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难以抗拒,后宫琐事
馆驿中,陈永华和冯锡范神情不愉,特别是冯锡范,眼神变幻,时而怨恨,时而愁怅,时而咬牙切齿,时而又长声叹息。
“海峡天险,朝廷虽然势大兵强,要占台湾亦非易事。”冯锡范虽然还是有割据的心思,但语气已经不是那么坚定自信。
时事易也,现在的大明不仅在国战中已经胜券在握,因为有强大的水师,所以比满清更加强势。反过来看,台湾现在勉强能够粮食自给,但其余物资则依然匮乏,更重要的是人心向背。
台湾虽然自古便是中国的神圣领土,但在当时的人们眼中,却是蛮荒之地。多是闽浙粤籍的郑家官兵,谁没有归乡之心?若朝廷真的用武力收复,大义名分在手,跟随郑家的官绅自不必说,就是平常被严密看管在台湾的普通官兵,怕也不会拼力作战。
这就是敌我的区别,满清攻打台湾和朝廷讨伐郑逆是两个性质完全不同的事情。一方要剃发易服,一方则是要将子民重新归于治下。
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一点,郑经的态度早已经不象以前那样狂妄,要求也在不断降低,此次请旨“仿沐家例,永镇台湾”便是想得个名分,以安抚岛内军民的情绪。
所以,冯锡范尽管不甘心,也只是嘴上厉害,心里却发虚。朝廷的水师不仅在火炮数量上,在舰船数量上也超过了郑家,又有英、法两国可以助阵。如果真打起来,郑家战败是在所难免。
陈永华淡淡地瞅了冯锡范一眼,并没有吭声。作为传统读书人,他是赞成忠君爱国的,不管朱永兴的血缘远近。总是朱家子孙,且功绩卓著,得到了文臣武将的认同,这皇帝也算是名正言顺。而对于郑家,郑成功是他的恩主,郑经是幼主。他又抛舍不开这些私人感情。
“只要守紧澎湖,又有鹿耳门之险,台湾不是那么容易被打下来的。”冯锡范依然在自我安慰,“先王所创的基业,岂是能拱手相让的?”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陈永华幽幽地说道:“皇上不说是英明神武吧,也是在危难关头挺而出,且力挽狂澜。得臣民拥戴也不意外。如今中兴大业将成,谁能抗拒?”
“难道就毫无办法,束手待毙?”冯锡范不甘地反问道。
“既然要仿沐家例,就难免要做出些让步。”陈永华思索着说道:“今上可不比永历,大王有些轻视于他了。如今的圣旨一下,谁敢不遵?扣上乱臣贼子的罪名,可就没有翻身之时了。”
冯锡范翻了翻眼睛,还想强辩。却听到外面一阵喧哗,接着是锣鼓声阵阵。人声更加鼎沸。
陈永华和冯锡范不明所以,走到门前,已有随从跑来报告:“王师光复北京,正在追击鞑虏。”
“鞑虏亡无日矣!”陈永华感慨一声,也是喜形于色,说道:“驱除鞑虏。恢复中华,高皇帝英灵庇佑,终是重复了汉家江山啊!”
冯锡范张了张嘴巴,最后只能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仗,虽然还要打下去。可这结果似乎已经注定了。满清退回辽东,已是以一隅敌全国,而今时的形势,却不再是明末那般风雨飘摇、内忧外患。
……………
一人,一家,一团体,一地方,乃于一国,大凡初时都聚精会神,同心协力,也许那时艰难困苦,只有从万死中觅取一生。然等到环境渐渐好了,精神也就渐渐放下了。人亡政息的也有,求荣取辱的也有……
但现在,朱永兴还不必担心那种颓废情况的发生。烂到根儿的明朝已经被异族的侵略完全摧毁,绝处逢生的好处便是留给他的几乎是一张白纸,可以任他挥洒书画。说是中兴,其实质却是建立了一个新王朝,而且是一个大多数人都齐心协力的王朝。
底层百姓,求治心切,平安即是福,既好管理,又勤劳肯干;官员,多是年轻新贵,还没有形成什么官僚集团,朝气蓬勃,没有什么暮气;武将,都忙着征战沙场、捞取战功,盼望着封王加爵,盼望着名上凌烟阁。
对外,最大的敌人——满清已经是日薄西山,只能是苟延残喘;在内,也没有什么势力可以掣肘。
所以,朱永兴的皇位现在坐得稳稳的,没有人还能生出造反作乱之心。他现在最大的敌人其实便是他的内心,贪婪、惰性、享乐……他可以不必再费心劳神,也跑不了一个中兴明君的名头;他可以罗织美女,成百上千也不过是封建帝王应有的资格;他可以安逸享乐,只要每天带着耳朵上个朝,然后诸事交给臣下,也还是个谦心纳谏的好皇帝……
嗯,朱永兴是否会沉醉于万民欢呼、史书赞颂之中,尚不得而知。现在的他却只能挨着大肚老婆小心翼翼地睡觉,这皇帝当的,连翻身都轻手轻脚。
其实象朱永兴这样天天与妻子同床共枕,虽与常人家无异,但却不合明朝的规矩。
古代皇帝的后宫美女如云,佳丽荟萃,甚至有的皇帝连自己究竟有多少嫔妃也记不清。而这么多妃嫔每晚都在等待着皇帝去宠幸。因此后宫对于嫔妃侍寝的管理制度应运而生。这种管理,到了明朝达到了一个相当完整严密的程度。虽然形成了制度化,可是,其中充满了荒唐、压迫和无耻。
明朝管理皇帝卧房事务的机构称为敬事房,最高的负责人称为敬事房太监,其任务是安排、记载皇帝临幸后妃的情况。在皇帝临幸后妃时,敬事房太监必须详细记录年、月、日,以作为受胎的证据。嫔妃和皇后不同,皇帝所宠爱的嫔妃都各有一张绿牌,即末端染绿的名牌,在侍候皇帝吃晚饭时,敬事房太监会把十几张或几十张名牌置于大银盘中,与晚膳一起端到皇帝面前。然后,等到皇帝吃晚饭,这名太监就跪在皇帝面前听候指示,如果皇帝无意找哪个嫔妃过夜,说一句“退下”即可。如果皇帝要找哪个妃子,就把这个嫔妃的名牌翻转过来,放回银盘。
敬事房太监退下后,把名牌交给别的太监,他则通知这个被选中的嫔妃香汤沐浴,做一切必要的准备工作。皇帝就寝的时间到了,他就脱去这名嫔妃全身衣服,用羽毛制成的毛毯裹住这名嫔妃**的身体,背她入皇帝的寝宫。
然后,敬事房太监和另几个太监就守候在皇帝寝宫外面,等候皇帝房事结束,如果规定的时间到了,太监就会高呼“时间到了”,皇帝如果没有回声,他就再次呼叫,如此反复三次,就一定要按时把嫔妃背回去。
也就是说,即便是皇帝,多数时间也要独守空房。哪象朱永兴这样,先废了太监而改为女官制,敬事房没了,也没人管他了。又取消了从民间“采女”,宫女改成雇佣制,十一岁入宫,十六岁出宫,领薪水还能学识字的女佣而已。
于是,当段琬儿也身怀有孕后,朱永兴就只能忍着了。如果不是他定的规矩,那满皇宫的适龄宫女,都是他的,也肯定有宫女想得到雨露沾润,主动投怀送抱,以此幸进。现在呢,对着那些啥也不懂小女娃,朱永兴还真下不去手。而年纪大的,那些壮健仆妇,朱永兴自诩没那么好的牙口。
龙儿翻了下身,朱永兴还没睡实,迷迷糊糊地让了让,又觉得口渴,便伸手去拿旁边几上的茶杯。
“给妾身也喝一口。”水还没入口,身后响起了龙儿懒洋洋的娇嗔。
“好。”朱永兴含了口水,笑咪咪地凑过去,对着小嘴慢慢渡了过去。
龙儿满足地哼了一声,伸手捧着丈夫的脸笑着端详,调侃道:“可是让陛下受苦了,臣妾这个大肚子占着多半个床,陛下没被挤到地上吧?”
梦珠是大的,平常便爱端庄文静那一套,龙儿比她活泼得多,特别是在床第之间,更比她放得开。其实是各有各有韵味,朱永兴都喜欢。
“还怕你不挤我呢!”朱永兴侧过身子,一手搂脖子,一手探胸前,在龙儿的脸蛋上亲了又亲。
“陛下——”龙儿的声音更腻了,柔声道:“该招个女官了。臣妾看那个姓张的女子还不错,就是经常给柔儿送小动物的那个。”
朱永兴当然知道龙儿的言外之意,他的脑海中也想到了那雪白中的艳红,但后半句却让他骤然皱了皱眉头。
是这女子有心计,还是背后有人指点?朱永兴一想到这个问题,一想到天真无暇的柔儿有被利用之嫌,突然觉得心中颇不舒服。即便是这姓张的女人喜欢自己,可以不计较她的手段,但把这样一个有心计的女人收进后宫,以后内宅会平静吗?
立一个汉家皇后可能是无法避免的事情。但朱永兴希望是一个端庄、文静、贤淑的女人,只有不强势,才不会因为身份的差别,而使梦珠、龙儿、段琬儿这些他的女人受委屈。
“这个,再议吧!”朱永兴敷衍了一句,闭上眼睛,闻着妻子身上的甜香,慢慢平复着心情。
……………(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难以逾越
自打突破河间防线,朱永兴表面上工作还很认真,但心里却已经松驰下来。这种精神状态是不由自主的,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有觉察到。就象一场体育比赛,在比分遥遥领先后,情不自禁便会松口气,有时候即便反复提醒自己不要放松,身体也不会听话。
但现在,这种放松并无伤大雅,毕竟只是身心上的,而不是整个军事行动上的。再者,满清已经没有翻盘的希望,起码在关内已经败局已定。
一场大雪,使明军追击的困难增大,也使清军前后夹击,突破阻碍的机会变得渺茫。
人尸、马尸、刀枪、旗帜,横七竖八地布满雪地。红的血,黑色的弹坑混杂其中。而用雪堆起拍实所构筑的胸墙依然是坚不可摧。不,准确地说,应该是明军用火枪、手榴弹、火炮、火箭组成的三道阻击线依然难以逾越。
不是清军不够拼命,光看雪堆成的胸墙上密密麻麻的箭矢,以及被明军重新堆砌的清兵的尸体,便知道战况的激烈。但明军的火力太过密集而犀利,特别是火器的威力,在阵地战中得到了充分的发挥。
野战难以取胜,阵地战更加没有把握。清军终于发现,他们骑射在全火器装备的明军面前已经没有什么优势。或者说,尽管能够利用机动和速度想战则战,避战则走,但要与明军硬碰硬地较量,则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可现在,清军必须与明军进行他们曾极力避免的堂堂正正的战斗。否则,他们就无法突破明军的阻击,没法尽快回家。从人数上,清军不占优势;从装备上,火器更有威力;进攻和防守,显然后者要更占便宜一些。
寂静猛然间又被打破。呐喊嚎叫声,猛烈的火枪射击声,中间夹杂着火炮的怒吼,数百支燧发枪射击,六门火炮喷出七百枚散弹,奔涌的冲锋人潮如同突然撞上一面隐形的墙壁,溅起无数的血花,无数清兵翻倒,呐喊转眼就成了哀嚎。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如同惊雷一般,空中掠过的火箭带着慑人心魄的尖啸,耀眼的火焰密集得数不清,顿时将清兵的疯狂击得粉碎。
明军的火力更猛烈了!都统葛褚哈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是的,在开始的进攻中,明军主要依靠火枪和少量的火炮。但在他得到援军,重新组织进攻时,明军显然也没闲着,重武器在不断地运输而来。
葛褚哈已经看出了明军的一些特点,那就是明军更注重火炮的机动和便携性,几乎没有笨重的红夷大炮。显然,这样的装备使明军的野战火力大大加强,攻坚能力则有欠缺。但这样的欠缺,对于急于突破明军阻截的清军来说,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地方。
而且,从明军的数量上来看,比突围的清军是只多不少。葛褚哈的信心正在沉入冰窟,即便突破了面前的三道环形防线,那条河呢,又要用多少人命来填?
…………(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死地难脱
“陆战一团已经调来,可以随时增援战场。”
“陆战二团正开赴海阳,那里的防线可保无虞。”
“背牛顶的第二师第一团今天将侧击清军,如果成功,可一战击溃当前之敌。”
听着参谋们报告的情况,马自德轻轻点了点头,阻击成功已经基本没有什么问题,清军的疯狂劲头也逐渐衰弱,今天的进攻中便有很多满人精壮,而不是士兵。看起来,被困的满人已经全族动员,但这样的举动除了说明满人的穷途末路外,并没有太大的实质效果。
等背牛顶的明军到达位置,与主力完成夹击,当面清军就将被击溃,明军也就摆脱了两面作战的不利。留下少数兵力固守,主力转而向东面的海阳运动,又可能重创从山海关赶来增援的清军。
自从破朔军由天津登船迂回后,整个战略布局也随之倾斜改变。前线总指挥马宝立即下令,将其余的水师大部用于向洋河、戴河口运送人员和物资,并通知东北军区出动兵力,以觉华岛为基地,对辽西走廊进行牵制扰袭。
这样一来,不用等杨彥迪所部返回运输,又一批物资装备及一个团的兵力,已经前来增援。解决了最可能招致失败的物资困难,明军的阻截行动便几乎没有了失败的可能。即便因为大雪的关系,魏君重所率领的追击部队要迟缓两天方能抵达目的地,但对大局已经没有什么影响。
而苏克萨哈的决定也并不能说是全都错误,是拼死一搏,还是千里迢迢、徒死于途中,这样的选择本来就无所谓对错,只不过是多活少活些时日的区别罢了。
调兵遣将。动员族人,等待友军增援,疯狂进攻……在这一系列的行动后,被堵住的满清集团已经没有了哪怕是最微小的一点生机。
清军的冲锋再次被爆炸和弹雨所击退,留下一地的尸体,似乎也打掉了他们的最后一点希望。退却。退却,清军远远地退离了战场。
短暂的观察过后,明军阵地上走出上百士兵,拉开一线横过狼籍的战场,挨个给倒在地上的敌人补刀。没有怜悯,没有饶恕,不管是伤兵,还是装死的俘虏,只是冷冷的捅去刺刀。
惨叫声不断响起。其中还夹杂着满语、汉语的咒骂,但很快就归于寂静。打扫战场的明军士兵一直走出去很远,方才停下脚步,戒备着周围的动静。
“快点,他娘*的。”伴着斥骂和鞭打,上百名满人被驱赶上来,脸上带着凄惶和恐惧,剥脱着死尸身上的衣甲。
那名戴罪立功的包衣奴才此时趾高气扬。带着十几个监工,挥舞着鞭子、木棒。督促着这些满人。
一具一具赤条条的尸体被码放起来,横一排,竖一排,一直撂到一人来高,才重新又起一堆。
对族人的怜悯和哀伤几乎全被冻饿占据,染血的衣服也毫不嫌弃。打扫战场的满人匆忙地穿在自己身上,宁肯为此挨上两棍,踢上几脚。
几天下来,被俘的满人冻饿而死的已有一半,幸存的或者是身体较好。或者是明军有意留下的有价值的俘虏。砍柴、抬水、掘壕、打扫战场……每天都有不少人倒在劳作的路上。
其实,这样的凄惨景象只是刚刚开始,涉及的人数也不算多。迁安,此时的景象也不比这里强多少。
前面的疯狂进攻,这里的物资也被限制使用。不得随意出城,肚子既吃不饱,取暖的柴草亦是不足,那些跟着出逃的汉官和家眷最是遭罪,终于尝到了身为奴才的滋味。即便是呵手呵脚,拥挤躲藏于陋所之内,仍然耐不住刺骨的冰冷,每天天亮之后,都有冻饿至死的尸体从窝棚、草房等处抬出,如死狗般被扔于城外。
这些天来,病、死的人越来越多,各人也就越来越麻木,原本的兔死狐悲之感荡然无存,反而有人就手儿将死人身上的保暖衣物扒将下来,能穿的便穿,不能穿的,就点火燃烧,用来取暖。活着的人越来越象行尸走肉,只是凭着一股求生的劲头,继续苦苦煎熬。
等到丰润的败兵窜奔回来,消息便象长了翅膀般传开来,死亡的阴霾重重笼罩在各人的心头。明军已经攻占丰润,截断了西退遵化的后路,如果前面无法突破,他们只能是灭亡这个下场了。
完了,全完了。苏克萨哈裹紧皮裘,也挡不住身上寒意的蔓延。重伤未愈,加上费心劳神,他的身体几乎支撑不住,现在这个噩耗则给了他最后一击。
前方的战事并没有象他想象的那样,因为濒于绝境而使清军爆发出非凡的战斗力,一举击败阻路的明军。传来的消息令人绝望,明军火力强大,兵力雄厚,而且作战坚决,在不能发挥骑射优势的阵地战中,清军损失惨重,仍然是难以突破。
泰必图咬牙切齿,不时用怨毒的目光扫向苏克萨哈,悔恨之情不断涌上心头。如果不是他心存侥幸,如果不是慑于辅政大臣的威严,如果刚刚受阻于抚宁时便转道遵化,哪能陷入今日的绝境。就算走边墙、漠南是九死一生,也比现在十死无生要好吧!
前方的讷谟战死了,葛褚哈是完全没有了信心,正带兵回返卢龙。有个屁用,前堵后追,聚拢到卢龙,还不是要被明军一勺烩了。
“攻打丰润的明军——”苏克萨哈剧烈地咳嗽起来,脸憋得通红,好半晌才喘过一口气,断断续续地说道:“不过是数千骑兵,其主力尚需些时间方能赶到。等葛褚哈带兵回来,咱们全力向西,重夺丰润,然后走遵化出关吧!”
泰必图冷哼了一声,对这样的安排表示篾视。早就应该这样做,要不是迁延数日,哪能让明军追上来?现在呢,又是异想天开,焉知明军的主力是不是落后很多,焉知重夺丰润不会是撞上明军的铜墙铁壁?(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唯一生路
本来就感冒未好,系统又坏了,想ghost却出现错误提示,好容易查到了,竟然是硬盘有坏道。天哪,买了块硬盘,奋斗了一天,终于把坏硬盘上的小说和资料都抢救出来了。嗯,太累了,今天码的少一些,请大家谅解一下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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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丁与精壮都拼光了,若是还无法突破,怕是连最后的生机也没有了。”泰必图用冷淡的话语,不屑的表情,回答了苏克萨哈的安排。
苏克萨哈有些惊讶地看着泰必图,这个时候起纷争,绝对是大忌。不管做出怎样的决定,互相掣肘的结果都是自取灭亡。
“只要有人有马,凭满人的武勇,就是走漠南,还怕了那些蒙古人不成?”泰必图不在意苏克萨哈的表情,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抚宁是过不去了,丰润呢,明军骑兵向来不单独行动,即便是走在前面,其步兵也必然离之不远。等到葛褚哈领兵回来,明军的数量也便不会是区区数千骑兵。”
“泰必图,你是个什么章程,直说吧!”苏克萨哈皱起了眉头,不悦地问道。
“什么章程?”泰必图翻了翻眼睛,冷哼了一声,说道:“直接向北走,翻山过林,走龙山(现青龙满族自治县)、宽河守御千户所(现宽城满族自治县),然后经热河上营(现承德市),进入漠南。”
“翻山过林,那里可能没有路,这么大的雪,怎么走?”苏克萨哈对泰必图这长距离的逃跑线路嗤之以鼻,“冻饿死于山野,倒不如拼死一战。”
“死于山野?苏公过于悲观了。”泰必图鄙视地看着苏克萨哈,“爬冰卧雪,咱满人还怕了不成?只带着族人走,还有不少粮食,沿途可以打猎,总是可以逃出生天的。拼死一战,嘿嘿,那才是自取灭亡呢!”说着,泰必图的目光扫视着在座的满人王公官员,慨然道:“前堵后追,如今只有这一条存生之路,诸位以为如何?是与明军战斗到底,以致全军覆没,族人尽丧;还是从风雪山野中闯出一条路,返回辽东故地?”
一片沉静之后,有人表示赞成泰必图,更多的人开始同意,纷纷附和泰必图的说法。环境恶劣,道路艰辛,可还有存生之望。如果继续孤注一掷地作战,恐怕都要死在此地了。
通常来说,类似背水一战、绝地死战这样的事情,确实会让人产生临死前的疯狂挣扎,但被围住的满清集团似乎始终没有到达这个程度。刚刚在抚宁遭到堵截的时候,他们可以选择突破,也可以选择后退,转道遵化由漠南返回辽东;到了现在,他们突破无望,后退无门,依然可以选择通过荒山野岭来避免全部灭亡的命运。
这也就是苏克萨哈的提议难以得到通过的原因。但凡有一条生路,即便是希望渺茫,也会让无路可走的人去尝试。毕竟这不是马上就去死,而路途的艰难也只是在想象之中。
泰必图是鳌拜的亲信,都统葛褚哈也是他的心腹,又有王公大臣赞成附和,苏克萨哈虽然贵为辅政大臣,却已经无力再改变这个决定。
命令一下,城内的满人便开始行动,也就是劫掠。所有的粮食,甚至很多汉人身上的衣服,都被抢走。在这生死关头,谁还顾及汉人,哪怕是官员也没有用。苏克萨哈倒是想保全一些人,但他已经失去了控制权。
泰必图已经急不可待,他甚至等不及葛褚哈带着残余人马回来,只是派人快马通知,便带着族人出城向北,在茫茫原野中向远方而去。
满人仓惶北逃,只苦了那些汉官和家眷。缺衣无食,奴仆逃散,家人亦被强征而不知所踪,此时方觉苦不堪言。还有些人不死心,或者唯恐被明军所杀,相互扶持着,想跟在满人后面一起逃命。剩下的自知路途漫漫,满人既已抛弃他们,在路上也不会良心发现,给他们吃饱穿暖,也不过是死路一条,索性便窝在这城里,听天由命了。
……………(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以南养北
光复京师,更大的意义是在政治上的影响。宣告着满清的失败,大明的中兴,宣告着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目标已经基本完成。
破朔军在抚宁击退了东退西进的两面之敌,突进兵团随后占领丰润,使被堵住的满清残余后退无路,只能翻山越岭,在风雪中远途跋涉;荡朔军和灭朔军两路并进,光复北京后,只留少数兵马镇守,主力继续向北向东挺进,相继占领了延庆、密云、蓟县、怀来、玉田、遵化等地,基本上平定了京师的周边地区,初步形成了京师的外围防御圈。
就战争的结果而言,在装备和火力上具有压倒性优势的明军取得胜利并不意外。就过程来看,河间防线既是一道现实存在的,又可以说是满清集团心中的最后防线。一旦被明军突破,满清集团在心理上便被打垮,再无一战之心了。
至于最后阶段的海上迂回、登陆堵截,则杀死杀伤了近万清军,迫使其余满人狼狈窜于荒野。
而各部明军的奋勇追击,虽然得地多,杀敌少,但更大的意义是破坏了满清集团大规模掳掠汉人百姓出关的企图,迫使满清集团仓惶出逃。
四个军,再加调拔的骑兵部队,招募的新兵,海上的水师,二十多万人马聚集于畿辅之地。到了临近年关,大的军事行动终于告一段落,要把满清逐出关外的作战计划基本达成,除了山海关以外。
北地的寒冷气候对于明军确实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困难。胜利的鼓舞,后勤的全力供应,使明军能够取得现在的战果,但隆冬已至,再想用勇气和毅力去继续作战。则是对战士们身体健康的漠视了。
而就整个形势来看,山海关并不是适合清军坚守的关隘。原因很简单,作为物资补给的通道——辽西走廊太窄太长,又一面临海,不仅运输困难,更容易被拥有强大水师的明军所袭扰。甚至是登陆截断。
所以,清廷如果不是昏了头,多半会主动放弃山海关,而在大淩河或锦州设置防线。这样一来,既可以拉长要继续进攻的明军的补给线,又可以集结兵力,打击在辽东半岛立足的明军。
战争打到这个时候,分崩离析的满清集团越来越暴露出其致命的弱点,那就是满人太少。要知道。满洲八旗兵来源于满族成年男子,而满族却是一个人口相当少的民族。入关初期清军总兵力约为十万,其中已包括了汉军和蒙古兵,真正可以披甲出征的满族军士不过几万人。可以说,满清能得天下,其“以汉制汉”的策略,以及南明各个小朝廷的内讧和无能,是其中的主要原因。
而人的心理是站在胜利者一边。战争从南打到北。广大的汉人觉醒并被动员起来,满清集团的盟友则是在不断失败中越来越少。拥清的汉人更是倒戈无数。
现在呢,真正的满洲八旗能有四万是顶天了;蒙古人是观望骑墙,有利则上,无利则退,算他两万最多了?汉军嘛,三藩或降或败。已折损大半,绿旗本不堪战,且多数未随满清出关,顶多一两万人。
“最多八万,嗯。这个数字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朱永兴好象个精明的商人,在综合各项情报后反复计算,终于得出了结论,“就算是全族动员,且不说战斗力,又能增加多少?”
国安部尚书叶虎是知道朱永兴心思的,这样计算不过是在核定北方该留多少兵马。抽兵南调是肯定的,只是这个数目还没有最后确定。
“启奏万岁,北地已定,济南军区似乎不需驻留太多兵马。”叶虎恭谨地建议道。
朱永兴看着地图思索了一会儿,微微点头。当初拟议设立济南军区,是为北伐主力的后劲和策应,也是受到后世的军区划分机制的影响,现在看来确实没有必要。
整个北方要支应几十万大军,至少要在一年之后,也许还不止。依靠南方虽然可行,但在北方减少一个兵,则会减少一份饷粮,对财政有一分的好处。
朱永兴的思路是这样的:就现在的气候而言,只就种庄稼来说,同样一个劳力,在南方的产出大大高于北方,如果是在湄公、河仙这样的地方,一年三、四熟,那高出数倍也不止。所以,他不会急于向北方移民,以太大的成本来恢复重建北方。
以南养北,这至少会是一个五年计划。而北方种地的产出较少,那便增加北方士兵的比重,并且不断将南兵回调,以便在中南半岛继续扩张。通过人口数量的平衡调整,从而使北方的物资供应维持在一个政府能够长期承受的水平上。
也就是说,先抱西瓜,再捡芝麻,把北方的重建速度减缓下来,而要采取更有效率的以南养北策略。
而评估敌人的数量和战力,来确定北方驻军的数量,则很是重要。料敌从宽,满清集团按十万兵来算,东北军区按照编制也是十万多人,如果齐装满员的话,加上北京军区在辽西的配合牵制,便至少能够抵挡或遏制住满清。
至于蒙古诸部,虽然又是漠南,又是漠北,连青海也归和硕特部管辖,但部落太多,人心不齐,实质上的威胁反倒不如满清。而将满清赶出关外的大明,更可以利用商贸和物资来控制和笼络蒙古诸部。也就是说,对付北方蒙古人的兵力可能并不需要太多。
“东北军区要尽快补全编制,北京军区暂以十五万为满额,西安军区以十万为满编,济南军区暂不设立,改设广州军区,郑王刘体纯任总司令,下辖殄朔、伐朔两军,年后分别调往福建和广东。”朱永兴将目光转向吴三桂,沉吟了一下,说道:“总参谋部再仔细商议一下,看朕的决定有何疏漏,尽快回奏上报。”
“微臣领旨。”吴三桂躬了躬身,领命退下。
对于朱永兴的行事风格,起码内阁中的官员都已十分了解。那就是留给臣子相当的发挥空间,一般不会“金口玉言”,话出便无法更改。固然这种做法是朱永兴考虑到如果象电影电视里所演的那样,一上奏便回复,难免草率不当。但他的这种态度,却让臣子有被尊重的感觉。(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定都之虑,拍卖逆产
明朝开创时,将国家的首都确定为南京,后来迁都至北京。而北京就在当时的劲敌蒙古附近,迁都被形容为“天子守国门”。而末代皇帝崇祯,在国难临头的时候未曾丢弃皇都仓皇逃跑,又诠释了“君王死社稷”这句话。
当然,成祖迁都北京,在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加强对北方军队的控制,抵御北方敌人的侵扰。因为明朝的威胁主要来自北方,前期是蒙古人,后期是满洲人,为了防御少数民族的南下侵扰,必然要在长城沿线部署重兵,如果把首都放在南京,那么皇帝就要把北方的重兵交给他人统一指挥。无论这个人有多么忠诚,作为封建皇帝始终是不会放心的。
天下精兵良将,尽在九边。在没有现代通讯、交通工具的时代,如果放手赋予戍边重兵集团主将足够的自主权,他们向安禄山看齐的风险很可能上升到令人无法承受的地步;如果仿效宋朝奉行“守内虚外”的政策,束缚戍边重兵集团主将的手脚,军队的作战能力又将遭到严重削弱。
况且,北京的地缘位置属交通要冲。占住北京,就挟制了西北到东北、北方到南方的四条关口(这是四条生命线),北京城外有太行山、军都山、燕山,地势高峻,“以燕京而视中原,居高负险,有建瓴之势”,“形胜甲天下,层山带河,有金汤之固,诚万古帝王之都”。
有利则有弊,定都北京第一是首都位于边境,对于国防要求太大,使得边境部队没有多少战略纵深,回旋余地很小,于国防有弊;其次是当时中国的经济中心是江南一带。供应首都的物资开销,之前完全是靠大运河运输从南方供应。这无疑加大了人力物力的耗费,且有可能拖慢江南地区的经济发展,对整个国家的发展不利。
既然是有利有弊,便要反复权衡,而朱永兴最后决定依旧把北京作为首都。最重要的一点其实还在“天子守国门”上。在来自北方的侵略威胁消失前,国都设在北京,是一种倔强的面对挑战的态度,也能显示中兴后的大明王朝朝气蓬勃、勇于直面挑战、迎难而上的精神风貌。而且,北京一连数百年都是全国政治文化中心,人们自然有一种向往的向心力,会增加全国团结和统一的力量。
尽管有困难,但不是不能克服的。漕运可以转为海运,官家承运可以转成商家承办。在目前的航海条件下,是完全可行的。北方气候和环境虽然恶劣,但小冰河期最寒冷的时期已经过去,自然条件正日渐转好。
南京固然也是首都的选择,但它充当国都的时代,几乎全是分裂时代。而且很多建都于此的王朝,都在短短的期间内,发生变化。包括令后人惋惜的悲剧。朱永兴虽然不是很迷信,可也担心在这金粉享乐之地的时间太长。出现文恬武嬉的局面。
再从向外扩张垦殖考虑,向南向北是两个方向,南弱北强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在相当长的时间内,保持并增强北方的军事力量,并将热力辐射到遥远的东北地区和西北地区,定都北京也是相当必要的。
而从决定北伐成功后迁都开始。一系列的举措便开始落实实施。而在这项重大的政治举措影响下,政府亦随之推出了相应的经济活动。比如拍卖北方新光复地区的逆产、敌产,目前主要是一些大中城市的商铺。更新的信息不断由北方官员传至户部,经过整理后印刷成册,或是张贴于外。广而告之。
无疑,定都北京将是这种拍卖活动的催化剂,而北京及周边城镇的商铺则是最受关注的。天子脚下,经济发展和繁荣是可以预期的。
“天津,嗯,既是港口,又是商贸集散之地,比之京城亦不遑多让。”张川天拿着一份刚刚抄录回来的名录在仔细分析。
因为刚刚光复,名录很粗疏,多是一些早已有汉奸定论的附清、助清皇商的家族产业,其余的还要进一步整理甄选。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张施华有些鄙视地一笑,说道:“可错看了形势,也是家败人亡的下场啊!想当年,他们何等风光,皇商啊,戴着官帽的商人呢!”
“不是看错了形势,而是违背了商道。”张川天轻轻摇头,用笔将几个中意的商铺圈起来作为备选,语重心长地说道:“圣上说过:商业无国界,商人有国籍。既是大明子民,却资敌助虏,与汉奸何异?今若不以重罪治之,此等败类还会出现,于国于民有大害也!”
“爷爷,其实也算是错看形势啊!”张施华不服气地说道:“您看那商团,于万岁潜龙时全力襄助,如今可都是发达了。就说这拍卖商铺吧,同样的价钱,他们可是有优先权,还不是万岁在感谢他们?”
张川天微微一笑,赞赏地看着孙女,说道:“那是人家应得的,当初襄助也是冒了风险,要有胆量和眼光,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便象宫中的贵妃娘娘,与万岁那是患难夫妻,万岁又是个念旧重情之人,如不犯错,这恩宠怕是不会衰的。”
张施华沉默了片刻,黯然地叹了口气。如果说之前因为爷爷的攀龙附凤还有些让她不是很情愿,现在由于对朱永兴增加了了解,她的心态却起了很大的变化。内宫空虚,只有三位贵妃,而且都几乎没有了成为皇后的资格。位列中宫,成为帝国最尊贵的女人,对那个时代的女人确实有极强的吸引力。
张川天也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万岁英明睿智,心思缜密。正因如此,他才迟迟不充实后宫,害怕有人不淑,引起后宫争斗,以致旧人受屈。所以呢,精明于外的,工于心计的,行事干练的,心狭肚窄的,颐指气使的……等等,皆不在万岁挑选之内。”
张施华眨了眨眼睛,揶揄道:“那岂不是要找个傻子?”
张川天瞪了孙女一眼,说道:“你这丫头,口无遮拦。好好想一想,你犯了哪条忌讳,想不通啊,永远也进不了皇宫。”
张施华皱着秀眉,冥思苦想了一会儿,试探着说道:“万岁是不是怀疑我工于心计,通过结好小公主来接近他?”
张川天点了点头,说道:“怕是如此啊!”
张施华无奈地翻了翻眼睛,叹息道:“这也没办法啊,不通过小公主,哪能进皇宫,哪能让万岁看到我啊?”
张川天沉思了一会儿,缓缓说道:“有些操之过急了。缓一缓,缓一缓,兴许能有所转机。”
……………(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文化酱缸
中华民族是世界上最善良的民族之一,虽然在历史上不断出现战争,不断出现杀戮,但任何一个民族的历史都是如此,不同的是这都不是中华人主动的追求。只有在受到外来异民族过度的侵略,或受到贪暴官员过度的迫害时,才会发出壮烈的反击。中华民族真正的英雄气概和高贵的精神价值,在反击中全部显露,也在这种反击中,滚雪球般地不断壮大。
纵观历史,中国象一个巨大的立方体,在排水倒海的浪潮中,它会倾倒。但在浪潮退去后,昂然的仍矗立在那里,以另一面正视世界,永不消失,永不沉没。
国战的结局似乎已经没有悬念,连性质都正在变成中央政权对割据势力的讨伐和征剿,名为中兴、实同再造的新王朝重新屹立,但这是否意味着战乱时代结束后那么蓬勃振作的立即复兴呢?
在某些的史学家看来,自明朝起,中国便进入了大黑暗时代。而在朱永兴看来,明朝固然采取了一系列的窒息民族灵性、伤害人性尊严的措施,比如朱八八的文字狱,八股取士使知识分子的头脑一天比一天僵化,但与历史上的满清相比,显然是小巫见大巫了。
一个新王朝的建立,如果象满清那样,因为固有文化太低,以致除了全盘接受明王朝的政治形态和儒家理学思想外,别无选择。而接受的结果,便使其无力拨开黑暗时代残留下来沉重的压力。
想要精神饱满地一跃而起,使饱受摧残的中华民族返老还童,英姿焕发,创造出中国第四个黄金时代,在全世界万邦之中。充当忠实、强大、光荣的角色,并成为最重要的主角之一,朱永兴便要与已不能适应时代的生活方式和意识形态作斗争,而悠久的封建历史的积淀在此时恰恰成了他的巨大阻力。
“不考八股,朕已下了旨意,绝无更改。”朱永兴有些烦躁。看着总理处整理出来的各地官员的奏章大皱眉头,连看都懒得看。
查如龙暗地叫苦,科举对读书人的重要性,以及读书人的心态,他是至为了然的。所以,他才想劝朱永兴稍微变更一下,不要过于急进。
在封建社会,科举是知识分子唯一的出路,汉、唐王朝时还有学校一途。明王朝则学校不过是培养参加考试的人才。汉、唐王朝还有立功边疆一途,明王朝则没有任何其他机会。朱元璋更规定考试范围,以《五经》、《四书》为限。《五经》、《四书》,又以理学道学领袖人物朱熹的注解为标准课本,还颁布一种试卷格式,便是八股。
而令朱永兴最为厌恶的并不是八股这种文章的体裁,而是八股的主要的特征,精神方面和内容方面。依照规定。作八股文,不能发挥自己的意见。也不是自己在说话(八股文中没有“我”字),而是儒家圣人系统在说话,看起来四平八稳,面面俱到,实际上却什么都没有触及。
这种文体,跟代数学上的方程式一样。用不着独立思考——事实上是严厉的禁止独立思考,只要能把圣人系统的言语恰当地代入八股的方程式中,便是一篇最好的文章。至于怎么才能恰当地代入,那就是几百年间,中国知识分子所追求的最大奥秘。和最大的学问。
于是,知识分子所从事的主要研究工作,便是从《五经》、《四书》中选出全部可作为考试的题目,请老于此道的八股专家,撰写数百篇八股文,日夜背诵。考试时,把适当的一篇,照抄一遍。就像赌博时押赌注一样,押中时就成为进士,被任命为官员;押不中时,则落第而归,下次考试再来。
所以,封建社会的知识分子通常是不接触除《四书》、《五经》以外其他任何书籍的,如果有人竟然对文学艺术,或科学工程有兴趣,那更骇人听闻,会被他的亲友所不齿。知识分子被八股文硬拖到酱缸之中,没有自己的思想,更没有自己的感情。不知道人类还有别的知识和别的情操,只知道如何作八股文,和如何做官。于是,一种只有中国才有的“官场”社会形成了。
欧洲历史正开快车,十四世纪已进入文艺复兴时代,挣脱了黑暗时代的枷锁,呈现一片耀眼的光明。而中国人却还陷在文化糟粕所淤塞的酱缸中,这让朱永兴难以忍受。
要想使国家、民族精神饱满地一跃而起,便首先要在思想上获得解放和创新,而不是继续封建社会的衰迈,闭上眼睛看不到外面世界的日新月异,看不到近现代文明的兴起,去营造一个所谓的什么什么“盛世”。
“万岁,可否以时务策论为主考较能力和见识,以八股为次考较文笔,这样的话,物议或可平息。”查如龙想了想,谨慎地建议道。
“时务策论同样可考较文笔。”朱永兴断然摇头,停顿了一下,缓和了语气,说道:“不必管那些物议,即便是有考生罢考,朕也不改主意。今时不比往日,民心求治,几个死捧八股的读书人,还翻不了天。”
“万岁英明神武,再造中华,几个迂腐文人自是不足论。”查如龙苦笑了一下,说道:“微臣只是担心万岁的名声受损,毕竟八股是高皇帝所定,又是延续数百年的取士之准,骤然废除……”
“高皇帝驱蒙元,功莫大焉!”朱永兴停顿了一下,话风一转,沉声说道:“高皇帝是英雄,然是完人否?所制便不可更改否?别的先不说,只文字狱和八股取士,朕便深恶之,非改不可。”
文字狱是围堵,八股文是钓钩。这并不是满清的独创,而是继承,并将之发扬光大,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而中国文化逐渐淤塞成为一个酱缸的工具有二:一是文字狱,一是八股文。
文字狱属于诏狱的一种,它的特征是:罪状由当权人物对文字的歪曲解释而起,证据也由当权人物对文字的歪曲解释而成。一个单字或一个句子,一旦被认为诽谤元首或讽刺政府,即构成刑责。文字的意义不在客观的解释,而在当权人物主观解释。文字狱的本身就是当权人物作贼心虚的一种反应,越是心虚,越是神魂不宁。
在明朝,文字狱尤以朱八八始,且最酷烈。比如浙江(杭州)府学教授林元亮,奏章上有“作则垂宪”,处斩;北平(北京)府学教授赵伯彦,奏章上有“仪则天下”,处斩;桂林(广西桂林)府学教授蒋质,奏章上有“建中作则”,处斩;这些句子里的“则”,本是“法则”和“标准”之意。但朱元璋不作如此解释,当时江南方言,“则”与“贼”同音,朱元璋认为显然是讽刺他作过小偷的往事。
还有尉氏(河南尉氏)县学教授许元,在奏章上有“体乾法坤,藻饰太平。”这两句话是千年以前的古文,但朱元璋却解释说:“法坤与‘发髡’同音,发髡是剃光了头,讽刺我当过和尚。藻饰与‘早失’同音,显然要我早失太平。”于是许无处斩。这一批人都是地方学校教师,只不过代地方官员撰写奏章,竟招来杀身之祸。
当然,文字狱不限于奏章。朱元璋崇信佛教,对印度高僧释来复最为礼敬。释来复告辞回国,行前写了一首谢恩诗,诗中有两句:“殊域及自惭,无德颂陶唐。”意思很明显,他生在异国(殊域),自惭不生在中国,觉得自己还没有资格歌颂大皇帝。但朱元璋的解释不同,他说:“殊,明明指我‘歹朱’。无德,明明指我没有品德。”于是释来复从座上客变为阶下囚,处斩。
从这些例子可以看出,皇帝想杀谁,完全可以胡乱解释,随意指罪。上有所好,下必行焉。如果当权者有这个嗜好,那对知识分子便是一场灾难,除了被“诬以谋反”外,又多出一种纯属于文字的罪名。
仓颌造字时,神鬼曾经夜哭。万马齐喑时,则意味着愚昧、欺诈、僵化、落后……
中国历史上仅有两位平民出身的帝王,一是朱元璋,一是刘邦。刘邦能始终保持英雄们所有的豁达大度的气质,不脱平民社会的本色。朱元璋却深以他的平民身份为耻,深以他当过乞丐和和尚为耻。在他充满自卑的情意结中,产生强烈压制别人的暴虐意念,以求自己心理平衡。
不可否认,朱元璋亦是英雄,于中华民族有大功。但象朱永兴所说,他不是完人,甚至是有着严重的人格缺陷,并犯下了极为严重的错误。
“后世子孙永不许恢复宰相制度,如果有人如此请求,即以叛逆论罪,凌迟处死。”朱永兴突然极为严肃地看着查如龙,说出的话让查如龙都一下子惊愣住了,“高皇帝是这样说的吗?朕欲改之,汝看如何?”
……………(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强盗的转变
中国有史以来在政治上占重要位置的宰相制度,自朱元璋杀掉胡惟庸,并撤销中书省编制和宰相职位后消失。皇帝从此便要在没有助手帮忙的情形下,单独处理帝国事务。对此,朱元璋应该是沾沾自喜的,认为是他最高智慧的结晶,可以永远保持明政权于不坠。
一百多年前,英国建立国会,约束君主权力。中国却恰恰相反,君权更加肥壮,绝对**的弊端也日益暴露,终于被内忧外患所击垮,再次被异族统治。
如果把一个国家比做船只,在封建社会,皇帝便是舵手。而无论大船小船,舵手非常重要。舵手如果决心向礁石上猛撞,谁阻止他谁就被杀或被投入监狱,再坚固的巨轮都会沉没。
朱元璋可以每日亲自批阅一百五十件奏章,裁决四百种案件,用勤勉来大权独揽。但他的子孙们,那些生长在深宫之内和女人、宦官之中的大少们,面对着千万种变化莫测的帝国事务,必然手足失措。于是,便有了内阁和大学士,便有了宦官擅权。
在封建社会各种官职中,宰相的变化最为频繁,无定职、无定称、无定员,这是由君主**的根本性质决定的。君主既离不开宰相,需要宰相帮助办理政事,又担心宰相权力过重,会危及自身的权力,这是宰相官职不断变化的主要原因。但不管怎样调整都没脱离这一核心,即皇权不断集中,相权不断被分割。而且,宰相制度无论怎样调整,皇权与相权之间的矛盾都无法得到彻底解决。
短暂的惊愕过后,查如龙想到的是之前曾经有过的。并且会随时间和情况而变化的宰相制度,并没有意识到朱永兴所说的“宰相”已经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宰相。而大学士组成的内阁制度中,大学士也可以看成是没有宰相名义的宰相,内阁也可以看成是没有中书省名义的中书省。
见查如龙不得要领,朱永兴暗自叹息,苦笑了一下。岔开了话题。时间还很充裕,政治体制的改革也不可能是一蹴而就的简单事情。就目前而言,他作为帝国的舵手,是不大可能犯什么方向上的错误的。
而即便是别人当政,在大部分**王朝的开始时期,帝王也通常都能开明一点,对不同意见优容一点,于是生机蓬勃,俨然可开万世之基。到了后来子孙手里。就渐渐不耐烦,就渐渐严苛起来,从开明的**深入到野蛮的**,最后野蛮到了极点,灭亡也就欢天喜地地来结束这被历史唾弃的王朝了!
自己的子孙是个什么样子?朱永兴不敢揣测,更不敢断言。但以他自己的理解和判断,一个没有实权、处于“统而不治”地位的帝王,基本上是能够被长期承认和保持的。比如英国、荷兰、丹麦等等。
只有敢于放手。才能长久拥有。在权力的诱惑下,朱永兴不认为自己的子孙会有这样的魄力。所以。他要力争在自己有生之年完成这件事情。至少是要打下一个坚实的基础,比如象英国的“光荣革命”,制定并颁布类似《权利法案》的东西,限制住帝王的绝对权力。
这样的想法,在目前的世界上,恐怕也难以找到能够理解朱永兴的知音。“光荣革命”还要等十几年。大宪章也因为英国王权的强化而无人提及,要赋予其重新的意义还需时日。
当然,朱永兴其实也有着矛盾的心理,是继续他帝王的绝对权威,以领导国家走向正确的历史潮流。还是继续放权,使很多事情浪费在无休止的争论和商讨之中。最起码,在人们的思想达到某个高度,在政治机制达到他所期望的程度,在基本消除了国家的重大威胁前,他的乾纲独断会使国家在发展上少走很多弯路,会以更快的速度成为世界强国。
“国家的恢复重建恐怕需要十年以上的时间,才能具有重复疆域的实力。时间太长,就必须要行非常手段,比如……”
朱永兴对这个时间是不满意的,无论是要强大国家,还是要继续推行他的远大理想,都非要走捷径不可。而这就必须他这个看世界看得最清楚的作弊者来指引,传统的手段,比如“轻赋薄役,厉行节约”等等已经不可能这么快起作用。
至于重复疆域的说法,朱永兴现在所看的地图是明朝宣德八年(1443年)所制的疆域图。在图上,俄罗斯远东地区,缅甸的约一半,不丹、锡金、克什米尔地区的二分之一,都是明朝的疆域。但现在,奴尔干都司、乌斯藏都司、西番五王驻地和哈密卫等辖地,都早已经失去了实际管理权,脱离了大明。
直观一些来解释,现在中兴后的大明的正式行政区只有两京十四省。两京即京师(河北)、南京(江苏),十四个省是山东、山西、河南、陕西、四川、江西、湖北、湖南、浙江、福建、广东、广西、云南、贵州。至于安南占领区,以及湄公、河仙两省,则并不在原有的大明疆域之内。
侵略扩张和恢复疆域在朱永兴看来是两码事,并不存在什么此消彼长的心理安慰。别人的要抢,自己的也要收回不是。在满清集团还未被完全消灭,在战争创伤还未完全愈合时,朱永兴要继续多面出击,就要用到他本意要不断削弱的帝王的**和权威了。
光靠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当然也能达到目的,但时间却令朱永兴无法忍受。侵略扩张固然不太好听,可实用又快捷啊!至于什么仁义道德,那是人和人之间讲的,国与国之间只有利益。
招募北兵,抽调南兵,广州军区的成立,意味着向北向南两个战略方向的逐渐形成。但在南面如何打一场投入少、收益既多又快的掠夺式的战争,显然还需要诠释一下新型战争的定义和内容。
“首先要目的明确,灭国夺地尚在其次,最主要的是掠取重建国家所需的资源和钱财,且不使军队陷入过深,成本要尽量小……”朱永兴已经露出了赤*裸裸的强盗嘴脸,听得众将有些发愣发呆。
……………
泱泱大国素来以宽厚和仁义来感召四方,现在却要行那赤*裸裸的强盗之举;而素来以强盗面目示人的满清集团,现在却是被打断了脊梁,缩于关外,急于得到喘息之机。但形势的变化却使他们的算盘步步落空,也就只能步步后退,不知要退到何处方能立稳脚跟。
排枪的巨响声再次响起,在通往海岛冰面的狭小区域内,在这个不大的梯形范围内,枪弹又一次密集的向中心喷射而出。浓密的硝烟瞬间就覆盖满了战区,象是把其中的人一起吞噬下去一般。
在这弥漫的硝烟之下,大队人马浑身浴血地在冰面上翻滚,受惊的战马发了狂一样地胡乱跳跃,嘶鸣咆哮。在硝烟和巨响的刺激下,以往温顺的马匹都变得凶暴难驯。有些浑身浴血的马匹一次次跃起到几尺高的空中,还有的疯狂地打着响鼻满地乱滚。
觉华岛卡在辽西走廊中部,成了撤出关外的满清集团的喉哽中刺,必欲扫平方能保证安全。否则山海关与锦州有被切断联系的危险,山海关的军队亦因有被截断退路的忧虑而无法长期坚守。
早在满清集团撤出京师之时,他们便看到了这一点,急令山海关和锦州的驻军出动,务必收复觉华岛,以便能将明军挡在山海关,这是最理想的状态。
但觉华岛上的明军驻扎已久,已修筑了不少工事,又趁着寒冷浇水结冰进行加固,清军想要突破,谈何容易。山海关和锦州的清军分别调来的三千和两千人马,但在明军的火炮火枪坚守下,并不能达到清廷期望的目的。
而等到大部分满人出关之后,又能增兵觉华岛时,东北军区也得到了通报,开始用海船运兵增援,以策应北方大军的军事行动。
小小的觉华岛在短时间内竟有了万余明军防御,上百艘舰船亦在海上环岛游弋,使清军只能由岸上履冰进攻。而明军不仅凿冰为壕,且有岸上工事和囤粮城用以防御,顽强的防守令清军死伤惨重。
事实上,环境的恶劣使清军进攻觉华岛的困难更大。因为清军不可能驻扎在冰上,所以要进攻觉华岛,只能日出时出发,在寒风中跋涉将近二十里的冰面,,到达战场后再休息半个小时,才能进攻。如果再算上前后的准备、集合时间。清军开始进攻,到保证天黑前回营,他们只有两个多小时的进攻时间了。
火炮运来了,并不能压制住明军,明军的火炮更多;冲击得也够猛,但迎面喷来的死亡弹雨更密更凶。
冰面上,满布着人、马的死尸,盾车、武器的碎片,连续的进攻失败使清军的信心越来越低落。可这颗钉子不能拔除,他们就只能退出山海关,退过辽西走廊,直退到锦州来布置防线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退守宁锦
觉华岛早在唐代便已被开发,港口着名,其北边海港,称为靺鞨口,已为岛上要港,出入海岛咽喉。到明朝时,军用粮料储之海岛,觉华岛遂成为明军的一个囤积粮料的基地。
等到广宁失陷后,明军的御守重点在宁远城,粮储则重在觉华岛。“觉华岛明囤粮城,城呈矩形,南北长约五百米,东西宽约两百五十米,墙高约十米、底宽约六米。北墙设一门,通城外港口,是为粮料、器械运输之通道;南墙设二门,与‘龙脖’相通,便于岛上往来;东、西墙无门,利于防守。城中有粮囤、料堆及守城官兵营房,还有一条纵贯南北的排水沟。”
那时候的觉华岛既是囤粮重地,又有水师,可配合陆师进图恢复辽东失地,又能策应宁远之城守——正如文献记载:“以筑八里者筑宁远之要害,更以守八里之四万当宁远之冲,与觉华岛相犄角。而寇窥城,则岛上之兵,旁出三岔,烧其浮桥,而绕其后,以横击之。”
由此,当时的觉华岛成为明军与后金军的必据必争之地。天启六年(1626年),努尔哈赤攻击宁远城不下之后,随即进攻觉华岛。时值隆冬,海面冰封,从岸边履冰,可直达岛上。
守军为加强防御,沿岛凿开一道长达十五里的冰濠,以阻挡后金骑兵的突入。然而,天气严寒,岛上明军,“凿冰寒苦,既无盔甲、兵械,又系水手,不能耐战。彼时,大雪纷飞。冰濠重新冻合”。后金骑兵履冰驰进,从靺鞨口登岸,攻入囤粮城北门,猛烈厮杀后冲进城中,摧毁了这个明朝关外的后勤基地。
现在,类似的严寒的自然环境似乎预示着历史要重演。但此明军非彼明军,全火器的威力也不是清军所能抵挡的。尽管清军曾登上了靺鞨口,曾攻到了囤粮城北门,但在明军的猛烈反击下,依然被击退。在冷凄的月光下,只能黯然履过冰面,返回陆地营寨舔拭伤口。
鳌拜出身将门,精通骑射,从其青年时代起就效力军中。跟随着皇太极历经百余战,功绩极大。如果说之前只看着奏报,只听着败军之将的描述,他还有着怀疑,怀疑是将领们少不更事,不懂军事。可他亲自指挥的攻打觉华岛失败,却让他终于清楚了以往的失败并不是偶然。
按理说,经历了松棉大战的鳌拜。对于明军火器的威力应该是比较了解的,但现在明军火力的猛烈程度却更出乎他的意料。颠覆了他的固有印象。
那一轮一轮无休无止的火枪攒射,枪弹破盔裂甲;那一颗颗落地爆炸的炮弹,弹片激飞,带来死亡;还有明军挺着刺刀呐喊着反冲锋,用白刃战将攻上城墙的清兵击退。固然在攻城战中明军的数量由于是内线运兵,可以占据很大的优势。但那股气势和英勇,却不是鳌拜可以忽视不见的。
“阿玛,不能再打下去了。”儿子达福巡营回来,对着沉坐不语的鳌拜苦劝道:“就算苦战能夺得觉华,可没有水师。依然难以长久守住。消耗了太多的力量,那辽东半岛上的明军又该如何处置……”
鳌拜突然抬手止住了儿子,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不想明军已强劲如斯,我军锐气已失,确是不宜再战。然要退守宁锦,为父这辅政之位怕是亦不稳固矣。”
达福想了想,四下张望一下,凑近父亲,低声说道:“阿玛过虑了。康熙尚幼,索尼又重病难医,苏克萨哈多半是回不来了,遏必隆无足轻重,首辅之位谁能动摇?加之阿玛亲信遍布,谁敢相抗?”
鳌拜苦笑了一下,有些话他是不便对儿子说得太透的。权臣或许能喧赫一时,但臣就是臣,上面的那位皇帝总会长大,而权臣的下场有好的吗?当然,走到现在这地步,他是不可能激流勇退,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向前。而且,为了稳固地位,他甚至要变本加厉,最先清理康熙身边对自己有所敌视的家伙。
“派人往山海关送信儿,让大队人马慢慢后撤,组织宁锦防线。”鳌拜停顿了半晌,下定了决心,“另外,你带些兵将前往盛京,接管城防。明白吗?”
达福用力点了点头,退出关外后,盛京就如同之前的北京,控制了盛京防卫,则控制了朝廷。
“康熙身边的倭赫等人——”鳌拜眯起了眼睛,沉吟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倭赫是费扬古之子,担任康熙身边的侍卫,对鳌拜并不怎么尊敬。鳌拜早想除之,以免这些近身侍卫在康熙面前诋毁自己。但他需要一个罪名,且要斩草除根,倭赫要杀,其父、兄也不能留着。
对于康熙,鳌拜在底下一点也不尊重,连达福也受影响,直呼其名,更没有什么恭敬的表示。
…………
冰面上不能宿营,流出的血很快又冻实,将倒卧的尸体牢牢粘在冰面上,呈现着各种死亡时的姿态。在冷冷的月光下,整个战场象蒙了裹尸布一般凄惨。
胡国柱走过一堆堆的篝火,不时抬头远眺着城下。夜晚偷袭在理论上是不可行的,但也不排除清军会孤注一掷。现在囤粮城中的明军数量已经达到了一万五千余名,作为防守的一方,又有火枪火炮的优势,至少可以抵挡两倍以上清军的攻击。
而增兵觉华岛不可避免地影响到了东北军区在辽东半岛的行动。同时,也是出于物资、人员补充,以及严寒环境的适应,总参谋部已经给东北军区下达了命令,让东北军区在辽东半岛实施收缩,必要时甚至可以退到金州。
目的很明确,在寒冷的冬季,明军作战的困难要大于清军。而且,满清集团撤出关后,兵力会大大增加,势必对东北军区造成更大的压力。只要明军能保住大连、旅顺这个根本之地,等待天气转暖后的反攻,那北方的明军便能大举来援,重新占据压倒性的优势。
……………(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产马之地——河套
马肉、鲸肉在锅中和着干菜在翻滚,加了辛辣的作料,香味中还带着丝刺激。一碗肉汤下肚,浑身都舒松起来,更象有一团火在腹中燃烧,暖暖的感觉。
就算是严寒的气候对于明军影响较大,但明军的后勤却做得比满清更好。御寒的衣裤鞋帽、被服帐篷,以及吃喝所用,都让将士们感到满意。无疑,这也是明军士气高涨,保持战力的关键因素。
就这一点,包括胡国柱在内的前线将领都是钦佩万分的。尽管不是全部清楚朝廷所付出的艰辛努力,但他们也理解总参谋部下令冬季休整的难处。仗打到这处程度,物资供应支撑到现在,着实不易啊!
而这也正是朱永兴急于向南调兵的主要原因,后勤压力使他不得不暂缓继续打击满清的计划。其实,多数人也看得清楚,被打回原形的满清几乎没有了翻盘的可能。甚至不用大打出手,只靠封锁和围困,在辽西、辽东、辽南三个方向上进行持续不断的扰袭,就足以拖垮满清,耗尽其最后一点力气。
当然,对于武将来说,这不是最好的选择。毕竟,只有打仗,只有胜利,才能加官晋爵,才能名耀青史。不管是开国功臣,还是中兴名将,反正跟着朱永兴,总有一个名头是跑不了的。
哈着手,胡国柱在一个军官让出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在火上拢着手,笑着对高得捷说道:“老高,这仗打完,估计那高头大马也差不多到了。”
高得捷哈哈一笑,又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说道:“那是种马。没有几年工夫,怕是骑不上。”
“说是御马也不过吧?”胡国柱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下,说道:“也别急,兴许万岁能加恩赏赐呢!”
“加恩赏赐倒是好。”高得捷想了想,又摇头道:“可也只能平常骑着威风威风。谁舍得上阵冲杀啊?”
“这倒也是。”胡国柱恍然点头,莞尔一笑,说道:“有总比没有强啊,省着光看着流口水。”
“嗯,光听说是高头大马了,不知是个什么样子。”高得捷递给胡国柱一碗热汤,停顿了一下,说道:“不管是大马小马,骑兵是肯定要扩大的。鞑虏。东虏,没有十万铁骑怕是制不住他们。”
“文景之治数十年,国家从连四匹同一颜色的马都找不齐,到拥有数十万匹,才有了卫青、霍去病的史载功绩。”胡国柱边思索边说道:“现在的形势比西汉时强很多,但要有十万铁骑,怕也要等上数年方可。”
世人皆知汉武帝反击匈奴大获全胜,亦有“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的豪言壮语。却不知其的底气是祖上两代皇帝的苦忍积累,卧薪尝胆。没有物资。没有战马,拿什么深入大漠,拿什么封狼居胥。
拿西汉与现在的明朝相比,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无论是人口、疆域、生产力,还是领导人的水平,明朝要恢复强国风范的时间都要大大缩减。但胡国柱所说的也有道理。骑兵的素质,战马的来源,这不象步兵,发支枪,练上几个月就行。
“若是能得一产马之地。或许可缩短时间。”高得捷停顿了一下,猜测着说道:“西北,嗯,晋王所率兵团亦是实力强大,没准能取河套,从此解决中原缺马之患。”
一直以来中原王朝的最重要马产地就是在河套平原和河西走廊,其中河西走廊因地广人稀且多由外族统治,又以富饶的河套地区为重。河套地区一般指贺兰山以东、吕梁山以西、阴山以南、长城以北之地。包括银川平原(宁夏平原)和鄂尔多斯高原、黄土高原的部分地区,以现在的地理划分来说分属宁夏、内蒙古、陕西。
虽中国之大,却只有河套平原地区是中原王朝能控制的理想马产地,河套地处西北,水草丰美、气候冷凉能牧好马,却又由于黄河灌溉,水源充足、土地肥沃能植农桑,适合农耕为业的汉民族在这里生存繁衍,能靠本地的产出维持大规模驻军。而河西走廊和蒙古高原虽然也能产马,但气候严酷,水少沙大,汉民族难以生存,大军也没法长期驻扎。
而在历史上看,中原王朝得到了河套地区,中原王朝的骑兵就会强大,就能横扫大漠,而一旦失去了河套地区,中原王朝其他地区的马场无法承受大量的骑兵需要,骑兵的数量就会显著减少变弱。
在明初,大明王朝也是占领了河套地区的。而明初的大明铁骑也确实很强悍。徐达北征蒙古将蒙古打成了鞑靼、瓦拉和朵颜三部,明成祖北伐鞑靼打到斡难河边。但到了后来鞑靼达延汗逐渐强大,明朝因为内部**而逐渐积弱,在成化到隆庆朝前后将这块土地给抢去了,而明朝的骑兵也因为失去了这块重要产马地而一蹶不振,自隆庆以降少有强大的骑兵部队。
胡国柱对此也深以为然。即便是不能收复河套地区,将此作为买马的重要商路,也是相当有利的。河套西接青海甘肃,北连蒙古,中原王朝历来在此设立马市与西北少数民族交易马匹。唐朝中期以前是以丝绸易马,唐朝中叶以后是以茶叶易马,川陕茶马道是非常有名的。虽然现在通过四川也能和青藏地区少数民族交易马匹,但马匹货物转运不易,比不上河套贸易方便多矣。
其实还有一点,除了出马,河套平原也号称“人材健壮,强勇者多”。以古代的训练水平和后勤供应水平大都无法承受从零开始训练骑兵,都是直接招募西北和北方地区习惯骑马的边民稍加训练直接成军的。而河套平原历来是出精兵悍将的地方,如陇西李广、五原吕布,雁门张辽、府州折家将、种家将等,都是河套附近这块出来的牛人。
但显然,在东北、西北两面用兵,确实是考验朝廷的组织筹措能力,考验领导人治理国家、顺畅财政的能力。
…………(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报应
风卷着雪花,狂暴地扫荡着山野,摇撼着树干,并在光秃秃的树梢上,怪声地怒吼着、咆哮着,仿佛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它的驯顺的奴隶,它可以任意的蹂躏他们,毁灭他们。
风雪中,一行人在艰难地跋涉着,搀扶着,拖抱着,象是随时都会被吞没。这正是范永斗的一家,跟着满人仓惶北逃,这也是万般无奈之举,满人不带他们,新朝也要惩治他们,只能是死皮赖脸地一条道走到黑了。在苏克萨哈等先行人马之后,范家还有点积蓄,初时还能勉强度日。过了两天,路越来越难走,气候越来越寒冷,从抚宁退下来的清军又赶上来,老实不客气地对这些落在后面的汉人走狗们大肆劫掠一番后,扬长而去。
什么貂裘、皮衣,什么车辆骡马,什么金银细软,连稍有姿色的范家女眷也哭叫着被绑架而走。这一下子,老汉奸算是家破人亡,两手空空了。
众人在齐膝深的雪地里只走了两三里路,已经是胸口气闷,眼跳心慌,再也动弹不得。极目看去,四周仍是踪影不见。一株株树木挂着冰雕也似的树枝,零星散乱的铺排在四周。天地间苍茫一色,只有若即若离的野兽嘶吼声相随左右。
好不容易看见一个雪窝子,范永斗已经支持不住,哆嗦着缩成一团。这个老家伙素重保养之道,这些天来冰饿难过,身子骨早就快扛不住了。破衣烂衫裹了又裹,依然挡不住刺骨的寒冷。
范三拔知道不能久留,但瞧众人的状态,特别是老爹,那是无论如何不能再走了。
“我去找些柴禾。生火暖和暖和再走吧!”范三拔无奈地叹了口气,在雪地里艰难而行,留下其他人在洼地内。
“唉,老夫是走不到关外了。”范永斗看着儿子的背影,长叹一声,黯然说道:“等暖和过来。你们各谋生路吧!是去关外,还是回转大明,随便了。我是首恶,罪孽深重,一死算是一了百了。新朝要惩治,可也不是要诛灭九族吧?”
范老二木然地坐着,破布条吊着条胳膊,脑袋也包裹着。那都是满人主子打的,谁让他舍不得那个小妾。还想着争辩讲理呢!
啊,一声惊叫打破了沉寂,众人不明所以,吓得纷纷起身,除了实在动弹不得的范永斗。
范老二听出了惊叫的字眼,竟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瘸拐着奔了过去。距离不是很远,他便看见了范三拔的身影。
赶到近前。范老二看见弟弟捡的一些树枝枯草扔到了雪地里,而雪中——露出的是一张脸和一只伸向半空的手。那正是他的小妾艳红。
惨嚎了一声,范老二爬到雪上,用一只手拼命地刨着雪,尸体越来越清晰地暴露出来。一丝不挂,身下是血色的冰,两只眼睛愣愣地望着范老二。仿佛在向他控诉着曾经发生的暴行。
哭嚎声从范老二嘴中发出,鼻涕、眼泪滚滚而下,抚摸着自己最爱的女人,他可曾醒悟,明白这一切的因果。
…………
火着了起来。众人围拢着,没有人说话,只听见风声和野兽的嚎叫。范老二也安静着,他目光有些呆滞,盯着火一瞬也不瞬,然后又看着脚下和旁边的雪,也是一瞬不瞬。红的,白的,在他的脑海里翻腾搅拌。
“你们都往回走吧!”范永斗的声音愈发微弱和颓废,“没办法活着走出边墙,走到辽东的。往回走,兴许能遇到追赶的明军。只要不死,就有机会起出埋藏的银子,就有机会东山再起……”
噗,一捧雪扬在范永斗的脸上,打断了他的话。众人转头惊看,却是范老二傻笑着又拿起了雪。
“银子,爹,给你银子。”范老二眼中闪着疯狂的光,又抓起雪扬了过去,“看哪,都是银子,遍地都是银子,都是咱范家的。快捡哪,快捡哪……”
“二哥,你疯了。”范三拔急忙冲过来挡在父亲前面,伸手阻止。
“疯了,你才疯了。”范老二的力气出乎意料的大,一肩膀竟将范三拔撞了出去,笑得更加大声,“银子你不捡,你不是疯了?快呀,快呀,再不捡就脏了,就沾上血了,就会害死人了……”
“老二,你给我——”范永斗气得眼睛直翻,喘息着斥骂,想让儿子清醒过来。
“银子,银子——能花,能吃,能穿,能保命。快拿呀,快吃呀!”
范老二继续疯魔着,又踢又扬,弥漫的雪尘让周围人都有些呼吸不畅。然后是火星四溅,范老二又折腾起火堆来,将烧着的柴草踢得到处乱飞。众人惊叫着躲避,范三拔和四弟忙上前阻止,三个人跌爬着滚成一团。
等到发了疯的范老二被制住,众人才发现,范永斗死了。很意外,其实也不算意外。范永斗是活不了太久的,这谁都看得出来。但他却死在了自己儿子的手里,确切地讲,是三个人在翻滚打斗过程中,范老二一屁股坐断了老家伙的肋骨,结束了他可耻的狗命。
白雪,银子;火光,鲜血。范老二疯了,但他却意识到了现在悲惨境地的根缘所在。对金钱的贪婪,没有原则的攫取,财富再多,最终也会变成罪恶的报应,只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
那么,有谁能真正意识到钱财作用的有限,有谁能明白在困境之中金银财宝比不上一个馒头或一杯水。或许只有事到临头之时,人才会清醒过来。金银财宝,不能当食物果腹,不能当衣服穿着御寒,不能当水喝着解渴,只有能换到东西时,才具有实际上的价值。
由小及大,退出关外的满清集团同样也将会面临这样的困境。他们确实劫掠搜刮了很多财物,但要与谁交换粮食、物资呢?蒙古诸部,开玩笑,他们要是物资充裕,也不会急着与中原王朝贸易了;周边诸国,嗯,朝鲜是不用指望了,北极熊呢,没有西伯利亚铁路之前,他们对远东是鞭长莫及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军属优待,女科
北京,旧日的人烟稠密之地,因圈地而致大量流民涌入,又因战乱而人丁稀少。现在,似乎又恢复了不少生气。其实不仅仅是北京,主要交通干线上的大中城市都差不多是这样,大量缺衣少食的流民从乡野流动而来,接受政府的救济。
天寒地冻,所有的生产、劳作几乎都无法进行,也就是说,在这个冬季,成千上万的北地流民,要靠政府来养活,才能不致变成饿殍。
对于朝廷来说,也只能尽力而为,尽量保全自己子民的生命。这无疑是最考验政府能力,并最能得到民心支持的机会。
“呼——”长长地吐出一口白色的雾气,老孙头带着儿子走进了“家”里。说是“家”,其实是政府临时安置的住所,曾经是清廷高官的府宅,现在每间房子里都安置了一家人。
“回来了,当家的。”孙大娘迎出屋子,后面还有两个儿媳妇和小孙子。
因为老孙头的二儿子参了军,作为军属的优待,他家分了两间房住,比那男男女女一家子挤在一个屋中是方便多了。
“嗯!”老孙头摆出家主的气派,轻轻点了点头,迈步进了屋,大儿子将背上的口袋放在桌上,冲着自己的媳妇咧嘴傻笑。
“明天还走,我和老大再送趟粮。”老孙头接过饭碗,喝着热水,指了指口袋说道:“这次走遵化,还能多得一成哩。”
全民动员,不是一句空话。而政府救济也不是无条件的,老弱病残是没有办法,身体强壮的便要给他们找活儿干。比如在北京,你可以上河码头扛包。你可以给前线运粮,你可以去西山挖煤,你可以打扫街道、清倒垃圾,你可以从官家赊棉花纺线,你可以为官家裁做衣裤,你可以赊材料卷子弹纸筒……
一句话。男男女女都能找到适合自己的活计。而且,干了不白干,即便是流民,因为付出的多少,生活水平和待遇也逐渐有了差距。象老孙头一家,二儿子当了兵,老大和他推车给蓟门或遵化运送军粮,老三去西山运煤,老婆子和儿媳妇在家纺线卷纸筒。军属的优待,再加上劳作的报酬,生活水平眼瞅着比别人是高出了一大截。
“眼瞅着就过年了,大冷的天儿,多歇几日吧!”老婆子算了下日子,劝道:“按人头给的定量杂粮,再加上这些赚的,咱们饿不着的。”
“过年哪——”老孙头嘟囔了一句。有些走神儿,之前是苦苦熬活。竟忘了这茬了。
“娘,我回来了。”瓮声瓮气的喊声,孙家老三推着小车走进了当院,把挣来的煤和捡到的几块破木板堆到院角,又喊了句“我去给官家还车了。”便又走了出去。
“这傻小子。”老孙头对这个憨儿子有些哭笑不得,直翻眼睛。
“爹。那咱们就歇几天?”大儿子是个老实头,身体也不算特别强壮,坐在凳子上也委婉地劝着父亲。
“听说过年官家还要发肉发米呢!”老婆子继续劝道:“当家的,就这几天的事儿,得你去签字画押不是。”
“嗯。这倒也是。”老孙头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重要性,捋着胡子微微点头。
咣,院门一响,孙家老三又蹦了进来,喊着:“娘,官家来发东西了,有肉有米,还有……”
他的话音还未落,已经远远地听见铜锣“咣咣”的响声,由远而近,按照已经登记好的人口信息,一名小吏带着人赶着一辆骡车很快便来到了院前。
“皇上有旨,年节朝廷发放福利,以示与民同乐之意。每家两斤肉,一条鱼,五斤米,二两盐;军属优待,先行发放,福利加倍。孙德,家主孙德——”
“来了,来了。”老孙头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近前,作揖打拱,笑容满面,“官爷,小老儿就是孙德。”
“鲸肉十斤,米十斤,鱼两条,盐半斤,棉被两床,铁锅一个,碗筷若干。”小吏声音洪亮,满院住的人都能听见,更让老孙头脸上有光,笑得更加灿烂。
“谢谢官爷,谢谢官爷。”老孙头按完手印,目送着官差走远,方才回身,胸脯也挺起来了。
“能自己开火做饭了,有肉有米有锅,还有碗——”孙家老三傻笑着伸手去拎,冷不防老爹一声喝斥。
“混小子,那上好的碗能那么拿吗?打碎了,我踢死你。”老孙头骂完后,亲自上前,将稻草捆着的一撂碗小心翼翼地捧着回屋。
一双双羡慕目光随着孙家父子在移动,真实的触动在心中产生。如果说之前的军属优待只是多了一间房,那现在就是实实在在的差别,以后呢,听说分地赋税也有优待,简直是——
差别对待,便会显示出榜样的力量。如果说之前参军当兵只是为了混口饭吃,那经此宣传,那便是全家受益,全家光荣。年节之后,北方各地都出现了踊跃当兵的热潮,很快就补充上了各部队抽调南兵的缺额。
……………
中南海和北海的建筑群最终定型始于明代,明成祖定都北京后,明朝宫城在元朝宫殿的位置基础上向南移动,因此皇城城墙也随之南移,为丰富皇城园林景观,开挖了南海,挖出的土方和开凿筒子河的土方堆成万岁山(即景山)。北海、中海、南海统称“太液池”,属于皇城西苑。
“圣上依然决定不住紫禁城。”郭之奇有些无奈地抚着额头,“虽说是紫禁城太大,需要宫人、侍卫太多,很是糜费,但终归是皇家威严,岂可开放于平头小民?”
马宝咧嘴苦笑,虽说中南海也是殿阁甚多,但到底属于皇城园林,如果是暂时居住倒也罢了,可皇上的意思却令人难以接受。收门票,任由民众参观,紫禁城这样一个皇家圣地,竟成了公共场所?
“怕是朝廷钱粮吃紧,圣上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吧?”马宝在文人面前可不敢胡说,这郭之奇的资格也够老,便猜测着为朱永兴找借口。
“钱粮吃紧是肯定的。”郭之奇皱着眉头,停顿了一下,说道:“那就暂时这般布置,紫禁城由那些老宫人洒扫管理着,西苑呢,就多派人着意收拾。等财政情况有所缓和,再向圣上进言迁宫。”
马宝点头称是,心中却不以为然。朱永兴决定的事情,很少有改变。而且他还有一种想法,觉得圣上不住紫禁城肯定有隐情,比如风水之类的。对于朱永兴的神道,他是深信不疑的。反正,不管是什么原因,他是不会进言的。
军政分开,其实马宝和郭之奇并没有什么统属关系,马宝爵位高,郭之奇则资格老、负盛名,且身居内阁。在军事上,马宝是北京军区的总指挥,手下有数个军,几十万人马;在治政上,郭之奇目前却是北京,乃至北方地区的最高长官。
但马宝是个聪明人,早就知道军人跋扈的时期已经过去,皇上文武并重是不假,可也频施手段,一直避免高级将领们形成自己的小山头。而且,就目前来说,他取得的功绩使他已经达到了官爵的巅峰。已经位列一字王,升无可升,他是越来越谨慎小心。入阁拜相,以一个武人的身份,既自解兵权以释君疑,又有了尊荣的身份,夫复何求?
尽管与满清的仗还要打下去,但根据总参谋部的布置,以后肯定将以东北军区为主攻,北京军区只是在辽西进行配合,并且戒备蒙古诸部。所以,只要不让畿辅之地遭到象明末时的掳掠破坏,北京军区的任务便完成了。
基于这样的心理,马宝便只关心军事上的布署,以迎接圣上还都。民政上的事情,基本上是带着耳朵来听,都由郭之奇作主。圣上既然说了文武相济,协力稳定北方,马宝便作作样子。
“这个——”郭之奇翻看着朝廷邸报,突然又皱起了眉头,这是朝廷春闱考试的附加通告,竟然开了“女科”,具体科目有三个:识文书写,术数计算,善习武艺。
邸报出了,那便是朝廷已经通过,郭之奇有些惊愕,为什么朝中官员不加阻止。
马宝伸手拿过来阅看一番,想了想,猜测着说道:“是不是圣上要充实后宫了?郭大人看这里,有年龄要求的。要说相貌嘛,圣上是不是怕有物议,所以含糊不提。”
“若是这样,便说得过去了。”郭之奇有些恍然,松了一口气,说道:“是该招些汉家女在后宫了,你看现在,嫔妃、侍女并不多都是异族,成何体统?虽说皇上春秋鼎盛,但早立正宫,早得佳儿,早固国本,也好让臣民放心哪!皇上最宠德贵妃,于潜龙时便搞出什么汉家身世。以前倒还罢了,现在可万万不能当真。”
“万岁英明。”马宝笑着说道:“中兴大明何等艰辛,岂能自招祸乱。”
郭之奇咧嘴笑了笑,却还是有些不放心,这个皇上英明是英明,可也执拗刚强,这事情呀,还真得重视起来,多联结些大臣,先通气息才好。
……………(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女人能顶半边天
一般人认为,在中国古代社会中,女性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群体,她们的劳作只限于家庭之内。其实,古代女性除了从事家庭劳动外,也有步入社会谋求职业的。在中国封建社会,女性涉足的职业主要有四大类:即农业类,如农妇、蚕妇、织妇、采茶女等;商业类,如盐妇、茶娘、酒肆老板娘等;服务类如奶妈、女佣、女仆、妓女、洗衣妇等;自由职业类如媒婆、药婆、女艺人等。
尽管如此,女性所创造的生产力,所发挥出的才智,依然是非常有限的。这个时期与毛太祖提出“妇女能顶半边天”时比较类似,太多太多的中华男儿在国战中牺牲,而国家建设又要加快速度,充分发挥女人们的社会责任和自身的能耐,全民共同努力,似乎是一个理所应当的选择。
但时代不同,朱永兴还喊不出那样激进的口号,也需要些手段才能使臣子们同意他的章程。女科在臣子们看来是朱永兴要充实后宫的的意思,而朱永兴也希望他们这样认为,什么大脚,什么年龄,不过是个幌子,但实际上却是在提高妇女的地位,扩展妇女从事职业的范围。
从禁止裹足开始,到招募女侍卫,鼓励女子从事劳作,再到开设女科,这些工作是一步一步,逐渐推进的。使妇女们更广泛地参与社会经济活动,并为她们打开一扇政治活动的窗户,无疑将使全民的社会生产力更有提高。而且,从兴利除弊的角度出发,也确实有很多工作,更需要妇女来作。
比如女警察,女狱卒,朱永兴对于封建社会牢狱系统对于女人的摧残可是深恶痛绝的;再比如女教师,女护士,对于日后成立女校,在军队中建立或扩在医疗系统,也是相当重要。
…………
珍娘有些心不在焉地整理着囝囝的衣服,装填着碎羽绒毛的棉衣总是不会特别干净,但这个冬天却是能够支撑过去的。现在这样,能活下来,就已经是很幸运的事情了。可珍娘的走神却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在思索着刚刚张贴的告示,有关女科的事情。
在工厂里,珍娘识字会算账,已经不用再辛苦劳作,算是个“白领”级别。特别是这个工厂是用皇家基金建立的,不同于那些个人商家所办,待遇和名声都令人满意。
但珍娘还是对女科有些动心,因为按照告示上的条件,她是合乎标准的。虽然她有些不相信,可那上面确实没有未婚、无孩的限制。
“娘亲,你说过要带囝囝出去玩儿的。”小孩子并不知道母亲在想些什么,吃饱穿暖,结束了飘泊颠沛之后,她也正在回复着孩子的好动和活力。
“后天娘就放假了,带着囝囝玩儿,咱娘俩一起过年。”珍娘宠溺地捧着女儿的小脸蛋,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贪得无厌,有些得陇望蜀了。现在的日子已经不错了,何必要冒着风险去考什么女科呢?
在这变革大潮中,有人看见了机会,有人却唯恐选择错误,但不管怎样,珍娘已经在这变革大潮中被改变,只不过程度与旁人不同而已。(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只是一小步
战争是一场恶魔与恶魔的格斗史,对于那些没有亲临战争的人来说,可能是一场激烈刺激惊险的向往;而对于经历了战争的人来说,却是残酷的、没有理性的噩梦。
对于深陷战争环境中的人们,特别是反侵略、反奴役的战争,则相关到人们的切身利益,特别是直接面对的人们。抗争,不抗争便会失去美丽的家园,使自己和亲人陷于残酷的统治之中。
而抗争也表现在不同的形式上,有的人在浴血厮杀,有的人在劳动支前,有的人在顽强活着。没错,顽强活着也是一种抗争,是在展露不屈的意志。而从这一点来看,珍娘带着囡囡活下来,未尝不是一种抗争,千千万万历经苦难、带着身心的伤痛活下来的人们也是如此。
从本质上来讲,战争是为了某些利益,国家的、个人的,用人的生命进行的一场利益战。也许是某个集团贪婪的私利,也许是为了一个国家的荣誉,也许为了展现一个国家的强大,也许在向世界表达着什么,也许只是为了让国内的人民重新进行一场人心归向战。于是人类与人类之间进行了大屠杀,杀死的是人类,倒下的是人类,胜利的只有利益,不是人民,绝对不是。
但现在的情形却不同于历朝历代,人民,正在享受着胜利带来的各种利益,也正在从胜利中舒缓身心,重拾起生活的信心。
不可否认,尽管整个抗清、反攻的过程沉痛压抑得令人艰于呼吸,但却使中华民族的脊梁在烈火中煎熬锻就。同时,这也是清洗自身肌体毒素、腐朽的过程。
变化,变化,国战时打着“一切为了胜利”的旗号。恢复重建时又提倡同心同德、人人努力。从男人到女人,从朝廷到民家,从官员到百姓,没有谁能不受影响,没有谁能不被卷入早已由朱永兴掀起的变革浪潮之中。
而在每次社会变革中,都预示着很多意外机会的来临。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的,也是给有胆量的人的。谁敢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谁能有更大的野心,谁便会因此而得到更大的利益。从集团,到个人,莫不如此。
朱永兴也通过行动向更多的人表明了一个态度:跟着我走的有好处,拥护政府的会得利,观望犹豫是你们自己的损失。
现成的榜样便是商团,民爵授的最多。朝廷的差事揽的最多,商船的规模越来越大,行商的范围越来越广,由海到陆,连光复区商铺的拍卖,他们也拔了头筹。
同样,商团在国战中出力也最大,购买债券。捐输钱粮,运输物资……可以说。他们得到朝廷的青睐和照顾,也是他们自己努力的结果。不可否认,商人,在某些方面的嗅觉是相当灵敏,更善于抓住机会,也比平常人更有冒险精神。
朱永兴没有什么抑商的想法。只要你遵纪守法,赚多赚少是本事儿;只要你依法纳税,国家也能从中获益。当然,如果只是商贸,朱永兴觉得还没有发挥出商团最大的力量。而他。正在赋予商团更多的任务,更大的责任,更多为国出力、更多赚钱的机会。
侵略、扩张必然是要以军事手段为主,但经济上的殖民和控制也必不可少,甚至是开路先锋。纵观各国的殖民史,便可以看出,先是以商贸为借口逐步渗透,然后才是窥准时机的军事介入。在目前明军尚不能抽出过多兵力的时候,朱永兴要不放松对外的扩张,利用商贸和垦殖进行变相的掠夺和控制,便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作为商团最资深的老前辈,郑砚北已经是垂垂老矣,但却是商团里最受朱永兴尊重的。从出缅入滇,郑家便以马帮的基础倾力相助,无论是联络四方,还是日后向海贸扩展,从来没有犹豫过。这样的铁杆保皇派的行为,恐怕连那些追随晚的重臣都不曾有过。
新年欢庆,先是君臣同乐的大宴,然后便是朱永兴格外施恩,招揽商人、士绅、外国使节的小宴。不是图的山珍海味,而是亲见皇上的荣耀,就这,日后对儿孙也绝对是个足够显摆的事情。若是幸运,再得个皇家赏赐什么的,那就有了传家宝,一代一代得供着。
“就目前的商贸而言,利润丰厚是肯定的,但也有着很大的风险。”朱永兴接受完拜贺和祝酒,便直接抛出了自己的主题,几个小布袋由侍女端在盘中,给参加宴会的商人们轮流验看,他则做着解释,“垦殖虽慢,却是长远且安稳的获利之道。”
“万岁,请问这是什么种子?想必十分珍贵吧?”郑砚北人老成精,知道何时接话,不能让皇上唱独角戏。
“确实很珍贵,是重金由西夷手中购得。”朱永兴对郑砚北微微颌首,对他知情知趣表示赞赏,“一是金鸡纳树的种子,一是橡胶树的种子,皆是漂洋万里,花尽心思,耗费重金,才获得这些。”
“金鸡纳霜,小民倒略知一二,乃是治疗疟疾的神药,极为难得。”郑砚北适时收住,摇了摇头,说道:“不知这橡胶树有何出产,能作何用呢?还请万岁明示。”
朱永兴呵呵一笑,从桌案下拿出一个黑乎乎的圆球,轻轻一抛,橡胶球便在地上弹跳着滚远。
众人有些目瞪口呆,这个东西——不会只是好玩儿吧?还是另有他用?
“橡胶树长成之后,可以由树中割出胶质,富有弹性,风雨不透。”朱永兴笑着说道:“诸位可以想一想,这种东西的用途。可以涂抹在布上,做成雨衣、雨布;可以刷在鞋上,或做成靴子,防水御寒;可以做成管子输送水,还可以用作车辆的减震材料。”轻轻叹了口气,朱永兴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可惜量太少,难以满足大量军用。”
军用啊!很多人都竖起了耳朵。战争是破坏,但也使很多行业受益,比如制药,比如机械加工,比如打铁炼钢等等。无疑,只要军队需要,加上现在朝廷的信用,那便是一条稳赚不赔的发财之道。
“再说这个金鸡纳霜,为西夷所有,价逾黄金,又被称为治疟圣药。”朱永兴继续摇头叹息。
“万岁,既有种子,日后多加种植,又何愁缺乏?”郑昭达接到父亲的眼色,赶忙继续接话。
“气候和环境啊,却非我中华之地所适宜。”朱永兴沉吟了一下,说道:“婆罗洲,那里倒是可以。嗯,龙威公司已经成立了,亦有当地土著酋长寻求保护。只要继续投入,规模扩大是很容易的。移栽金鸡纳树和橡胶树,只要好处够了,招募当地土著当劳力也不成问题。”
龙威公司的背景并不简单,有国安部的人员,并招募了一些退役官兵及地方警备部队,武器弹药也与明军是同一规制。既然已经在婆罗洲扎下脚来,那扩大规模就是应有之义,可惜朝廷的财政不能给予太多的支持,而借助商人的财力,在婆罗洲进行垦殖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说到底,朱永兴在有意把民间的资金和财力向实业方向引导。以商立国是不可取的,荷兰曾经因商贸而成为世界霸主,但在工业革命之后,却因为缺乏资源和后劲而迅速衰落。
而且,这不仅仅是在垦殖方面,在国内也会采取相应的优惠政策,吸引资金进入各个工厂或者开办更多的新工厂。传统的农耕社会仍将维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但向工业化转型,以低价掠夺的原材料制造商品来赚取更大的利润,应该是使国家更加强盛的必由之路。
毕竟,农耕文明有其固有的封闭性。这种状态下的人们缺乏进取心,较难接受新生事物和新观念。而工业文明的发展则相反,人们勇于创新,注重效率和科学技术。
从战争的过程中,朱永兴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农耕社会要供养一个兵,效率过于低下。而效率虽然对人类社会的影响非凡,但也只有在工业社会,效率才成为经济社会发展的第一原则,成为各项经济活动的核心,以及每一个人必须信守的观念。
现在的中国,因为战争需要而得到畸形发展的是冶金、锻造和金属加工。历史悠久的传统纺织业在机械和工艺上几乎与百年或几百年前没有什么大的改进,从事的人口不少,而产出却令朱永兴并不满意。如果在机械和工艺上有了突破性的进步,便能解放出多余的人口,去从事其他的工作。这就又要回到提高效率这个老问题上。
国家的恢复、重建,乃至振兴发达,不提高效率就只能用时间来弥补。虽然朱永兴的年纪不大,但也只有他知道,他所要达到的最终目标会耗费多久的时间?会经历多少的困难。
只是建立一个国家,他已经基本做到了;但要建立一个足以傲视世界的强国大国,并尽可能地摆脱治乱轮回的周期律,那他只是走出了一小步而已。(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王在法下
1215年英王约翰被迫签署《自由大宪章》,历史上第一次限制了封建君主的权力,日后成为了英国君主立宪制的法律基石。之后又有1258年《牛津条例》的制定和1295年“模范议会”的召开,成为英国议会制度从起源到形成的界标。1325年后,无平民代表即可召开议会的时代最终结束了。英国议会经过一百多年的漫长岁月,终于走完萌芽、产生和形成的过程。
而直到17世纪中期,随着英国经济的发展,新兴阶层的出现,他们极力要求参与国家政事。他们以议会为阵地,反对王权,经过1688年的“光荣革命”,英国政治制度从君主制过渡到君主立宪制。
从只是保障封建贵族的政治独立与经济权益,到平民代表出席议会,到两院制的形成,英国奠定君主立宪制用了四百多年。朱永兴呢,他准备用多少年来形成类似的政治体制,结束一人决定天下福祉的封建帝制?
五十年,至少要有个雏形,要有宪法性的文件,要有限制封建君权的条文,要形成集体决策的机制。这是朱永兴给自己定下的时间表,很紧,很紧。但他也有一个相当有利的条件,那便是在不昏头的情况下,这样的改革将由他推动,且将是他心甘情愿的。
而英国的议会制,几经反复,几经斗争,英王是千方百计地加以破坏,是搅尽脑汁要收回自己的无上权力。在这种曲折的进程中,有流血,有牺牲,有战争,有阴谋诡计。总之是耗费了大量的时间。
至于贵族议会这个阶段,在中国是不大可能存在的,也没必要存在。平民呢,在战争中壮大起来的商人集团,传统的士绅阶层,退役的功勋军人。工厂主,都可以算上。农民嘛,因为知识水平的限制,恐怕会是最后一个步入议会的社会阶层。
不要求一开始便尽善尽美,这本来就应该是一个长期而不断改进的过程。朱永兴也不会一开始便放开过多的权力,并不是他舍不得,而是没有人会做得比他更好。
自信,穿越者的特有品质。别说是现在的朱永兴了,哪怕是穿越成一个乞丐。也定要改天换地,得谁踩谁,美女成群……
“任何大明公民,如未经国法裁定,皆不得被监禁、没收财产、剥夺法律保护权、流放或者加以任何其他损害……”
法治国家的第一步吗?朱永兴仔细审看良久,缓缓拿起玉玺,郑重地盖了下去。
总理处的主管查如龙张了张嘴,略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躬身恭敬万分地接过了这旨诏书。
十三世纪的英国法学先驱布莱克顿在大宪章确立数十年后就写道:“国王不能屈从于臣民,但必须服从上帝和法律:因为是法律制造了国王。”
现在。朱永兴不必服从于上帝,但此纸诏书一下,则在书面上形成了“王在法下”的理论依据,使大明真正走向了“法治社会”。
说到法治社会,便要严格它的定义。中国古老的法家学派的法治,是以君权为基础的。跟现代以人权为基础的法治,有很大不同。首先便是不能做到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其次则是君主和官府并非依照法律而是按照自身意志施行统治。
另外,法治跟政治修明不可分,一旦政府官员颟顸**。法律反而产生毒素,成为迫害善良守法人民的一种残酷工具,结果形成暴政,官逼民反。
所以,法治的本质在于政府守法,即为狭义法治。政府守法意在防止权力专断,能通过公开、稳定的规则为民众行为作出有效指引,进而提供生活的确定性和可预期性,使人们能合理安排和规划自己的生活,实现法律之下的自治。因此,在朱永兴看来,法治类似于诚实,政府不守法则类似于诱骗,违背了公民当初的守法预期。
“不过是没有了生杀予夺的权力,朕亦不是滥杀之人,倒也不必可惜。”朱永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指着旁边的板凳示意查如龙坐下,沉吟着说道:“国家法律愈发达,法治在国家治理中发挥的作用越重要。这不仅有内在价值,还有外在功用。借助丰富的法律,有效地贯彻执行和依法裁断,会促进经济交往的稳定和繁荣,能化解大量的社会纠纷和矛盾,维护社会稳定和基本的公平正义。”
“万岁天纵聪明,学识卓越,目光远大……”
“但朕并不精通法律条文。”朱永兴笑着摆了摆手,“躬亲断案吗?朕可不去丢丑。”说着,他的脸沉静下来,沉声说道:“从小处看,法治能维护社会稳定;从大处说,能推动国家的崛起和富强,甚至能保几百年不出现大规模的政治动荡。”
查如龙似懂非懂,虽然也知道自古以来所说的“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这不过是个说法,也真有什么特别的例子。至于法治所能起到的作用,他听着有点悬,不是有点悬,是不太相信会有这么大的作用。
其实朱永兴说得并不过分,在大规模商业交换和工业制造的时代背景下,法治在英国的发展历程中确实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借助以法治为核心的政治治理方式,英国几百年来没有出现过大规模政治动荡,更推动了英国的崛起。
昭武元年,圣旨下,也许没有太多人会往“王在法下”这方面去想,而是认为这是在弥补前朝弊政,比如锦衣卫、东厂、西厂之类的枉法恶行;或者是在给来源复杂的大明官员将领宽心,让他们不必过于担心朝廷会算后账。
认识的偏差不要紧,毕竟人们还停留在封建社会,还为国家中兴、君主贤明而欢欣鼓舞,谁也不会想得太远,更不会想到几十年甚至几百年后的事情。
时间,也只有时间才能让人们深刻领会其中的深意,也只有真正的贯彻执行下去,才能让人们知道时代已经完全不同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