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隐晦密信,纠结于心
成功是给有准备的人的,这句话用在战场上也是适用的。料敌机先,谋划周全等等,都应该属于这个范畴。
尚可喜部偏重防守,较少野战的作战特点,其实正对明军有处。朱永兴和总参谋部事前便分析研究了晋王李定国两攻广东,又两度挫于坚城之下,被敌人反击成功的战例,得出了较为乐观的结论。
比如肇庆之役,清军采取的守城战术有这么几种:将精兵用绳索缒下城外,反击攻城之兵,夺取或摧毁攻城用的梯子;在城内挖掘同城墙平行的深沟,在明军开挖的地道透入城内后展开肉搏战;派兵出城突袭,夺取地道口……
而在新会,清军则在岌岌可危的时候,采取了无人道的战术,驱赶城中百姓当肉盾,迫使心慈的李定国选择了一种相对能减小伤亡的方式来实现自己的战略意图。那就是少用炮火,只围不打,依靠饥饿赢得胜利。
这样便可以看出,晋王李定国挫于肇庆是因为火炮数量太少,威力也不强;攻城时未掘壕困敌,使敌有反击之机;即便采用穴攻之术,也不是坑道爆破,而是传统的透城突入。在新会也差不多如此,只是火炮多了,但却未能发挥全部威力。
肇庆之役持续一月有余,新会之役更是持续半年之久。这在朱永兴看来是最大的失策,给了清军调整和增援的时间。如果战术得当,准备充分。重演滇省攻城拔寨的神速,未必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东征明军第一是少分兵,保持数量上的优势,在攻城的时候能围得住,困得死,才能够安心施展各种攻城之术;其次是火力充足,关键时候甚至可以卸下战舰上的重型火炮,压制敌城上的炮火;最后则是坑道爆破,你知道有这招儿是一回事。能不能防住是另一回事。坑道爆破由明末用于实战。到太平天国时大成,再历经抗日战争、解放战争而不断使用,其效果和生命力是不容置疑的。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战术手段也是层出不穷。尚可喜依然沿用数年前的办法。照搬照用老经验、老套路。不失败才怪呢!而高州失守,显然只是第一个出乎其意料的失败,但尚可喜却并未清醒认识到危险的严重性。且是越来越近。
…………
历史似乎正在向重演的轨道前进,明军收复高州后,便直面广州南面重镇——新会。墙高壕深的新会,曾经阻挡了晋王李定国前进的脚步,如今还会重现这浴血的厮杀,无功的惨败吗?
高州,州衙。
东征军总指挥汝阳王马宝,东征军参谋长镇朔伯吴三省,亲信幕僚郑逢元,三人正拿着朱永兴的密信在仔细商议。
“关键还是在这,‘急攻克取,直捣广州,勿重蹈覆辙’,便是说攻取新会为第一要务,要不惜代价,别学当年晋王妇人之仁。”马宝按着自己的理解,用手指在自己认为的关键词语上划过。
吴三省沉吟不语,好半晌才轻轻摇头,说道:“恐怕不是那么简单。马兄请看,这密信上还有‘谁能为孤解忧,孤必记于心中’、‘功过并论,不寒功臣之心’,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马宝有些不解地反问道:“难道不是激励之语?”
“怕不全是。”郑逢元的思路渐渐清晰起来,开口说道:“若是清军在新会重施故伎,而我军不管不顾,只以夺城为要,怕是有损殿下仁厚之名。但我军若是缩手缩脚,却又违殿下急攻克取,直捣广州之意。”
吴三省似乎有些明白,但还不是很确切,便试探着问道:“所以殿下才以密信相告,要我等自想解决之道?”
马宝摸着下巴,有些左右为难。
“殿下信中已隐晦说明,何须再想解决之道?”郑逢元狡黠地一笑,说道:“勿重蹈覆辙,便是要我等猛攻新会,勿有晋王妇人之仁。然后呢,若是无人追究,自便是好。如果物议纷纷,则殿下便要予以责罚,以平舆论。只是这责罚嘛,嘿嘿,先领受了也无妨。殿下既有感念于心,不使功臣受屈之语,日后再行擢升,飞黄腾达亦是大有可期。”
郑逢元虽然没说得特别透彻,但马宝和吴三省都听明白了。朱永兴这是在找能替他“背黑锅”的,新会势在必得,而且是越快越好,但他没有直接下谕令,而是通过密信督促。如果在攻城中,百姓伤亡惨重,以至掀起非议,朱永兴自然是不会负责任。而这“背黑锅”之人自然要受到责罚,但先降后升,先罚后赏,朱永兴在密信中已说得明白,他是不会忘记这个肯替他背负骂名的功臣的。
“原来如此。”汝阳王马宝恍然大悟,淡淡笑道:“吾为东征军总指挥,自然要承担责任。”
“马兄已贵为郡王,离亲王只一步之遥,岂能由你承担?”吴三省表示了不同意见,摇头道:“马兄自在后军押阵,由我在新会城下指挥,为殿下分忧即可。”
“这如何使得?”马宝赶紧力争,“某由国公升郡王,已是无功受封,再升亲王,岂能擢升过速?此次东征,胜利已可期,若无小过,怕是殿下亦不好处置。不升不赏,殿下放心,吾也安心。”
“话不是这么说。”吴三省说道:“马兄若无过错,此次不升,亦是积功,又何必平添污点?还是由我……”
两人正争执,屋外侍卫来报,晋世子李嗣兴在外求见。
“两位大人不必相争,攻新会的主将或许有着落了。”郑逢元一拍大腿,笑道:“晋王兵败新会,此仇由儿子来报。岂不理所应当?只是,要看这晋世子是否晓事了。”
既是密信,自然不便示之于人。这也就是只有马宝和吴三省两人相争的原因,如果明白告诉众将,恐怕谁都愿意,但却暴露了朱永兴的用心,有损其仁厚之名。
现在晋世子李嗣兴来了,身份是够了,只是在委婉和隐晦的说明下,不知道他是否能够明白。是否能有为父洗刷耻辱的决心。
……………
“笑了。笑了。”龙儿抱过可爱的小婴儿给朱永兴看,笑得比婴儿更灿烂。
朱永兴摸着女儿的小嫩手,瞅着那乌溜溜的大眼睛,还有那吃饱喝足之后无比满足的笑。心中欢快无比。从红红的、皱皱的小模样。逐渐长开。变得白胖,变得更玉雪可爱,看见她。心中再多的烦闷也烟消云散了。
“妾身也想要个女儿。”龙儿坐在朱永兴身旁,逗弄着小人儿,在女娃咯咯的笑声中,在朱永兴耳旁低声说道。
朱永兴微微一笑,一手抚着龙儿的腰肢,不老实地捏摸,调侃道:“不害怕了?生孩子多痛啊!”
梦珠生产确实把龙儿吓着了,满头的冷汗,撕心裂肺的痛叫……但时间是治愈的良师,特别是这越长越可爱的小娃娃,艳羡之心慢慢又压倒了恐惧。
“为了殿下,妾身忍得。”龙儿靠得朱永兴更紧,“珠姐说了,也不是那么痛,忍一忍就过去了。”
朱永兴的手移到龙儿的臀部,呵呵笑道:“今年十八?嗯,长得也足实,想当娘了。”
“嗯!”龙儿娇羞地应了一声。
朱永兴还想逗她,敲门声轻轻响起,他只好拍了拍龙儿,说道:“晚上等我哈!”
龙儿红着脸白了朱永兴一眼,抱起小女娃,匆匆而去。
朱永兴端坐如仪,等文书将带来的文件摆放在桌案上,便收拾心情,一一阅看起来。
流亡缅甸的小朝廷终于大缩水,数百人被缅人分批送回到了滇省。这其中多数是原来的御林军、以及跟随明朝官员的家丁、仆役、歌伎等人。说白了,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缅人与朱永兴的想法却是不谋而合,都是打着削弱小朝廷,使其更好控制的主意。
尽管这些人中没有什么重要人物,说话也没什么权威,但朱永兴也不准备随意安置,而是分批护送,或者说是押送到河仙、湄公两省,由宗守义安排。这样应该是麻烦最小,最为稳妥。
这是第一份文件,虽然朱永兴最想看到的是有关东征的信息,但浏览过一遍之后却没发现,也就只好一份一份地看了。
接下来这份是财政部的,有关向商团、民间最新的借粮借款的数据。借款就不用说了,真金白银的战争债券;借粮却有说道,因为朱永兴玩弄了一个小手段,又为将来增加了一种可能流通的货币——欠条。
发行纸币是近代国家的重要财源之一,朱永兴虽然知道,但现在却不是实行的时候。毕竟战争还没有分出结果,起码在目前来看,清强明弱的局而并没有改观。因此,纸币的信用是严重不足的,强行推出只会弄得百姓疑虑,民心浮动。
所以,政府还是以银币、铜币作为流通货币,而用欠条或借条隐蔽地承担了部分财政的压力。借粮还粮,很正常,但此时与将来,粮食的价格却完全不同。只要形势越来越好,开拓的地域越来越多,粮食的价格只能跌,不能涨。这无形中便使政府稳赚了一笔。
而一石粮食的欠条总是价值一石粮食,不会象宝钞一样形同废纸,百姓不会有什么抵触情绪。况且,欠条可以在两年后抵赋税,无形中又使拥有欠条的百姓更加希望明军获胜,以保障自己的利益。欠条可以不断发到百姓手中,等到时机成熟,将欠条与金银货币挂钩,并且以一种新的形式出现,或许纸币便会应运而生了。
当然,这还比较遥远,不过在目前却缓解了财政压力,使明军可以支撑在四川的移民开拓,还可以大举东征。而东征在表面上是以救民为口号,但还隐含着其他的两个目的。
其一是沉重打击两广清军,争取击败或削弱尚可喜这个离得最近的威胁,将战线向外推进,保证滇省的稳定;其次则是改善或扩大财赋来源,要知道,在明朝末年,广东一省的财赋大约相当于广西的十倍,文化发展水准也是云、贵、桂三省所不能比拟的。
由借款借粮想到了纸币,财政,赋税,又想到了广东,朱永兴不禁苦笑了一下,自己最关心的事情啊,总是不由自主地转到那里。
不知道马宝等人能否理解自己密信中的隐含意思,朱永兴轻轻叩击着桌案,觉得自己是越来越虚伪了。尽管这是易成和张维翰提出来的,为的是有远大前程的朱永兴能继续保持好名声,但朱永兴却是接受了这个建议,改用密信而不是谕令变相地授意马宝等人可以不计代价猛攻新会。
在易成和张维翰看来,朱永兴的名声到目前为止都是很不错的,为什么不继续保持呢?如果攻占新会导致了大量平民百姓的死亡,朱永兴只要高举轻落地责罚一下“背黑锅”的将领,并作出一些抚恤施恩的表示,这不仅无损朱永兴的仁厚之名,兴许还会更加地受人赞颂。
而朱永兴并不全是为自己的虚伪感到愧疚,战争殃及平民百姓,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但他做出的不计代价猛攻克城的决定,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对是错。胜利是目的,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朱永兴不是没有这种想法,可他还是努力地保持着一定的原则。这也是令他感到纠结,感到矛盾的问题所在。
当年晋王李定国确实是不忍心伤害无辜百姓而采取了长期围困新会的策略,但也正是这一策略,使得新会被围困日久,粮食告罄,城中清军竟然屠杀居民为食。最终导致了新会“盖自被围半载,饥死者半,杀食者半,子女被掠者半。天降丧乱,未有如是之惨者也。”
如果当时李定国硬下心肠,全力攻城,百姓固有死伤,但是不是能救更多的人,使新会城的百姓不致陷食人地狱呢?若新会清军再施故伎而得逞,日后他处清军是不是会群相效仿,更增百姓伤亡呢?
朱永兴陷入了久久的自问和思索,却难以得到最终的答案。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章 再战新会(一)
硝烟还在空气中残留,代之而起的是更浓重的血腥味。清军已经败退,留下的是遍地的尸体,哀嚎的伤员,破碎的刀枪,卷曲的旗帜。
哈布带着几个袍泽走在血染狼籍的战场上,用刺刀将遗留在战场上的清军伤兵戳死。尚逆藩兵作恶多端,无需留情,俘虏亦将押送矿山作苦力,以赎其罪。伤兵既费粮,又费药,更是累赘。
这是东征总指挥部下达的命令,看似与朱永兴没有关系,但中高级将领都心中明白,这必是殿下授意。殿下极恨尚可喜,在讲武堂曾数次提到广州大屠杀,罪魁祸首尚可喜和耿精忠,必不得善终,连投降亦不会被殿下接受。
在惨叫、求饶、咒骂声中,一个清兵突然推开头上的尸体,挣扎着从死人堆里爬了起来。
这个家伙满脸都是泥桨,只有那双眼睛一转一转地表示出他还是个活物。他的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响声,衣甲浸透了血水,左手五指叉开用力前伸,右手还握着一把刀。看样子,象是个小军官。
哈布冷笑一声,带着几个士兵围了过去。几道不屑和冰冷的目光注视着这个侥幸未死的清兵,清兵慢慢后退,最后弯了弯腰,拿出最后的余力做出了一个搏斗的准备动作,恐惧的眼睛转动着,盯着几个围上来的敌人。
哼了一声,哈布猛地把枪刺捅向敌人的胸部,清兵的刀与刺刀碰撞了一下,软弱无力,无法动摇哈布这力大势沉的一刺。
噗的一声,刺刀扎进了清兵的胸膛,哈布手腕轻轻一转。猛力收回,污血四溅,清兵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手里的刀也掉落了。
一个明军士兵飞起一脚,清兵的膝盖还向前弯曲着,身子却向后倒去。以一个怪异的姿势躺在地上,鲜血从胸部、口鼻不断涌出,身体还在发出濒死的抽搐。
“都小心点。”哈布看了一眼刺刀上滴答的鲜血,提醒着手下,“说不定还有没死的家伙藏着,别被抽冷着弄伤了。”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尸体中蹦出一个清兵,显然是被明军屠杀伤兵的行为吓坏了,嘴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徒劳地逃跑。
一个明军士兵骂了一句,端起枪瞄准,哈布赶紧出声阻止,“别浪费子弹,跑不了的。”
果然,另一组明军呈扇形迅速堵住了清兵的去路,几把刺刀捅了过去,惨叫声过后。清兵象破口袋似的喷溅着鲜血沉重地倒了下去。
残存的清军伤兵知道求饶已经无用,心知必死无疑之后。不少重伤将毙的清军官兵勉强撑起身,向着明军戟指大骂。也有一些伤兵完全绝望,喘着临死前的最后几口气,对逼上杀人的明军士兵视若无睹,连挣扎反抗都懒得做了。
明军士兵不为所动,继续搜杀补枪。军中的宣教官经常向他们灌输的。清兵的罪恶行径,使明军士兵认为自己的行为没有什么不对,善恶有报,他们可不会同情这些王八蛋。
“尚逆的藩兵也不过如此。”总兵王三才站在高处,收起了望远镜。对身旁的副将笑道:“咱们这一团之兵,便这么依托阵地,尚逆就是再派几千人来,也让他血流成河。”
“大人所说甚是。”副将指了指远方,“还有水师呢,他们的大炮可是厉害。”
王三才轻轻点了点头,又露出一丝艳羡的神情。海战大胜,水师受到嘉奖的事情已经传遍全军。赏银还是小事,加官晋爵却使很多陆军将领又羡又妒,纷纷猜测在光复广州,或者击毙尚可喜之后,岷殿下会给怎样的封赏。
“不知道破名城、蹶名王的大功会被何人所得?”王三才喃喃地自语。
……………
江门一战,副将李之珍为明军舰船的炮火击中,当场阵亡,尚可喜派出的五千兵马被击败,狼狈撤退。此战规模虽不大,但明军能够守住江门,便依然能够切断广州与新会的通道,这对马上要展开的新会战役却是大为有利。
而番禺的周玉、李荣也得到了水师陆战队的援助,其势一壮,又向周边县镇进攻,顺德告急。
广东战局似乎在按着明军的计划进行,只有碣石苏利这边,却出现了戏剧性的变化。
碣石苏利与明军达成协议后,便让出了碣石湾的金厢港,一个团的明军登陆后,与苏利的进攻方向相反,一个向西,一个向东。苏利占领海丰,明军则占领博罗(今仍名),然后发动百姓,开挖工事,并由金厢港运输物资,做出了建立基地,固守待变的姿态。
说到发动群众,可以说是明军致胜的一个重要因素。饱受迁界之苦的百姓在帮助解救者时,爆发出了惊人的热情和主动性。在江门,成千上万的百姓轮流施工,在很短的时间内便帮明军挖好了壕沟,建好了胸墙,立好了鹿砦;在番禺,起义的百姓已达三万,武器虽简陋,但却很英勇;在博罗也是如此,推车挑担,人扛肩背,承担了把物资由港口运到城内的大部工作,并帮助明军挖壕沟、修工事。
民心所向,只有这四个字来高度概括。在无助的时候,人们祈祷救星,哪怕救星曾有斑斑劣迹,就象苏利,也会得到拥戴。何况是堂堂正正、纪律严明的王师,人们更不会吝啬自己的力量予以相助。
也许是突然得到如此多的百姓的支持和拥戴,苏利变得兵多将广,自信心爆棚,前来征剿的清军也变得可一鼓而胜。南塘埔,苏利亲率两万人马迎战参将高亮福、守备高亮祯所率的五千清军。
历史已经改变,但在此时却开了个玩笑,偏偏使苏利没有逃过历史的命运。两方正在激战之时,苏利不幸被清军的神箭手射中脑袋,跌下马来。一时间本占上风的苏利部众乱套了,高亮福、高亮祯马上冲上去。擒斩苏利,将苏利之军打得大败。残兵败将逃进碣石卫城,凭城固守,不敢出战,并派人向明军求援。
好不容易得到了明军的认可,朱永兴的承认。可惜这些全部化为泡影,苏利这个短命鬼终于为自己的自私和狂妄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如果他抵挡清军时邀明军助战,如果他不是信心爆棚,如果——
苏利因为害怕郑成功攻打碣石卫,对卫城进行了多次加固和修筑。另外,他还修筑了海丰石塘都(现汕尾市海丰县可塘镇)龙牙营寨和海丰大湖高螺乡狮地山先生内营寨。远道而来的清军虽然获胜,但难以轻松攻取碣石卫城,又因为明军便在博罗,有外援可恃的苏利残军倒也是拼命抵抗。
……………
十月十六。碣石那边的战事还未有分晓,东征已经迎来了最为关键的战役,新会城下明清两军展开了殊死的较量。
此时新会城中已经有增援高州未果而转道至此的肇庆总兵许尔显,由广州前来加强新会防守的总兵由云龙、参将吴进忠,还有不久前入城的副将徐成功、盛登科,清军兵力共计一万五千上下。而明军攻城兵力为三万六千左右,又有乡民义勇近三万协助。
从人数上看,明军占有绝对优势。这与当年晋王李定国攻打新会时差不多;从装备上看,明军没有象兵。但火炮、火枪的数量却是更胜往昔。特别是燧发火枪,经过这么长时间倾斜供应,全军装备率已达七成,长矛兵、刀盾兵虽未裁撤,也所剩不多。
在广州城外耀武扬威了一番的突击舰队也由西江而入,为陆军攻打新会提供配合。最主要是提供重型火炮。由船上卸下,推近城池,便可开炮猛轰。
明军连战连胜,军心固然大为振奋,城内的清军却也不过略显萎靡消沉。尚可喜已经下了死命令。倘若城池有失,守城将士无论职位高低,全部杀头。一句话,人在城在,人亡城亡。纵然不死于明军之手,也难逃尚可喜的军法问斩。
十月十七日,明军开始掘壕困城,数万乡民义勇只一天工夫,便在明军的掩护下,在四座城门外掘出三道半环形壕沟,最大限度地遏止了城内清军出城反攻的企图。
十月十八日,明军在南面、西面进行了试探性的炮击,以便测量距离,修正炮口。接着便是进行了掘壕、堆土等攻城前的准备工作。很显然,明军要在这两个方向进行主攻。
十九日,明军进行了最后一天的准备和休整,各部兵马皆已到位,数十门重型火炮分别排列于城西、城南,其他轻型火炮也准备停当,只等进攻时向前推进。
山雨欲来风满楼。城内的清军也没闲着,根据明军的动向作出了各项调整和分工。肇庆总兵许尔显故伎重施,征召城内青壮,在城内沿城墙挖掘深沟,防备明军的地道透入;由云龙、吴进忠等人则强抓百姓,组织起来,准备对付明军的“捆青”战术。
所谓“捆青”战术,是当年晋王李定国攻打新会城时使用的。起初的“捆青”法就是把树枝树干什么的捆扎成类似柴火的一团,先用它来塞平护城河,再叠高成架,借此攀爬登城。但城内的清军常常用易燃物投掷加以烧毁,后来便采用了不着火的葵树干扎成的“捆青”,让守城清将很是头痛。
而清军最后采用极其残忍、卑鄙的办法,驱赶威逼城中百姓从城墙上挖缺口爬出去,将“捆青”一一搬进城内。在这种用无辜百姓当肉盾的战法面前,李定国被迫放弃了进攻。
夜色已深,临时升任攻城总指挥的晋世子李嗣兴却依旧坐在营帐内没有休息。营帐内灯火明亮,李嗣兴注视着刚刚绘出的新会攻防图,不断地思索着,研究着。
父王李定国曾在新会城下遭到重挫,作为名将,这自然是难言的耻辱。作为儿子,有了替父洗刷的机会,李嗣兴当然不会放过。汝阳王马宝、参谋长吴三省隐晦暗示的话他也听得明白,却并不在意什么责罚。
“将军,几位大人已经到了。”侍卫入帐报告。
“快请。”李嗣兴站起身,走到帐篷口,作出迎接的姿态。
几个人迈步进了大帐,与李嗣兴一一见礼,虽然爵位都不高,李嗣兴却也谦逊得很,不敢拿大。
王谢,曾经的工兵队长,现在已经是讲武堂工兵科总监;钱邦宸,身为讲武堂炮科总监,与王谢是同等的分量。后面的几个将领则是东征军中炮兵与工兵的主官,却都是他们的学生。
两位总监到达军中的时间并不长,各自带着一批正在军校学习的军官,既是指导,又是观摩,也能看出朱永兴对此战的关心程度。
而炮兵和工兵,按照参谋部的作战计划,则是此次新会战役的关键,李嗣兴的希望所在。
众人见礼已毕,纷纷落座,直接开门见山地向李嗣兴汇报了各自的准备情况,以及攻城的布置。
钱邦宸说得比较简短,无外乎先远后近,随着向城墙的推进,将各型火炮按射程配置妥当,充分发挥炮火威力,既轰城,又杀伤敌人。
而涉及到工兵的工作,王谢则讲得较为详细。尽管根据历史经验和实地勘察,在新会实施地道挖掘、坑道爆破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土质的差别,地下水位的深浅,选择爆破的位置,实施爆破的时间等等,却有很多的讲究。从这方面来看,工兵是越来越专业,越来越熟练了。
“这几天已经试着挖了几条地道,其中最有使用价值,最易成功的还属城西的两条。”王谢最后做了总结性的发言,“如果攻城时推进顺利的话,要挖到城墙下最多需要三天。”
“呵呵,三天已经很快了,就是不知道新会的城墙够不够坚固,能不能抵挡住三天的炮火。”钱邦宸半是开玩笑,半是当真地冲着王谢挤了下眼睛,两人都在讲武堂,常相接触,关系已经变得十分亲密。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章 再战新会(二)
不管是轰开城池,还是炸塌城墙,明军基本上都放弃了云梯攀爬、蚁附攻城的传统且惨烈的方法,曾经有效的“捆青”法自然也在排除之列。
晋世子李嗣兴虽然以为父雪耻为重,不太在意责罚,但如果能攻破新会,且能减少平民百姓的伤亡,自然更是一件两全其美的好事。
经过一番研究探讨后,确定了明日攻城的具体方案后,众人纷纷散去,营帐内只剩下了李嗣兴一人。
如果清军铁了心拿百姓当肉盾,无论是何种攻城手段都会造成百姓伤亡,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李嗣兴思索了一会儿,轻叹了一口气,转而脸上又露出坚毅冷酷的神情。不管怎样,这新会是要尽快攻取的,绝不能迁延时日。
尚可喜目前能指望的最近的援兵只有福建的耿精忠,而耿精忠应该也派不出太多的援军。但时间一长,江南的满洲八旗赶来解围,这东征的形势可就复杂了。给了自己这个攻城总指挥的职衔,不仅是要“背黑锅”,更有着巨大的责任。如果自己不干,有的是将领会来抢。
方方面面都思虑清楚,李嗣兴甩开那最后一点顾忌,决心明天便开始全力以赴,力争在最短的时间内攻破新会。既然清军不择手段,那便以同样的方式回敬吧!
…………
“边外投顺蒙古各有部长,不便调发,应请敕兵部自今以后凡外省解到蒙古,不得仍送理藩院,但查照送到数目,将分咨送平王入伍效用”。
尚可喜把圣旨恨恨地拍在桌案上,对于他的求救。清廷给了他一张空头支票,不仅满军不能来援,连蒙古兵员亦没有抽调。
上一次满、汉八旗军来援,虽然耗时数月,但总算是来了,也终于在新会击败了李定国。现在,他却只能指望福建的耿藩了。
尚可喜与耿精忠是儿女亲家,耿精忠是尚可喜长子之信的妻兄,尚可喜次子之孝之女又是耿精忠的儿媳。凭着这层关系,他相信耿藩能够前来救援。只是上次耿精忠在信中说到正在调兵。准备处置郑家谋叛降将的事情,盼他坚持两、三个月。
两、三个月啊,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也就是说,再坚持一两个月便会有援军赶到。计算着上一次新会抵挡了李定国大军半年有余。再加上这次的明军主将不是令他感到十分畏惧的名将李定国,在心理上尚可喜多少感到了些安慰。
“王爷。”心腹幕僚金光在旁说道:“新会固然重要。但江门、海丰亦不可疏忽。一是广州至新会的通路,一是援军必经之地。”
尚可喜皱了皱眉,目光注视在地图上。江门且不必说,海丰、碣石则是福建援军经潮州至广州的必经之路,看来苏利反叛、明军登陆,并不只是牵制这一个作用。或者还有阻击之意。
只是广州的兵力又增援新会,又攻打苏利,又去镇压番禺乱民,又在江门新败。已经所剩不足两万。这还是藩兵、督标、抚标、绿营的总数,再次抽调有些让他不太放心。
金光,又名金隐君,在尚可喜还是明将时,名落孙山的金光便得到了尚可喜的赏识。后来尚可喜降清,金光初时还不愿为清朝做事,几次潜逃未果。但尚可喜总是以礼相待,屡加偏护,将其留在幕府中,委以文牍之事。士为知己者死。金光深感尚可喜大恩,于是便开始了忠心追随。
“王爷可是担心广州空虚,恐有桂林之祸?”金光一语道破了尚可喜的担心所在。
“不可不防啊!”尚可喜手指轻轻点击地图上广州临海的所在,舰船突至,炮轰城池,确实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
“绿营兵难堪大用,但守城或可。”金光皱着眉头,一一分析道:“督标、抚标可往番禺,藩下兵马可往江门,以上驷对中驷,中驷对下驷,在广州周边用兵,回援亦能快速。”
这倒是个办法。番禺的乱民能把各县的绿营打败,却未必是督标、抚标的对手;江门是明军,却非得藩兵出动不可。打通与新会的联系,则战局更有把握。
“善,便依先生之策。”尚可喜点头应允,又与金光商议了一番,主要是加强广州城防,并决定采取在海岸滩涂栽桩、港口沉船等措施,阻遏明军水师袭攻广州。
………………
朝阳的鲜红已经褪去,在空中放出明朗的光芒,但另一抹鲜红却开始出现在新会的城头。
伴着震耳的巨响,一股股浓烟夹杂着火花喷薄而出,几十门海军用的重炮发出了怒吼,将炮弹射向新会。耳朵在嗡嗡作响,脚下的土地亦是不停地颤抖,城头上砖石飞扬,腾起团团的尘灰。
在炮火的掩护下,乡民义勇挥动锹镐,挖掘着一条条之字形壕沟,象一条条蜿蜒游动的长蛇,向城墙逼近。随挖随进,火枪兵向前依壕防守;土堆横亘,天威炮即将进入阵地。
红夷大炮最适攻城,一颗颗实心炮弹砸下,城墙上碎石横飞,渐渐露出了缺口。城上也有火炮,但射程威力都不够,无法与海军所用的重型火炮对射。等到几百米之内,土堆后的天威炮又开始发挥曲射的威力,开花弹飞上城头,飞入城内,摧毁着城上的炮台,杀伤着城上城内的清兵。
晋世子李嗣兴举着望远镜观察着,嘴角微微上翘。清军的火炮在稀稀落落地开火,但对明军的伤害却非常小。缒绳出城来战,成千的火枪将把敢于这样做的清兵打成筛子。攻城的方式经过在滇省的演练实战,已经越来越完善。火炮的梯次使用也越来越成熟,三日之内轰塌城墙,并不是钱邦宸的狂妄之语。
再向前推进数百米,连轰天炮也可达到射程了,李嗣兴无声地吐出一口长气。可就在他要放下望远镜的时候,突然身体又紧绷了起来,因为他看到了最不愿看到的景象。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章 再战新会(三)
历史上的一幕重新出现,新会城头上出现了大群百姓的身影,在清兵的的监督下,冒着炮火搬运砖石填堵缺口。
明军的炮火明显地停顿了一下,但随即又继续轰击着城墙。李嗣兴抓着望远镜的手上迸出了青筋,但阴沉着脸,却没有下达停火的命令。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炮兵虽然惊愕,但看主将的旗号未变,便继续开炮。
城头上,不断有人在炮声中倒下,多数是城中百姓,然而这些百姓似乎没有逃散的意思,依然象多年前那样,冒死为守城的清军效力。
清军威胁百姓的话也差不多与多年前一样,“一旦此城失守,我朝势将派兵反攻,重夺之日,此地将为扬州!”
战争使人的心理完全扭曲,朱永兴研究过新会百姓的反应,百思不得其解,只好用这个比较笼统的概论。
将来的屠杀压过了现实中对死亡的恐惧?对明朝完全失去了希望,认为将来新会肯定会再落入清军之手?或是清军的凶狠残暴更胜明军,本着欺软怕硬的心理?又或者……
不可能是单一的理由,才能使新会百姓充满了“视死如归”的精神,充满“主动性”地为清军服务。不仅仅是修补城墙,还包括从城墙上爬下去,将“捆青”一一搬进城内。这些百姓利用的是明军的心软和仁慈,效力的却是食人恶魔。
明军的炮火渐渐停息,不是李嗣兴下达的命令,而是火炮要降温休息,要前移位置。看着城头上愈加忙碌的百姓,李嗣兴既忿恨又悲哀,却也无可奈何。炮轰还要继续。但轰塌城墙已经是次要目标,压制并摧毁城上的清军火炮,才是主要的目的。
时间过去了很久,过了中午,明军依然没有再进行炮轰。城墙上不大的缺口已经全部被修补完毕,清军将领也是弹冠相庆。认为卑鄙无耻的招数又奏效了。
但事情的发展却出乎了清军的意料,午时未过,雷鸣般的炮声又隆隆地响了起来。红夷大炮不仅被推近了,而且炮口也调低了,炮弹带着呼啸,猛地撞击在城墙的中下部,砖石横飞,烟尘弥漫,大地又开始颤动。
几十门红夷大炮。集中轰击很短的一段城墙,威力非同小可。很快,城墙上便出现了缺口,并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天威炮也在发射,将开花弹或实心弹送上城头,摧毁着清军的火炮,杀伤着清军的生命。
缺口旁又出现了“不畏生死”、“埋头苦干”的百姓。扛着土木砖石,填补着破损的城墙。但明军的炮火并没有停息。地面的战线顽强而执着地向前挺进,清军的火炮稀稀拉拉。最后完全失声。
“报告,我军已经推进至二百步以内,请将军示下。”
李嗣兴听到通信兵的报告,轻轻点了点头,终于下达了停止炮击的命令。这个距离已经在轰天炮的射程之内,清军要缒城反攻。明军也有了缓冲,可以用火枪攒射大量杀伤敌人。
……………
太阳向着西边慢慢沉落,象一面红得象丹般的大圆镜,愈向下走愈是鲜红。红光染红了周边的蓝天白云,笼罩了经过一天攻防的新会城。红得象血。刺痛人的眼睛。
“在三百步左右挖掘地道,要通到城墙下,并且做好爆破准备,最迟也能在明日黄昏前完成。”王谢说完便埋头吃饭,等着李嗣兴的定夺。
“若是把火炮集中使用,轰塌城墙不是问题。就是不集中,耗费的时间长些,也应该没问题。问题是——”钱邦宸欲言又止,苦笑了一下,也低下头去。
帐内众将以眼神交流,都不说话,只听到一阵咀嚼之声。
李嗣兴面无表情,咀嚼着,咽下了嘴里的饭菜,才开口说道:“麻烦工兵部队加紧挖掘,越快越好,请王总监负责掘进和爆破事宜。”
“末将领命。”王谢拱了拱手,此时不是在讲武堂,在战场上听从命令,是一个军人的本份。
“明日便将火炮移至城南,请钱总监派得力军官指挥,集中轰击。”李嗣兴又转向钱邦宸,“就算不能轰塌城墙,也能吸引敌人兵力,为城西爆破后进攻提供有利条件。还麻烦钱总监亲自坐镇城西,待爆破城墙后,指挥炮兵用天威炮、轰天炮先行轰击,掩护步兵冲锋。”
“末将领命。”钱邦宸学着王谢的样子,也给了李嗣兴面子。
李嗣兴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随即又严肃起来,扫视着其他将领,沉声说道:“魏君重、张国用、雷朝圣、阎惟龙、彭应伯——”
“末将在。”五个人起身施礼。
“你们各率本部,做好攻城准备,明日爆破成功后,阎惟龙所部率先冲锋,先控制城墙缺口两侧,保护其他部队入城。”李嗣兴的目光在五个人身上慢慢扫过,一个个地点名下令,“魏君重率部向北攻击,张国用率部向南攻击,彭应伯、雷朝圣率部向城中扫荡。”
“末将遵令。”
“入城攻击要勇猛向前,出现任何情况也绝许不后退半步,否则军法论处。”李嗣兴霍然起身,目光咄咄。
阎惟龙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道:“若是清军驱赶百姓——”猛然间,他觉得有人踢了他一脚,他赶忙收住了嘴。
“末将等明白。”魏君重上前一步,代表几个人表态,响亮地说道:“无论敌人使用何种手段,也阻挡不了我军攻击前进的步伐。”
李嗣兴嘴角向上翘了翘,颌首道:“占领新会,消灭敌人,这是第一要务。其他的,作为军人,还是不要考虑过多。”
“末将明白。”这回五个人算是统一了思想,阎惟龙暗骂自己笨,差点逼着李嗣兴说出那实在不应该明说的话。
……………
夜色深沉,城内的衙门内灯火通明。几个清军将领面色沉重,坐在一起商议守城事宜。
“没想到明军的火炮如此多,如此犀利。”副将徐成功皱着眉头,非常苦恼。
攻防的第一天便打成这样,实在是出乎了众人的意料,即便是面对晋王李定国那层出不穷的攻城战术时。也没有在密集炮轰下来得震撼。
“是明军水师的红夷大炮。”参将吴进忠精神有些萎靡,他是负责西城防守的主将,一天的炮击,使他备受打击。
“不管是哪来的红夷大炮,明军似乎改变了战术。”总兵由云龙思索着说道:“难道要全靠着火炮攻破城池?”
“敌人不是火炮多吗,让它狠劲的轰,咱们狠劲地堵。倒要看看,是城内的百姓多,还是他们的火炮更厉害。”盛登科的眼中射出一道寒光。阴冷地说道。
总兵许尔显眼睛转了一下,几不可察地瞟了盛登科一眼。由云龙、徐成功、盛登科都曾参加过当年的新会战役,可谓是心狠手辣,毫无人性。相比之下,许尔显在肇庆却是以防守得法而取胜,倒比他们要强上一些。不过,他是客将,由云龙等又是人多势众。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敌人的那种吊射火炮也很厉害。离城很近,能不能出城夺取或摧毁?”参将吴进忠下意识地掏了掏耳朵。一颗越过城墙的炮弹就在他不远处爆炸,震得他耳朵还有些不适。
徐成功、盛登科互相瞅了一眼,都没出声。但显然,两人对此都心存惧意,不是十分赞同,或者是更希望别人去干这危险的差使。
“许大人怎么看?”由云龙转向许尔显。客气地问道。
许尔显淡淡一笑,说道:“只不过是一天的炮轰,敌人是想先声夺人,震慑威吓,我们可不能如敌所愿。轻举妄动啊!兵法有云:一而盛,再而衰,三而竭。城中防守已有章法,只要应对得当,敌人又能强横到几时?”
“许大人高见。”由云龙点头微笑,说道:“敌有千般手段,我有一定之规。想当年,伪王定国来势汹汹,手段百出,攻防之惨烈甚于今日数倍,新会依然岿然不动,令伪王铩羽而归。此番明军虽有火器之利,但技只此耳,有何可惧?”
“大人英明。”
“大人一语中的。”
几个将领纷纷赞叹,有些颓迷的气势高涨起来,遥想当年战事的惨烈,觉得今日的炮轰也不过如此。心理作用使这几个屠夫丘八又欢实起来,揎臂呼喝,似乎明军大败便在眼前,几人又能立得大功,升官发财。
正在群丑乱舞之时,爆炸声、锣鼓声突然在四面八方响了起来,几个人立时大惊失色,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明军的战术果然不同,这便开始夜袭攻城了?
……………
在上万乡民义勇的喧嚣鼓噪下,还有明军炮兵时不时地开一两炮助助威,守城清军度过了紧张不安的一夜。如此行动,既是为了骚扰疲惫清军,同时也为了掩护地道的挖掘施工。
太阳再次升起,又是一天,也是明军对新会展开正式进攻的第二天。红色的光撒下,预示着这将是血腥的一天。
别人或许没有这个感慨和心理,李嗣兴和众将却不一样。昨夜粗放地下达了命令之后,大家又进行了细致的研究讨论,对于如何快速突破城防,攻入城内如何协同作战等等,都有了更为明确的计划。
李嗣兴登上将台,举起望远镜瞭望这座染血的城池时,他感到了信心的高涨。因为工兵连夜挖掘,进度超出计划的顺利,如果照此速度,午时差不多便可完工。
坑道爆破在滇省大显神威,再加上朱永兴的重视,不仅在讲武堂成为一门专科,并且队伍不断扩大,技术也日益精湛。对于不同土质情况下如何挖掘,如何支撑和排水,如何营造更具威力的火药密室以增大爆破效果,都有了比较成熟的方案。
既然工兵的工作进行得顺利,李嗣兴和众人商议后也作出了相应的调整。城西的火炮不用轰城了,全部移往城南,以免震动太大,反倒可能把已经接近城墙的地道震塌了。
城上的清军发现了明军火炮和将旗的移动,立刻猜测出明军要主攻一面了,也作出了相应的调整。而李嗣兴不过是虚晃一枪,快到总攻时,将旗不动,他却是要悄悄回到城西,指挥进攻的。
参谋长吴三省带着几个参谋军官也赶了过来。马宝装病,在破城的关键时刻,他却不能躲在后面。让李嗣兴“背黑锅”是不错,但这个年轻人是否能指挥得当,他们也得谨慎观察,再加上从旁指导建议。
“都他娘x的听好了,城墙轰塌之后,都给老子往前冲。无论前面是谁,不管他是兵是民,挡路者杀,杀,杀!后退者,斩!迟疑不进者,斩……”在主攻的步兵营地内,几位将领分别对着自己手下的军官吼叫着差不多的话。
时间不大,这些回去的军官们又开始对着自己手下的士兵们吼叫起来:“只进不退,不要告诉我前面是什么,也不要浪费时间请示命令。就是向前,向前!挡路者杀,不管是清兵,还是百姓,全杀!上面有令,后退者,斩!迟疑不进者,斩!”
“老百姓也要杀?”不是没有士兵提出这个问题。
“傻瓜,混蛋!你不动手,等着他们冲乱你们的队形,然后他们背后的清兵冲上来,把你砍死啊?你想死就滚一边死去,别连累旁边的弟兄袍泽。”
即便是没有士兵问出这样的疑惑,军官们也要把利害剖析给他们听。火枪刺刀,那是倚阵发威的,轮流射击,步步向前,靠的就是阵形的严整、集体的力量。如果不能保持阵形,各自为战的话,那不知道要多死多少人。
战前动员便是在这种吼叫和斥骂中进行的,但实际效果如何,并不得而知。毕竟这样的仗没有打过,从上到下都缺乏实际的经验。也只有将这种无情和残酷与自己的生命,和战友的安全结合起来,也许才会具有最大的说服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章 再战新会(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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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隆隆炮声再次响起在城南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以后。沉重的大炮移动起来相当费事,乡民义勇成千上万,人手不是问题,但绳拉人推,也耗费了不少的时间。
近百门红夷大炮的炮口直指城墙,即便没开炮,那种威压也令清兵感到不寒而栗。兵丁、百姓被调动过来,准备抵挡明军集中火力的轰击和攻打。
今天的气氛不同寻常,不只是众多火炮形成的威压,城外的明军和义勇也特别的多,鼓噪呐喊,象是助威,又象是骚扰牵制。在清军将领看来,明军的主攻方向已确定无疑,其他方向不过是意图分散守城的兵力,有利于主攻方向的突破罢了。
而就在这城外喧嚣鼓噪、人来人往的掩护下,攻城部队分批悄悄进入出发阵地,上百门天威炮、轰天炮也做好了猛烈轰击的准备。
拿破仑毕生对武器并没有革新,他只发明了一种方法——集中使用火力,自拿破仑开始,炮兵开始大规模使用,而骑兵也单令成军,不再成为各部队的侦查赤侯。拿破仑面对大集群会战,常常先集中所有的火炮进行持续不断的轰击,而后使用骑兵突击,步兵跟进,最后奠定胜局。
固定的战术,从没有改变。但就是这种简单的三班斧策略,却使他能横扫整个欧洲。到后来,他地战术已经被别人摸清,并采用了针对性的破解战术,但拿破仑依然不改变,最终他被赶下台去,流放一个小岛。
所以,战术不革新,也就是僵化不变。最终只能导致失败。新会清军犯的最大错误便是老套路、老经验,失败当然不可避免,而且这失败将以鲜血和生命为代价,根本没有痛定思痛、吸取教训的机会。
炮弹激起一股股的烟柱,溅起无数的碎石砖块,几十丈的城墙在红夷大炮的不断轰击下颤抖、损坏,崩塌出一个个小缺口,然后缺口在不断扩大……
地动山摇的感觉。尘土飞扬中,遭到轰击的那段城墙开始仿佛被雾包围。随后则是灰云,已经看不清具体的状况。
一颗炮弹穿过灰蒙蒙的幕障,从城墙上的缺口飞进了城内,城墙后是严阵以待的清兵,押着成百上千的百姓。沉重的炮弹在人群中打出一道血胡同,非死即伤的有清兵。也有百姓,惨叫声响了起来,但在隆隆的炮声中却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城墙上已经站不住人,不管是清兵,还是百姓。只有等炮击停止后,才能上城抵挡、填补。炮击区域外的城墙上,清兵不断传来旗号,明军步兵还未开始攻城。
“他娘x的,敌人就只会拿大炮轰,无胆鼠辈。”徐成功掏了掏嗡嗡作响的耳朵,开口骂道。
许尔显瞟了他一眼,不屑地翻了翻眼睛。人家大炮占着绝对优势,不怕城墙轰塌,步兵怎会上前冲锋?
“敌人是铁了心要从这里破城了。”由云龙轻叹了一声,说道:“炮一停,便是一场血战啊!”
“为万全计,某觉得似应再调些兵马来。”许尔显伸手指了指,说道:“在这里必然是来回厮杀,只有击退攻城明军,才能填补城墙,再图固守。”
由云龙想了想,点头道:“许大人言之有理。明军人多势众,我军倚城坚守尚有可为,若被突破,则大事去矣。”
明军的炮击密集度开始降低,但却没有停止。炮击由起初的齐射,变成了以十门为单位的轮番射击。炮击持续不断,不断地给清军施加着心理压力,吸引着守军的兵力。
突然,喊杀声大作,城上旗号急变,明军开始冲锋攻城了。烟尘逐渐稀薄,千疮百孔的城墙出现在人们的视野当中。
“上城,上城防守。”清军将领们急吼吼地叫着,催促着。
城墙虽未彻底垮塌,但破坏严重,已经具备了攻城的条件。如果早派上士兵,依据残破的城墙,将明军挡于城外,作战还是有利的,而这边可以押百姓加紧修补。要是让明军突破城墙,那便要短兵相接,平等对战了。
炮火停息,似乎是担心误伤己方冲锋的士兵,这使得清军布防、百姓填补缺口变得更加容易。
鸟铳手、弓箭手都做好了射击的准备,他们只是疑惑明军的冲锋似乎速度并不快,呐喊声却惊天动地。而且,这其中杂乱衣服的乡民义勇竟占多数,难道是先拿这些人当炮灰?
急促的锣声响了起来,明军和乡民义勇纷纷停下了脚步,距离城池尚有两百步之远。紧接着,在轰隆、轰隆的炮声中,他们掉头就往回跑。
这是一次猛烈的大齐射,冲锋攻城不过是一次诱敌行动。在二、三十秒的时间内,近百颗炮弹劈头盖脸砸了下来,烟尘重新弥漫。在砖石飞溅中,是此起彼伏的凄厉的惨叫和哀嚎。
“他娘x的,中计了。”由云龙恨得咬牙切齿,连连跺脚。
这下子,堵在缺口处的清军伤亡不小,遍地的鲜血、残肢。从尘烟中不时连滚带爬地钻出狼狈不堪的幸存者,更多的清兵则被埋葬在炮弹掀起的碎石烂砖之中。当然,这其中也有堵塞缺口的百姓。
“娘x的,不是号称仁义之师吗,怎么不顾及老百姓的性命?”徐成功后怕地直擦头上的冷汗,这要早上去一会儿,没准自己就完蛋了。
这个家伙嘴上骂着。却浑然忘了他们的所作所为。难道仁义之师便要对不择手段无能为力,便要付出惨重的伤亡,便要退避忍让。
是那些死到临头仍不知反抗、甘心为奴役、受杀戮的百姓重要,还是自己苦心训练的忠勇士兵重要,朱永兴有着清醒的认识,马宝、吴三省、李嗣兴也不糊涂。
所谓天地不仁。却也未尝没有自身的因素。都说南人懦弱,但既有新会这样助暴求存的百姓,却也有不堪暴政、奋起反抗的屠狗之辈。远的不说,渔民周玉、李荣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由大人,我倒是有个建议。”许尔显一直在观察,在思索,此时似乎有所心得,开口对由云龙说道。
“许大人快快请讲。”由云龙和许尔显同是总兵,但却是尚可喜的近人。所以才是守卫新会的主将,但现在形势有些出乎意料,他也不敢拿大,是真心希望许尔显能想法好办法。
许尔显沉吟了一下,说道:“若是只靠城墙,显然有些不够,还容易象刚才那样,中了敌人的圈套。我在想。是不是起一道内墙,哪怕是木栅也好。把这个缺口围在里面。”
由云龙眼睛一亮,这招好啊,城墙后又建一道防线,便不必拼死防守缺口。缺口狭窄,敌人冲进来,不仅要遭到两侧城墙断头上的打击。还要面对环形攻击,是个以少打多的不利局面。
“许大人高见,实在是——高明啊!”由云龙喜得一拍手掌,可惜语词贫乏,一下子想不出更好的形容词。“马上便布置下去,敌人不冲便罢,要冲便让他们吃个大亏。”
要说这个许尔显还确实有两下子,这种把缺口围住,再构筑一道工事的做法,倒与棱堡有几分相似。可见,虽然形式和名称不同,但相似的思路和做法还是会出现在不同的地方,因为原理是相同的。
但事情却大大出乎许尔显的意料,明军虽然用火炮猛轰,但主攻方向却不在这里。尽管用火炮轰塌城墙也是很有效的破城手段,但在炸开的缺口处进行惨烈厮杀却不可避免。因为这种方式缺乏突然性,敌人在城墙破损到崩塌,有足够的时间布置兵力。
当中午的太阳悬在当空,撒下**辣的光芒时,西面的坑道爆破已经完成了全部工作,此时大概是在十二点半到一点之间。
南面的炮火已经停了近一个小时,牵制的作用起到了,李嗣兴便想起节约弹药来。毕竟破城应该不会有问题,而新会若被攻克,下一个目标便是广州了。凭着自己勇背“黑锅”的担当,即便不能再次被任命为攻打广州的指挥,一个主攻却是跑不了的吧?至于能不能立下“蹶名王”的大功,那便看运气了。
即将开始进攻的命令已经传了下去,进入攻击阵地的明军士兵们检查着身上的装备,卸下了全部有碍战斗的杂物,静静地等着那雷霆般的巨响。
炮兵阵地上的轰天炮、天威炮也都调整好了仰角和方向,炮弹装填完毕,准备在爆破之后,而士兵还未冲到城下时,给予仓促增援的清兵以沉重的一击。
“开始吧!”李嗣兴接到一个一个传令兵的回报,知道各部都做好了准备,此时的心情却异乎寻常的平静,连他自己也觉得奇怪。
片刻的时间竟过得如此缓慢,李嗣兴的平静心情并没有保持多久,当他第三次举起望远镜时,一声巨响打破了战场上的静谧。
浓重的黑烟在新会的城墙处升起,大地剧烈地震颤着。视野中,新会城墙自内而外地爆裂开,碎砖乱石和里面的灰土腾空而起,好似一头怪兽从城墙的肚子里猛然钻出,咆哮着向半空窜起。
随后,烟尘把这段城墙遮蔽得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到了。但这已经不重要了,人们已经看到城墙被炸开了,进攻便在鼓号声中开始了。
刺刀反射着阳光,一队一队的明军在军官的指挥下,呐喊着向前奔跑冲锋。进一步完着问的攻城计划连士兵的盔甲都考虑到了,率先冲锋的明军士兵身着皮甲,速度尤快。后面跟进的则各式盔甲都有,速度稍慢。
距离城墙已不足百步,侧后方的阵地上便响起了“轰,轰,轰……”的声音,一颗颗或大或小的炮弹从冲锋的士兵头上掠过,飞向了烟尘弥漫的城墙。片刻后,一个个闪光迸现,爆炸声此起彼伏,掀起了更多的硝烟和尘土。
“冲啊,杀啊!”
前后左右都是同样的呐喊,唐季也不例外,无疑,这样的喊叫能让人更加地兴奋,更加的狂热。没有丝毫的犹豫,他跟着战友们冲进了刚刚有些稀薄的烟尘之中。
在黑火药呛人的气味中,混杂着伤者的哀叫,脚下磕磕绊绊,唐季眯起了眼睛,努力在破砖碎石中前进。终于,眼前蓦然一亮,已经冲出了烟尘弥漫的区域。虽然还象细雾般模糊,但视线已经基本不受阻碍。他看到了清兵,稀稀拉拉,似乎还未从茫然中醒来。他也看到了战友,前面的一队正向左侧的清军射出一排子弹。
……………
明军的猛烈炮轰,使由云龙、许尔显等人提心吊胆,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之后按照许尔显的建议马上开始建立第二道防线,心情才稍有放松。
时近中午,几个将领聚在离城墙稍远的一处民居之内,吃着送上来的饭菜,议论着今日的战局,猜测着敌人的火炮轰击能持续多久。
由云龙吃得最快,坐到一旁喝着茶水,思索着如何能守住新会。明军的火炮如此犀利,却是他大为意外,心头不免蒙上了一层阴影。突然,他觉得房梁一阵抖动,那沉年老灰纷纷落将下来,抛洒在他的茶碗之内。他的脸色一变,霍然站起,难道敌人又开始炮击了?
屋中众将也是满腹狐疑,纷纷停止进食。可仔细分辨后,巨响和喧嚣却是从城西传来,由云龙等人不明所以,立刻派人前去打探。清军将领已经认定了明军的主攻方向在南面,也没有料到明军会以另外的方式迅速破城,所以并未料到事情的严重性,还以为明军又在进行声东击西的佯攻。
城西的爆炸声、枪声、喊杀声越来越响,由云龙等人终于有了不祥的感觉,等到士兵前来急报,明军已经破城而入时,方才大惊失色,不可置信地面面相觑。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二章 破城攻击,向前向前
突破城防的明军起初遇到的抵抗很轻微,一来是清军防守的重点不在此处,二来则是突如其来的大爆炸,以及一轮猛烈轰击使清军伤亡很大,剩下的则被恐惧和茫然所包围,没有在短时间内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冲过呈斜坡状缺口的明军士兵在各自的官长指挥下,迅速抢占两边城墙断口,掩护着后续部队蜂拥入城。入城的各部队按照计划部署,向东、南、北三个方向推进攻击,拓展着占领区域,使更多的部队能够入城参战。
枪声、爆炸声、喊杀声,由城西蔓延,战斗向四处扩散。尽管其他地方的清军纷纷增援,但明军已经牢牢控制了突破口,参战的部队越来越多,清军的失败已经不可避免。
装弹,上前,射击,结成了阵列的火枪兵采用前进射击法,沿着街道稳步而坚定地推进。一轮轮齐射,在尖厉的哨子声中响起,一团团白烟弥漫,又很快被风吹散。
“杀,杀,杀!”
刀枪交击、碰撞,枪弹、箭矢在空中穿梭。血肉横飞,短兵相接的厮杀惨烈而血腥,然后又是一阵阵的火枪射击,还夹杂着手榴弹的爆炸。
炮兵携带着轰天炮入城助战,使得战斗的天平更加倾向于明军。向北推进的部队击溃了当面之敌,占领了西城门,大批的乡民义勇在少量明军的保护下,人背肩扛,将佛朗机炮,连同炮车运进了城内。
装填霰弹的佛朗机炮被火速推到阵前,依靠着高射速,把成百上千的铅弹喷向当面之敌。在狭窄的街道上,佛朗机炮的威力显露无遗,铅弹横扫之下。清军尸体枕籍,伤者无数。北推的明军如虎添翼,沿着城墙又转向向北门攻击。
用力一拔,随着喷溅的鲜血,刺刀从清兵的身上抽了出来,踢开沉重的尸体。唐季在屋檐下急促地喘着粗气。
远了用枪打,近了刺刀捅,明军虽然占着优势,并且顽强地向前推进,但损失却不可避免。一番肉搏之后,唐季这一排的火枪兵已经散乱,但街道上的火枪队列依然严整。眼见白刃格斗的战友已经散到两边,火枪齐举,在尖厉的哨子声后。发出一轮密集的齐射。停步装弹,后面的一排迈步而上,举枪,哨响,齐射。
几支箭矢飞来,三个明军士兵应声倒下,唐季快步上前,补上了缺。身旁人影晃动,两个战友也站了过来。
开枪。前进,明军将当面的清兵一步步向后压去。由于南面的清军被火炮轰击所吸引,人数最多,使得战斗更为激烈,推进较迟缓,伤亡也更大。
当面的清军越来越少。很快便会被击溃,但明军前进的脚步却是一顿,眼前出现了曾经预想过,却希望千万不要发生的事情。
数百名百姓模样的人在被杀得四散的清兵身后显现出来,麻木而顺从地向着明军走了过来。百姓后面。则是挥舞着刀枪,大声斥骂呼喝的清兵。
“冲,让他们冲。”徐成功面目狰狞,在阵后咬着牙号叫。
冲吧,冲吧!看你们在面对手无寸铁的百姓时,如何决断?便是那些百姓四散奔逃,冲乱了两边的阵脚,也是对我军有百利而无一害,来与我军混战吧,我现在要的就是乱!坚持到天黑,也许会有什么转机。
绝望的人往往会有疯狂的想法,但由云龙、徐成功这样的家伙,说是人,也只能称之为人形的畜生。明知已注定失败,却偏要看到更多人流血、丧命,他们才会满意,才能得到安慰。
刀枪挥下,鲜血迸溅,百姓们初时尚是迷迷糊糊,现下却是醒悟过来,各自发一声喊,拼命向明军拥来。
尖厉的哨子声响了起来,让迷茫迟疑的明军士兵清醒过来,端枪射击。但军官也犹豫了片刻,命令下得迟了,百姓们已经冲到了不足三十米的地方。
一轮齐射过后,第二排士兵刚刚迈步走到前列,百姓已经涌到了近前,稀稀拉拉的枪声过后,百姓和明军已经面对面了。
唐季迟疑着,手中的枪没有击发,只是下意识地将刺刀向前一伸。他已拼杀了近两个小时,这几乎是随意的动作,却刺中了跑在最前的一个健壮汉子,眼见那人一脸惊愕,身子却慢慢软倒下去。
“嗡嗡嗡”的弓弦声响起,一片羽箭掠过百姓,射进明军的队列中,惨叫、呻吟、闷哼,扑通扑通扑通,很多明军士兵被射中倒地。
各种声音在唐季的耳边回荡,不需要扭头去看,便知道左右前后的战友不断的被迎而飞来的箭矢射中。他的怒火一下子冲上了头顶,两眼赤红,将刺刀从百姓尸体上抽出,又向迎面的百姓刺去。
又是一片羽箭,卑鄙的清军躲在百姓身后,利用弓箭的抛射,杀死杀伤了不少的明军。
“杀,杀啊!”
“挡路者死,后退者斩!”
“不是他们死,就是咱们死,杀,向前杀。”
喊声响了起来,有各级军官,也有象唐季这样怒火高涨的士兵,既是命令,又是提醒和警告。
火枪又响了起来,醒悟过来的士兵越来越多,开罢枪,便将手中刺刀向跑上来的百姓戳去。停顿的战阵又恢复了活力,向前推进,箭雨不断射来,增加着明军的伤亡。
那些百姓原本以为明军会放开道路,让他们逃生,只顾着自己的性命,哪管明军战阵混乱后的结果。此时见明军如同凶神恶煞般逢人便杀,直推过来,吓得心胆欲裂。前面的人拼命向后,后面被驱赶向前的人却不知就里,仍是拼命向前,更何况清军已开始在后面大砍大杀,拼命射箭,将这群羊羔也似的百姓赶向前去。
眼前鲜红一片,尽是那些垂死挣扎却不知道生路何在的百姓。看着他们如同没头苍蝇般乱窜,挤开比自已瘦弱的同胞,寻找安全的地方躲避,那些更加孱弱的,竟直接坐卧原地,不管是明军的火枪刺刀袭来。还是清军的大刀临头,竟自端坐不动,就这么全无反抗的默然死去,便是连惨叫声,亦是那么软弱无力。
“杀,杀!”唐季怒吼着,眼泪却夺眶而出,模糊的视线中但见前面人影便是举枪刺去,机械的动作。一遍又一遍。
“好男儿,赴国殇;头可断,不折脊梁;好男儿,赴国殇;不复河山,不回乡;好男儿,上战场;血可流,志昂扬;好男儿,上战场;为亲人。得宁康……”
歌声从后阵响起,越来越多的士兵随声而和。在血肉横飞、惨烈厮杀中显得慷慨悲壮。
顶着箭雨向前,踏着鲜血和尸体向前,向前,向前!
百姓没有了,除了那些躲藏至街道两旁不足两尺距离内的侥幸活命外,其余的都倒在了战场上。
两军相接。更加惨烈的厮杀又开始了。枪声响成一片,刺刀纷纷上前,明军士兵积压在胸中的愤怒和仇恨终于有了渲泄的目标,爆发出加倍的勇敢和暴戾。更有明军士兵不顾近在咫尺的危险,把手榴弹狠狠地砸向对面的人形畜生。
“顶住。顶住!”徐成功拼命叫嚷着,但却无法阻止丧失战心的士兵纷纷后退。
空中传来了尖啸,几个黑乎乎的东西砸进了清军的队伍,冒着青烟在地上弹跳,然后便是轰然巨响。
耀眼的白光闪花了清军的眼睛,震聋了他们的耳朵。地上出现了几个大坑,坑的周围是枕籍的尸体和无数的残肢断臂。刚才还在将旗下叫嚣的徐成功和他的将旗一齐无影无踪,消失在这令人震撼的大爆炸中。
这几发轰天炮的轰击彻底摧毁了清军的战斗意志,在明军士兵凶狠无比的攻势下,败退变成了溃退,溃退变成了逃窜,抛下刀枪,四下奔逃。
“杀!”唐季把刺刀从一个跪地投降的清兵身上抽出,一脚踹倒尸体,跟着战友们奋勇向前追去。
追上去就是刺刀乱捅,不管你是回身反抗,还是跪地求饶。在杀红眼的明军士兵面前,城南的清兵死伤累累,狼狈逃窜。嗯,没有伤员,没有俘虏,在怒火勃发、几乎丧失理智的复仇者眼中,只有杀死,杀死,才能消减心中的仇恨。
战斗虽然激烈,但却没有了悬念。明军人多势众,枪炮犀利,战阵严整,斗志昂扬;清军逐渐被分割,负隅顽抗,垂死挣扎,战意萎靡。
广东清军属尚可喜的藩下兵最有战斗力,但真正随尚可喜东征西战的“经战之辈”已经不足三千,这在数年前新会战役时,尚、耿二人便向清廷诉过苦。“可喜部下兵卒仅二千五百名,继茂部下仅二千三百名,加上绿营兵也不过二万之众。各处征战不无损伤,难以招募,顶补率皆南人,皆游荡之辈,俱非经战之辈。”
也就是说,目前的藩下兵马几乎全是后来招募组建的,从战斗经验到战斗意志,皆大打折扣。明军虽然也屡经补充,但火枪兵训练的周期短,刺杀也就那么几个简单的动作,基本上一个月便能训练出一批。加上福利待遇的刺激,政治宣传的到位,抚恤善后的完备,新锐之师倒也战力甚强。
更主要的一点便是明军的扩充有独特的优势。为了更好地让新兵成长,贯彻以老带新的练兵方式,明军的扩充更准确地来说应该是补充。没有成建制的新兵,而是老部队不断地注入新鲜血液,膨胀到一定程度后再成建制地拆分。
有老兵带着,新兵能最快地掌握老兵的经验;有老兵带着,新兵在战阵上便有主心骨。这样拆分的部队,经过一两次实战,新兵也会很快成熟,甚至步入老兵行列,对真正的新兵蛋子开始言传身教。
经过这种形式扩充的军队,战斗力在初期肯定有所下降,但骨架犹存,下降的程度便可以控制在一定范围内。而这种扩充对老兵来说,则是一个比较容易提升的机会,多数伍长、拾长都是经年老兵。如果你再上进,多学习,多识字,便可以申请去讲武堂学习,向中级军阶迈进。
即便身为老兵,又没有得到提升,但军饷待遇等方面也会有所不同。最起码,军饷和抚恤是按服役时间和军功递增的,退役后的土地发放也按年头和功劳有很大增加。
所以,不管你是热心报国,还是当兵吃粮,只要你好好干,总会有你的好处。当然,对于军人的违纪、怠战、怕死畏缩等的惩罚也是前所未有的严厉。恩威并重,赏罚分明,从来便是一支强军所具有的特点。
天已近黄昏,数万人还在城中厮杀鏖战。喊杀声、火枪声、爆炸声混杂在一起,在城池上空回响。
清军已经被分割包围在几处孤立的区域,虽然还在顽抗,却全无反击之力。乡民义勇成群结队,在少量明军士兵的带领下,或是在明军占领的大片城区内挨家挨户搜杀清兵,其间偶尔发生零星的战斗;或是收拾街上的死尸,用木板车拉出城去焚毁。
一门门轻型火炮被推进城内,向各个还在战斗的地区前进,已经到位的则拉开架势,向着清军踞守的高宅大院、街垒障碍猛轰。轰天炮则在明军阵地后发射出一颗颗炮弹,落地爆炸便是一片狼籍,或将清兵埋葬于残砖烂瓦之内,或将清兵炸得骨断筋折,伤亡惨重。
仗打到这个时候,不顾惜士兵的生命,胡乱冲锋才是愚蠢的作法。顽抗的清军已是砧上之肉,任人宰割了。
李嗣兴和吴三省站在城楼上,静静地注视着城内。夕阳西下,红光笼罩,仿佛是一座血染的城池。
“清军显是没料到我军能这么快破城,只注重了城墙防守,却并未做街巷战的准备。”吴三省幽幽地说道:“若非如此,我军的伤亡恐怕要大大增加。”
“今日的伤亡也不小。”李嗣兴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张国用所部伤亡最大,伤心得直掉眼泪。也属他们打得最狠,竟然没有几个俘虏。”
“俘虏嘛——”吴三省冷笑了一下,说道:“殿下纵是不想背杀俘的恶名,终身苦役也是最轻的惩罚了。只不过,最后的决定应是在攻克广州之后。那时由殿下定夺,便不是咱们操心的事情了。”
李嗣兴好半晌没说话,最后才低沉地说道:“对于某些人来说,只要能活着,不管是什么活法,能多活一天是一天,能多活一时是一时。便如这城中的百姓——”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章 锋指广州
战争常常是非理性的,如果还要幻想能在非理性中寻找理性,那便可以称之为荒诞。用无辜平民作肉盾,进行攻守,并不是清军的首创,宋元时期战争中,蒙古军队便经常使用这招。
俗话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其实在朱永兴看来,在政治清廉的太平年月是这样,但在战争中,却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安慰。打赢这场国战固然重要,但申张正义,重树人们的善恶观,重新建立起一套自强不屈的精神理论,使这样的悲剧不再重演,兴许更重要。
上千人被几个鬼子押着赴死,几个鬼子便能占领一座县城……流毒数百年后依然存在,这难道就是汉民族的血性,难道这便是要传承久远的民族精神?
屠杀,屠城!上千上万人啊,有几个敢抗?都指望刀子落在别人头上,便是眼见亲朋兄长被杀,亦是不敢发一言,更别提冲上前去抗击,待刀子落在自已头上时,也只会默然承受!
多活一天算一天,多活一时算一时,多活一会儿算一会儿。就为了多喘几口气,什么事情都可以置之不理;就为了多活几秒钟,便可以漠然看着屠刀落在别人头上而暗自庆幸。
新会之战的帷幕已经落下,但这样的问题,这样的纠结,这样的反思,这样的争论,却将会持续很长很长的时间。
在明军野蛮凶狠的打击下,龟缩的清军被一处处消灭,最后的据点则在冲天大火中化为灰烬。
徐成功被轰得尸骨无存,盛登科在厮杀中被乱枪打死,许尔显率残部投降,由云龙**身死。守城的清军战死八千有余。其余都是俘虏。俘虏中没有伤员,更准确来说是没有重伤员。哪怕是腿上只被划了个口子,只要显出行动不便的样子,明军充满杀机的眼睛也会盯过来。
这样算的话,真正战死的清军多说只有五六千,剩下的应该都是被杀红眼的明军不分青红皂白给干掉了。
新会城围得死,清军短期内也没有突围的打算,此一战可算是全歼敌军,无一漏网。为了给稳坐广州的尚可喜以突然的惊喜,明军一部连夜向东开拔。封闭新会至广州的通路,断绝清军密探的耳目。
总结滇省反击战的成功经验,那便是一个快字,攻城拔寨快得出乎敌人的意料,其所倚仗的当然是精益求精的坑道爆破。“掀翻巨城。如揭片纸”,太平天国时期令清军胆战心惊的“坑道爆破攻城法”提前百年大放光彩。并且比那时还要先进。还要威力惊人。
而东征也禀承着“快”的秘诀,复廉州,破高州,克新会,名镇坚城一一陷落。就在尚可喜还以月为单位计算着新会坚守的时间时,明军进攻的矛头已经指向了他的老巢——广州。
按照当时的信息传送方式。以及道路运输情况,除了福建的耿精忠,一个月内广州不会再有其他的援军到来;半个月内,连耿精忠也来不及救援。这便是“快”的厉害。这便是出乎敌人预料的好处。
兵法云:兵贵神速。光复新会的当天深夜,明军将领们便召开了紧急会议,由参谋长吴三省主持,制定出了攻击广州的作战计划。
说是投桃报李也好,说是将功折罪也罢,晋世子李嗣兴卸下攻城指挥的职务,又挂上了先锋印,将率领今日未参加攻城的一万部队明天便向广州进发。先锋部队先进兵江门,与坚守江门的明军合击前来攻打的清军,然后走顺德、番禺,会合周玉、李荣的起义队伍,从南面进抵广州。
留在新会的主力则先分兵一部,由水师运送至碣石,与博罗的友军会合,攻击高亮福、高亮祯所率清军,并伺机收复潮州,阻击可能前来增援的福建清军。
休整两日后,主力将走鹤门、高明、三水,从西面逼近广州。这样做的好处是隔绝梧州、肇庆赴援广州的通路,如果许尔显真的能象他信誓旦旦所说的一封书信便能招降肇庆所部,则更是理想。
会议已毕,参谋长吴三省把李嗣兴单独留了下来,然后把朱永兴已经秘密出发,前来广东的事情告诉了他。
“殿下不坐镇昆明,却来广东?”李嗣兴对这个消息感到很迷惑,不禁随口问道:“若是吴三桂有异动,如何处置?”
“所以是秘密前来。”吴三省没有展示密信,所以必须有选择地向李嗣兴解释一下,“如果广州被光复,殿下再亮明旗号,吴三桂还敢动吗?吴逆老奸巨滑,却也是惊弓之鸟,我军东征若败,其可能有趁火打劫的心思;若胜,他便只有更加恭顺的份儿了。”
李嗣兴虽然赞同这个判断,但还有些不解,“移跸事关重大,殿下此举,不知其意若何?”
朱永兴的身份不同寻常,驻跸何地,往往意味着重大的政治变动,以及战略方向的重大转变。在李嗣兴看来,广东新复之地,并不稳定,还不是很适合作为政府所在。
“是否移跸尚不可知。”吴三省摇了摇头,说道:“只是,若广东光复,则三藩之中仅余耿逆与我为敌,且郑家阳奉阴违,又视潮惠为其招兵筹饷之地,必派人前来交涉。恐怕,也只有殿下以朝廷之名,方可使其服贴,或可使其遵奉号令。”
李嗣兴并没有全部明白,但下一步的战略走向却听懂了,那便是矛头将指向福建耿精忠。想想也不难理解,吴三桂退避贵州,与明军暗通款曲,威胁已经大大减弱,有赵王白文选在滇,应该足以抵挡;尚可喜损兵折将,龟缩广州,覆亡已经不远。三去其二,打击的对象变成耿精忠,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吴三省并没有把朱永兴在密信中的想法全部说出来,毕竟很多事情现在告诉李嗣兴还为时尚早。而且,朱永兴是移跸,还是短暂视察,都还没有最后决定。
“新会一役,世子指挥得当,杀伐果决,功不可没。”吴三省委婉地提醒道:“但具体细节,还是不要宣之于众为好。此事,我会晓谕众将,让他们管好嘴巴。嗯,殿下宅心仁厚,既要东征救民,又不肯亏待功臣,实是有两难之处。”
“末将自是晓得,不会令殿下为难。”李嗣兴早有些觉悟,听吴三省出于好意再度提醒,忙感激地拱了拱手。
吴三省呵呵一笑,拍了拍李嗣兴的肩膀,“此番攻打广州,你还要主攻一面,若是能‘蹶名王,建奇功’,之前种种又算得了什么?”
“诚如大人所言,末将必会为此努力。”李嗣兴又有建功立业的机会,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意。
李嗣业同大多数年轻人一样,以父亲为偶像,但却不甘心在父亲的托庇下成长。他要一个相对宽松的环境,他要建立自己的功业,而不是凭着父亲的余荫承袭爵位,却无所作为。
说起来,他的身份也有些尴尬。世子,一提到这个称呼,自然而然地会联想到他的父亲——王爷。也因为如此,有功封赏的时候,加官晋爵是不用想了,只能顶着世子的头衔混到父亲退休。也因为如此,李嗣兴内心的骄傲便驱使他要建立足以配得上将来要承袭爵位的功业和荣誉。也因为如此,他才不惧什么责罚,世子嘛,还能降到哪去?
……………
朱永兴要亲临广东的想法并不是一下子冒出来的,也不是看胜局有望,才来给自己再镀层光环的。
从地理位置上看,昆明偏处西南内陆,并不太适合居中指挥。随着对沿海地区的夺取,走水路,无论是运输,还是通讯,都体现出了对陆地的优势。当然,这其中很大的原因是由目前的道路状况所决定,而基础设施的建设不仅要耗费大量钱财,更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取得效果的。
更重要的一点便是对水师的指挥,现在要由昆明至下龙,耗费的时间使朱永兴根本不敢临机决断。战争形势瞬息万变,等他的命令或计划传到水师,实际上的情况可能已经不适合执行。
击败清军广东水师后,南海舰队虽然暂时唱起了配角,但很快便会挑起大梁,成为明清战争的主角。身在广州,朱永兴便可以就近指挥,实施以海制陆的战略计划。
总的来看,明军采取的战略是个个击破,吴三桂、孙延龄、马雄,然后是尚可喜,以后是耿精忠。这几个汉奸所率的兵马便基本上是长江以南清军的主力,干掉了他们,江南形势便会向明军倾斜。
但这场国战自然不能光注意局部,朱永兴一直对北方清军的调动保持高度警惕。而随着广东战局的有利发展,北方清军来援的可能性是越来越大,到了必须考虑,必须拿出应对办法的时候了。
要牵制清廷的援军进入江南,或者使其不能派出太多的部队,能完成这个任务的非水师莫属。(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章 赴广东
沿海登陆,两栖攻击;驶入长江,或威胁漕运,或与十三家会合,攻掠湖广。如果海军陆战队够强,甚至可以在北方搞出更大的动静。比如已经秘密联络了很长时间的山东于七,能够大力支援的话,起义的烽火又将给清廷沉重一击。
水师,海军陆战队,在北牵南打的策略下,越来越显得重要。当然,如果郑家能够抛却私心,出兵助战的话,战争的形势将更加乐观。起码,福建的耿精忠是无法抵挡明军与郑家的两面夹攻的。
阳光有些刺眼,打断了朱永兴的思绪,他随手掏出一副墨镜,戴了上去。海风吹拂,海鸟在空中飞翔,蓝天白云,波涛起伏,如果没有这么多的思索,在甲板上撑起大伞一躺,倒是惬意舒适的很。
可惜——朱永兴微微苦笑了一下,在甲板上瞭望了一会儿风景,便起身走进船舱。坐到桌案后,朱永兴摘下墨镜,拿出一份份文件审阅起来。
政府已经走上了正轨,这使朱永兴变得轻松,只是听听汇报,重要的事情把把关,已经变成了确确实实的领导,而且是大领导。
东征的胜利是物资保障的胜利,为了支撑东征的战事,其他部队已经基本停发了火枪、子弹、火炮、弹药。火器虽然犀利,但消耗也是相当惊人,依靠目前的军工工业,也只能勉强保证一个大战役持续的供应。也就是说,明军还不具备四面出击的物资基础,这跟军队的数量无关。
光复广东,在人力、物力、财税上能够得到很大的扩充,但具体要多长时间恢复,实力有多大程度的增强。朱永兴只能根据以往的数据进行粗略的估计。不管怎么样,胜利就是胜利,两广大半到手,则意味着明清双方的实力差距又有了进一步的缩短。
这帮家伙,打起仗来就不知道给我省着点用。朱永兴看着前线的数据报表,不禁咧嘴叹气。现在已经是新会战役结束的第六天了。还有一座坚城要攻克,不知道又要消耗多少弹药。
这就是热兵器战争的特点,要是换上大刀长矛,粮草当然还是重中之重,而其他的物资则会大大减少了。后勤的压力,还包括了运输的繁重。东征可以大半依靠海路,要是在内地作战,恐怕便会面临很大的困难。
按照后世军队的划分方法,大致可以分为冷兵器、冷热兵器混合、热兵器、骡马化、半骡马半摩托化、摩托化……目前明军的性质应该处于冷热兵器混合到热兵器军队之间的阶段。要向骡马化过渡,谈何容易?
说到骡马化,可不是多给军队里添些骡马便完成的。要知道,解放军从“徒步化”到全部实现“骡马化”,经历了将近三十年的历程。所以,朱永兴给明军定下的目标是半骡马化的半骡马化,也就是尽量使重武器和物资依靠畜力运输,士兵依然是徒步。应该配属的骑兵部队也削减到最低,只能起到斥候和传令的作用。
便是这种最简陋的“骡马化”。明军也不能马上实现,财力是一方面,如何凑齐足够的骡马,又是一个不小的困难。把民间的骡马都集中起来,耕作效率必然下降,又会使粮食产量无法保证民用和军需。所以。只剩下了外购一途,再加上以茶马市交易而来的藏蒙马匹。
归根到底,又回到了财政和金钱上。只要有钱,没有的可以买,有的可以扩大生产规模。
购买马匹。建造船坞,四川移民,增建工厂,扩充军队……到处都伸手要钱。即便是海贸正在蒸蒸日上,即便是国债、粮债发行,即便是朱永兴使尽浑身解数,这日子也过得紧紧巴巴。
思虑良久,朱永兴提笔批复了四川移民、扩充军队的全额拔款。又想又算,他在增建雅州兵工厂的数额上作了修改。一口吃不成胖子,能制造弹药便可以了,造枪造炮还是以后再说吧!
舱门轻轻敲响,朱永兴应了一声,“海龙号”舰长段智英走了进来,施礼已毕,询问朱永兴是否要靠岸休息,很快便要到广州湾(今湛江)了。载着朱永兴这个身份尊贵的亲王,船队行得不快,且靠近海岸线,尽量保证安全第一。
朱永兴沉吟了一下,命令船队继续行驶,自己还没那么娇贵,既然不晕船,那就抓紧时间,尽快到达广州吧!
段智英传下命令,又被朱永兴叫到舱内,回答他的询问。
“这次海战,英国人和法国人都出动了军舰助战,在战术打法上,南海舰队,或者是你个人,有什么看法?”朱永兴和段智英算是旧识,这么长时间再见,见到段智英已经变得成熟稳重,心中也觉欣慰,甚至想到了那个长得很漂亮的白族女孩——段琬儿。
段智英恭谨地坐在凳子上,原来的毛头小子已经懂得了人情世故,斟酌了下措辞,他缓缓说道:“据卑职看,英国人作战比法国人积极,操船技巧和射击技术也比法国人好。正因为如此,两者装备的火炮有所不同,战术也有差异。”
在海上,法国人当然干不过英国人,朱永兴点了点头,对这个判断很是赞同,便又笑着说道:“不用拘谨,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详细些。”
段智英想了想,开口说道:“英国人的军舰装备长炮较多,在射程上占优势,依靠着操船技巧和射击技术,他们似乎更喜欢远距离打击敌人。也就是与敌船始终保持距离,他们能打到敌人,而敌人却往往伤不到他们。就比如法国人军舰上装备最多的加农炮,威力超过长炮,但却要更接近一些,才能发挥作用。”
射程远,威力小;射程近,威力大。火炮的性质决定了海战的战术打法,孰优孰劣还真是不好说。而且。英国人的战术对操船技巧和射击技术要求很高,也是非常耗费弹药。按照当时的火炮工艺,船又处于移动之中,想要远距离命中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停顿了一下,段智英见朱永兴若有所思,便继续说道:“西夷舰船巨大。火炮众多,但也有克制之法。就象延平郡王那样,以多打少,围而攻之,不是把荷兰海军打败了吗?”
朱永兴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是荷兰海军,而是荷兰东印度公司,而且只是三四艘舰船。荷兰海军呢,舰船数量尚不清楚。但拥有的火炮数量估计超过万门。”
段智英张大了嘴巴,不可置信地重复道:“万门?这,这得多少船哪?”
朱永兴苦笑了一下,并没有直接回答。千吨舰,超过百门火炮的军舰,万门还是很保守的数定,可见西夷海军的庞大。就在七八年前的第一次英荷战争中,双方的每次海战差不多都要投入2-3万名水兵。6000-8000门大炮。仅在1652年5月至1653年8月的15个月之内,双方舰队作战次数已经不亚于当时世界各海洋历次战役的总和。
差距是确实存在的。但目前还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只要让段智英等海军将领明白海军的发展任重而道远,不要盲目乐观,更不要因一战胜利而骄傲自满,便可以了。
“西夷纵有强大海军,想远道而来亚洲。还是力有未逮。”朱永兴缓缓说道:“目前还是要专注于国内战争,舰船的制造要快,暂时也要以满足国内战争的需求为主。若说最大的,百吨战舰便已经够了;若要满足江河作战,五十吨以下或者再小一些。也足以打败清军。关键还是要多造,快造。”
江河作战?段智英把对西夷海军的惊愕收回来,琢磨着朱永兴的话,试探着问道:“殿下,您是要建立长江水师?”
朱永兴微笑点头,赞赏段智英反应得快,“长江水师,再加上十三家,应该能牵制大量清军无法南下参战吧?海军再到北方沿海趁虚而动,我军在南方的行动便会更加顺畅。”
看来水师大幅度扩充就在眼前了。段智英思绪开始翻飞,如果调自己到长江水师,怎么办呢?
段智英走了,朱永兴又考虑了一会儿,终于狠狠心,在建船坞的拔款上作了修改批示。
风帆时代的海军战舰要想经久耐用,最关键的就是采用充分干燥的木材,木材中的水分不能超过20%,这往往需要把木材妥善存储好几年的时间来干燥。这样造好一艘船至少要三年的时间,最理想的是六年。
可是在战时这样紧急的情况下,也只能使用干燥不足的木料和质量较差的木料造船,这样很快就可以造好一艘船。但是一旦船体结构封闭,干燥不足的木材会逐渐腐蚀,船体又长时间受到海水侵蚀,经常受到风暴的洗礼,结构框架便很容易松动。所以,要定期的把船舶停靠在码头上进行大修,否则松动腐蚀可能会经不起风暴的考验,整艘船的寿命也会降低。
如果船如果造得好,再加上定期得维护,它可以轻松挺过五十年。因此,对于一只舰队来说,拥有干船坞,用于定期维护自己的军舰是至关重要的,通过干船坞进行水线以下的定期检修,可以保持一支强大的后备舰队。如果没有干船坞,要维修船只,就必须把船拖离水面,或者在水上使船向一侧倾斜,这些办法只能用于较小的船,而且非常危险。
良好的造船工艺与定期维护,可以延长战舰的服役寿命,这对于一只希望保持强大的海军来说十分重要。尽管这钱不是小数目,朱永兴还是狠狠心,作了批示拔付。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章 广州战役(一)
李嗣兴率领的明军直抵江门,击溃了正在进攻、要收复此地的清军。随后在周玉、李荣的义军协助下,走顺德,过番禺,以令人惊异的速度逼近广州。而这时的明军除了会合之后一万两千正规军,外加由海路赶来支援的水师一部,又增加了两万多的起义百姓,气势大壮。
而在惯性思维下,广州的尚可喜在明军兵临城下时还没有醒悟过来。新会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陷落,打死他也不相信。加上攻克新会的消息被封锁,他按照自己的思维,认为明军是围困新会之后,又分偏师来取广州。
后路不靖,孤军深入,兵家大忌。尚可喜按照自己的判断再来看逼近广州的明军,便觉得形势并不是那么严重。
首先,明军的数量虽多,但其中有大量的起义百姓,如果强行围城,必然会分散力量,给清军以个个击破的机会;其次,广州的清军尚有万余,再召集周边零散的军队,又有坚城可恃,数量并不占太大优势的明军、义军混合部队想攻破广州,是非常困难的事情;最后一点,明军绕过新会,无疑是在后背留下了一颗钉子,不仅分散了兵力,而且使陆上的饷道粮道而临威胁,靠海运,又能撑到几时?
错误的判断丧失了最后的逃生机会,先锋明军由于兵力不足,尽管加入了义军,依然没有能力围困城池。双方在广州城下经过了数次小规模的交锋,清军无法撼动明军。而明军则在城西南稳固了营寨。
清军退回城内后,一面加强城防,一面等待周边援军。此时的尚可喜四下传令,将周边县镇已经为数很少的绿营清兵尽数调来广州,还召回了正在碣石、博罗作战的高亮福、高亮祯所部。在他看来,积少成多,只要在兵力数量上压倒明军,不仅广州城无虞,且能在明军露出疲态时予以反击。
这样成功的例子在尚可喜的征战史上并不少见,最出名的自然是肇庆和新会两次战役。两次防守反击。击败了当时盛名无双的晋王李定国。自然令尚可喜感到骄傲,也对这种战法青眼有加。
事实证明,老经验有时也是不可靠的。当尚可喜正为广州城内的兵力不断增加而感到欣慰时,明军主力由新会出发。轻取鹤山、佛山。直抵广州城西。并立刻分兵向清远进攻,封闭清军北逃的门户。
至此,广州已经处于四万明军、五六万义勇乡民的包围之中。虽然包围圈还不是很严密,但广州清军想突围而出也不容易。就在尚可喜惊愕莫名,城内清军举棋未定的时候,明军迅速发起了进攻。一部明军在水师配合下由城西北登岸,包抄城北高城,进攻城东北的各处炮台;先锋明军也出营作战,攻击城西南的要点。
广州攻防不同于新会,尚可喜所部毕竟是清军中装备火器比例最高的军队。火枪由于性能上的差距,自然无法与明军抗衡。但尚部所拥有的火炮数量很大,确实让明军在起初的攻击中不过顺畅。随后明军调整了打法,从水师的舰船上卸下重型火炮,以炮对炮,基本摧毁敌人的火炮后再发动步兵进攻,终于是占了上风。
当“海龙号”缓缓驶至广州港口时,广州外围战正接近尾声,但战斗却很激烈。围绕着城东北的各炮台,敌我双方都投入了很大的力量,炮声隆隆,杀声震天。尚可喜知道此处要点事关重大,如果失守,则意味着广州附近要地全失,明军甚至可以在炮台上向广州城轰击。所以,他亲自上城督战,不断派出援兵增援炮台。
城北的虎墩炮台,远看不过是一个土丘,形如卧虎,近看,才知它与城墙隔河相对,四周俱是刀削一般的陡壁,中间挖出了一个平台,又有洞穴通连。守兵在上边开炮打枪放箭,下边很难靠近。这虎墩的最高处,是一个半亩见方的平地,中间盖着一个石楼,楼后有两道栈桥与城中相连。
清军在城墙上能够提供侧面火力,掩护着虎墩炮台的两冀及背后,明军只能从正面展开攻击。尽管如此,凭借着海军舰炮的犀利,以及天威炮的爆炸弹,虎墩炮台到现在仍然是岌岌可危。
轰,轰,轰,三枚爆炸弹在炮台顶端的石楼旁炸开,纷飞的弹片横扫,清兵惨叫哀嚎着纷纷倒下。
几颗沉重的实心弹呼啸着砸在虎墩上,溅起无数的碎石泥土,中间平台上已经堆满了落下的石屑土块,清兵一个个灰头土脸,缩在掩体内不敢出动。
曲折的战壕不断延伸,向虎墩迫近。清军的火炮被摧毁大半,而且居高临下有着轰击的死角。只要战壕挖到一定距离,明军可以用火枪射击,而清军仅存的火炮也奈何不了他们。
尚可喜也觉察到了明军的意图,命令城墙上的火炮从侧面开炮助战,对明军的掘进造成了一定的影响。而有虎墩的阻碍,明军的火炮无法推得太近,也奈何不了城墙上的清军。
战斗停了下来,明军的火炮需要降温,攻击需要调整;清军暂时守住了这唯一的炮台,并能保持与城内的通路。
朱永兴未张旗号,很低调地下船,在护卫的保护下直接进了城西南的营寨。消息没有走漏,但明军的高级将领都得到了通知,齐聚到营寨内,汇报情况,听候指示。
开场白是简单的,朱永兴对明军已经取得的战果十分满意,对将领们赞扬夸奖了一番,等到攻克广州,便要论功行赏,自然让将领们心中暗喜。接下来便是马宝和吴三省汇报目前的战局,以及攻打广州的布置。
“虎墩似乎没那么重要吧?攻之难克,便将其作为城池的一部分,围起来是否可行?”朱永兴觉得有点小问题,为了攻打一个炮台,浪费太多的弹药,真的很必要吗?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章 广州战役(二)
攻打城池之前先拔除或控制城外要点,应该是很基本的战术常识。但虎墩似乎有些例外,因为它距城墙太近,可以将其作为城池的一部分。也因为如此,虎墩即便在清军手中,也无法起到钉子的作用。
当然,明军的打法中规中矩,也并没有什么不妥。攻克虎墩后,再攻打城池,应该更方便。但各人看问题的角度不同,朱永兴是想能省则省,尽量把弹药用在刀刃上。
只是朱永兴的身份不同,加上在滇省东征西杀,也算是富有战争经验,而且很多奇思妙想往往都取得了效果,自然得到了很多人的钦佩和信任。他既然对攻打虎墩的战术表述了看法,又有其可行之处,也就不可能被忽视。
而缓攻虎墩所引发的讨论似乎并没有就此而止,竟向外扩展延伸。有人提出广州似乎也可围而不攻,趁着广东清军大半集于此地,可先扫清外围,或者围城打援,反正尚可喜已是瓮中之鳖,早收拾晚收拾不过是时间问题。
这并不出乎朱永兴的意料,他与总参谋部也就这个问题进行过研究,他也曾有过这样的想法。而尚可喜、耿精忠攻取广州的时候便用的这招,一来是广州城池坚固,非要铸造大炮方可攻破;二来是广州临海,清军没有水师封锁,只好缓图,等到招降了广东沿海的所谓“积年大寇红旗水师”,方才控制了南面的出海口。
“如果只看广东一处,缓攻广州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方略,但着眼于全局,却不可取。”朱永兴任着众将各抒己见,讨论了片刻,才开口说道:“当年尚、耿二逆可以采取这种打法。一来是暂时缺乏攻城火炮,二来是周边明军势弱,无法对广州进行有效支援。”
汝阳王马宝的脸不易觉察地红了红,虽然知道朱永兴只是以事论事,并没有针对什么人。但当年朝廷派马宝、郭登弟等由肇庆攻清远,借以牵制清军、声援广州。却被清军击退,怎么也不算光彩。幸好朱永兴只是一语带过,众将知道此段历史的也少之又少,马宝迅速恢复了平静。
“我军主力大半在此,弹药也多数支应东征,其他地方则守有余攻不足,甚至个别地方略有些空虚。”朱永兴继续说道:“贵州吴三桂、桂林孙延龄、贺州马雄暂时相安无事,但不意味着他们会老老实实。如果我军顿于广州城下,知者谓先扫周边的战略。不知者还以为我军已是强弩之末,露出疲态。”
停顿了一下,朱永兴喝了口茶水,微微一笑,说道:“这下诸位明白了吧,攻取广州一为消灭尚逆,另一方面也是震慑霄小,使其不敢异动。何况。福建耿逆与尚可喜有亲戚关系,唇亡齿寒的道理他岂能不懂?只是没料到我军如此神速。援军似有些迟缓。以雷霆之势拿下广州,则观望者心寒,助战者势孤。”
话说完了,道理也剖析得清楚明白,众将也没有异议。如何尽快攻克广州便提上了桌面,要当着朱永兴的面布置妥当。
“殿下。广州临海,地下水位高,掘进坑道有些困难,需要边挖边加支护。”王谢先陈述了工兵部队的堪测情况,毕竟攻克新会后。工兵的作用最大,无疑也增大了众人对坑道爆破的期望和信心,“再加上填塞护城河等准备工作,至少需要七八天才能完工。”
朱永兴赞赏地点了点头,能在复杂的土质条件下实施坑道爆破,说明工兵的技术又有了长足的进步,耗费时间倒算不得什么了。
见朱永兴的目光移注到自己身上,汝阳王马宝开口说道:“除了坑道爆破,我军还有火炮轰城。按照资料,尚、耿二逆攻取广州时,动用火炮七十三位,猛烈轰击西北角城垣,两天时间便将此处城墙轰塌三十余丈,清军由阙口涌入,广州遂破。”
朱永兴含笑点头,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我军火炮强于尚、耿二逆,集中百门应不是问题,属下之意是仍取西北角为突破口,集火轰击,由此破城。”马宝得到鼓励,颇为自信地说道:“西北城垣曾遭破坏,即便修复,坚固也不如从前。”
朱永兴把目光转向钱邦宸,笑着询问道:“若集百门火炮轰城,一两天内可否破城?汝阳王可是信心满满,你们炮兵怎么看?”
钱邦宸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说道:“我军火炮无论在威力,还是在数量上,都远超当年尚、耿二逆,轰开城墙绝无问题。而且,炮兵当以最快速度破城,争取一天便打开缺口。”
朱永兴莞尔一笑,这是自己在场,钱邦宸得给炮兵长脸,又怕话说得太满,才弄出个“争取”二字。
“殿下,那便两天后总攻广州。”马宝征求着朱永兴的意见,并对时间安排做出了解释,“两天时间继续掘壕困城,再搬运火炮、准备弹药,兴许能提前完成。”
“那便两天,三天也无妨。”朱永兴笑着点了点头,“准备得充分,攻城也顺遂。嗯,攻取新会,对此次攻打广州是否有什么借鉴,各兵种的配合是否有疏漏?也要总结经验,吸取教训,这仗要越打越好,越打越精才是。”
别的将领没说什么,钱邦宸面带赧色地说道:“回殿下,新会之战,炮兵跟进不及时,导致步兵颇多死伤,属下之过也,请殿下责罚。”
“责罚就不必了。”朱永兴笑着摆了摆手,说道:“经一堑,长一智。各兵种的配合也是在实战中慢慢磨合,慢慢默契的。此次东征,诸位都劳苦功高,孤代朝廷自有封赏。只是,目前的财政情况,呵呵,孤王也是个穷人啊!虽然孤不吝官爵,这宅子、田地也是不缺,就是这钱财,孤王却拿不出多少,还望诸位理解,莫要笑孤吝啬啊!”
众人皆笑,目前正是征战沙场,建功立业的时机,钱财倒不是很在意。(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七章 广州战役(三)
会议散了,陪着朱永兴的只剩下汝阳王马宝、参谋长吴三省和海军总指挥邓耀,其他人都按照新制定的作战计划作准备去了。
“殿下,您是否准备移骅广州?”参谋长吴三省知道这个问题很重要,直接关系到明军的战略方向,以及广东的布防要求。
“进易退难,孤还没有最后决定。”朱永兴沉吟了一下,说道:“当年皇上每闻清军将至,便仓惶而走,造成的不利影响,二位想来也是知道的。”
永历胆小怕死是出了名的,一路狂奔也是最常见的作法。当年南雄、韶州刚失守,肇庆的永历便是惊惶失措,准备向广西逃难。
镇守广州的两广总督杜永和请求不要轻易移跸,以免导致广东各地人心瓦解,遂上奏涕泣:“臣固不敢阻留陛下行止。但涕上西去,则竟弃广东,付之还虏,诸忠义士随成栋反正者,亦付之还虏,令其杀戮。为皇上画此谋者,亦何其惨也!”
桂林留守大学士瞿式耜获悉永历要逃离肇庆,也大不以为然,在奏疏中说:“端州(即肇庆)为皇上发祥之地,忍弃而不顾乎?且东失则西孤,又万分不容不兼顾者乎?”
尽管清军离肇庆还有相当一段距离,广东、广西的实权大臣又都反对朱由榔的播迁,但却无济于事。朱由榔仍登舟逃往梧州,其时“百官仓皇就道。粤东人皆奔回……”
皇帝带头逃窜,给广东士民的心理上蒙上一层阴影。朱由榔此后虽然又命广西的庆国公陈邦傅、忠贞营刘国俊等部东援。兵力虽多,却由于缺乏核心指挥,各部不仅观望不前,而且互相牵制,甚至自相残杀。致使入粤清军得以顺利地完成进攻广州的部署。
朱永兴的话说得已是大胆,虽称皇上,却以仓皇形容,但马宝等三人面无异色,这在朱永兴的心中自然又高了几分评价。
当然,朱永兴话中的意思也很明确。他确有移骅广州的意思,但进一步容易,如果形势不利再退回去,岂不是同永历一样,让民众失望。所以,移骅与否,还要看广东战局如何发展,明军是否能够稳固占领。
马宝并不敢拍胸脯、夸海口,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如果出了差错,可是大罪一桩。他也只能以事论事,分析之后的形势,由朱永兴作最后的定夺。
“广东清军一调再调,各地驻防兵力已所剩无几。先新会,再广州,我军歼其主力后分兵四掠,或可轻取广东。赣省清军兵少力弱。我军分一部据韶州即可阻挡;所虑者只有福建耿逆,似也可敌之。”
有些含糊。但也可听出马宝还是颇有信心的。朱永兴含笑点头,说道:“汝阳王分析得很清楚,孤担心的亦不是赣、闽两省的清军,而是满蒙八旗,以及北方的清军南下。”
“有情报了?”马宝有些惊愕。
“暂时还没有,但估计很快会来。”朱永兴郑重地说道:“之前是清廷在忙于处理内部问题。也多半是没想到我军的进攻会如何神速,尚可喜会如此快地败亡。广东若失,清廷哪里还能稳坐不动?从广州失守到清军大举调兵南下,我们应该有两到三个月的准备时间。是循规蹈规地迎战,还是先祭出招数。牵制或破坏清军南下意图,或者双管齐下,还要仔细研究,并视具体情况而制定。”
“殿下,如果我军攻克广州后直接进兵福建,趁北兵未南下之机消灭或削弱耿逆,是否可行呢?”吴三省想了想,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连续作战,不仅士兵疲惫,而且弹药消耗太大。”朱永兴有自己的难处,他何尝不想犁庭扫穴,一气击败所有敌人,可现实却不允许,“目前几乎没有库存,工厂随造随运,这对于军队来说很不利。我们必须考虑到一些意外情况的发生,并且放缓军事行动,先囤积些弹药以应变。”
马宝和吴三省对视了一眼,心中明了。说起来也不怪他们,朱永兴在后勤方面组织得很好,谁想到在不断胜利的背后,已经是勉力支撑的窘境。
“广州一克,震慑霄小,福建耿逆亦不敢独自挑战我军。”朱永兴苦笑了一下,说道:“而这两三个月的时间,我军也不宜再采取大的军事行动。一方面囤积弹药物资;一方面招兵买马、扩充军队;另一方面便是牵制南下清军——”
说着,朱永兴把目光移注到一直沉默静听的邓耀身上,“这个任务便要着落在水师身上了。”
邓耀精神一振,之前一直说的是陆军,现在终于轮到海军了。他赶忙拱手说道:“殿下但请吩咐,水师必定完成任务。”
朱永兴淡淡一笑,沉声说道:“组建长江水师,舰船不少于百艘,少数不低于五千,最迟两个月,便要具备直入长江,会合十三家作战的能力;扩充海军陆战队,暂以一万为准,两个月后在北方沿海进行一次两栖登陆作战,或者入长江、攻镇江,威胁漕运。”
大手笔啊,水师终于要唱主角了。邓耀两眼放光,慷然答应,并不觉得如何困难。长江水师,虽然分薄了水师的力量,但所用舰船不可能选择吃水过深的大船,俘获的敌船已经能够补足数量;至于招兵,那更不用发愁。东征以来,攻取的多是沿海地带,解放的渔民、蛋户不在少数,而在江河水网纵横的地区,熟习水性的百姓还能少了?
这项主要技能满足了,火枪、阵列训练在一两个月内也足以完成,海军陆战队扩充到一万,不是多了,而是少了。
“当然,这一两个月内不只是扩充、训练,还有作战任务,那便是协助陆军攻取琼州。”朱永兴似笑非笑地看着邓耀的满脸喜色,用手指在地图上重重点了点。
这在邓耀、马宝等人眼中并不是多大的难题。
失去水师保护的琼州孤零零地与雷州半岛隔海相望,驻防清军由琼州镇总兵统领。属外海水师管辖,管辖陆路标左右两营、万州营、崖州协水师、陆路各营、海口水师营,水陆共七营,分防十二汛,十六处炮台,塘铺沿边墩台五十四所。兵额数量约八千余名。
尚、耿二逆当年出动大军占领琼州后,耿逆往镇福建,尚逆则率藩下兵将驻扎于广州这一富庶之地,只留少数亲信在琼州。而琼州不仅驻防清军少,且相当部分是原大明两广总督杜永和的旧部,剩下的便是绿营兵马,战斗力不强,战斗意志亦不坚决。
广州若下,尚逆授首。在威慑之下,琼州很可能传檄而定。即便出兵攻打,全部光复也不是很困难。
大事商议得差不多了,朱永兴点名要召见周玉、李荣,还有降将许尔显。显然,对这几个人,朱永兴要抬举一下,以期树立榜样。
周玉、李荣自不必说。乃是反抗暴政的平民百姓的代表,能被民众推为首领。又可见其在民间还是具有一定的声望。朱永兴既然想从这些义民乡勇中招募士兵,示恩于这两人也是应有之意。
许尔显呢,死守肇庆,阻挡过晋王李定国的东进步伐,算是在清军将领中有些名气。尽管他的书信未能使肇庆的清军纳城来降,但也按兵不动。观望风色的意图很明显。在这场国战中,招降纳叛是避免不了的事情,朱永兴心中很鄙视这些人,但也不想将这些首鼠两端的家伙推到清朝一边,给自己平添阻力。
俘虏。战犯,这在那个时代的战争中是很难分清的,尽管朱永兴在尽力去做,但也不能完全地做到申张正义和公理。毕竟,加快战争的进程,使华夏大地尽快恢复和平安宁,是最重要的。
周玉、李荣被召到帐外的时候,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更不知道帐内坐着的是朝廷留守、宗室亲王,目前地位最高的朱永兴。
但在帐门口的时候,两人还是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同。几个衣甲鲜明的明军请他们交出随身武器,并且还搜了身。这在以前是绝对没有的事情,即便是面见汝阳王马宝的时候也没有这般严密。
走进大帐,周玉和李荣目光一扫,便看见居中正坐的朱永兴,服饰倒不显眼,但马宝、吴三省却是陪坐两侧,这说明什么?两人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朝廷留守,宗室岷亲王在此,还不赶快见礼。”吴三省起身说道。
周玉、李荣大吃一惊,愣怔当场,然后扑通扑通跪倒在地,重重叩头,嘴里喃喃地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两位义士,免礼,赐坐。”朱永兴微微一笑,很满意他们的反应,声名在外,身份尊贵,确实让他感觉很好。
“谢殿下,谢殿下千岁。”周玉和李荣连叩数头,方才敢起身,面对侍卫搬来的凳子也只敢稍沾而坐。
“呵呵,两位义士率众抗暴,连屠刀都不惧,怎么倒怕了孤王似的?”朱永兴半开玩笑地说道。
“二位不必拘谨,殿下宅心仁厚,最是平易亲和。”汝阳王马宝在旁凑趣道:“刚至此地,舟车劳顿,便召见二位,可见对二位的赞赏看重。”
“挺起胸,好好答对,若得殿下恩典,这辈子也够受用了。”吴三省也笑着向两人点头示意。
“孤这里的恩典只给有功之人,却也是你们该得的。”朱永兴的脸色郑重起来,感慨地说道:“我朝早有政策,将百姓分为顺民、义民,并不加罪。然象汝等敢于抗暴、不惜牺牲的义民,的的确确是太少了。孤岂能不加封赏,以寒义民之心。”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章 广州战役(四)
顺民?这个词不用多解释,正是战争中大多老百姓的选择。不管谁当皇帝,谁当政,只要能活下去,甚至是刀剑加颈,也不会反抗。
而义民,或者是主动反抗,让自己生活得更好;层次低一些的,也不会束手待毙,会拼上一死来求生路。
周玉、李荣便属于义民,虽然是被逼迫而造反,为生存而拼命的低层次,但也是弥足珍贵的。相比于那些沉默于暴政之下,为多活一时,多活一会儿,而什么事情都能去做的,强上百倍。
还有那些欢迎王师解放的乡民义勇,他们动输粮草,挖掘壕沟,看押俘虏……也是义民归属,应该受到奖赏和表彰。不止是感谢,更是鼓励,朱永兴希望通过实打实的心意,能够唤醒更多的民众,得到更大的支持。
“周玉的头脑不错,李荣过于憨厚,许尔显嘛——”朱永兴沉吟了半晌,有些无奈地苦笑,“千金买马骨,这话挺俗套,但也很实际,便用他来瓦解广州清军的斗志吧!”
“殿下。”马宝拱手建议道:“恕末将直言,若是殿下大张王旗于广州城下,对瓦解敌人会更有裨益。”
朱永兴愣了一下,亮明旗号,这与他当初的设想有些出入。如果广州不破,他又不在昆明坐镇,吴三桂这厮是不是会认为有机可趁,会不会认为明军在滇省的兵力空虚?
“不只是瓦解敌人斗志,对我军的士气亦是极大的振作。”吴三省附和道:“殿下自出缅入滇以来,亲临战阵,无有不胜,威名远播,令敌丧胆。”
朱永兴略一思索。笑着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便明日大张旗号。呵呵,什么无有不胜、威名远播却是有过了。”
他想通了,这不仅是对民心、士气的鼓舞,更是马宝、吴三省二人借以表忠心,给自己再添荣耀的机会。同时。这也从另一个方面显示了马宝、吴三省破城的信心,他怎么可能在大战前打击自己的部下?
“殿下,新会一战,百姓的伤亡不小——”马宝欲言又止地向朱永兴试探了一下。
“战争啊,伤亡哪里会小了。”朱永兴摇头叹息,说道:“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孤心中有数。”
马宝和吴三省对视一眼,心中了然,知道岷殿下已经有了安排。新会的事情即便有麻烦,也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
平南王府内,灯火摇曳,尚可喜坐在书房内抚着额头,思绪转来转去,难以平静。
果然,明军攻城拔寨之快令尚可喜措手不及。接连的失利,又类似滇省战局的反复。清军形似被个个击破。高州,廉州,雷州,新会,江门,番禺……不断的损兵折将使广州城内的守军数量大大减少。
而且。尚可喜轻视了广东百姓反抗的力量,更准确地说,是沿海迁界所带来的民怨沸腾。如果没有外部力量的介入,老百姓的反抗对清军来说不过是小的动荡,不费什么力气便会被镇压下去。反倒会给他们带来一次抢掠自肥的机会。
但现在不同了,明军的胜利,使这些饱受迁界之苦的百姓有了报复的机会,有了渲泄怨气的渠道。乡民义勇、起义百姓已近十万,这大大减轻了明军防守既得地盘的压力,又平白得到了极大的人力、物力的支持。
尚可喜不知道,吴三桂也曾在滇省遭遇过类似的情况,一次次的借力,一次次的顺势推动,反清的烽火被朱永兴巧妙地点燃、助燃,终于汇聚成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民心所向,这个老成语虽然有点俗,但却又一次在广东得到了验证。
南蛮,南蛮,尚可喜本以为在广州大屠杀以后,再不会有敢于反抗的百姓,却没想到在生存面前,还有什么可以害怕并畏缩的事情呢?
广州现在已经被包围,虽然还有强力突围的可能,但却不是尚可喜的优先选择。因为即便突围成功,不仅兵力会十去七八,而且一路逃窜也未必会最终得到安全。况且,突围则意味着兵将们的家眷将留在城内,拖家带口地在优势敌人而前突围无异于自寻死路。这样的命令一下,即便跑出去了,军心士气还能存在吗?
突围不成,那就只有死守,家眷在广州的兵将们估计也是这样的想法。但新会城坚壕深,依然不可思议地快速陷落,这让尚可喜和部下对坚守广州又缺乏足够的信心。
突围不成,守城堪忧。尚可喜真是有些一筹莫展。但他还是没有做出决断,因为今天明军的攻击突然停止,又给他带来了希望。
回想自己和耿精忠攻取广州时的战术,那是多正确。先扫周边,造炮准备,然后一举攻下坚守十月有余的广州。难道明军也要采取这样的战术,趁着广东兵力多数被抽调,地方守卫空虚,而猛烈进军,夺城夺地?
如果是这样,尚可喜觉得是一大转机,也是自己反败为胜的机会。毕竟形势不同,那时的明军已经没有很大的力量来策应增援广州,他可以安心地围困下去,直到条件具备。现在可不是这样,时日一长,福建、广西、江西,甚至满蒙八旗都可能赶来增援,明军无疑是在自己的腹心留下了一颗钉子。
轻轻的脚步声响起,尚可喜没有回头去看,能不经通报便直入书城的只有寥寥数人,而这个时候,应该是儿子尚之孝回来了。
“父王,您还没休息呢?”果然,尚之孝的声音响了起来。
尚可喜轻轻摇了摇头,沉声问道:“如何,事情都办好了?”
“都办妥了。”尚之孝有些迟疑地回答。
毕竟他刚刚办的这件事情过于消极,如果为外人所知,难免人心动摇。他可不象尚可喜那样的想法,他觉得当初明军能坚守广州将近十个月,现在纵然兵力少了些,打个折扣,三个月总还可以吧。而这三个月,足够福建的援军赶到,足够江西的清军发动牵制。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章 广州战役(五)
人心难测,对于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的尚可喜来说,自然比儿子尚之孝有更深的理解。特别是现在这种形势不利的情况下,为了个人的荣华富贵,为了家眷能得保全,生出异心也不意外。
当初围城十月有余,终于攻破广州。得益于火炮是一方面,明军把守西门外城的主将范承恩献外城投降,也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原因。攻城时,恨不得多出几个范承恩这样的降将;守城时,却又唯恐再出这样的叛将。
而且,当时围困广州城的时候,虽然招降了不少积年海寇封锁海路,但却并不严密,最后还是让很多残败明军出海而逃。现在,广东水师完全崩溃,海路完全没有了指望。可以说,除了死守之外,广州清军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当然,投降也是一条出路,好处也是明摆着的。
见父亲半晌没有再说话,尚之孝忍不住开口说道:“父王,广州城池坚固,兵精粮足,坚守数月当无问题。数月时间,援军必至,里应外合,破敌易矣。”
数月啊,尚可喜面露苦笑,固守新会时他也是这么想的,恐怕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但结果呢,短短数日,明军便破城而进。如果不是出乎意料,怎么能如此被动。
“不可大意啊!”尚可喜轻叹了一声,说道:“新会城破,尽管不知详情,但明军想必有特殊的攻城办法。”
“或许是守将轻敌,出城浪战以致失败。”尚之孝做着分析,也同时是给父亲和自己些宽慰,“或许是内奸反叛,致使城池失守。只要谨慎应对,广州城必然无忧。”
“或许吧!”尚可喜似乎得到了些安慰。同时也意识到自己萎靡的情绪给儿子造成了很大的压力,如果这种精神状态面对众将,更会造成不利影响,所以他勉强振作起来,脸上露出丝笑容,“好了。时候不早,安歇去吧!明日还要早起巡城,看那明军能有何战法?”
…………
西南明军借“沿海迁界”的暴政,以救民水火为号召,悍然发动了东征之役。一来准备充分,二来得民拥戴,自大败清军广东水师之后,水陆并进,可谓是势如破竹。
如此大规模的军事行动。自然不会避开东南的郑家。通报是有,但起初郑成功尚在台湾围攻荷兰人最后的堡垒热兰遮城,坐镇金、厦的郑经对此并不热心,用敷衍来应对。
但西南明军的进攻蓄势已久,犀利异常。逼退孙延龄、马雄后,连克高、雷、廉州,轻取新会,兵逼广州。尽管此时的消息还停留在前些天的攻克新会。但郑经和属下已经能够预料到明军兵临广州城下。
战局的急速变化,不仅让尚可喜。以及各地清军感到震惊。金、厦的郑家集团也是同样的感觉,并且商议着调整的可能。
不能不做出调整了,金、厦的郑军发生了两件大事,迫使郑经不得不面对有些变化的形势。
郑成功在围困了热兰遮城后,台湾基本上大局已定,他便命令把将士和官员的家属送来台湾。这本来是一件好事。但未免操之过急。此时,大陆沿海岛屿的局势比较稳定,收复台湾以后完全可以随着垦荒、建屋等开发过程的进展,鼓励将士和文官把家属逐步迁来台湾。开辟阶段,条件艰苦。对将士也应予以更多的关怀。
但郑成功一意孤行,用法严峻,果于诛杀。先后因小罪杀府尹杨朝栋一家,又杀万年县祝敬,家属发配。于是人心惶惶,诸将解体。郑成功又严谕搬眷,郑泰、洪旭、黄旭等皆不欲行。于是,不发一船至台湾。而差船来吊监纪洪初辟等十人分管番社,皆留住不遣,海上信息隔绝。
其实,强令驻守大陆沿海岛屿将士把家属送到台湾,是郑成功的一个策略,赴台家属则带有人质性质,意在防止诸将士叛投清方。这同明太祖朱元璋留诸将家属于京师、清廷命文武大员以子弟入宫为侍卫相似,是企图以亲属的安危来维系下级的忠贞,本不足取。
何况,台湾那时的荒凉景况还难以同明初南京、清初北京相比。初至台湾的将兵因为水土不服,瘴疠大作,病者十之七八,死者甚众。这种情况下,硬行推行这一措施,势必在一部分将士(特别是镇守金门、厦门、南澳等大陆沿海岛屿的将士)中引起抵触。
人心不平,讹言也随之兴起。有人流传镇守南澳的忠勇侯陈豹(即陈霸)因不愿送家眷入台,已同清朝建藩于广东的平南王尚可喜通款投降。郑成功没有弄清真相,就轻率地下手谕给郑经和洪旭,令周全斌、杜辉、黄昌等带领舟师去南澳平叛。陈豹无以自明,率部卒乘船往南海方向投奔西南明军。
这件事情是郑家内部开始分裂的征兆,而另一件事情则因为郑经的优柔寡断又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铜山(东山)的蔡禄、郭义二将暗中勾结叛将黄梧,早已密谋降清。五月间郑经已获悉蔡禄、郭义有异谋,却没有及时派兵前往防范。六月初三日接到蔡、郭二人公开叛变后才实施戒严,准备船只。初九才由厦门派黄廷、杜辉、黄元、翁天祐、何义、黄昌、杨来嘉等统军乘船南下铜山平叛。
而此时蔡禄、郭义已经纠众从容地把铜山抢掠一空,并在清黄梧、福建右路总兵王进忠、诏安副将刘进忠接应下由八尺门渡至大陆向清方投降。平叛郑军在铜山登岸已为时过晚,只好派兵防守炮台,安抚遗民。
两次事件,对于郑氏集团来说,都意味着叛逃,只不过方向不同。而郑成功专力经营台湾,其所下的严令又让金、厦诸将产生了抵触情绪,倒是让郑经的地位有所巩固。
“蔡禄、郭义反叛降清,已是仇敌,勿需多言。然陈豹转投。亦形同叛逃,当如何处置?”世子郑经环视着属下众人,沉声问道:“且西南友军连战连胜,当已至广州城下。广东清军守卫已是空虚,我军若是趁时而动,于广东夺一陆地之基。是否可行?”
三个问题,两个是要解决的。蔡禄、郭义跑到清军那边,暂时是没法对付了;陈豹呢,去投靠西南明军,虽是被迫,且算是同一阵营,但此风不可长,必须要有个交代。剩下的便是趁火打劫,趁着广东清军被西南明军所牵制打击。郑家似乎可以夺取一块陆地作为根基。不管地盘有多大,位置有多好,怎么样也比瘴疠不毛的台湾强吧!
但这要解决的两个问题却都涉及到了朝廷,涉及到以岷王为首的代表朝廷的西南势力。尽管郑家已经形同割据,但名义上还是明臣,还要顶着永历的招牌招徕士绅和民众的支持,还要尊帝虚礼。因为,无论实力和名望。郑家都不足以完全独立。
如果西南明廷势弱,或者山高皇帝远。郑成功自然不怕,可以跋扈自雄,可以威福自操。但形势的变化却越来越令郑家感到为难,越来越感到自己相对的独立性将受到限制。
西南明军东征对于郑家的利益是不利的,因为郑成功几年前不策应晋王李定国在广东的军事行动,便已经暴露了他的意图。遥奉可以。军政大事禀承于朝廷却不行。而广东清军的存在,却恰好成为了郑氏集团与西南明朝廷的隔火墙,郑氏集团自然不希望被打破,自然也就不会出兵相助李定国攻掠广东。
同样的道理,在接到西南朝廷的通报后。郑家又是故伎重施,敷衍延宕。关注是关注,却一兵一卒也未派出助战。
但现在,郑家要出兵了,要来争抢胜利果实了。这话说得有些难听,但事实便是如此。至于陈豹,也是要处理的。否则,此例一开,难免会有更多的仿效者。
“殿下,索要陈豹应很容易,派一能言之士即可。”洪磊是郑家宿将洪旭的儿子,年轻人欠考虑,开口便说:“而攻掠广东正当其时,许龙、苏利或败或亡,已不足为患,我军所至,定然势如破竹,攻无不取。”
郑经脸上浮起了笑意,轻轻点了点头。郑成功纵横海外十几年,即便是朝廷,也向来不会违逆他的意思,从来不敢轻易回绝他的要求。现在,郑经认为自己的地位和父亲差不多,自然也应该有这样的霸气。
参军陈永华微微皱了皱眉,显然很不同意洪磊的狂妄之言。尽管目前的形势有些类似于当年晋王李定国的第二次进攻广东,但陈永华却看得很清楚,这其中差异很大。
当时,李定国广东战役方案可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东风就是郑成功的主力,来与不来,决定了广东战役的成败。所以,他对郑成功虽寄于厚望,屡屡写书信请其出兵相助。而东征则不同,朝廷留守岷藩只是书信通报了西南明军的战略意图,却并没有开口请求相助。
一个是盼之殷殷,一个是例行公事般的通知,两相比较,便可以看出朝廷对郑家态度的转变。事实也正是如此,西南明军凭一己之力展开攻势,完全没有把郑家的助战计算在内。这说明什么,说明岷藩已经疏离了郑家,更不会以低姿态来讨好迎和。
派一善言之辈就能将陈豹要回来,这还真是有些幼稚,但也未尝不可一试。陈永华张了张嘴,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当着这么多将领文官的面,如果实话实说,似乎有看轻郑经的意思,还是私下提醒为好。
“潮、惠向来是吾郑家粮饷、兵员补给的主要来源地,今当趁势取之。”郑经直接跳到了出兵的问题上,显然已经认可了洪磊关于如何索回陈豹的建议,“只是最便捷的停泊港口似已在明军手中,若是他们不借道,或者已克潮、惠,又当如何?”
工官冯澄世之子冯锡范拱手发言道:“殿下,潮、惠固然重要,但此时去取却未必合适。广州被攻,福建耿逆岂能坐视,必派援军西进。我军若据潮、惠,则必与其交兵,当慎之。”
陈永华面露微笑,接口说道:“此言一语中的。出兵之时机至为关键,当细察之,慎行之。或也可另取它地,批亢捣虚,亦正合兵法之义。”
既要出兵抢地盘,又不要付出太大的代价。郑经立刻听明白了冯、陈二人的意思,思索片刻,也觉得颇有道理。或者占据潮、惠,作西南明军的挡箭牌,与福建清军大战一场;或者等待时机,再进而图谋潮、惠;或者选择其他的地方,以避开与大股清军交战的敏感地带。
“先攻取南澳岛临近之地,象揭阳等地,可行否?”郑经放弃了第一目标潮、惠,便从用兵最快捷的路线考虑。
“殿下英明。”冯锡范率先恭维道:“南澳岛在我军手中,攻掠临近之地,既快捷,又方便,亦可给朝廷一个交代。”
交代得有点晚,但也足以应付朝廷了。郑经是这样想的,所以赞同了冯锡范的说法。
“父王曾言先生用当今之卧龙。”郑经突然转向了陈永华,态度也变得恭谨起来,“起兵收复台湾前,亦向吾言明,当以师礼侍之。吾想请先生至朝廷一行,不知先生——”
陈永华心中暗自叹息,这个差使竟然落到了自己头上。按照他的分析判断,岷藩可不是一个软弱的人,向郑氏低头,恐怕不是郑经想的那般容易。不过,既然郑经已经点名,他又岂可推拒?
“属下愿赴西南,向朝廷申明,索回叛将陈豹。”陈永华可不敢以老师的身份和口气说话,虽然郑经的话是这么说,可要是他不知分寸,坦然接受,恐怕在郑经心目中的地位会一落千丈。
“那就有劳陈先生了。”郑经笑得更加畅快,心中可能已经在想他的运筹、决断大获成功。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章 广州战役(六)
“……伪王永兴坐镇昆明,拥精兵数万,似有北进黔省与水西叛贼内应夹攻之势……然臣荷恩深重,叨列维藩,职守谓何?臣拟明岁二月间大举入滇,直捣昆明,扫净外孽……通计大兵、绿旗兵、投诚兵、土司倮?及四项苦特勒约共十万余口,大约此举共需银二百二三十万余两,乃可以告成事,虽所费如此,然一劳永逸宜无不可也……”
吴三桂看过方光琛草拟的奏章,满意地点了点头,微笑道:“很好,看朝廷如何去做。无粮无饷,纵是本王有出战之心,亦无出战之力。”
明军开始东征,清廷便催促吴三桂出兵增援。但吴三桂老奸巨滑,岂肯把锋芒正锐的明军吸引到自己这边。
“蛮种惟滇黔最多,溯稽往代,叛复无常,于黔为盘结腹心之蛊毒也,应先剿除……”
“黔省系山土瘠薄之区,刀耕火种之地,水不通舟,山不通车。山多田少,民鲜盖藏,官无余积,赋税无多,每岁供兵,俱仰给予协济……”
“若非臣苦心筹措银二十万两,则黔兵枵腹,何能再战……”
理由多多,水西叛乱未剿灭,缺粮缺饷,军心不稳。吴三桂甚至还授命手下,制造了一起士兵缺饷叛逃的事件。随后他一面向朝廷汇报,请求给予治军不严的处分,一边借此施压,索要粮饷。
敷衍、诉苦、拖延……最终的理由便是粮饷。皇帝不差饿兵,粮饷不如数到位,我就是按兵不动。
如果说心里话,吴三桂未尝没有把本属自己的地盘——滇省重新收回的想法。但现在也只是想想而已,不到最有把握的时候,他是不会出手的。尽管明军东征。但朱永兴还坐镇昆明,岂能没有精兵保护?战争的方式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如果再面对类似元江城那样的胸墙、壕沟、枪炮配合的防御体系,吴三桂依然没有取胜的把握。
如果,明军东征遭到重大挫折,吴三桂倒是想着趁火打劫一把。或者再严重一些。广东、广西清军能反攻滇省,那吴三桂更是要去添一把火的。
“如此大的数额,朝廷肯定不会如数拔付。”方光琛带着狡黠的笑容说道:“但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多少还是要给些的。明年二三月,嘿嘿,不知道形势又是如何?”
吴三桂对此表示赞同,迟疑了一下,缓缓说道:“新会既破。明军定直取广州,不知尚可喜能支撑到几时?援军又几时能至?”
方光琛冷笑一声,说道:“要说援军,明军难道没有?值此形势之下,东南郑家能坐视不理?”
吴三桂明白方光琛话中的意思,东南郑氏只要存在,便是一个威胁,福建清军必然受到牵制。就算郑氏对出兵助战不积极。但看到机会,又岂有不争取自己利益的道理?
本来在水师的力量对比上。清军便不抵郑家。借着郑成功南京之败,想来个“趁你病,要你命”,没想到却是大败亏输,损失惨重。广东水师、福建水师,这两家联手勉勉强强能起到防御作用。如今只剩下福建水师独力支撑,连防守都成问题,郑家岂能看不到这个良机?
“郑家水师强大,陆战却属末流,恐怕也未必敢大举侵入内陆。”吴三桂经过一系列分析。觉得郑家会出手,但也只能在沿海一带,再深入攻掠不太可能。
“这样也差不多够了。”方光琛突然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说道:“郑家若想得陆上地盘,如今只能是在广州以东。就算是沿海地区,不能直接阻遏福建援军,也从侧后形成了威胁。福建援军不确保侧后安全,能够放心进兵吗?”
“确是如此。”吴三桂看了看地图,表示赞同。
“至于广西的孙延龄和马雄,各怀心思,谁也不肯先冲上前。”方光琛有些鄙夷地撇了撇嘴,“或者,他们还盯着王爷,想趁时而动呢!”
吴三桂咧了咧嘴,这么说来,西南明军围攻广州的阻碍很少,按照他们攻城拔寨的经验和速度,尚可喜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王爷,北京那边还要加紧安排,以免到时仓促不及。”方光琛谨慎地提醒道。
是啊,到了目前的处境,也确实得多作打算。即便现在还不能行动,但准备好应对之策,还是应该的。自己现在已经形同割据,或者说是夹在明清两边的一堵墙。他不相信清廷看不出他的心思,看不出他已经不是一条忠实的走狗,而是类似于盟友的关系。
吴三桂苦笑着点了点头,吴应熊是他唯一的儿子,必须做好营救其脱身的准备。清廷就算不满,就算不再信任,可也不会动他。毕竟他还打着清朝的旗号,毕竟他还有贵州在手,毕竟他还阻挡着明军直接北上的通路。
以后呢,吴三桂无奈地发现,投降明朝似乎才是他明智的选择。因为清朝胜利,肯定会对他秋后算账,不管他以后抓住时机如何卖力。
……………
桂林。
“嘿嘿,这尚可喜原来如此草包,新会三天便被攻破,现在怕是被困在老窝等死呢!”孙延龄连连摇头,也不知是感慨,还是同情。
老幕僚孟春第轻轻点头,广东战局急转直下,曾经阻挡了晋王李定国数月的坚城新会被轻取攻克,近在咫尺的广州已经失去了外围屏障。震惊于明军的战力,他也感到庆幸,那就是没有轻举妄动,并没有把明军的锋芒吸引过来。
“将军,这两万斤海盐差不多已全部出手,昆明所要的货物——”孟春第觉得该提醒一下孙延龄,形势大变,可不是之前观望拖延的时候了。
两万斤海盐,是朱永兴赊给孙延龄的,同时还有一张货物清单。沿海迁界后内地的食盐开始紧缺,川盐又因为明军的入川而无法运出。所以。孙延龄这边出手的很快,白花花的银子到手,他却没有立时去收购货物,想静观战局变化,打的竟是收钱不办事的心思。
“这个,先生觉得这买卖可以长期做下去?”孙延龄迟疑了一下。开口问道。
“属下觉得可以。”孟春第已经想得透彻,所以回答得很干脆,“将军想招兵买马,扩充实力,指望朝廷是不太实际的。这买卖关系建立起来,又不用将军出头,赚钱是将军的,败露了也与将军无关,何乐而不为呢?据属下猜想。贵州的吴三桂怕是也在做这买卖。”
“马雄呢?”孙延龄显然更关心这个自己的宿敌。
“他没那头脑,明廷也不会看上他。”孟春第有些鄙夷地发出了冷笑,“听说梧州守将邀他入驻,不知道他会不会自己撞过去,成为明军下一个收拾的目标。”
“广州若失,明军四掠,梧州便朝不保夕,马雄这个蠢货。最好被明军收拾了,倒省了本将军的力气。”孙延龄幸灾乐祸地笑着。突然一顿,不放心地询问道:“明军会不会趁胜而来,攻打桂林?”
“应该不会。”孟春第摇了摇头,很自信地说道:“明军不入贵州,而是直接东征,与吴三桂暗通款曲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想留下一堵墙,让吴三桂夹在中间,以阻挡更多方向上的敌人。对桂林也应如此,只要我们不构成威胁,不轻举妄动。明军便不会把进攻的矛头转过来。属下想,明军下一个目标应该是福建,与郑家合力进攻,消灭最后一个有威胁的藩王。”
“这样一个一个地消灭,岂不是早晚要轮到咱们?”孙延龄不傻,竟然能想到这个问题。
孟春第苦笑了一下,无奈地说道:“早冲出来早被消灭,隐忍下去或会有变。吴三桂的势力多大,不也在观望等待吗?”
“是这么回事。”孙延龄点头称是,“他等咱也等,就这么点兵马,可不能白白丢了。”
……………
广州。
尚可喜在众将的陪同下,瞭望着城外明军的动静,议论着明军可能的进攻方向。
围困更严密了,一道道壕沟逐渐成形,成千上万的百姓热火朝天地挖掘着,运输着,将一道道绞索套向了广州,以及广州城内的清军。
看样子,敌人是想长期围困,这正合吾意啊!尚可喜越看越高兴,情绪一好,脸上的表情也行动起来,谈笑也是愈加自若。受到他的感染,众将也活跃起来。
“王爷,敌人想长期围困,真真是痴心妄想啊!”
“王爷,敌人想效您当年取广州之策,真是东施效颦,自取其辱啊!”
“王爷……”
一阵阵山呼海啸般的喧嚣声由远处传来,越来越近,打断了众人的谈笑。面带疑惑,尚可喜和属下都移目观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千岁,千岁,千千岁。”
“殿下千岁,千千岁。”
喧嚣的声音渐渐清晰,尚可喜的脸色也逐渐凝重,眯起了眼睛,伸手,一副“珍贵”的望远镜被亲兵递到了手中。
长有丈余的旗杆高高举起,红底黄字“岷”字令旗赫然出现在广州城外。朱永兴在马宝等人陪同下,随旗而行。
“殿下千岁,千千岁。”
“殿下千岁,千千岁。”
所过之处,士兵们端正敬礼,百姓们俯首跪拜。被皇权至上、家天下思想浸透的人们,见到身份尊贵的宗室留守、朱氏子孙出现在战场上,或是激动,或是振奋,或是茫然,或是惊愕,或是……
当然,朱永兴的出场并不是没有准备,因为这已是他来到广州的第三天。宗室留守朱氏岷王亲临战阵的消息已经被有意传播,而他带来的犒赏二十万银子也发放下去。
提前得到恩赏的不仅是士兵,还有前来助战的义民。盖着岷王印信的田地票也开始登记发放,每个义民十亩,每个士兵三十亩。这可不是免税田或者其他什么形式,就是为酬功而赐予的田地。拿着田地票,官府便会按票按数额分发田地,从此以后这田地便归于个人名下。
这是非常优厚的恩赏。从兵到民,覆盖面又广,可以说是史无前例的。如果持有田地票的百姓或士兵以后选择到四川安家,则所得田地又可以翻倍。
示恩,颁赏,召见……在这一系列的提前准备后。在把广州围困得更加严密后,朱永兴方才亮出了宗室王旗,堂皇露面。
马宝等人早就做了安排,朱永兴行进途中,不断有人带头行礼呼喝,引导着茫然、不知所措的民众。
“天眷大明,鞑虏必灭。”
“威武,威武!”
“神佑我军,所向无敌。”
“万胜。万胜!”
这是军队整齐的呼喝,简短的口号,却耳熟能详,更鼓舞人心。
朱永兴想起来了,那是他第一次出现在战阵之前,将士们呼喝的口号。那还是在刚刚出缅入滇,在腾冲之战中的事情。
已经过去两年了吧?朱永兴感慨万千,微佩侧头看了一眼汝阳王马宝。这定是他的安排,算是用心又贴心了。
朱永兴提马上了一个土丘。身子在马上立起,高高地举起宝剑,没有扩音设备,但呼声在耳中也显得洪亮高昂,“天眷神佑,皇明必胜。”
“天眷神佑。皇明必胜!”明军将士呼喝着,敲打着兵器,在这山呼海啸的喊声中,精神振奋,身体仿佛也注入了新的能量。
宗室亲临前线。并不是没有,隆武帝也曾御驾亲征过。但亲临战阵,并能屡战屡胜,且在大厦将倾之际闪亮登场、力挽狂澜的,却只有朱永兴一个。天子弃国,他却出缅入滇;乌云压顶,他却划破黑暗;兵心颓迷,他却能重振士气……再加上征伐安南、光复滇省等战绩,朱永兴的名声早已经传遍军中、民间。
伴随着种种事迹的传播,事迹也越来越象传说靠近。本来在滇省的时候,便有种种天授神眷的猜测,流传在外则不可避免地加入了更多的佐料和神奇。万众瞩目,中兴希望,胜利寄托,用这样的形容词并不过分。
民众希望有救世主,希望出圣人以救天下,但一个个曾经被寄予厚望的皇帝、名将、文臣都没能承担起这份重任。而朱永兴趁势而起,他的身份,他的地位,他的功绩,他的名声……最终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人们的希望寄托,成为了众多人心中所期盼的“圣人”。
朱永兴对此并不是十分的了解,毕竟他不可能知道别人的想法。即便是现在,面对着山呼海啸般的致意,他也觉得多半是身份使然。但这并不妨碍他的激动,面对着跪拜叩头的百姓,面对着振奋欢呼的兵将。
“宗室临阵,那是王旗吗?”尚可喜一阵恍惚,通过望远镜紧盯着王旗下被簇拥的身影,身旁众将也意识到了什么,一片寂静。
人的名,树的影。滇省连胜,讨伐安南,逼退吴三桂,这些令人惊讶的事迹,无疑使朱永兴对清军有了很大的威压。现在朱永兴亲临战阵,军心、士气大振,怎不令孤城广州中的清将感到凛惧。
“伪宗室倒有几分胆气。”开口的是尚之孝,却是夸赞之语,众将愕然以视,不知其是何用意。
尚之孝嘴上夸了一句,脸上却是不以为然,甚至有几分轻篾,话锋一转,说道:“不坐镇昆明,就不怕平西王反攻入滇?进易退难,战局不利时,便要重蹈当年伪帝永历逃窜,以致广东各地人心瓦解之覆辙。”
尚可喜放下望远镜,亦从失态中惊醒,冷笑道:“兵法有云:一而盛,再而衰,三而竭。我军只要坚守挫敌,伪宗室不仅是自取其辱,更会累得军心低迷。嘿嘿,广州城池坚固,兵多粮足,伪宗室以为亲临便能破城,真真是痴心妄想。”
“想在广州为自己添些光彩,得些功绩,伪宗室这是做梦。”尚之信就着父亲的话,又加了一句。
“没错,伪宗室不仅是在做白日梦,还是在自取其辱。”一个反应快的将领应声附和道:“让敌人来攻吧,咱们打他们个落花流水,让伪宗室颜面全失。”
“是啊,是啊,伪宗室亲临有个屁用,当咱们会害怕吗?”
…………
一阵自我吹嘘,自我安慰,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倒是让凝重的气氛缓解下来。而朱永兴也带着陪行,走出了他们的视野,欢呼和喧嚣逐渐远去。
尚可喜努力做出镇静自若的样子,交代着防务,又在城头停留了片刻,方才下城离去。
“父王,伪宗室——”尚之孝骑马凑近过来,刚开口便被尚可喜打断。
“回府再说,去把金先生请来。”尚可喜神情凝重,这让尚之孝觉得自己的猜想没有错,伪宗室亲临广州,意味着对广州的猛攻很快便将开始,之前以为明军会采取长期围困的策略,显然是错误的。
尽管努力装出镇静,尚可喜心中却浮起了不祥的感觉。朱永兴声名在外,威压是肯定存在的。而且,为了在伪宗室面前表现,明军将领势必以建功为目的,率部猛攻广州,战事的紧张残酷是可以预见的事情。鉴于这突然的变化,尚可喜认为必须进行一些调整。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一章 广州战役(七)
朱永兴的出场秀收到了很好的效果,当然也有之前赏银赐地的成分,很理想,很完美。看到将士们精神振奋,义民喜色满脸,朱永兴也感到非常高兴。但高兴是高兴,却还有比较麻烦的事情在等着他处理。
由于西南明军的崛起,清军广东水师的大败,郑家的南澳守将忠勇侯陈霸多了选择,没有象历史上那样投降了清军,而是跑到虎门投奔了朝廷。没错,朱永兴代表的朝廷,日益的强势,也就具有了更大的吸引力。
增强了自家的水师力量,这是朱永兴所乐于看到的。但这件事情还要有个说得出口的理由,朱永兴虽然不怕郑家,但到底还是抗清的同盟,他也不想彻底与郑家翻脸。
“无论如何,这陈霸是要保下来的。”朱永兴扫视了一下部属,用不可置疑的语气作了决定。
顺治死后,朝政大权落入以鳌拜为首的四辅政大臣的手中。清廷陷入朝政更迭的纷繁事务,无暇顾及对郑成功采取军事行动,正值此时传来郑成功取台的消息。想到郑成功由此可能会以台湾为根据地,与金、厦两地郑军相呼应,今后征剿郑军势必更加困难,清政府之气恼可想而知。
但急切间却对郑成功又无可奈何,只好拿囚禁于北京的郑芝龙出气。顺治十八年(1661年)十月,郑芝龙被杀弃市,在京家眷无一幸免。尽管郑成功应该对此早有思想准备,但父亲和无辜的弟弟、侄儿满门抄斩,毕竟不能无动于衷。
如果郑经再象历史上那样,同四弟的奶妈陈氏通x奸生子,那击倒郑成功的外在因素便具备了。嗯,算算时间。郑经或者已经做出这种事情,陈氏的肚子已经搞大了。
随后的事情是别人所不知装道的,郑成功病逝,诸将公推郑成功之弟郑世袭为护理,主持台湾事务。郑经闻讯,在金、厦众将领的举戴下。立即宣布继位,称为“世藩”,并为郑成功发丧,进兵攻打郑世袭。郑氏内乱,从此开始。
郑经想学乃父,却学不到精髓,只能是不伦不类,徒坏大事。郑成功杀伐果决,郑经也“杀伐果决”。但却用在了内部的大清洗上,终于使得郑家兵将处于离心离德状况。
郑泰的弟弟郑鸣峻,儿子郑缵绪,郑军都督杜辉,援剿右镇林顺,威远将军翁求多,甚至郑军之五军都督周全斌,都先后降清。至此。郑成功十年生聚、从四省召集来的豪杰壮士,一大半都带着船只和家人投降了清廷。让福建清军不费吹灰之力之就得到了和郑经势均力敌的水师。可以说,台湾的失败,缘于郑经,缘于他的“杀伐果决”,缘于他的刚愎自用、缺谋少策。
正因为预见到了大致的将来,朱永兴便需要预作筹谋。尽可能多地将这些降清的郑家兵将吸引过来。所以,陈霸是必须收留并加以保护的,一个不能照顾小弟的大哥,有谁会拥戴,有谁会投奔呢?
“殿下。陈霸所部不过数千人,家眷又几占一半,船舰亦不过百艘,且炮少船小,收之并无太大裨益。”靖海侯邓耀显然不是很赞同朱永兴的决定,但还是就着这个思路提出了建议,“人留船不留,或者再给郑家些恩惠,或许能够应付过去。”
朱永兴淡淡一笑,没有说话,郑成功纵横海上,威名赫赫,陆军将领倒还罢了,象邓耀这样的海军将领,总还是存着敬畏之心。或者,他们还没意识到,朝廷的威权已经增长,并不需要低声下气。
“延平郡王还是明朝臣子,殿下为宗室留守,代表朝廷,又何需如此小心翼翼?”汝阳王马宝果然不惧郑家,虽然强势,但也说出了其中的关键。
朝廷还是朝廷,但已经不是永历在时的朝廷,形势也不是永历在时的形势。从东征的布置便可以看出,朱永兴和总参谋部并未去求郑家助战,也没把郑家的力量考虑在内,完全是凭着自身的力量制定计划。很显然,朱永兴对郑家已经相当不满。
朱永兴笑着点了点头,把目光投向张维翰。
“如何处置陈霸,自有朝廷法度,延平郡王也不可僭越。”张维翰不慌不忙地开口说道:“陈霸位居侯爵,按大明制,大将专征时仅限于副将以下违反节制可不经请旨以上方剑处斩。再者,郑家既是明臣,又岂有不奉旨行事的道理?殿下现为朝廷留守,谕令虽在圣旨之下,各臣各将亦当遵从,延平郡王又何能例外?”
大义名份啊,尽管收留藩镇叛将于理不合,但如果加上朝廷的名义,又没有了什么不妥。
朱永兴不想低声下气,也不想做得太绝,给郑家脸面是为了维持抗清同盟,如果郑家一意孤行,那就别怪朱永兴要打脸了。况且,郑经也有不能彻底翻脸的理由,日后承袭爵位,继承国姓爷的赐姓,可都要朝廷批准。
“发谕令,征调陈霸及所部前来助战。”朱永兴得到了张维翰的提醒,试探着做出决定,“将陈霸及将领暂且带往昆明,只说是听闻其勾结清廷,先交与情报局审查。陈霸所率兵丁打散编入海军,不愿意从军的,全家迁往河湄省。船只呢,看情况倒是可以还给郑家。嗯,孤这样做,可妥当?”
发谕令征调不过是先上车后补票,给陈霸的叛逃披上件好看的外衣,也是给郑家一个台阶。人呢,是归朝廷调遣,在这个名义下,郑家也无话可说。再往深里说,别说一个忠勇侯,就是延平郡王,也应该听从号令。
这是一种强势、自信的表示,众将或有人觉得欠妥,但若置疑,则有轻视朱永兴之意。所以,没有人反对。张维翰则是微笑颌首,表示赞赏和钦佩。虽然不是很严密。但在私下里可以完善,他是不会在众人面前加以指出的。
随着西南明军的崛起,朱永兴势必要表现出与之相称的权威,这不是一个人的事情,关系到他所代表的朝廷,关系到他所率领的军民。自信。是可以感染的。同时,接纳忠勇侯陈霸,不仅仅是强势和自信,也是对清廷招抚郑家兵将的一个回击。
就在处斩郑芝龙等人之前,清廷发布了《招抚郑成功部下建功来归诏》,“伪官将士人等,只因陷溺既深,虐焰久锢,自揣罪重。即归正抒诚,恐难邀宽典,踌躇观望,情所必然。朕洞鉴隐衷,深为悃恻。兹特开一面,赦其既往之辜,予以功名之径。”并颁下奖赏标准:“凡伪官将士人等,有能将郑成功生擒来献或斩首来降。必定破格论功,锡封公侯;如不能擒斩郑成功。或擒其妻子,或各率所属伪官兵丁投诚,亦从优叙录,不吝高爵重赏。”
这道诏书反映了清政府进剿不成,对开展招抚所寄予的厚望。为进一步加强对郑军的分化瓦解力度,清政府在漳州还专设处理郑军归降事宜的“修来馆”。又称招来馆,对招来的郑军文官照原职拨部补官,武官一律保留现职;士兵和平民没有剃发的赏银二十两,已剃发的赏银五十两;愿入伍者立即拨在营中领取饷银,愿返乡者送路费发回原籍安置;对屡次逃走而复来者也一视同仁。照样给赏,不加追问;甚至对郑军间谍,发现后不仅不予追究,反诱以厚利,多方感化,收为己用。
这种种措施,表明清政府对招抚策略的高度重视,而主要负责此项工作的,乃是郑军叛将施琅。作为郑成功的部将,施琅不仅了解郑军,且与郑军一些将领关系密切,确是进行瓦解工作的理想人选。
郑军可能难免因为郑经的滥杀而被瓦解,但却不能成为清军的助力,这是朱永兴所努力加以避免的。而为了将来叛离郑家的兵将有更好的选择,他必须强势,必须做出有担当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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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大明摄政王的又一次胜利,离打通东亚商路的成功又进了一步啊!英**舰“查理号”舰长雷垂站在甲板上,眺望着远处的广州。慷慨地借出了舰上的二十门重炮,他的心情却显得很好。
台湾的黄金海道之前是由郑家和荷兰人共享,现在郑成功收复台湾后,金厦、澎湖加上台湾,已经牢牢地控制了黄金海道。而郑成功是什么人,是明朝的臣子,应该听摄政王号令。在英国人想来,便是这么回事。
何况,西南明军的战略走向似乎偏重于沿海,下龙、海防、西贡、钦州……广州也即将攻下,再向东南扩展,便是福州、漳州、泉州。也就是说,随着西南明军的攻击方向,一路通到东亚的港口,按照与朱永兴协议,英国商船都可以停靠补给。
出动军舰助战,英国人盘算得很好,可不仅仅是为了多获得茶叶、瓷器、丝绸等商品的份额那么简单。而除了努力拓展东亚商路,排挤荷兰人也是英国人的目的之一。
就在去年,查理一世之嗣查理二世在资产阶级和新贵族与封建王朝残余势力的妥协下回到英国,被立为国王。而查理二世登上英王宝座不久就授予英国海军为“皇家海军”的称号,并任命他的弟弟詹姆士?约克公爵为最高指挥官。新的更为苛刻的《航海条例》被颁布,英国在海外向荷兰殖民地展开了新的攻势。
而荷兰在第一次英荷战争战败后,对于《航海条例》如芒在背,卧薪尝胆一直寻求着重夺制海权的时机。对于英国的挑衅,荷兰必然会展开反击。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两国的争锋重点必然是美洲和欧洲。在亚洲,英国的实力是不敌荷兰的,可加上明军,则给荷兰以打击,却还是非常有可能的。
“查理号”舰长雷垂,同时也是这几艘英舰的总指挥官,很好地贯彻了上峰的意图。作战很积极,且索求不多,为的就是长期合作,保持与明朝的良好关系。
“哈瑞,这么快便回来了。”雷垂一眼看到走上甲板的英国商人,笑着打着招呼。
哈瑞笑着点了点头,走到雷垂跟前,说道:“商馆嘛。只是先划定大致区域,离修建还早得很。”
“这样一来,澳门可就被卡住了。”雷垂嘿嘿一笑,说道:“摄政王很狡猾啊,先不树敌,只是把澳门甩到一旁。沿海迁界之后。澳门也没有了通商渠道吧?”
“嘿嘿,短视愚蠢的鞑靼政府,封闭了所有的通商渠道,澳门已经陷入困境。”哈瑞脸上是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等到广州市舶一开,连他们也要来此通商了。”
清廷实行禁海特别是迁海政策以后,不仅私人海上贸易被阻塞,连封建官府直接控制的市舶贸易也完全停顿。“禁海时番舶暂阻,澳人贫困”。哈瑞所说的并不过分。
雷垂连连点头,甩开澳门,能够更自由地进行商贸,这对海商来说,确实是一件好事。
“摄政王今日还郑重申明,将对鞑靼政权实施战略物资和武器禁运,违反规定者,要取消其通商的优惠和资格。如果有帮助鞑靼政权的军事行为。则更将被视为敌人,将遭到大明军队的攻击。”哈瑞说着露出狡黠的笑容。冲着雷垂眨了眨眼睛,“这下荷兰人恐怕要重新调整策略,我国在亚洲会多一个盟友了。”
雷垂哈哈大笑,对哈瑞的说法深以为然。
郑成功收复台湾,自然引起了荷兰人的不满。雷垂和哈瑞便听说荷兰人可能与清廷接洽协商,出兵相助清军攻打郑家。以此得到通商权利。如果更理想一些,把台湾再夺回来,也未尝不可。
历史上,荷兰人也确实出动舰船,帮助清军攻取了金、厦。迫使郑家收缩于台湾。但清廷利用完荷兰人,却并没有答应荷兰人通商的要求。
而朱永兴突然表态,则可能使荷兰人重新考虑助战清军的利弊,并意识到西南明军与郑家是联合对外的。
除了提醒荷兰人不要轻举妄动外,朱永兴更是措辞严厉地警告菲律宾的西班牙人,并发出国书给菲律宾的西班牙总督,要对方不得歧视华人并侵害华人的生命财产。否则,必兴兵讨伐,战胜之后将视菲律宾的西班牙人为杀人罪犯,并按杀人罪犯予以处置,而不是战俘,更不会涉及到什么骑士精神、赎金放人。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即便西方人在措辞方面有些不同,但这个道理还是明白的。朱永兴虽然说得委婉,但话中意思却很明确,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以屠杀对屠杀。若是明军攻取菲律宾,西班牙人只有死路一条。
如此杀气腾腾的威胁,比郑成功还要狠辣。更与几十年前明廷针对西班牙人在菲律宾屠杀华人所下诏书截然不同,显示出如今的明朝所采取的政策已经发生了彻底的变化。
公元1603年,西班牙殖民者在菲律宾屠杀了两万华人,而当时的明廷却下诏说:海外华人多无赖,商贾是海外贱民,天朝不会为这种小事为难友邦。于是自此之后,原本在南洋地位尊崇的华人,沦为连当地土著也不如的贱民。
而差不多就在朱永兴公开警告西班人的前后,台湾的郑成功也通过天主教意大利籍神父李科罗到菲律宾向西班牙总督递交书信,谴责其杀戮掠夺华侨的罪行,严令其改邪归正,俯首纳贡。同时,他一面抚恤安置从菲律宾逃到台湾的华侨,一方面组织筹备军队,并派人暗中与菲律宾的华侨联络,以便到时可里应外合。
……………
唐季咽了口唾沫,在面对清兵时都不感到害怕,却对那双瞪得溜圆的杏眼有些不知所措。
岷王在亲卫的保护下越来越近,在路旁负责隔开闲杂人员的唐季却越来越感到压力。那个女人,刚才便要冲过来,被他拦了回去。
“嘿,你别拦我,我要拦轿喊冤,戏里都有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军纪,我要喊你调戏我,可是杀头的罪!”
“大哥,您就放我过去,真的有冤屈。”
“都说王爷仁厚爱民,却让你毁了名声,你担得起这罪过嘛?”
唐季被搞得头大,这女人软硬兼施,比清兵还难对付。王爷虽然确实仁厚,可自己职责所在,哪能让这女子随便闯过去。
可惜,唐季能拦住人,却拦不住声音。朱永兴等人刚刚行进过来,那女子便大声喊叫起来。
朱永兴刚刚视察完炮兵阵地,一路返回营寨,还沉浸在对攻城的思考当中。蓦然听见呼喝,有些诧异地转头观看。
“乱喊什么,惊驾可是死罪?”唐季的汗一下子布满了额头,上前呵斥着。
“民女有冤,请王爷做主啊!”跪倒在地的女子的声音更加尖厉。
拦路喊冤?这是唱戏嘛,朱永兴有些好笑,又对这第一遭经历感到好奇,伸手叫过亲卫,让他把喊冤的人带过来。
得到了允许,那个女子连颠带跑,赤着一双硬脚板便来到朱永兴马前,扑通跪倒。
应该是个渔家女,倒是很大胆。朱永兴稍一打量,便做出了大概的判断。脸上长着一些少女特有的茸毛,肤色微黑,微圆的脸,恭谨的神态里还能看出一丝蛮野和稚气。
“殿下褒赏义民,恩重如山,可未说男女有别,只赏男丁,不赏女人。民女撑船运输,也为王师出力,为何不给奖赏……”
这样啊,朱永兴不禁苦笑了一下,还以为自己能当回大侦探,或者大青天呢!随来的官员太少,义民都是以村为单位,自己推举暂时的头领,发放赏地票难免有疏漏。可这女子还真是胆大包天,竟敢找自己告状。嗯,也好,算是个小插曲,也能为自己仁厚亲民的名声再添一笔。呵呵,这女子想必是请教过别人的,这话说得有些文,也不是很流利。
“孤王褒赏义民,乃昭示朝廷恩典,凡出力相助王师者,不论男女,皆可沐恩受赏。”朱永兴斟酌了下字眼,笑着说道:“可这义民成千上万,亦难免有所疏漏。你既出力相助,可找本村头领向官员作证言明,在义民名单上加名领赏。”
“民女以船为家,没有村子。”邓秀重重地叩下头去,“民女做梦都想在陆地上安家,有间草房,不再睡在船上。”
“粤东地方。四民之外,另有一种,名曰蛋户,不许陆居,不列户籍,以船为家,计丁纳税于官……”。
朱永兴明白了,豁除贱籍的谕令显然还未开始在新光复地区施行,象这女子这般未得恩赏的,应该还有很多。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