妙笔生花,这些都是能遮掩过去的。这回看你线国安怎么说,是我们甘陕绿营首建奇功,夺取了进军腾冲的最后一道天险。

    张勇觉得这是使自己转为有利的一个机会,非得抓住不可。至于以后的军事行动,他还没有想好,还得视情况而定。

    可敌人为什么又弃险而退了呢?一阵惊喜过后,张勇又犯起了嘀咕。是要诱我军深入,还是真的支撑不下去了?由于张勇并不能确切掌握明军的伤亡情况,只是按照本方的损失来粗略估计。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明军占着地利,八百没有,也总会有个四五百吧?如此一算,明军这些天来也确实损失不小呢!

    ……………

第七十八章 破路

    雨点打在车篷上噼啪作响,虽然车厢狭小,但已经是对朱永兴这个宗室皇亲的特殊照顾。从南斋公房撤下来的部队或穿蓑衣,或披油布,只能在雨中跋涉前行。

    不过,这已经比防守阵地时轻松了许多,气温也不比山上那么冰冷。沿途还有村寨可以打尖休息,热汤热饭下肚,身上重又温暖起来。只是这些村寨不久就会看不见人烟,在明军的宣传鼓动和强制逼迫下,也是清军自己造成的凶戾影响,村寨居民们正拖家带口,推车挑担,冒雨逃进山林。环境虽然恶劣,可比之清军的屠刀和荼毒,人们显然还能忍受前者。

    破路袭扰,坚壁清野,这是对付追击而来的清军的两大招数,使其即便到了平地,也要面临艰苦。

    马车又转变了,并且颠簸了几下。朱永兴掀开帘子,看见了又一个哨棚,三五个明军在此指挥着,避开路上已经挖好的坑洼。这些坑洼已经被积水淹没,没有指示,很难分辨得出来。

    大坑套小坑,小坑套老坑,坑里还有水,水里……不仅车辆难行,就是步行或骑马而过,弄不好也要崴了脚或蹶折马腿。而为了自己人通行方便,或是道左,或是道右,会留下一段未被破坏的路,依着路旁的指示或哨棚的指点,便可以安然通过。

    破路、地道、地雷,曾经是对付rì本鬼子的三大招数,如今先被朱永兴拿过一样来用。很有意思,也耐人寻味,朱永兴每每想到后世学者用那种“超越历史”和“民族融合”的观点来解释元灭宋、清代明,便觉得有些荒谬。有些历史不是用来超越的,而是用来反思和jǐng醒的。

    清军占云南,只是占领了大城要地,且多在三江以内,割裂残余明军的同时,也造成了兵力的分散。而三江以外,土司林立,边荒偏僻,但也未尝不能休养生息,积蓄力量。或sāo扰,或牵制,只要把清军主力拖在云南,广西便是可以趁虚攻掠之地。

    不管腾冲是胜是败,向安南进发便是必须要实施的行动。路上或许应该与李晋王进行一次会面,把自己的战略设想坦诚相告,希望他和白文选能在云南积极行动,有力地牵制住吴三桂。嗯,应该趁见面把广国公贺九义要过来,就说他熟悉广西情况,正好可以帮自己参谋参谋。

    如此一来,既让贺九义免了被杖杀的命运,又间接地保存了他从广西带回来的万多士兵。有这样多的人马,希望李晋王能再拾雄心,与滇省清军周旋。

    带谁去安南呢?朱永兴随意地在纸上写了几个名字,摆弄着笔杆,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

    甘陕绿营的兵丁把战场都挡住了,线国安第二天天明才登上了南斋公房,手捻着明军烧剩下的灰烬,发出了不屑的冷笑。

    张勇啊张勇,这么胡闹哄就能瞒得过我吗?哪里是甘陕绿营血战而得天险,根本就是明军自行撤退,不过是被你们侥幸先一步获悉而已。

    不过线国安也知道此时不是与张勇彻底翻脸的时候,凭他们两人目前的兵力,共进才有胜机,独进则可能面临危险。而对于明军突然又弃险而退,线国安也是心存jǐng惕,颇为疑惑。

    真的是明军已经难以撑持,还是另有yīn谋?之前一直想着攻破险要,击溃明军,可险要一下子送到了手里,却又让人疑心大起。进兵,怕有不测;退兵,又实在不甘心。

    张勇与线国安一样,也在左右为难。拉长己方粮道,然后再断而后战,他是这么判断明军后撤的原因的。山中驿道虽然打通,但道路难行,一路上损耗极大,而且怒江水涨,更给隔江运输带来了很大的困难,不少船只在急流中翻覆。如果继续前进,为了保护粮道,这一路上则非要分兵把守,到了腾冲还能有多少可战之兵?

    就算到达腾冲的兵力还是强于明军,可顿于坚城之下,久战必乏。军队也已经在山林中,在大雨下,疲憋不堪,更有很多士兵染病受伤。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这个道理,他又岂能不明白。

    唉,没想到出师以来竟是诸般不顺,现在更是没有了当初横扫滇黔的气势。南明残军在伪宗室入滇留守的鼓舞下,似乎又焕发出了斗志。张勇并不十分清楚,现在的南明军队虽然看上去残破,其实却并不乏能征惯战的兵将。作战,败退,跋涉,这也是一种优胜劣汰,虽然残酷,但能坚持下来的,势必是体力和意志都比较顽强的。

    从历史资料来看,清军能够相对顺利地占领包括贵州、昆明在内的黔、滇两省腹心地区,并不是因为南明军队遭到毁灭xìng打击的结果。明军在阻击过程中虽然损失了一些兵将,但并没有发生大量主力被清军歼灭的情况。导致明军全线失利的主要原因是战略部署不当,而永历帝仓皇逃入缅甸,李定国在磨盘山战役后领兵转入滇南边境地区,更造成了散处西南各地的南明文官武将失去了领导核心,最后更是丧失了坚持下去的信心。

    张勇和线国安尽管嫌隙加深,但突破南斋公房或多或少减轻了两人之间的对立。合则兵强,分则势弱,这种无奈而薄弱的联合势必要维持。

    等到斥候探马把消息传回来之后,两人就更犯起了嘀咕。说是诱敌吧,明军却把道路破坏得很严重,类似于张飞拆桥,好象很害怕他们继续追击,也可以说是胆怯畏战的表现;可要说是仓惶撤退吧,哪还有这样的jīng力去干这种事情?真是自相矛盾,且令人费解的战术布置。

    跨越高黎贡山的大门已经打开,却进退两难,这着实有些让人啼笑皆非。疯狂攻险为了什么,尸横遍野为了什么,既然已经达到了目的,却在这里大眼瞪小眼,狐疑不定。而畏敌不前这个罪名,显然更是谁也不愿承担的。

    稳健推进,步步为营,不给敌人可乘之机。线国安和张勇经过反复商议,终于选择了较为稳妥的战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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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最亲近的密谍

    打到清军进退两难,打到象张勇、线国安这样久经战阵的名将狐疑不定,虽然功劳不能全归于朱永兴,可他的作用也绝对不可低估。

    呼,朱永兴从温泉池里探出头,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连日来的疲乏似乎在这久久的浸泡中烟消云散。打来打去,终于还是要在腾冲城下展开决战,这既让他期待,又让他感到紧张。

    胜则滇西震动,连那永昌也要惶恐不安,急急向昆明求援;败则……不,不会败,不允许你考虑失败。朱永兴哗啦一声从池中站起,滴着一身水珠昂然上岸。没有敢对死亡的大无畏,没有破釜沉舟的血战勇气,如何能在这大厦将倾之时扭转乾坤?

    后路,那是留给胆怯之人的,也是留给有选择之人的,自己此时还有选择吗?畏缩和后退,都将使自己的艰辛努力化为泡影,使苦心造就的形象毁于一旦。与其自毁,倒不如勇敢面对呼啸而至的白刃和炮石,做一个抗清殉国的志士,让死亡成为光荣的涅槃。

    朱永兴穿好了衣服,一丝不苟地系上头盔,又将明黄色的油布斗篷披在身上,才迈步走出草亭,在几个侍卫的保护下,拐上了山路。

    雨,有时倾盆而下,有时又如未出阁的女子,犹抱琵琶半遮面,羞涩的飘下丝丝点点。而山路拐弯处确有一个女子在俏立眺望,与油纸伞和青石板路一同被笼罩在如烟沙般的细雨朦朦之中。

    朱永兴驻足微笑,欣赏这如诗如醉的画面。梦珠吸引他的不仅仅是漂亮的容貌,还在于她的温柔气质,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气质……就宛如春天中的小雨,淋开枯萎的枝叶;又如一只纤纤细手,抚平受伤的灵魂,是一种极为迷人,让人心醉的品性。

    试问在一个女孩发自内心的关爱体贴、柔声细语中,有谁抵挡得住?又有谁不愿意被击倒?

    朱永兴脚步虽轻,梦珠还是觉察到了,回头绽出甜美的笑意。

    “殿下,你看这城——”梦珠伸手一指,腾冲古城在视野中象蒙着面纱的少女,随着一曲风花雪月的别离赋在翩翩起舞。

    举目眺望,烟沙笼城,令人顿生沧桑的幽幽清愁。朱永兴与梦珠并肩而立,体味着,沉默着,贫乏的言语已经无法表达那种微妙的情感。

    半城烟沙,兵临池下;金戈铁马谁争天下。半城烟沙,血泪落下;残骑裂甲,铺红天涯。半城烟沙,随风而下;手中还有,一缕牵挂。

    朱永兴手中多了一只滑润温软的柔荑,面对着浮生若梦般的半城烟沙,想着即将到来的大战,两人都生出了复杂的情感。半城烟沙,悲伤的协奏曲,可是,半城烟沙难道不是半城爱的呼吸?

    “我全族男女会全力而战,必助殿下获胜。”梦珠半偎在朱永兴的肩头,轻声说道:“殿下不必为此愁闷。”

    “呵呵,你看我象愁闷的样子吗?”朱永兴微微一笑,说道:“昨日只是疲乏而已。筹划了这么久,该想到的都想到了,该准备的也都准备了,又是以逸待劳,哪还有不胜的道理?你们族人的心意我领了,已经撤退到安全地方的就不用前来助战了,现在还没到男女老幼齐上阵、背水一战的时候。说心里话,我已经觉得亏欠你们族人甚多了。”

    “殿下。”梦珠的目光向朱永兴戴着的紫金藤戒指看了一眼,笑道:“什么你们我们的,听着生份,莫忘了您已被我们视为同族。”

    “呵呵。”朱永兴自失地一笑,伸手指点着来凤山下的腾冲城说道:“明军已经上万,城下大战当以他们为主力。清军远途袭远,又时临雨季,道路泥泞难行,到得城下也定然疲弊不堪,我们胜算极大。”

    “还有殿下的奇思妙招。”梦珠顺嘴恭维了一句,接着说道:“此战一胜,殿下英名远播,来投者必多,实力可顺势猛涨。东去安南,则胜算大增。或者直接击灭郑阮两家,应该也不是太难吧?”

    朱永兴笑着轻轻摇头,一举击灭安南郑氏或许能够做到,但这并不符合长远的利益。借助于安南郑氏、阮氏、莫氏,以及南方已经很虚弱的占城国之间的错综关系,游刃于其间,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利益,才是上上之策。毕竟他的主要敌人是清军,不能把兵力和精力全部用于安南。如果迫之过急,陷于安南的地方安定,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鲸吞非上策,蚕食是高招。”朱永兴边分析着目前安南的形势,一边给梦珠讲解着自己的思路,最后坏笑道:“三国,不,是四国大战呢,谁也不大敢放手施为,以免落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结局。而这正是我们希望的,有一立身之地,主要的进取目标还是在广西。”

    梦珠听得连连点头,听到朱永兴所说的进入安南的策略,主要是先行雷霆攻击,以示震慑;然后宽待治下百姓、善政笼络,以最快的速度安定所占之地;再与郑氏争夺人心,步步蚕食,扩大根基之时,不禁会心微笑,眼珠转个不停。

    “啪!”的一声轻响,却是朱永兴含笑在她的手心打了一下,戏谑道:“你这个密谍,原来是来刺探机密的,该打。”

    梦珠微微一怔,随后咯咯笑了起来,说道:“我就说嘛,会被你看穿的。可爹爹和几位寨主都说无妨,打听清楚也落个心安。这下可被你抓住痛脚了,殿下要打便打吧!”

    “我打——”朱永兴手举得挺高,但落下时却如轻风拂面,只在梦珠的粉嫩脸蛋儿上摸了摸,莞尔笑道:“等此战事了,入安南时总要分说清楚的,却是心急什么。也好,若是我——你们自去安南也能依策行事,拿着沐公爷的书信,路过元江时或能求得那嵩帮助,那样的话,就得全靠你们自己了。”

    梦珠沉吟了一下,嗔道:“胡说什么,殿下答应过的,要共去安南,可不能言而无信。神使,殿下是神使,岂会——”

    神使?重张世间正义的使者,岂能出师未捷身先死?朱永兴心怀一畅,哈哈大笑着,把梦珠娇软的身体揽在了怀里。

    ……………

第八十章 特殊人才

    人尽其才,物尽其用。朱永兴是如此想的,但在初展拳脚之时,面对不断会聚而来的文官武将,以及前来投效的平民、商贾、土司,又不得不仔细观察,勤加揣摸,以发现人才,甄除无能。

    易成被升为长史,当时不过是人才匮乏,又要笼络郑家的缘故。但经过这段时间的考察,朱永兴倒发现这个人能被郑砚北推出来作为郑家的代表,也确实有过人之处。虽然不是擅长军事,但在文椟往来、计算分配、琐碎事务等方面,能力可谓上乘。也或许是因为朱永兴现在手下得力的人才太少,他在拼命表现的缘故。

    但接下来的一件事情让朱永兴对易成的观感又立时上了一个层次,对某些特殊人才有独到的眼光。

    由于朱永兴昨天到达腾冲时已经很晚,又没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易成便很体贴地让他好好休息了一下。直到第二天才把一些文椟拿来让朱永兴过目批示,等到都处理完毕,易成又拿出了一个象书册似的东西,恭敬地放到朱永兴的案上。

    “殿下,尚有一事需您定夺。”易成指了指桌上的书册,说道:“前日来了一个自称是弘光时的旧臣,名叫查如龙,要求见殿下,说有反清大计献上……”

    查如龙?朱永兴觉得有点耳熟,却一时想不起这人在历史上干过什么,便点了点头,示意易成继续说,又伸手拿过书册,随便翻看着。

    “这是从查如龙身上搜出来的,下官看过之后觉得讶疑,便想从其口中得到详细情况。”易成继续说道:“但此人只说要见了殿下才细说,十分倔强。下官不敢擅专,便将其软禁,等殿下回来处置。若此人真是忠心大明,且身兼此特异之能,日后或有大用。”

    朱永兴起初翻看书册还有些漫不经心,但神态很快便郑重起来,思索良久,轻轻一拍桌案,他终于想起来这查如龙历史上所干之事了。

    查如龙确实是南明弘光政权某部的官员,后流落江湖,以反清复明为己志,到处活动。至康熙初年,他伪造了全国各省总督、巡抚、提督的书信,其官封、印信、花押、图章,非常逼真,令人很难识破。在伪造的信中,大多都有“联络声气,共图举事,恢复中原”的内容。他把这些伪信汇为一册,携带身上,就是朱永兴所翻看的类似书册的东西。当然,现在还不全。

    而查如龙之所以在历史上有过记载,绝不是因为其造假厉害,而是因为他一手制造了给吴三桂“上血书”事件。具体时间朱永兴倒记不得了,好象应该是明后年左右的事情。

    这个查如龙带着伪信书册跑到昆明,咬破食指,给三桂写了一封血书,大意是:“……天下督抚提镇及朝中大臣,皆有同心,待王为盟津之会(武王伐纣,会八百诸侯于河南孟津渡口)。大王,您是汉人,当年之事(指吴降清),出于不得已。今天下之机杼把握在王的手里,王如果出兵以临中原,天下响应,此千古之功……”

    查如龙写好血书,托付一个侍童送到三桂王府。他企图让人们都知道这封信,给三鬼施加压力,造成他不得不从之势。侍童到了昆明,却没有办法进王府,便返回到寺庙,把信退给了查如龙。

    投书不成,查如龙后来又到了曲靖府,却不慎犯了事,被知府李率祖拿获,所有伪造的信札和写给三桂的血书等都被查出。李率祖与三桂不和,得此物证甚是高兴。但见其书札稿中牵连各省官员,无一遗漏,就都给烧掉了,只留下血书,申报督抚,上达朝廷。

    三鬼为免清廷疑心,便命人把查如龙押解进京。临行,查如龙大呼:“我死,你灭九族之日也不远了!”至京,被清廷以叛逆十恶不赦之罪凌迟处死。

    幼稚,迂腐,也是再也没有办法,病急乱投医,任何一根看似有希望的救命稻草都不放过。吴三鬼何人也,铁杆汉奸,想争取他反正,简直是白日做梦。

    尽管朱永兴对查如龙是这样的看法,但也心中敬佩,他们这些殚心竭虑兴复大明的义士忠臣,比那些贪生怕死的降清派和遁入空门、藏之深山的所谓遗民更高洁得多,理应受到后世的敬仰。

    “吾晚上见见这个查如龙。”朱永兴轻轻把伪信札册合上,说道:“长史所言不差,这是个人才,以后或有大用。”这样的特殊人才,朱永兴自然要留下,日后施展阴谋诡计时非常有用。

    “殿下英明。”易成顺嘴恭维了一句,又小心地提醒道:“只是尚需摸清这查如龙的底细,方可大用。”

    朱永兴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易成的谨慎。他的思想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知道不能全凭史书上的记载和评价来甄别忠奸,来使用人才。现在自己的手下已经降将如云,维系忠诚的只能是希望和胜利,而不是凭着老印象和空口白话。

    “殿下——”易成犹豫了一下,等到朱永兴疑惑地抬头看着他,才迟疑着说道:“听闻殿下许诺,此战获胜后,要加赏众将,蜀王世子更是要袭爵为王。这是不是有些封赏过重?日后若是再立大功,该如何……”

    明白了,易成还是固有的那种封建思想,封赏要留出余地,免得最后赏无可赏,。但现在担心这个问题完全没有必要,而且朱永兴除了空头爵位,好象也没有什么能够让众将满意并且感到振奋的赏赐。

    朱永兴略微沉吟了一下,说道:“叛逆孙可望初投我大明之时,拥有十万左右的兵力和云南一省的地盘,求一个王爵却千难万阻;后来孙可望兵败失势,仅带了一百多名官兵向清朝投降,清帝却立即派人赶赴湖南封他为义王。此大厦将倾之时,对忠臣良将又岂能吝公侯之赏?若说是日后,金银、土地、宅院、美女……这些难道就不是赏赐?”

    易成张了张嘴,低声说道:“殿下睿智,下官所言谬误……”

第八十一章 袭扰

    朱永兴摆手打断了易成,说道:“什么英明、睿智,这种恭维话日后不必老是挂在嘴上。吾年轻,见识短浅,正需要长史这样老成持重之人拾遗补缺。日后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或是长史觉得不妥,尽可明言,没有什么谬误之说。”

    “是,殿下——”易成赶紧收了口,把什么英明睿智之类的词语咽进了肚里,眼珠转了转,开口建议道:“如果这个查如龙可靠,我们可以伪造书信,离间清军,使其互不信任。比如吴三桂,满洲兵将都在昆明,正是治治这条奴狗的时候。”

    “嘿嘿,易长史之言甚合吾意。”朱永兴脸上露出奸诈的笑容,“吴三桂赖在昆明就是一个可以发挥的理由,还有那些投降清廷的叛徒,象狄三品之流,咱们也别放过,弄不死他们,也给他们添点堵。当然,最好是让清廷中计杀了他,让后面有意投降的犯难犹豫。嗯,咱们得好好谋划一番。”

    “殿下指点得是,下官先弄出名单和计划,再请殿下决定。”易成坏笑了两声,又是那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呆了一会儿便告辞而出。

    这个家伙,原来还是个搞阴谋诡计的材料,腹黑得很哪!不过,我喜欢。朱永兴看着易成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微微点头。离间计,反间计啊,书上看得多了,不知道咱能不能玩过古人呢?

    …………

    浓雾状的细雨把几十米外的景物都包上了模糊昏暗的外壳。远远地望去,就象是浮在半空中的蜃楼,蒙着晕状的怪异。

    “嗖,嗖,嗖……”几支黑色的弩箭冲破雨雾,从路旁的林子里射了出来,给行进的清军带来了几声惨叫和一阵混乱。

    “进林子,搜杀敌人。”一个清军将领的马被射中,在泥泞中滚成了泥猴一样,爬起身便急怒交加地吼叫连连。

    “杀,搜杀敌军。”清军在下级军官的指挥督促下,喊叫着挥舞刀枪杀进了路旁的丛林。

    “嗖,嗖,嗖……”冲进丛林的清军还没看清敌人,迎面便飞来一排梭镖,伴着几声惨叫,清军赶忙隐蔽,只看见几个人影飞快逃进丛林深处。

    “追,追上去。”清军嚎叫着,在丛林中逶迤而行,浓密的草丛和枝叶使他们想快也快不起来。

    “啊——”拉长的痛苦叫声响了起来,一个清军坐到了泥草地里,抱着被竹签子扎得鲜血直流的脚惨叫呼痛。

    另一个清军忽然觉得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支弩箭从草丛中突然射出,射进了他的大腿。

    呼,一个竹木架子突然从树上落了下来,将几名清军拍在下面,尖锐的竹尖立时扎进了他们的身体,响起了一片不似人声的惨叫。

    一个清军仓惶躲闪,却突然惊呼一声,举着刀从地面一下子消失,然后是凄厉得令人毛发直竖的哀嚎。

    竹签子、伏地弩、悬空弩、陷阱、竹排、兽夹、梭镖发射器……冲进丛林中的清军象闯进狩猎区的野兽,遭到了防不胜防的阴险打击。

    不断的伤亡,却看不到敌人的影子,在浓密的丛林中,在如雾的细雨下,清军心惊胆战,不敢多做停留,收拾了伤兵和尸体,小心翼翼地退回到大道。

    清军将领听了报告,倒吸了一口冷气,抬头看着雨雾笼罩下的丛林,那里面似乎藏着千军万马,又似乎有着无数双阴冷狠毒的眼睛在盯着自己。好半天,他才无奈地下令,披甲戒备,缓慢行进。

    披甲,意味着消耗体力,而这又湿又热的平地气候,则更是一种折磨。但这种身体上的折磨倒还能忍受,可心理上的却令人痛苦难耐。

    其实清军想快速推进也快不起来,道路被破坏,再加上下雨泥泞,更增添了困难。这种被挖得坑洼不平的水路对马来说伤害更大,特别是奔跑的马匹,极容易被撅折马腿。

    走了没有多远的距离,丛林中又有弩箭和梭镖射出来,人影在丛林中晃动,引得一群清军又追杀了过去。如同上一次的翻版,追进丛林的清军又遭到了阴险狠毒的暗算,幸亏有了教训,清军丢下几具尸体很快地逃了出来。

    “这他娘x的叫什么仗?”清军将领气得要吐血,恨得牙根痒,却又想不出解决的办法。

    云南气候湿热,丛林密布,对大多由北方人组成的清军来说,确实不容易适应。再加上被明军堵在高黎贡山里的那段时间,饱受了暴雨和低温的折磨,长时间的露营也使清军体力消耗极大,伤病员剧增,已经完全没有了初期进攻时的精神和劲头儿。

    穿着沉重的盔甲,头上要么是毒辣辣的太阳,要么是暴雨倾盆,要么是细雨如雾;脚下又是泥,又是水,还有陷坑和低洼;路旁丛林中又不时射出弩箭或梭镖,给清军带来伤亡的同时,还引诱着清军踏进死亡陷阱,弄得清军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放箭,别让敌人有靠近的机会。”清军将领已经不管受潮的弓体是不是会损坏,以及箭羽被打湿后的射程和准头儿,只要能把这些令人讨厌的小股敌人驱赶掉就是胜利。至于后面的部队,他是管不了了,只能是谁碰上谁倒霉了。

    不断被骚扰袭击的情况很快便报告上去,清军的两位主将张勇和线国安不禁又犯起了踌躇,坐在一起商议办法。

    “这是搞的什么鬼?”线国安不停地抚着额头,疑惑地说道:“弃险不守,我还担心是诱我军深入,可又把路挖得坑坑洼洼,还派出了骚扰部队。这,这到底是想让我军深入呢,还是想让我军知难而退?”

    张勇虽然暗恨线国安,但却一直没有表现出来,看着这个家伙苦恼烦闷,他心里倒有些畅快,暗骂草包不止。

    又看了会儿线国安的草包样儿,张勇才轻咳一声,缓缓说道:“在吾看来,伪明残军想是已经做好了逃离的准备,破路袭扰不过是拖慢我军的前进步伐,争取时间而已。”

    ……………

第八十二章 胜利的标志

    “哦!”线国安象是愣了一下,把目光投注到张勇脸上,等着他继续解说。

    “伪宗室出缅入滇,大张旗鼓于腾冲,又在高黎贡山阻挡我军一月有余,声名已经传出,他的目的也算基本达到,怎肯冒险再与我军决战?”张勇抿了抿嘴角,带着一丝轻篾,也不知是对朱永兴,还是对线国安,“但伪宗室显然还存着着许幻想,如果我军就此退兵,他便更可大肆宣扬战胜我军。所以,暂驻于腾冲不动,以观风色。”

    “张都督是说我军到了腾冲,也只是得到一座空城,伪宗室带着伪明残军早就逃跑了?”线国安眨了眨眼睛,似乎听明白了张勇的分析,只是想了片刻,他又摇了摇头,说道:“即便如此,我军还是要开到腾冲,然后方能撤兵而回。”

    张勇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线提督所言极是,我军必须要占领腾冲,方算圆满。”

    腾冲是一座边外小城,如果没有大明的宗室留守在,便根本算不上什么战略目标,也没有什么价值。但对于清军来说,不占领这里,便宣告了此次军事行动的失败。

    哪怕是占领了一座空城,这支由甘陕绿营和汉军混合的部队也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班师回去了。抓不到大明宗室,自然可以说是朱永兴和南明残军畏于清军兵威,逃窜边外,不得深追。

    可要是现在退兵,张勇和线国安便很可能遭到昆明的处罚。险阻已破,路程不远,伪明宗室又尚在腾冲,根本没有充分的理由让昆明相信退兵是必要的事情。也就是说,明军的不断弃险而退,逼得张勇和线国安不得不前进,前进,再前进。

    若是只有一支清军,可能情况会好些,欺上瞒下的招数谁不会呢?可偏偏是分属两支,张勇和线国安又是面合心不合,谁也不想留下什么畏敌不前、虚报欺瞒的把柄,以便日后让对方反咬一口。

    困难是很大,比如雨季、道路运输、伤病等等,但从昆明传来的命令可以看出,昆明并不认为这是不能克服的。而且,命令中还说到擒杀或逼迫伪明宗室仓惶而逃,对在云南实施剿抚结合的政策非常重要,可以在最快的时间内安定云南。

    不言而喻,清军的这次军事行动已经蒙上了浓重的政治色彩,如果放任蛊惑人心的伪明宗室继续呆在腾冲,将造成极为恶劣的影响,无形之中也就给张勇和线国安堵死了中途退兵的选择。

    这极有可能是昆明的满洲将领的想法,张勇对此心中不满,觉得满洲将领把伪明宗室的作用夸大了,而且不体恤前线将士的困难。但他没有胆量违抗命令,更相信自己的判断。那就是伪明残军只是施展阴谋诡计,迫使其退兵,然后便会以腾冲未失作为宣传胜利的借口。好吧,只能到腾冲打个转儿,住上几天便退兵了。这样便堵住了所有人的嘴,不管是昆明那边的,还是伪明这边的。

    线国安呢,与张勇的想法差不多,他也知道现在退兵是无论如何不行的。不光是来自昆明的压力,还有张勇这个家伙在盯着,不能授人以柄。既然已经把胜利的目标降低到了占领腾冲、赶跑伪宗室,尽管路上难走一些,可也不是不能完成的任务。收复腾冲,伪明宗室仓惶窜于边外,嗯,这样也算是立了不小的功劳。

    两个名将计议已定,难得地取得了统一意见,并且做出了一个看似很巧妙的决定。既然伪明军队肯定不会死守腾冲,伪明宗室也基本达到目的,更不会以身犯险,那全军前行去占领一座空城,就有些小题大做,空耗力量了。派出一部精锐去腾冲打个转儿,在城中驻上两天,不是一样达到了目的。

    当然,做出这个决定也是根据现实的情况。清军在外作战已经一个多月,各种不利因素加在一起,伤病者众多,辅兵和民伕也有很多逃跑的,路又难行,全军缓慢推进实在是令人头痛的事情。

    虽然多半是去腾冲打个转儿,但这也是战功啊,张勇和线国安谁也不想落下,便只能共同出兵。最后的结果便是甘陕绿营和汉军各出三千精锐,并带上七天左右的粮食,象征性地去占领腾冲。而清军的大队则在固东停下脚步休整,为了以防万一,张勇和线国安又派出了两支人马,一部清军两千人前出至马站,保证前锋的退路,并能尽快地支援作战;另一部清军也是两千余人,向东面的曲石搜剿,与马站形成突出的两点,互为犄角之势。

    其实,这六千前锋再加上四千前出的援军,已经是清军的一多半主力了。留在固东的清军战兵只剩下了三千多,另外就是数千的伤病,上万的辅兵和民伕。这样一算,从清军攻打灰坡到现在,连战死到伤病,已经损失了三分之一的兵力。而且清军士兵的体力都损耗很大,说是疲兵也不为过,确实应该停下来好好休整一番。

    张勇和线国安的布置也算是煞费苦心,既结合了目前军队的疲弊,又能达到占领腾冲的目的。他们的猜想也有理有据,唯独忽略了一点,也是他们绝想不到的。那就是朱永兴并不是真的大明宗室,他的想法和思路与当时的所有人都不同,岂能以常理揣度?

    换上任何一个真的皇室宗亲,首先考虑的便是自己的安危,即便能做出一些鼓舞人心之举,也绝不会有朱永兴那样的眼光和紧迫感,更不会有他那样的勇敢和赌徒精神。

    正如张勇所说,朱永兴的目的已经基本达到。作为一个宗室子弟,他已经表现得很好,折腾得也够凶,即便南撤边外,也不会有损他的名声,甚至能保护他安全地到达边外休整,正是大多数明军文臣武将所希望的。毕竟这样一个代表朝廷的宗室留守,是目前大明中兴的希望所在,是大家伙的希望寄托。

    但朱永兴却觉得还不够,还欠缺那么点实质性的功绩。明军以逸待劳,又有腾冲古城在手,趁着清军疲弊,不战而退实在是可惜。

    ……………

第八十三章 弃城之议(新年快乐)

    新年到,吉祥话必须到;心中祝福也送到。愿朋友们:新年新气象,事业步步高,财富幸福都来到,生活顺利处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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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腾冲城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喧闹,街道上看不见平民百姓,来往的都是身着军装的明军士兵。

    一阵暴雨刚刚过去,太阳又火辣辣地悬在头顶,空气潮湿,弥漫着水汽,微弱的风在树梢上轻轻吹过,也拂弄在朱永兴的脸上。

    没劲,真的很没劲。朱永兴远远的看见新晋赵王白文选登上城楼,无奈地翻了翻眼睛。假冒皇室宗亲,面子是有了,影响力也够,可就是身份地位摆在那,让他有种束缚感。

    放低身架,嘻笑和蔼,倒是能让士卒们感到荣幸和亲切,但那些将领恐怕会看轻自己,更有丢皇家脸面的嫌疑,白文选和易成就委婉地劝谏过。也只有在和梦珠在一起的时候,才能放松地开开玩笑,说些轻浮调侃的话。

    嗯,别说上阵杀敌了,连与士卒在一起搅马勺也是不用想了,为什么这些人总希望自己摆出一副高高在上、有威仪的模样。据说永历帝便是仪表堂皇,很有皇家威仪、九五人君的样子,才让李定国和白文选忠心拥戴的。大概白文选等人也希望自己有皇家风范,不堕宗室之威仪吧?

    而赵王白文选的几次促驾离城,更让朱永兴怀疑当时在南斋公房同意实施腾冲作战计划是有意在骗他,骗他离开前线,并把主力集结于腾冲城,随时能够向边外转进。

    保存力量当然重要,保护自己的心情也可以理解,但朱永兴还想获得更多,造成更大的影响。这不仅是提高自己的威望,更是为以后打基础。尤其是线国安,如果不重创于他,势必会在广西作战的时候增加阻力。

    “殿下——”白文选走到近前,刚要施礼,朱永兴已经抬手示意不必。

    “赵王,清军现在到了何处?”朱永兴抢先开口,他不太想听白文选再提出要他远离腾冲的话。如果凡事都要万全,自己又何必出缅入滇,又何必挑衅清军?如果不造足声势,按着历史的惯性,别人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严重的情况,他可是清楚得很。

    “清军分兵了。”白文选有些疑惑,直接说道:“大队在固东停驻,其余六千多人马,皆是精锐,正奔腾冲而来。”

    朱永兴眯起了眼睛,这多少有些出乎他的意外,分兵,张勇和线国安要干什么,有什么阴谋诡计?

    清军前来腾冲的虽然是精锐,但碍于道路的破坏和不断的袭扰,行进的速度应该也快不了多少。可对于担任袭扰的猛山克族和刀白龙的傣族土兵,显然会很有压力,甚至会增加一些死伤。当然,在腾冲外围还有高文贵率领着部队筑寨防守,为腾冲的布置提供缓冲的时间。

    在朱永兴想来,清军应该按照历史上的远征军战法,一部搜剿扫清固东以北至片马的明军,另一部扫清龙川江两岸残敌,然后形成迫近腾冲城、合围腾冲城之势。而清军突然派出一支孤军直取腾冲,多少让朱永兴感到迷惑。

    白文选见朱永兴皱眉思索,赶忙建议道:“殿下千金之躯,岂能久处险地,当向耿马后撤以策万全。此正危难险阻之时,殿下若有失,则中兴之望又失,民心士气颓丧,后果不堪设想。”

    朱永兴若有所思地看了白文选一眼,自己是个假宗室,还篡旨矫诏,但别人都当真啊,把希望寄托在自己这个皇室朱姓身上,以安全为第一,当然无可厚非。哈,想明白了,别人这么想,张勇和线国安也肯定这么想,他们认为自己不会涉险,不会象赌徒似的拼上一场,众将也不会让他处于危险的境地,坐镇腾冲也不过是强撑而已。

    清军分兵是来武装威慑,占领腾冲则标志着胜利,标志着此次军事行动已告圆满结束。这样看来,清军经过这一个多月的战斗,又适逢雨季,已经异常疲弊,伤病者肯定很多。嘿嘿,云南的雨季,对大多是北方人的清军来说,杀伤力确实不小。嗯,再加上道路被破坏,又有不断的袭扰,清军已经产生了厌倦情绪,连张勇和线国安也调低了胜利的标准,便可推测出目前清军的状态。

    朱永兴想通了,轻轻抿起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想得不错,可你们偏偏没想到老子与任何一个宗室皇亲都不一样,甚至与任何一个现在的人的想法都不同。

    “既然敌人敢孤军前来,那咱们就把他们全部消灭在这腾冲城内。”朱永兴目光咄咄,闪出几点精芒,把自己的推测和判断说了出来,最后说道:“既然清军要取腾冲作下台阶,咱们就遂了他们的心意,给他们这座空城。”

    白文选本意是想借此事劝朱永兴离开腾冲,没想到朱永兴反倒是跃跃欲试,非要再折腾一下不可。略微沉吟了一下,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那就让广昌侯阻挡清军一天,争取下时间。殿下您看——”

    “甚好。赵王不愧是名将,想得比吾更周到。”朱永兴佩服地看了白文选一眼,不愧是老将,这样安排不仅能让清军再遭点罪,还会给清军一个错觉,以为是在给自己逃离腾冲提供时间,便会更放松警惕地进入空城。

    白文选听了朱永兴的夸将,不禁苦笑了一下,说道:“殿下,既是如此,那您是不是该起驾离城了?”

    “明天,明天吾一定离城。”朱永兴知道这是早晚的事情,但还是想多留些时间,检查一下自己原来的设想和布置有没有漏洞。

    “那吾便去布置了。”白文选施了个礼,转身下了城楼。

    张勇、线国安,你们小瞧了我,小瞧了我的勇气,我可不是那些庸碌怕死的大明宗室。所以,你们将付出代价,付出惨痛的代价。朱永兴把目光投向北面,脸上露出了阴冷的笑意。

    ……………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而要知道和了解的,却不仅仅是指对方的兵力、粮草、城池等状况,还有对方将领的脾气禀性,善用的战阵谋略等等。知道得越详细,判断得越准确,胜率也就更大。

    从这方面来说,朱永兴便占着很大的优势。张勇、线国安都可以称得上是名将,行军打仗这么多年,规律总是有迹可循,从明军的将领口中也能了解得差不多;而对朱永兴,不光是张勇和线国安却是知之甚少,就连现在他手下这些将领,甚至是梦珠和易成,也猜不透他的心思,更不知道他的深远眼光。

第八十四章 失败之源(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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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一来,张勇和线国安的判断出现偏差便是很自然的事情,再加上他们轻视了云南这亚热带雨季的厉害,弄得兵疲将乏。又急于结束这场艰难的征讨,更有昆明方面的催促,失败的绞索便越来越紧,牢牢地套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而张勇和线国安却并没有这个觉悟,他们派出的精锐部队传回来的消息也在加深他们的误判。精锐前锋被明军结寨阻挡,但只是一天,便趁夜撤退,显然在给腾冲的伪宗室争取逃跑的时间。

    与逃入缅甸的伪帝永历及君臣是一个德性。张勇和线国安不禁冷笑鄙视。伪宗室留守为圣旨所迫,不得不装出个样子,现在目的基本达到,还不得仓惶而逃,跑到边远之地苟延残喘。也好,占领腾冲就意味着此次军事行动划上了句号,终于可以结束这令人备感折磨的征讨了。

    而军中瘟病的蔓延流行,此时正牵扯着张勇和线国安的主要精力,显然他们不知道那句丛林格言,“要战胜敌人,先战胜疾病”。

    丛林地带植被茂密,有毒植物四处滋生,虫兽繁多。杂草丛生及温热的环境利于霍菌和病源微生物大量繁殖,致使各种疾病流行。如痢疾、疟疾、肝炎、勾端螺旋体、乙型脑炎、恙虫病、霍乱和各种虫咬性皮炎,还有由于疲劳、潮湿而引起的综合疲劳症和“三烂”(裆、脚、手)等,使清军出现了大量非战斗减员,而且随着时间的延长,瘟病有愈演愈烈的态势。

    也别说张勇和线国安没有预料到丛林环境的险恶,依据当时的医疗水平,他们也确实没有什么有效的办法来防范。要知道,即便到了二战时期的依姆法尔战役,日军由于忽视丛林伤病的急救与防护,战斗中几乎100%的人员都患了疟疾,部队病员与伤员的比例最高达到6∶l;而法**队在侵越战争的五年中,患疟疾、痢疾的人数占部队总数的42.2%,病死的人数为战死人数的四倍。

    当然,丛林环境对明军也有影响。但朱永兴依靠后世的知识,提前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让士兵多嚼吃槟榔、茶叶、大蒜;睡觉用蚊帐,没有蚊帐就涂抹大蒜汁或薄荷叶汁;军营中多修厕所,不许随地便溺;不喝生水,不吃不洁食物,饭前便后要洗手,勤洗澡,病员隔离,撒石灰等等。这些后世小学生可能都知道的防范医治措施,再加上有青嵩熬水的偏方,以及郑氏马帮搞来挖来的药材,使得明军的境况要比清军好得很多,士气也逐渐超过了清军。

    从这些情况综合来说,张勇和线国安作出孤军挺进的策略,一部分原因是基于自己的判断,另一方面也确实是清军异常疲弊,带着伤病员和辎重继续前行,有着很大的困难。

    但这些困难并未被昆明重视,满洲将领骄横,对于绿营和汉军低看一等,对他们的作战,只重结果,不看过程;而洪成丑认为大势已定,朝廷对吴三桂等人的安排也已经确定,老汉奸自觉老迈,体衰多病,便乞旨回京休养了;吴三桂呢,得到了驻镇云南的旨意,虽然离他的预期有些距离,但吴三桂还是准备利用朝廷所给予的权力,极力扩充和发展自己的势力,而这样的准备无疑当以军队为先。

    其实,无论是顺治,还是议政王大臣,在授予吴三桂等人留镇特权的时候,都都强调此系临时办法。主要考虑到云贵、两广、福建新近开辟,情况复杂,局势还不够稳定,不得已而行此暂时办法,希图借助他们的威望和兵力来尽快恢复和确保正常的社会秩序。实际上,“三王”的统治在某种程度上就是一种军事管制。

    但吴三桂老奸巨滑,借着云南初定,形势不稳之机,向清廷上奏,请设“云南援剿四镇”,在军事组织上安设重要将领为一个方面的统帅。按照吴三桂的设想,这援剿四镇并不驻扎在昆明,而是要分驻在云南的四个重要地区:武定府,曲靖府,楚雄府,洱海卫(祥云)。一镇之兵为马兵六百,步兵一千五,守兵九百,共是三千人。最重要的是,这四镇之兵均隶属于吴三桂,等于是他要扩充自家人马。

    由于云南刚刚平定,极需要加强军事防守,这符合清朝的根本利益,故吴三桂认为请设四镇很快便会得到批准。但他也知道,清廷虽然对他提议、提名的四镇将帅人名不会作梗,可一定会有些制衡手段,比如作命一批武职人员充任云南各地区的军事长官。

    张勇率领的甘陕绿营能不能被留在云南,归他调遣、被他吸收尚未可知;线国安是广西提督,所率汉军也是孔有德旧部,那是肯定要回去的。所以,在清廷的旨意下达前,吴三桂对在腾冲的军事行动并不是很关心。甚至他还有那么点小期待,希望伪明宗室留守得以逃脱,继续折腾。

    这样一来,吴三桂便可以再向朝廷请奏,名正言顺地改编投诚的明军降卒,甚至连组建方案都设计好了。初设两大系列营,分别命名为“忠勇营”、“义勇营”。在这两大营中,再各分设中、前、后、左、右五营,总共计十营兵马。每大营马步兵初定为六千,这么一来,又是一万两千的军队掌握在吴三桂手中。

    吴三桂之所以急于扩充军队,实在是因为他手中的兵将并不充足。除了很快便可以成立的援剿四镇和计划中的“忠勇”与“义勇”两大营外,属于他直接掌握的军队,也就是“藩下”,不过才一万多甲兵。

    而这支军队才是他最信赖的家底,各级军官都是他的亲信,是他的军队中最重要的将领。其中还有他的亲属,如吴应期是他的侄儿、夏国相是他的女婿。有一部分早在辽西时已成为心腹将领,如杨珅、吴国贵等都是,这些人,跟三桂有着密不可分的特殊关系。非到关键时刻,吴三桂哪舍得动用这支嫡系队伍。

    至于“平西藩属”,则包括了其他各地的清军,比如甘陕绿营,湖广绿营等等,虽归其统辖,但与吴三桂的关系却差了一层,而且这些军队在名义为国家即朝廷所有,只是暂时驻扎云南,最后的去向未定,吴三桂想笼络收服,还需要时间。

    养贼自重,不可令滇省一日无事,吴三桂禀持着这样的思路,再加上时值雨季,云南道路难行,自然对远在腾冲的战事不是很关心。另外,吴三桂对朱永兴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宗室留守也十分轻视,根本没把朱永兴看在眼里。所以,三鬼这个老汉奸忙于扩充实力,对张勇和线国安的叫苦并没放在心上。

    ……………

第八十五章 无题

    “挥戈筑垒雨花台,左狎夫人右酒杯。笑指金陵佳丽地,只愁难带荔枝来。”朱永兴脑海里掠过几句诗词,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猛地挥舞起手中长枪,一声大吼“杀”,枪尖重重地击在木靶上,离红心还差了几寸,但力气却大,把木靶推得向倒。

    “好,殿下进步神速,他日定勇贯三军,无人能敌。”张国用大声喊好,马屁拍得啪啪响。

    朱永兴呵呵一笑,用力拔出长枪,说道:“吾才练了几日,还无人能敌,张将军过誉了。”

    “殿下练几日,顶那凡夫俗子练十日,练百日。”张国用不以为意,继续恭维道:“看这一枪,力大招沉,纵是久经战阵,也难以抵挡。”

    朱永兴倒不是想练成什么勇贯三军、无人能敌的猛将,但这武艺也是自保之道,谁知道日后会不会碰上逼得自己拼命的情况呢!当选教师的时候,他还留了个心眼,把张国用招到身边。象张文翠、陈盛、陈奕耀这些最早投效的,这阵子的表现让他比较放心。而张国用、赵得胜,他不太信任的,就留在自己身边,多个观察的机会,也是一种监视的办法。

    “唉。”朱永兴摆了摆手,叹息道:“刚刚想起了一些事情,抑郁在胸,全在这一枪里发泄了出去。若是战阵厮杀,怕是手颤脚抖,连枪都端不稳了。”

    张国用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道:“不知殿下想起了何事,可是不放心腾冲那边?”

    朱永兴摇了摇头,走到旁边的桌椅旁坐下来,含笑接过梦珠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汗,示意张国用也就坐,才缓缓说道:“腾冲那边倒是不太担心,布置得如此周密,又有赵殿下、怀仁侯等沙场老将指挥,即便不是大胜,也能全师而退。吾想到的是南京,延平郡王错失良机,实在令人惋惜。”

    算算时间,现在应该正是郑成功发动南京战役的时候,而朱永兴脑海里掠过的那几句诗正是某位诗人对郑成功命将士携眷属随军的巧妙的讽刺。自古以来,将领出征大多都不得携带家眷,这固然有扣留妻子为人质,防止将领叛变的意图,但对于将士在前线作战时无旁顾之忧显然是有积极作用。而郑成功违反这个军事原则,显然是认定攻克南京、收取江南有必胜的把握,而轻敌却正是南京之役失败的一个重要因素。

    “延平郡王要攻打南京?”张国用吃了一惊,不解地问道:“殿下从何而知?”

    朱永兴淡淡一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广西被清军占领后,云南这边便与海上的郑成功、张煌言失去了联系,更不用说是南京那边的消息了。张国用感到惊愕,也在情理之中。

    张国用张了张嘴,没有继续追问,只觉得朱永兴很是高深莫测,便转换了个问题,“殿下,延平郡王攻打南京,难道会失败吗?江南是清廷财赋的主要来源之地,又是全国的腹心之区,如果成功,清廷必然极为震骇,若从西南调兵,则滇省形势亦将于我军有利也。”

    朱永兴沉吟了一下,说道:“若是有联络通道,各支抗清武装能够互通声息,彼此支援,那自然是好。但这毕竟是以后的事情,现在还是要靠自己,打出一个局面来。滇省清军要大举用兵,怎么也得等到雨季之后,这几个月便是咱们的机会,非要同心协力,共度艰难才是。”

    张国用见朱永兴不提郑成功的事情,也就顺着话茬接话,“雨季通常要到九月才结束,咱们还有三四个月的时间。殿下英明睿智,定能带领大家度过危难,创出一个新局面。”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朱永兴低沉地说道:“越是危难之时,越是能显出各人的品格和思想。张将军,你和赵将军劝说赵王前来腾冲与吾相会,这个功劳吾是记得的。”

    张国用心中暗喜,嘴上谦逊道:“殿下乃朝廷任命的宗室留守,末将等前来卫护,是理所当然,哪里谈得上什么功劳。”

    “当然是功劳。”朱永兴抿嘴笑了一下,脸色又阴沉起来,说道:“想那杨武,纵兵劫掠陛下和群臣,已是死罪。现知吾在腾冲,不引兵前来将功赎罪,却只派人前来求取加封敕书,其心可诛。想得国公再降清军,真是做得春秋好梦。此战过后,定当前往剿灭,不可使叛贼得脱。”

    阴沉肃杀的口吻让张国用心中一凛,对朱永兴不由得重新审视。若说此危难之时,正应该以怀柔手段招揽残军,可朱永兴对杨武显然不存幻想,要强硬剿杀,这与永历帝的软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今日就练到这儿吧!”朱永兴缓和了脸色,对张国用说道:“辛苦张将军,巡视一下营地,看看有没有什么疏漏。”

    “末将职责所在,哪里谈得上辛苦。殿下,末将告退。”张国用起身施礼,告辞而去。

    护卫都是随着杨国骧逃难而来的永昌难民中的精壮,操练了这些日子也有了模样,张国用即便有投降之心,也拉拢不动这些人。所以,朱永兴将张国用留在身边,看似恩宠,其实是把他牢牢看住了。

    “殿下。”梦珠见张国用走了,这才露出畅快的笑意,说道:“刚才您的脸色变得还真快,一会儿暖如熙阳,一会儿又肃杀吓人。”

    “吓着你了?”朱永兴放下茶碗,笑道:“过来让我听听,心跳得快不快?”

    梦珠嘻嘻一笑,却径直走到朱永兴身后,给朱永兴拿捏着肩膀,柔声道:“殿下,您苦练武艺,当真要上阵冲杀吗?”

    朱永兴舒服得闭上眼睛,微笑着调侃道:“即便不能上阵冲杀,关键时候能够自保也很好啊!你不是也练过吗,要是打不过你,我怎么振夫纲,不是让人笑话吗?”

    梦珠抿嘴笑道:“那我不还手,殿下到时手下留情就是。”

    朱永兴伸手捉住梦珠的一双柔荑,在脸上轻轻摩挲了一会儿,冷不防咬上了一口,可听到的却是天上的一个炸雷,倒吓了他一大跳。

    这雨,又要下了……

第八十六章 轻视,放松

    一阵闷雷过后,接着是风,然后就是大点的雨。这雨来得猛,下得密,飙急的雨点和着风漩,竟如拧在一起的一条条残酷的鞭子似的,从天空中凶猛地抽打下来,毫不留情地抽打到人的头脸和周身。

    清军游击杨春甩了甩蓑衣,又抹了把脸,心中咒骂了一句,又有些担忧地望了望腾冲城的方向,半晌才吐出一口长气,苦恼地摇了摇头。但愿都督的预料是对的,伪宗室留守已经远遁,而不是依城固守,或者象现在这个营寨一样,只是守上一天半日便弃之而走。

    杨春缓步而行,巡视着刚占领不久的明军营寨。即便率领的皆是精锐,也已经露出疲态,这该死的气候,这该死的雨,这该死的……杨春不停地咒骂,万分想念永昌城中那宽阔的宅院,温暖舒适的床榻,连那平日都懒得多看、其貌不扬的丫环,似乎也变得可爱美丽起来。

    妈x的,赶紧结束这令人厌恶的征讨,赶紧回永昌。杨春走进帐篷,没好气地把蓑衣扔给亲兵,解盔卸甲,一屁股坐了下来。

    雷越响,风越急,雨越大,就说明这是白雨,不会久。杨春等清军将领多少也摸清了些雨季的特点,只等着雨过便拔营前进。腾冲城啊,总比这露营舒服得多吧!

    果然,半个时辰过去了,雷走远了,风也弱了,雨点也稀了。乌云倒成了阵,看得出一团一团地象疯狂的狮子,在半空中,在变灰白的云底子上翻滚。

    又等了半个多时辰,雨才彻底停了下来。一声令下,清军收拾行囊、装备,拔营起寨,向腾冲而去。

    …………

    尽管探马不断来报,腾冲人烟皆无,城门虚掩,多半是座空城。杨春和另一位汉军游击范国鳌也不敢掉以轻心,只是加紧打探,却不得轻易入城。

    等到了腾冲城下,杨春和范国鳌命令士卒披甲列阵,做好了万全准备之后,方派出几十人进城。足足大半个时辰之后,终于确定腾冲果然是一座空城,杨春和范国鳌才放下心来,相视而笑,下令全军入城。

    “……抢杀淫掠,情罪重大,禽兽不如也;杀良冒功,懦夫所为,人所不屑也;今已得城池,望勿伤吾民,上天有好生之德,也有报应之惩……”

    哈哈哈哈,杨春看着腾冲官衙门前的木牌大笑不止,范国鳌虽然觉得这伪宗室留守有些幼稚可笑,但却不象杨春这样笑得失态,甚至还有些迷惑不解。

    “范将军。”杨春终于止住了笑声,伸手指着木牌说道:“你可知这个木牌让我想起了什么?”

    范国鳌摇了摇头,说道:“我只觉得这伪宗室留守很是幼稚,却不知杨将军为何大笑不止。”

    杨春又笑了两声,方才说道:“这伪明的皇室都差不多一个德性,伪帝永历逃出昆明时,曾严禁不得焚毁余粮,怕我军向云南百姓报复。这样一来,我军如虎添翼,可以穷追猛打。若不是路途远,运输难,逃至边外的明军也可一鼓荡平。”

    范国鳌恍然大悟,笑道:“妇人之仁,难成大事。伪宗室留守,不足惧也。”

    杨春赞同地点了点头,指了指衙门,笑道:“范将军可在此地安歇,我另找一宅院即可。”

    范国鳌也不客气,道了声谢,便与杨春一起,继续巡视全城。

    登上城楼,杨春和范国鳌又生出了感慨。指着城北挖掘出来的壕沟,范国鳌很是鄙视地说道:“伪宗室留守不过如此,既要掘壕固守,又不战而退,徬惶不定,军心岂能不乱。”

    杨春的目光转到城墙下堆积的滚木擂石,也不由得摇头。看来明军退意已决,不会再对腾冲有什么企图了。否则,哪有自己预备了滚木擂石却不用,留给敌人来砸自己的。再加上朱永兴在衙门前的留书,看似大义劝诫,细辨之,则如秋虫鸣泣,无壮烈之气,却有乞求之意。

    “敌人退意已决,不复来也。”范国鳌也得出了和杨春差不多的结论,心中一松,但有些话还是要说,不管有没有用,“可令士卒好好休息,但巡查警戒也不可放松。”

    杨春点了点头,说道:“范将军老成持重,所言正合我意。不如这样,西门、北门由范将军所部负责,东门、南门就交由我部防守警戒。”

    “好,这样安排好。”范国鳌表示赞同,又巡视了一番,方才和杨春告别,各回各的住处。

    命令一下,清军从上到下,都松了口气。虽然杨春和范国鳌还有不可放松警惕的命令,但却并没有得到重视,被选择性地忽视,疲乏的清军抢着挑选好房屋,为了没有露营之苦而笑逐颜开。

    在黄昏的落日下,炊烟从腾冲城各处升了起来,在杨春和范国鳌等清军看来,伪宗室留守确实与伪帝永历是差不多的脾气禀性。不仅留书劝诫清军不要抢夺淫掠,还很天真厚道地留下了不少柴禾、菜蔬、蘑菇等物,可以让清军享受很多的便利。只是蘑菇比较少,只在一些比较好的房子里有。而且经过两个云南本地向导的辨认,蘑菇不仅没毒,还是云南的一个美味。

    这样已经让清军比较满意了,十几匹跌伤腿脚的马匹被宰杀,马肉和着菜蔬、在汤中翻滚,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对于长时期露营,饱经风雨、潮湿、蚊虫等折磨的清军来说,这实在是久违的享受。

    古往今来,弃城再攻的战例有,但却不是守城的一方。基本上都是攻城一方久攻不下,假作撤退使守军放松警惕,然后再突然杀个回马枪。或者派出伪装人员,混在出城的打柴收粮的敌人当中进城,再里应外合,夺取城池。

    基于这样的思维,杨春和范国鳌虽然让士兵巡视警戒,更象是一种习惯,而不是在他们的心中认为明军真会再来攻城。

    而紧绷的神经一放松,疲惫和困乏便不可抑制地袭来。这已经不是某个命令能改变的事情,而是人的身体的本能。

    而就在清军自以为达到了作战目的,在温暖的房屋中放松身心,好好休息的时候,几支明军已经悄然出动,趁着夜色向腾冲掩袭而来。

第八十七章 潜入袭城

    月亮躲进了乌云,暖夜沉默的黑暗将四下的景物团团包围,但却不是千般一律的黑,山树林冈各有不同的颜色;有墨黑、浓黑、浅黑、淡黑……很象中国丹青画般的浓淡相宜。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骑在马上的赵王白文选想到这次逆袭行动的代号“死于安乐”,不由得莞尔微笑。岷殿下也是个趣人,竟然给厮杀战阵起了个这么雅的名字。

    不过,对于朱永兴,白文选还是很佩服的。这不光是朱永兴敢亲临战阵,而是他所想出的种种办法。在白文选看来,朱永兴就仿佛是一种飘渺难测的存在,能钻入敌人的脑袋,摸清他们的想法和思路,实在是令人感到骇异。

    当时还没有逆向思维这个名词,更没有把这种方法进行理论化和系统化,朱永兴给人们一种莫测高深的印象也就不足为奇。

    一切假象都合情合理,营造出一个妇人之仁、胆小怕死、优柔寡断的宗室留守形象。这符合张勇和线国安的判断,也加深了杨春和范国鳌的固有印象,使他们不由自主地放松了警惕。

    而久经军伍的白文选知道,士气可鼓不可泄,疲弊的士卒一旦放松下来,就不是短时间内能振作起来的。就象爬山,中途再累也别停下来,一停下就不是一时半会能再向上攀登的。

    困于城中,当然比在野战中取胜容易。清军又皆是骑兵,城中街道狭窄便限制了他们的优势发挥。而且事起仓促,能不能备好马作战,也是一个问题。种种因素加在一起,只要能顺利潜入,白文选对胜利还是很有信心的。

    人衔枚,马裹布,数千明军悄然掩袭至腾冲城外。远远的已经能看见城墙模糊的影子,以及城楼上的几点灯笼光亮,方才停下脚步。

    差不多快到丑时了吧?白文选估摸了下时间,面容冷肃,握紧了腰间宝剑的剑柄。几名将领赶到近前,简短报告了各自部队的情况,然后又一一领命而去。

    …………

    哗哗哗,随着一阵趟水声,一支火把出现在原本漆黑的地道中,在摇曳的光亮下,一队清军打扮的士兵在几个向导的引领下逶迤而行。

    这就是朱永兴早就预备下的杀手锏,潜入城内的地道,在他还未前往高黎贡山的时候便让郑家招募的矿工开始挖掘。有了眉目,也就是挖通城墙下的地基后,他让易成继续派人秘密挖掘扩大,自己则放心地去了前线督战。经过一个多月紧张的工程,地道已经挖到了城外两里地左右的一片树林里,并且用木板、木柱进行了加固。

    而就在撤出腾冲城的前两天,朱永兴又派人检查了一遍地道的状况,进行了排水作业。所以,今天的那场雷暴雨虽然在地道内积了些水,却并不影响使用。

    趟着齐踝的积水,潜入的明军来到了一个岔洞口,这里已经是城内了。两个向导低声嘀咕了几句,各自引领着一队士兵分开行进。之所以要弄多个出口,也是以防万一。如果出现洞口被堵塞的意外情况,不至于前功尽弃。

    低着头,半弯着腰,走在阴暗潮湿的地道中,赵得胜暗自心惊。所有迷惑终于全部解开,原来岷殿下早有筹谋,看这工程,岂是短时间能够完成的?别说清军想不到,就是他,也是在战前布置时知道有这么一条直通城内的地道。看来,自己还没有得到岷殿下的完全信任。不过,岷殿下给了自己这个机会,自己可要牢牢把握住啊!

    最好出洞以后碰上的是汉军,而不是甘陕绿营的兄弟。王蔫儿走在队伍中,心中暗暗祈祷。尽管已经加入了明军,但毫不留情地砍杀曾经的袍泽,他还是有些心理障碍。

    而另一个因为梆子腔唱得好,而由苦力升级为明军的孙四顺,也走在队伍之中,却是另一番心思。都是烧杀抢掠的罪犯,都是该受到上天惩罚的坏蛋,这种鬼神难测的招数使出来,清军已经注定失败,正是我赎罪和立功的好时机。

    队伍停了下来,所有人的胡思乱想都被打断,精力集中了起来,各自握紧了手中的刀剑。

    向导小心地打开顶盖,拿着火把顺着梯子爬了上去,地道中一片漆黑。过了半晌,出口处出现了光亮,向导把火把伸过来,插在梯子旁的一个孔洞里,轻声招呼着士兵们。

    “将军,这里就是出口。”向导低声对赵得胜说着,然后听了听动静,用肩膀顶着慢慢推开了夹壁墙上的出口。

    赵得胜提着宝剑当先而出,这里是一间破烂的屋子,抬头都能看到天,透过半倒的破门,外面是一个荒废的院子,杂草有半人高。这样的地方自然对清军没有什么吸引力,但作为明军的集结地点倒是相当合适。会不会是故意把这房子弄得这么破烂,这个念头在赵得胜的脑海里闪现了一下,随即便被抛开,他开始布置鱼贯钻出的士卒。

    一队巡视的清兵松松垮垮地走了过去,在他们看来,这完全没有必要。但他们也只能自认倒霉,羡慕那些在屋子中安然沉睡的士兵。

    院门被轻轻推开,完全是清军装束的潜入部队列队而出,大摇大摆地走上了街道,向着南门而去。

    …………

    南门还是没有动静,白文选握着剑柄的手出了汗,湿漉漉的有些难受。难道是出了意外,但城内安静得很,并没有喧嚣之声。如果地道不通,也应该有人回报,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

    更远的地方,朱永兴也是忐忑不安。计划很巧妙,潜入的又都是精锐,再加上有俘虏帮助,在口音上可以骗过清军而进行出其不意的袭击。但万一有什么别的意外呢?要是致胜之招没有作用,反倒白白让出了腾冲城,那可真是闹笑话了。想到这里,朱永兴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腾冲城。

    火光?南门城楼上的光亮让朱永兴蓦然睁大了眼睛,没错,是火把的光,在不停地划着圆圈。

    成功了!白文选拔出宝剑向前一指,喝道:“发信号,攻击。”命令发出,他才发现嗓子干得厉害,刚才的喊喝都有些变音。

    …………

第八十八章 毒蘑

    南门洞开,赵得胜意气风发地立于城楼之上,手中的宝剑还滴着血,周围是横七竖八的倒卧的清军尸体。夺城之功,当以自己为首吧!

    马蹄声轰鸣,城外的明军呐喊着冲进城来,在各自将官的指挥下,沿着街道奔驰砍杀,向着各自的目标攻击而去。

    惊叫惨呼不断,睡梦中的清军乍然惊醒,昏头胀脑地不明所以。反应快的拿着武器冲出房屋,盔歪甲斜地仓促投入战斗。

    “将军,将军——”亲兵连声惊呼,奔进了范国鳌的房间,却见到范国鳌已经醒了,呆怔怔地坐在床上紧皱着眉头,连忙禀告:“大事不好了,敌人冲进城里,不知用的什么办法?”

    范国鳌抬头看了亲兵一眼,眼神十分怪异,竟是充满了厌恶,然后斥骂道:“滚,小人,别缠着我。”

    亲兵被骂愣了,报信儿还有错嘛,怎么还成了小人,还叫自己滚。

    “将军,敌人杀进城了,您,您快指挥反击啊!”亲兵硬着头皮又报告了一遍,实在是情况紧急,他也是没有办法。

    “滚,小人。”范国鳌愈发烦躁,光着脚蹦下床来,抽出床头的宝剑,咬牙切齿地胡乱挥砍,嘴里还骂道:“让你们惹我,你们这些小人,杀光你们,杀——”

    亲兵左躲右闪,惊叫连连地蹦出了房间,其他赶来的亲兵也都莫名其妙,一时不知如何处置。

    …………

    “将军,将军,您怎么了?”城中杨春的宅院内,几个亲兵围着杨春,也是不明所以,情势危急,主官却是这般模样,急得他们差点哭出来。

    杨春刚刚还涕泪横流,转眼又不停地傻笑起来,还好象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舞动着双手,不停地在空中抓着。

    “妈x的,什么东西,老子就是不给。”亲兵队长如痴如呆、步态蹒跚,从屋中被几个手下扶了出来,也是满嘴的胡言乱语,“你是我老子,爹,爹。”

    中邪,鬼上身,巫术诅咒……几个亲兵骇然相视,不同的想法,但结果都是差不多。

    “护着将军,咱们冲杀出去,奔北城门。”外面的喊杀声越来越响,一个亲兵还算清醒,眼见着指挥反击是没指望了,只好选择这个下策。

    ……………

    不光是杨春和范国鳌,在清军中有不少军官和士兵在沉睡中被惊醒后,都出现了奇怪的症状,影响了城内清军的应变,使清军的有组织抵抗大大削弱。

    这是朱永兴的小花招儿,给清军留下的蘑菇是有毒的。这种蘑菇在云南叫美牛肝菌,味道鲜美,每到雨季,正是人们大饱口福的时候,而每年也有不少人因此中毒。因为美牛肝菌不是一种蘑菇,而是一个家族,相互之间十分类似,所以有毒的和没毒的很难识别,本地人凭着经验采摘也不能避免中招。

    而且这种蘑菇中毒之后一般不致命,还有数个小时的潜伏期,按照通常的办法难以发觉。

    中毒之后,病人的反应则多为精神症状及幻觉反应,比如兴奋、幻觉、喜怒无常、哭笑皆非,或如痴如呆、步态蹒跚、胡言乱语。更有一些人会出现“小人国幻视症”,中毒者如同进入了小人国里,到处皆是不及一尺高的小人,面目多样,穿红着绿,性格活泼,极为调皮,不断对病人挑衅、围攻、纠缠不放,令病人暴躁、烦恼。

    这些知识是前世朱永兴的好友李常奇介绍给他的,算是提醒他不要光想着吃各种云南美味,也要注意风险。也正是李常奇告诉了朱永兴一个识别毒蘑菇的小窍门,那就是看牛肝菌的菌柄有没有红色网纹,如果有,多半是有毒的,最好不要食用。

    当然,朱永兴也没把胜利的希望寄托在蘑菇上,本着能成就成,不成也没啥害处的想法,布置了这个小阴招。没想到却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虽然是必胜的结局,但却减少了明军的伤亡,加速了清军的失败。

    因为毒蘑菇不多,朱永兴在其中又掺杂了一些无毒的,并把这些蘑菇放到城中比较好的房屋内。而这些比较好的房屋自然大多是那些清军军官住的,所以中招儿的多是清军军官。

    喊杀声震天,城内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一方是蓄谋已久,准备充分,指挥顺畅,直指要害;一方是仓促抵抗,指挥失灵,各自为战。战斗的结果显然在破城的时候便注定了。

    南门、东门、西门相继被拿下,明军不断涌入,占领各个要点,并沿着熟悉的街道攻杀敌军,把匆忙抵抗的清军分割包围。

    “杀,杀!”两百多亲兵护着杨春冲杀而出,这些亲兵不仅忠诚,而且战力不凡,趁着明军还未完全控制城内局势,冲破了两支明军的阻拦,也丢下了百来具尸体,终于从北门冲了出去。

    而范国鳌的亲兵反应较慢,被明军阻击成功,无奈地退回衙门,被明军团团包围,只能是负隅顽抗,徒劳地拖延覆灭的时间。

    “驾,驾。”从北门逃出的清军没命地抽打马匹,甚至很多马匹都没来得及安上马鞍,骑手在上面只能是紧搂马颈,以免被颠下来。

    从腾冲到明军为缓冲时间所设的营寨之间并没有破路,主要是考虑到明军快速撤退的缘故。眼见身后并没有追兵,大路上又可以纵马狂奔,百多名清军不由得暗呼侥幸。

    但事情显然没有他们想得那么简单,处心积虑、蓄谋已久的计划怎么会让他们轻易逃脱。

    啊,啊……随着几声惊呼,跑在前面的清军连人带马纷纷摔倒,一道道绊马绳在路上突然绷紧,使清军人仰马翻。紧接着从路旁的树丛中又不断投射出标枪,射出弓箭。

    一棒战鼓,蜀王世子刘震率领着上千明军冲了出来,堵死了清军逃跑的道路。一排排的长枪斜向前指,组成了一道令人心悸的枪尖之林,冷冷地对着一片混乱的清军。

    “降者免死,弃械不杀。”刘震的手臂猛地落下,明军发出了胜利的呐喊。

    逃跑的清军面对着前方的严整队形和闪着死亡之光的枪林,个个面色灰败,自知再也难以逃出生天。

    ……………

第八十九章 胜利

    空气中还弥漫着破晓时的寒气,草上也已点缀了灰色的露水,早起的鸟儿高啭着歌喉,雨季中难得的一个新鲜幽丽的早晨。

    腾冲城中的战斗还未结束,明军基本控制城中局势后便加紧戒备,天亮之后才分出若干小队,挨屋搜剿残余清兵。到这个时候,真正的厮杀已经很少,往往是几遍“降者不杀”喊过之后,躲藏起来的清兵便战战兢兢地举着刀枪走出来。

    败局已定,没有了军官的组织,抵抗已经没有意义,大多数的清兵都没有拼死的勇气。只有少数清兵在幸存的军官逼迫下顽抗,但很快便会被优势明军包围消灭。

    这么多俘虏啊,朱永兴站在城楼上,看着清军俘虏不断被押送到城墙下,密密麻麻地足有千人,而且还在不断增加。俘虏中的军官则被单独圈了起来,个个脸色灰败,身上泥土、血污混杂,显得特别狼狈。

    金钱鼠尾,朱永兴虽然早已看过这丑陋的发型,但触目所及,依然心生厌恶,鄙夷地转过目光。

    在后世的清宫戏里,看见的都是阴阳头,就是头发的前半部分剃掉,后半部分编成发辫。然而实际上历史上真正清朝发式是将四周头发全部剃去,仅留头顶中心的头发,其形状一如金钱。而中心部分的头发,则被结辫下垂,发辫要比小拇指还细,要能穿过铜钱中的方孔才算合格,形如鼠尾,实在不堪入目。

    “金钱鼠尾,几成遍地腥膻。”“华人髡为夷,苟活不如死!”……改朝换代能够忍受,但被迫把“受之父母不敢毁伤”的头发屈辱地剃去,却令无数炎黄子孙甘愿流血牺牲。

    或许,你们的血不会白流,或许,我能还华夏大地一片光明……但这条路,实在是坎坷难行啊!朱永兴暗自苦笑,把这些南明残军聚拢到一起,靠的是自己的不畏艰险,靠的是自己皇明宗室的身份,靠的是装神弄鬼的手段,靠的是不断取得的胜利。但要是放眼天下,想把其他抗清武装统合起来,专心对付清军,却是千难万难。

    李定国,抗清之心勿庸怀疑,但却把永历和小朝廷放在首位,屯兵于滇缅边境,进取之心颇为不足。

    郑成功,私心自用,所属部队可谓是郑家私军,名义上拥戴永历,却并不服从调遣。在西南永历朝廷明军兵势尚盛时,他几次爽约,不肯出兵配合作战;在清军大举进攻,永历朝廷已经无招架之力时,他才大举进攻南京。他自以为最聪明的战略是西线明军败退已远,又还牵制着清军主力时,大举出兵收取江南是最佳方案。

    张煌言,占据舟山,实力较弱,既要抗清,又要提防郑成功的吞并,更重要的是还有个鲁王,使张煌言在永历朝廷之间形成了一层隔阂。

    夔东十三家,倒是坚决抗清的,能发动重庆战役策应朝廷,也是顾全大局的。但以原大顺军为主体的这支抗清武装在南明朝廷内一直遭到歧视和排挤,而且与云南大西军为主体的南明军队素有芥蒂。而且,十三家的弱点也很明显,在爵位上,都是地位相当的公侯,加强了分立倾向,也就难以形成强有力的领导核心。

    南明之未能中兴,关键正在于许多实力集团的首脑视本集团的利害高于抗清大业。朱永兴早就知道这一点,但思来想去,暂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等自己折腾得大有起色之事,才能着手加以解决。而且,能让大家同心协力,可能比对付清军还要困难。

    嘿嘿,也别说郑成功私心自用,在这风雨飘摇的乱世,有实力便有野心,自己难道就忠于朝廷,忠于永历吗?朱永兴自嘲地摇了摇头,随即把目光转向了登上城楼,疾步而来的赵得胜。

    “赵将军辛苦了。”朱永兴率先笑着打招呼,“这夺城首功,非将军莫属。”

    赵得胜心中喜悦,却还假作矜持,躬身施礼,说道:“皆是殿下运筹之力,末将岂敢居功。”

    “有功就是有功,赵将军不必自谦。”朱永兴心中有些好笑,对赵得胜有了重新评价,觉得该让张国用也有一个表现的机会,毕竟情势不同,过于提防并不合时宜。况且从时间上来看,赵得胜和张国用投降是在两年后,比吴子圣、马宝等人要晚得多。

    “殿下。”赵得胜犹豫了一下,转身指了指身后的一个士兵,说道:“昨夜厮杀之时,这个小兵十分勇猛,还替末将挡了一刀。末将想替他求个恩典,免了考验期。”

    考验期?朱永兴目光一闪,望向这个士兵的脑袋,用青布包着,没有头发露出,他心中了然,定是俘虏兵无疑。杀敌勇猛,是想证明自己、得赏升官,还是真有悔悟之心,却是无从判断。但有功则奖,这个时候正好能给俘虏做个榜样。心中盘算已定,朱永兴却觉得有些面熟,不由得开口问道:“吾好象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也不知是不是看错了。”

    “小人孙四顺,殿下曾教小人们唱梆子腔。”孙四顺左臂被包裹着,隐隐有血渍殷出,听到朱永兴问话,赶紧跪了下去。

    “呵呵,吾想起来了。”朱永兴笑着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下,说道:“能够杀敌立功,可见你有悔悟反正之心。而且赵将军推茬,吾总要抬举一二。这样吧,就升你做个百户,希望以后继续努力,别给赵将军丢脸。”

    赵得胜有些吃惊,没想到朱永兴的赏赐这么重,孙四顺一下子从见习兵被提拔到了统领一百二十人的军官。但这无疑也是给了他面子,张了张嘴,他又闭上,没说什么反对的话。

    “谢殿下抬举,谢赵将军抬举。”孙四顺虽然身体不太灵便,还是连连叩头谢恩。

    “下去好好休息养伤,你的兵很快就会有了。”朱永兴笑着摆了摆手,示意孙四顺下去。

    等到孙四顺的背影消失,赵得胜开口说道:“殿下,骤然提拔过高,是不是有些草率。其实末将的意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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