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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样样稀松     逆流伐清txt下载     逆流伐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九章 名将展威,以势制敌

    “轰,轰,轰……”天威炮不断发威,十几颗黑色的炮弹飞过千米的距离,落进清军的战阵之中。面对着在地上滚动的冒烟的铁球,即便是最悍勇的满洲兵将,也脸上变色,纷纷躲避。

    爆炸一声声响起,清军战阵中腾起一团团黑烟,阵势经过天威炮的不断轰击,越来越不严整。

    固山额真卓罗立在将旗之下,感受到本阵的涌动,不禁皱起眉头,紧盯着激烈厮杀的战场。在天威炮的轰击下,将旗已经数次移动,严整的阵容也有很大松动。这么耗下去,实在是太过不利,他催动战鼓,希望冲杀的部队尽快取得突破,摆脱这被动的形势。

    战场上,箭矢如雨,喊杀震天,一排一排,清军的骑兵就象大海的波浪般,拍击在明军的战阵上。明军中央战线已经弯曲了过来,白刃战惨烈异常,战阵似乎很快便要被冲垮。

    “轰,轰,轰……”闷响在明军战阵侧后方响起,黑压压的轰天炮炮弹劈头盖脸地砸向冲锋的满洲八旗,上百颗小炮弹覆盖了战阵前相当大的一片区域。

    爆炸声此起彼伏,已经分不出个儿。烟雾弥漫,相距不过几百米的两军已经看不见对面敌人的影子。

    固山额真卓罗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明军还隐藏了杀招,并在己方冲击最密集、猛烈的时候给予突然打击。他有些后悔了,后悔不该轻敌,不该轻率追击,不该在这片明军预设的区域内作战。左侧是树林,右侧是河滩,迂回侧翼进攻没有可能。

    明军又发射了一轮轰天炮。彻底打乱了清军的冲锋,并遮断了清军进攻阵形的连续。突入明军战阵中的满洲士兵没有后续支援,很快便被汹涌而来的明军士兵围攻斩杀。

    烟雾在徐风的吹拂下缓缓散去,通、通、通……,随着沉重的脚步声,一头头战象妖魔一般从烟雾中冲出。稍做整队,戴着眼罩、刺聋耳朵的战象便在驭手的操纵下,轰然冲向清军。

    二十多头战象全身披挂,迈着坚不可摧的步伐,先是小步跑,然后越来越快,大地都似乎颤抖起来。这群庞然大物迎头撞上了清军,就象一块巨大的石头扔进了水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涛。

    人喊马嘶。无数清军的战马猝不及防,惊立而起,满洲八旗都是北方人,哪有几个见过这种怪物,一时惊愕得竟不知如何动作。

    咔、咔、咔……明军迈着整齐的步伐,跟在战象后四、五十米的距离,向前挺进,如林的刀枪寒光闪烁。毫不留情地斩杀着地上的伤兵。

    战象皮糙肉厚,再披着铠甲。刀枪不入,势不可挡;它那长长的鼻子轻轻地一点就将人卷起,然后将人摔得粉身碎骨:那巨大的象蹄踩到人身上,人便成为肉饼。清军的战马惊恐万分,嘶叫着乱跑乱蹦,任凭骑手如何呼喝勒缰也无济于事。

    一时间。号称勇猛的八旗兵便被战象冲得混乱不堪,掉落下马的不计其数。有聪明的清兵张弓向战象上的驭手射箭,可惜象背上的驭手都披着重铠,脸上亦有铁面具,伤之极难。

    战象在冲锋时可达到三十千米每小时的速度。而且并不能简单地被装备长矛的步兵方阵化解,这一点与骑兵不同。战象冲锋的威力在于它们巨大的力量。它们冲垮敌人的阵型,践踏敌方的士兵,挥舞长牙破坏厮杀。

    而敌方没有被冲垮的那部分军队,至少会被战象的冲锋驱赶到一边,或者是在其压迫下后退。除此之外,战象并不需要与敌人接触就能引起恐慌,在它们的冲锋面前敌人会因为恐惧而望风披靡。骑兵在战象面前也不能幸免,因为战马不熟悉象的气味,很容易在象面前受惊。

    由于象的厚实皮肤,再披上铠甲,就使得在战场上杀死或者击败战象极为困难。而战象高度和重量的巨大优势对它们的骑手们起了可观的保护作用。驭手操纵战象,战楼内又有两名射手,用弓弩射杀敌人,近者则换长矛自卫。

    前有战象冲撞,后有明军斩杀,清军阵势已乱,这块平地回旋余地太小,只得步步后退。

    “鸣金,撤退!”固山额真卓罗下达了明智的命令,混乱的阵势已经无法再组织进攻,而撤退对于都是骑兵的八旗部队来说,伤亡会很小,这点不同于步兵的溃败。

    杂乱的马蹄声响了起来,清军沿着大路开始撤退,伤兵和失去马匹的显然就没有生路了。固山额真卓罗最后回头望了一眼远远的明军将旗,恨恨地咬紧了牙齿。伪晋王李定国,南明最厉害的名将,终于还是没能击败他,而换取自己显赫的威名啊!固山额真卓罗转过头,纵马而去,似乎要将这遗憾和怨恨一起抛至身后。

    南华县一战,晋王李定国率一万五千明军,击败满洲八旗六千骑兵,斩杀千余,有力地牵制住了楚雄的清军。这是一场精锐对精锐的对决,李定国手下的兵将虽然比朱永兴和白文选的要少,但老兵却是最多的,有万余人马便是原广国公贺九义从广西南宁撤入滇省的明军。

    而且,在南明诸将中,晋王李定国是对阵满洲八旗最有心理优势的一位。只有他曾率军与满洲八旗在衡阳进行大规模运动战加野战,并阵斩敬谨亲王尼堪。

    敢于野战,善于野战,这是朱永兴目前所欠缺的。但他也感到欣慰,千古名将李定国终于振作起来,重拾自信,日后再创辉煌也是相当值得期待。

    同时,朱永兴也意识到了扩军过速的弊端,决心进行调整和改进。若论兵力,滇东、滇南,再加上安南,现在已经有了近六万,但新兵太多,战斗力并不强大。至于各土司助战的土兵。朱永兴更不敢过于指望。所以,也就造成了烽火遍地,歼灭清军的数量却并不是很多;以势迫敌,却并没有直接对清军集团实施包围打击的计划。

    驻扎石屏的清军沿途损失了一万多辅兵、两千多战兵,以相当轻微的代价撤退至晋宁。不得不说,这是一个遗憾。也是朱永兴对军队的战斗力并不自信,不敢狮子大张口所造成的。

    军队是不能再扩编了,粮饷是一个问题,改走精兵策略是另一个原因。而且,刘玄初的猜测是对的,朱永兴目前并不想夺取昆明。一边借滇省的气候和地势来牵制、消耗清军,一边蚕食安南、进取蜀桂、开发湄公河三角洲,夯实基础,积攒钱粮。这是大的战略,不会改变。

    急风烈火般的攻势不知不觉缓和下来,明军在东南、西南对昆明构成了威胁,占领区向北推进至峨山、通海、弥勒一线,滇南指挥部迁至临安府(现建水)。新成立了滇东指挥部,设在维摩州的砚山县,既能向东南威胁昆明,又能向广西用兵。东出富宁县取田州土州(现百色)。

    方光琛的 “弱者与强者角力,而贫者与富者竞财”的分析其实也有一定道理。但却并不完全正确。现在,背上了一个巨大的烂摊子的清廷还称不上富裕,甚至因为连年用兵,财政十分困难(历史上,在顺治十八年甚至背弃诺言重新征收明末加派的“三饷”)。若说强弱,当然没错,清强明弱。但方光琛显然没读过《论持久战》这篇文章,更不知道这其中的精僻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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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老带新”,这是尽快使新兵成熟起来的好办法,但却不必以一带一。滇东、滇南将直面清军的压力,便以一带二。或以一带三;安南相对安全,则可以以一带五,或以一带七,甚至以一带十。这样,便可以快速形成劲旅和大批敢战的新部队,况且,一个老兵带一个新兵还是带五个,对新兵成长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当然,这也会造成某些部队战斗力强,某些部队战斗力弱的现象。可本来人马多了,战力不一也是很正常且难以避免的事情,指挥官根据战场形势合理调派就是了。

    战事稍一缓和,朱永兴便开始了兵员调派,增加滇南、滇东明军的老兵比例,另一方面,后方明军的新兵比例则大幅提高。而滇东、滇南的新兵也经过了挑选,比较强悍的留下,身体和意志稍差的则调整到后方。

    而经历的战事, 以及所部兵员的不同,也使滇东、滇南两大集团明军有着不太一样的战斗素质和专长。滇南经过了元江攻防战,所属军队更有防御和扰袭的经验,火枪装备率稍高;滇东明军则补充了大量僮(壮族)、瑶新兵,更擅长山地丛林战,冷兵器居多,作战时更有狼兵的鸷悍凶狠。

    “狼兵鸷悍,天下称最”,壮族的骁勇善战是举世闻名。无论是抗倭、抗清,还是太平天国等战争中,都已经得到了明证。只是土司制度对朱永兴大规模招募壮族士兵具有不小的阻碍,暂时也只能通过输民授地,入伍成良来加以解决。当然,朱永兴也准备了后招儿,对于民怨极大且势力较小的土目、土官,用打土豪分土地的办法,应该没有什么阻力。相反,还能得到众多被压迫、剥削的壮民的拥护和支持。

    以势制敌。朱永兴还是贯彻着这样的思路。目前的形势还不能说是稳占上风,但滇南连成一片,再加上滇西,便对清军占据的昆明、楚雄、曲靖构成了或大或小的威胁,使滇省清军既要守住这几处要点大城,便显得机动兵力不足,且有不知如何着手的困惑。

    攻西则东至,攻东则南来。被调动、鼓舞起来的滇省明军,包括起义抗清的土兵,已经不是一盘散沙。有了统一的指挥,协调作战的威力使得清军颇有顾此失彼的感觉。

    而从各自的占领区看,清军还占着滇东北,这样比较繁华富庶的地区,特别是楚雄、昆明这样的大城。而明军的主要占领区还是在三江以外,说是边荒之地有些过分,但事实上。除了永昌、大理还算得上出名外,还真是没有什么名城。

    “农村包围城市”?“人民战争”?嗯,有那么点意思,但却不是完全照搬照取,而是根据现实情况,有着非常大的改动和变化。

    曾经的繁华富庶。在清军的荼毒蹂躙、横征暴敛下会变得荒凉、萧条;曾经的边荒之地,在正确的政策引导下,也能被开发建设得欣欣向荣。

    随着治下人口的增多,以及逃民的不断涌入,明军占据的安南之地得到了充分开发,也显露出了不足的迹象。继续拓展土地的计划被迫加快了实施的步伐,朱永兴诸事安排妥当,立刻兼程赶往下龙,为此计划作最后的落实。

    朱永兴想轻车简从。甚至想坐船沿红河直下升龙,再转海防。但手下却是一致的反对,仔细一想,朱永兴也觉得自己是心急、轻率了。

    防祸于先而不致于后伤情。知而慎行,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焉可等闲视之。经过这一年来的奋斗、拼搏、争取,将各路南明残军捏合到一起,使滇省土司举义助明。再加上朱永兴的身份,他已经是西南抗清力量的首脑。是各方势力的粘合剂。

    如果朱永兴此时出了意外,后果是难以想象的。且不说对人们的心理打击,只要没有一位能令各方满意、服膺的接任者,团结就是一句空话,内讧很可能会再次发生。就算不是自相攻伐,只要不能协调作战。互相配合,滇省的形势也极有可能急转直下,陷入被动。

    原来我已经如此重要,不仅是抗清的旗帜,还是众人的希望所寄。理所当然的最高领导。朱永兴暗自得意,却也不得不听从手下的安排,以安全为第一要务。五百骑兵护送,又尽走明军控制之地,虽然绕远费时,却是万无一失。

    由宣光出发,走北浒、纳里、平嘉、谅山、亭立,最后至下龙。尽管朱永兴不顾疲累,紧催着赶路,也走了七天才到达目的地。

    此时并没有下龙湾的名称,所知的为安邦、绿水、云屯等名。曾经是安南第一古商港的兴建地方,现在却早已被其他地方所取代。

    来到下龙,朱永兴还没有去海边欣赏下龙湾的风景,便召见了早已经赶到这里的邓耀和陈上川等人。

    令朱永兴多少感到些意外的是新封的是靖海伯邓耀,目前有龙门在手,却在得到宗守义的敕旨和谕令后,雷厉风行,用船不断将龙门的兵士家眷运来安置,下龙镇新建的草房竹屋,便是这些移民的居所。

    “禀殿下,广东清军正调兵遣将,有水陆夹攻龙门之意。”邓耀主动禀告龙门目前的形势,算是解答了朱永兴心中的疑惑,“末将兵微将寡,恐难以抵挡。”

    真实的历史上,清军确实在1660年(顺治十七年)四月攻克龙门,邓耀走投无路,削发为僧躲藏在广西,被清政府查获,遇难。

    “龙门虽为历代兵家力争之地,然守之既难,便相机弃之吧!”朱永兴对此并没有什么苛责,也理解邓耀以防万一,先将眷属撤出的做法,“只留少数兵将,清军势大则坐船而走,清军若不来攻,便踞此窥敌。”

    “殿下英明。”邓耀拱手致谢,恭维道:“听闻殿下在滇省又获大胜,清军坐困数座孤城,我大明光复滇省指日可待。”

    “谈何容易。”朱永兴轻轻摇了摇头,微笑道:“清军失地虽多,但实力并未大损,滇省战事怕是要持续很长时间。”

    说话间,朱永兴一直在打量邓耀,观察着他的举止动作,揣摸着他的性格脾气。邓耀也觉察到了,便微低着头,并不敢与朱永兴对视,汗珠慢慢沁了出来。

    “杨二因何未至啊?”朱永兴的语气不悦,沉声问道。

    “禀殿下。”宗守义拱手说道:“杨将军受印接旨,本是欢欣振奋,欲马上来拜见殿下。然其副将黄进言说,清军正欲攻金、厦,恐延平殿下见召助战,是以先通声息,再作定夺。”

    朱永兴嘿然冷笑,说道:“黄进,头生反骨,必克上;杨二,受封而不奉令,还是脱不了——嘿嘿。”

    陈上川脸上变色,急忙拱手道:“殿下息怒,杨彦迪确有负殿下期盼,然念其坚决抗清,还望殿下能稍加宽恕。”

    “坚决抗清,却各行其事,不遵号令,岂有作为?”朱永兴霍然起身,大声说道:“满清已踞大半中国,各人却仍私心为重,主次不分,乃是自取灭亡之道。以为吾加封颁印,便是有求于他,真是可笑之至。”

    邓耀和陈上川等人也赶紧起身,面露惴惴,不胜惶恐。

    借事生怒,朱永兴不过是起震慑之意,敲打敲打这些新来投效的将领。

    “没有他杨二,我大明便中兴无望了?哼哼。”朱永兴觉得差不多了,便又坐了下来,冷哼着调整呼吸。(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水师安排,根除“太监”

    “殿下。”宗守义偷偷转了转眼珠,大概猜透了朱永兴的意思,试探着说道:“有靖海伯和凌海将军在,又何愁大事不成?”

    朱永兴的目光扫向邓耀和陈上川,停留了片刻,抬手向下按了按,示意他们坐下。

    “殿下谕令如山,末将定谨遵无误,不敢稍有懈怠。”邓耀赶忙躬身表态。

    “末将亦谨遵号令,服从殿下调派。”陈上川为杨彦迪感到担心,但朱永兴显然已经不愿再听他的解释转圜,也只得暂且放下,日后再找机会。

    朱永兴也没有一下子便彻底收服二人的奢望,现在只要能听从号令,为我所用,便已经够了。邓耀已经把部下的眷属尽皆迁来,便不用太过担心;陈上川吗,知书识礼,自己是朝廷留守,他自然会选择服从听令。至于收心,那是以后的事情,可不是虎躯一震、王八气一冒,便能让人俯首贴耳、忠诚不二的。

    接下来的谈话气氛显得缓和了很多,当朱永兴听到二人会合一处,便有上百艘战船,可以一次投放五千人时,笑得畅快;而当朱永兴把自己侵占真腊的湄公河三角洲,移民开垦,作为基地的时候,邓耀和陈上川都瞪大了眼睛,露出惊诧的神情。

    “此地现虽荒僻,但若开发得当,可为我大明抗清之粮食基地。”朱永兴拍了拍地图,说道:“一年稻谷三至四熟,有十万人种田耕作,便可足我西南明军之用。”

    “末将去过普利安哥(西贡旧称),只是个小渔村,周围多是沼泽。”陈上川经常护送郑氏商船,对南海各地比较熟悉。他盯着地图,疑惑地问道:“此为真腊之地,若移民垦荒,恐要与真腊刀兵机见。”

    “真腊乃暹罗属国,吾已向暹罗国王通告此事,并得允准移民居住。”朱永兴淡淡地笑道:“若真腊不肯遵从。那就战场上决胜负吧!嘿嘿,真腊地虽广,却已衰弱,南阮以三千兵便可左右其王位争夺,吾以五千大兵屯驻,其能奈我何?”

    “真腊如此衰弱,殿下何不灭其国?”邓耀笑着凑趣道。

    “灭其国易,收其民心难。”朱永兴耐心地解释道:“我军治下,稳定是大局。方能全力抗清,岂可本末倒置?以安南为例,吾已琢磨出一套办法,能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收益……”

    朱永兴确实形成了一套殖民思想,若在后世看来,并不怎么稀奇,不过是把西方国家的殖民手段进行了挑选和组合。但在邓耀和陈上川听来。却是耳目一新,谋深虑远。

    “……大力灌输宗主国的文化与生活方式以便同化当地人。或者至少也要使被统治民族对统治民族产生密切的认同感,这种方针能使当地的上等富有阶层或受教育阶层感到自己的命运与宗主国休戚相关,并摈弃土著生活方式。但也易使当地民众出现分化,不利于稳定。”

    朱永兴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道:“设法令当地在政治上与经济上达到某种程度上的自立,部分保留当地的语言和文化。并任用当地人为次级地方官员。这似乎更有利于于长久保持对该地的控制——”他将头转向宗守义,笑着问道:“隆华,你如何选择?”

    宗守义早就学到了朱永兴的这套理论,并不断地进行思索和研究,此时显得胸有成竹。拱手道:“地不同,民不同,情势不同,当选不同之法,或可两者兼而用之。”

    “甚好。”朱永兴赞赏地点了点头,赞道:“不拘泥,不迂腐,如此吾便放心了。”

    陈上川微微一愣,猛然想起宗守义曾说过日后共事的话,不禁似有所悟。看来,岷殿下是着意安排自己暂去占地移民,文的是宗守义,自己无疑便是那武的了。

    “真腊衰弱,不足为惧;占城为南阮所制,新近又失一府,亦无力威胁于我军。或还要相助,以借势抵抗南阮。”朱永兴向椅子上一靠,自信满满地说道:“今又有邓、陈二位将军的水师,使吾如得泰山之助,大事必成矣。”

    “愿为殿下效死。”邓耀和陈上川起身肃立,躬身拱手。

    “不必如此。”朱永兴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很受用,示意二人坐下,又开始仔细布置。

    吉婆岛,地势险要,海岸曲圻,是海上往来船只良好的避风港,必须派兵派船驻防;海防正在建设,日后将是军民两用的港口,现在却不适合大船靠岸;下龙湾,海面上山岛林立,星罗棋布,据说有三千多个,小岛之间迷宫般的水道本不适合登陆,但也要在几个要点驻兵,以烽火预警……

    邓耀和陈上川分任南海舰队正副指挥,先处理自身事务,然后约期齐聚,开始向湄公河三角洲运兵移民。按照计划,第一批将运兵三千,还有随军的大量物资;第二、三批各移民五千,然后速度放缓,只由陈上川所部负责;邓耀将率所部继续袭扰两广沿海,并收拢救护出海投奔的良民和贱户。

    动员的安南移民到达下龙或海防,显然还需要一段时间,朱永兴自然不会浪费。邓耀和陈上川将联兵一处,十日后袭击广西北海,作为牵制,也是马宝所部进取广西的前奏。

    安排合理,计划周详,环环相扣,可谓是面面俱到。朱永兴讳讳道来,十分的自信。这让邓耀和陈上川既吃惊,又钦佩,心中各自凛然。跟着这样精明的主上,前途光明,却也不可欺之。

    诸事安排已毕,朱永兴长途跋涉,又说了这半天,不由得面露疲色。邓耀和陈上川知机告退,宗守义向朱永兴投来征询的目光,见朱永兴扬了扬下巴,也心领神会地退了出去。

    “邓将军,陈将军。”宗守义出了房门,便急走几步。赶上了邓耀和陈上川。

    “宗大人。”邓耀和陈上川赶忙拱手,重文轻武这是积习,况且宗守义似乎颇得朱永兴看重,二人执礼甚恭,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殿下对二位将军十分器重,日后定然是前途无量。”宗守义却不倨傲。回礼笑道:“本官对二位将军亦感亲切投缘,是以想冒昧多言,还请二位海涵。”

    “宗大人客气了。”邓耀脸上显出郑重神色,说道:“我二人初投殿下,许多事情尚不清楚,还请宗大人多多指教。”

    “是啊。”陈上川也随着附和道:“宗大人有何金玉良言,我等洗耳恭听。”

    宗守义点了点头,慢慢收起笑容,正色道:“二位将军可知殿下有三恶?”见二人摇头。他继续说道:“殿下一恶乱兵害民;二恶私心自用;三恶勾连欺上。只要不犯这三条,殿下便宽仁待下,从不非刑杀人。原广国公贺九义,于清廷来使隐瞒不报,原是死罪;殿下却悯其妻子被押,情有可原,只降爵二级,小惩大戒。今日殿下所语。事涉机密,二位将军当知轻重也。”

    邓耀和陈上川对视一眼。心中了然。朱永兴对黄进下了“必克上”的断语,也对杨彦迪十分不满,这话却是最重要的,切不可外传。

    “多谢宗大人指点。”邓耀和陈上川躬身拱手,诚恳道谢:“末将万不敢将只言片语泄之于外。”

    “如此便好。殿下识人极准,所料必中。我等当凛惧自律,切不可肆意妄为啊!”宗守义脸上又是春风熙然,笑道:“呵呵,言必于此,本官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宗大人请自便。”邓耀和陈上川目视宗守义走远,竟是不约而同地长出了一口气,然后相视苦笑。

    “岷殿下睿智英明,杀伐果决。”邓耀面对陈上川,自然不能说别的,但赞叹之语却也有几分真实,“难怪能撑起滇省抗清之局,并有余力夺地拓疆。”

    “可惜杨彦迪,为谗言所误。”陈上川颇为惋惜地连连摇头,“或为旧主之情所累,却忘了延平殿下亦属大明之臣,岷殿下为朝廷留守,所发谕令岂是能推诿不遵的。”

    “杨彦迪海盗起家,嘿嘿,不堪大用。”邓耀正途出身,对杨彦迪曾为海盗很是鄙视,对有功名的陈上川却很亲近,“胜才,殿下正怒火中烧,你切不可自惹祸端啊!”

    唉,陈上川无奈地叹了口气,为杨彦迪可惜,也为失去了一股海上力量而嗟叹。但他对邓耀的劝诫并没有全放在心上,还想着再相机进言相劝,

    ……………

    朱永兴坐在椅子上,轻抚额头,疲惫之余又对刚才的言语有些后悔。但事情摆在面前,如果自己含糊其辞,难道不会让邓耀和陈上川心存轻视?

    “殿下。”正承奉赵国维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试探着说道:“长途疲累,老奴给您拿捏一下吧?”

    朱永兴轻轻点了点头,半闭起眼睛。这个老太监的按摩功夫一流,对舒缓疲累确实很是有效。

    赵国维虽然被封为正承奉,却是王府内的职务。但朱永兴东奔西跑,并没有固定的府邸,更没有添加太多的丫环、下人,更不用说宦官了。所以,老太监只有职衔,却无权力,梦珠和龙儿几乎接掌了全部的日常事务。而朱永兴成亲后,赵国维曾向朱永兴建议招些宦官,却被朱永兴断然拒绝,所以颇为失落。

    或空拳,或掌,赵国维使出浑身解数,把朱永兴侍候得浑身舒服。显然,这个老太监还是没死心,又借机再进言相劝。

    朱永兴轻轻抬手,示意赵国维停下,缓缓睁开了眼睛,沉声说道:“再增宦官之事,吾是不会同意的,而且决意根除此陋习陈规。”

    “殿下,您,您不要老奴了吗?”赵国维大吃一惊,扑通一声跪倒,连连叩头。

    明朝自中期以后,阉人势大难制,每一朝都有一权阉出现,呼吸俯仰之间,决人生死。便是朝中士大夫,亦需仰权阉之鼻息。朱永兴知道太监不管如何监管,因其接近上位者,多少总是会有所影响。况且残人身体以供使唤,这是让一个现代人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是以他才有从此根绝的决定。

    况且,从被阉到自宫只有一步之遥,从身体的残疾到心灵的残疾也只有一步之遥。当“去势”成为奴隶们的义务时,那么口口声声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损伤”的圣人们只好装作没看见。装在瓶子里的太监们的“命根子”是保证皇帝的妻妾们的贞操的“证件”;而大大小小的圣人们对“命根子”的沉默,则是保证皇帝们的权力畅通无阻的“证件”。

    君主们既然自诩为“天子“。就得龟缩在宫廷里,跟一般百姓保持距离――让百姓知道皇上也是吃喝拉撒睡的凡人,那还了得!迷宫一样的宫廷内便需要“绝对安全”的奴仆,怕戴绿帽子的皇帝便与不能人事的太监“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共同成为庞大的帝国大厦中的两块最重要的基石。

    朱永兴对太监制度深恶痛绝,还因为太监的灵魂象乌云一样千百年一直笼罩在天朝大国的每一寸土地上。帝国需要充当“守护床铺的人”的太监,更需要一大批守护一整套纲常理论的太监。前者是显现的太监,后者是隐形的太监。亦即“知识太监”。 “知识太监”们则能按自己的模式批量生产成千上万的太监。那些状元们,学士们,道士们,和尚们,难道不是清一色的“知识太监”。

    外在暴力的阉割是可怕的,而更为可怕的是内在化的自我阉割。一个不懂得保护自己的权利的人,必不会保护他人的权利;一个以忍辱来获取令名的人,必不知人格尊严的可贵;一个对黑暗安之若素甚至与之共谋的人。必不会期望光明的到来。

    “吾并无赶你走的意思。”朱永兴皱了皱眉,斟酌着字眼说道:“你是忠仆。追随吾出缅入滇,功不可没。然残毁父母生养之躯,以博上位之欢心者,吾对此深恶痛绝,必然要改。所以,吾允许你认养嗣子传家。一来保住祖宗的香火,二来若教养得当,也能为你赵家添光增彩。”

    “谢殿下恩典。”赵国维涕泪横流,连叩响头。

    “你且起来吧!”朱永兴摆了摆手,继续说道:“吾知你有职无权。心中不满——”

    “老奴岂敢,老奴万万不敢。”

    “既无不满,那便继续留在府中吧!”朱永兴淡淡地说道:“世子妃年轻,有些规章礼制并不熟悉,有你这老人儿在,也能指点一二。另外呢,缅甸的那些——嗯,回来后也自当在你之下。”

    朱永兴说得含糊其辞,却给了赵国维一个很大的希望。除了过继嗣子外,让他觉得还有更加高升的可能。

    看着赵国维感恩戴德的离开,朱永兴心情复杂的叹了口气。

    前世的一篇网文让他周身发寒,从太监引申到文化、知识,虽有偏激,却也给人很大的启迪。比如,在《聊斋志异》和《儒林外史》,一个个被阉割的读书人的形象栩栩如生,令人不知是哀其不争好,还是怜其不幸好。

    所以,凡是带太监两个字的都要根绝,真实的太监要根绝,文化知识上的太监要根绝,人格思想上的太监亦要根绝。

    ………………

    尽管答应了带梦珠去看海,但朱永兴也知道轻重,着急赶路自不必说,目前也不是悠闲地渡假观光的时候。而且,他刚过完大年初三便启程,一路不张王旗,行事低调,尽量使自己的行踪能够保密。

    龙儿倒是想以女官或侍女的身份跟着,但被朱永兴拒绝了。这小丫头家境富裕,吃喝不愁,年龄虽不够朱永兴的标准,可身体发育得很好。这要是带在身边侍候着,朱永兴实在不太相信自己的定力。

    这样也好。朱永兴不带女眷丫环,倒更显得他不贪图享受,不贪恋女色,为了中兴大明不辞劳苦奔波。

    当然,朱永兴独自一人,也就没有了欣赏游玩的兴趣,但下龙湾的美丽风景还是让他有了另外一个想法。

    下龙湾风光秀丽迷人,一千多个大大小小的岛屿错落有致的分布在海湾内,有的一山独立,一柱擎天;有的两山相靠,一水中分;有的峰峦重叠,峥嵘奇特,堪称奇观。因其景色酷似中国的桂林山水,因此又被称为“海上桂林”。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将山石、小岛雕附的形状各异,有的如直插水中的筷子,有的如浮在水面的大鼎,有的如奔驰的骏马,还有的如争斗的雄鸡,最有名的是蛤蟆岛,其形状犹如一只蛤蟆,端坐在海面上,嘴里还衔着青草,栩栩如生。

    下龙湾不仅山明水秀,而且物产富饶,海里有许多名贵的水产,又有几个河口带来的食物,因此安南沿海的各种鱼类,在下龙湾几乎都有。

    下龙的海万代总是绿水,永随时间不停流过去。下龙湾四季都很美、春天青翠、幼芽长满着石山上。夏天天气凉快,洁白,阳光闪亮了海面。秋天的夜里,月光镶金似的照下飘扬的山影。在冬天海浪的石山上雾烟漂浮:“下龙湾美如浮游在慈母海浪上的一蓝花”。

    ……………(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下龙开发,年节说客

    疗养院?不妥!渡假村?不好!朱永兴接连否决了两个名字,索性先不去管它,只要按自己的设想慢慢建好便行了。估计要一年后,形势真正缓和下来,才能付诸实施,让手下的将领、官员、荣誉军人们享受到这一福利待遇。

    至于花费,朱永兴认为并不会太多。安南战俘还未释放,不榨干这些免费劳力的价值,朱永兴自然不会甘心。

    而下龙不仅有海湾,还有煤炭,所产的煤炭以低灰、无烟、热值高而著名,且煤田埋藏很浅,多为露天矿,开采十分便利。不管是用于冶炼还是民用,或是出口,都是一大财源。

    有劳力,有煤,再加上这里或将成为移民的中转站,对于开发下龙,有这些条件便足够了。

    随着明军对新占领地区的控制,以及所派官员的就位,最急迫的建设——驿站正在加速进行,很快便能建立起最快速的联络通讯。

    驻守下龙一带的任务暂时交给了孟津侯魏勇,其手下有三千兵丁,其中猛山克族便占了一千多,都是女寨主央所派来的。朱永兴不是很清楚央为什么执意要将全寨的族人迁徒至远方,据他的猜测和观察,央这个女人并不简单,似乎有自立门户的想法。

    猛山克族族长思威,以及他的儿子猛河,因为梦珠的关系,与朱永兴结成了坚实的联盟,地位已经坚不可摧。央留在安南,最多也只是个寨主,但到了远地,她未必不能成为一族之长,发展空间应更为广阔。

    当然,这只是朱永兴的猜想。而且央的想法并不妨碍他,先期移民中有猛山克族这样比较擅战的勇士,反倒是更合乎他的计划。

    奔波在外,而且还没有美人陪伴,朱永兴这个年过得并不惬意。但也没办法,为了名声。为了大业,总要做出些牺牲。而昆明的吴三桂也不好过,这是一个堵心的年,尽力装出的表面喜庆却难掩各人心中的压抑。

    贵州的兵马已至昆明,但形势依然难言乐观。滇东、滇西、滇南,明军占领区对清军盘踞的滇北、滇东北形成了三面的战略包围,昆明、楚雄、曲靖这是清军必须保证的三个要点大城,却已经都面临威胁。

    楚雄,昆明的西面屏障。还扼守着滇川通道,不可有失。现在却不仅要面对滇西的明军,还要防范南面已举旗反叛的宁州禄昌贤、新兴王耀祖、习峨禄益、王扬祖等土司与明军的联兵。

    昆明,不仅地理位置重要,作为省城,还有着非同一般的政治意义。同样要面对来自东南、西南两个方向的威胁。

    曲靖,东与贵州、广西毗邻,素有“滇黔锁钥”、“云南咽喉”之称。当时的名称为曲靖军民府,有彝、壮、苗、瑶等民族居住。亦是土司众多的地区。较有实力的又有沾益州的安氏,罗雄州(现罗平县)、越州、陆凉等地的阿资氏。经过一场猛烈的土司叛乱后,清军对曲靖军民府的各家土司既防范,又不敢过于逼索,生怕再重蹈覆辙。

    内部不宁,则无力攻外。吴三桂现在也是头痛无比。对统治区内尚未叛乱的土司实在不好处置。楚雄、昆明、曲靖都面临着这样的问题,外有明军威胁,内有叛乱之忧。

    而且,明军的布置也让吴三桂感到困惑。通往明军统治区的大小道路皆被完全损毁,险要之处更有兵丁立栅掘壕而守。要想进攻。不仅困难很大,而且失去了突袭的机会。慢慢推进的话,不仅要平路,还要突破明军一道一道的险要踞守。在元江见识过明军顽强防御的吴三桂,对此是颇有些忌惮。

    对于方光琛的分析判断,吴三桂现在也认为是正确的。明军摆出这样的架势,真就是打着把清军牵制在滇省、不断消耗疲弊的心思。再过两、三月,便是百草萌芽、瘴疠加重的时候;再过四、五月,又是连绵的雨季。如何用兵,如何在这适合用兵的数月时间内行动,便成为吴三桂苦思难解的问题。

    要想犁庭扫穴,单凭目前在滇省的军力怕是不容易。何况还有钱粮的问题,大举用兵还要准备些时日。吴三桂思之再三,上奏清廷,请求进行三省会剿,先攻滇东滇南,特别是安南的明占之地。

    由广西进攻安南和滇东,吴三桂率大军由昆明、曲靖两路齐发,楚雄则重兵防御滇西,这便是吴三桂的整体设想,也是他和幕僚能想到的扭转目前形势的最好的办法。

    伪宗室要以战略包围之势困住我军,我便以多点进攻之法使其顾此失彼,分兵防御。兵分则势弱,此便是取胜之机。

    吴三桂吸取了失败的教训,太过急于求成,轻敌冒进、缺少策应,且忽略了滇省土司的反抗力量。所以,一战致吴国贵失陷,二战致元江挫败,三战则遍地烽火。

    最重要的还是伪宗室,不仅极有蛊惑能力,还是抗清斗争新的号召和旗帜,更有诡异之谋和……

    吴三桂不得不收起思路,强作笑颜,接待前来拜年的将领和官员。只是,熟悉的面孔少了几个,又让他心生酸楚。

    但过年就是过年,众将不管心中如何想,今日却都笑语喧哗,上前拜贺,然后进入筵席。

    吴三桂在檐廊中央台阶上举杯而立,环顾一周。席中众人都知他将要祝赞宣讲,便正襟危坐,鸦雀无声。

    “诸位前来给吾拜年,吾心中十分高兴。与出生入死、追随本王的弟兄们共度佳节,乃人生第一快事。”吴三桂振作精神,朗声说道:“俗话说:‘年酒一醉,一年欢乐’。但本王今日只敬诸位三杯酒,因汝等妻小皆在家翘首以待,吾又怎好耽误诸位回去享天伦之乐?待到扫平乱贼,本王再选宽广场地,与诸位及家眷尽醉方休。”

    吴三桂端杯瞻视顾盼。威严而又不失亲切。见众将都敬仰崇拜地望着自己,不禁畅然而笑,随后又神情郑重起来,高声说道:“第一杯酒,敬天,敬地。并告慰战阵殉难的弟兄!”

    众将应声而起,学着吴三桂的样子,以指弹酒向天,又举杯遥祝,将酒洒向地上泼尽。

    “第二杯酒,为诸位弟兄阖家平安有福,干杯!”

    “第三杯酒,祝弟兄们前程似锦,干杯!”

    吴三桂每次举杯。众将都是一阵欢呼,发出大声的祝赞。

    酒筵只是个过场,吴三桂既说只敬三杯酒,又说要众将尽早回家享受天伦之乐,便没有哪个不识趣的狂喝烂饮。不到午时,宴会结束,吴三桂笑得亲切,将众将送至门外。

    “献廷。玄初,你二人就留下与本王畅饮如何?”吴三桂独独叫住了方光琛和刘玄初。二人盛情难却,便重回府内。

    三人才进二门,就听到身后大门外有一片嘈杂之声,象是嬉戏逗乐,又象争辩吵闹。

    吴三桂皱了皱眉,对身旁的侍卫说道:“带些碎银出去看看。是何人何事喧哗?若是狮龙灯舞上门祝贺,便打发些利市赏银;若是乞丐难民——嗯,今日佳节,也散些钱财食品图个吉利。”

    方光琛和刘玄初陪着吴三桂重入厅堂,下人已经又摆上一桌细致酒席。三人还未端杯酌饮,刚刚那个侍卫又进来禀告。

    “王爷,外面来一唱‘贺春调’的老头儿,给他银两却是不走。说他千里迢迢,打从南面而来,有赏无赏俱不在乎,定要见王爷一面,将吉祥献上,才算了却心愿。”

    “从南边来?”方光琛皱着眉头想了想,哂笑道:“此人不是奸细,便是说客,拣这个日子前来,是想保得一命吗?”

    吴三桂冷笑颌首,却一时没想好如何处置,是请是赶,是抓是杀,他眨着眼睛在思索。

    “要请请不来,要躲躲不开。”刘玄初在旁笑道:“王爷身经百战,于万马军中取上将首级,岂会怕一个奸细说客?不如传他进来,会他一会。”

    方光琛对此也表示赞同,说道:“听他说辞,再作定夺,却是稳妥之法。”

    吴三桂见两位谋士都是一样的意见,也就没有什么异议,令侍卫把来人带上来。

    不一会儿,来人便出现在三人面前。须发杂白,神清气爽,飘然不群,一走进来便敲着檀板,手舞足蹈地唱起来,“春催千山秀,花开万里香,玉石祥光满,古人福寿长。”

    吴三桂心中警觉,却不动声色,唤人打赏。方光琛和刘玄初也含笑不语,以静制动,只打量着这个老者。

    “小老儿虽贫贱,今日却不是为讨赏而来。”老头儿不接赏钱,摇着手说道。

    刘玄初嘿嘿一笑,揶揄道:“故弄玄虚。你为何而来,王爷料事如神,岂不知晓?大年初一遇奸细,你倒是会挑时候。”

    “小老儿不是奸细——”

    “那便是说客了,定是伪宗室所派喽!”方光琛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

    “小老儿既不是奸细,亦不是说客。”老头儿不慌不忙地说道:“我闻王爷好士轻财,人有一技之长,即收录无弃。孟尝君有食客三千,鸡鸣狗盗者各有其用。小老儿无能,或又与王爷有缘,是以想在王爷身旁混碗残羹剩饭。”

    “银钱酒食不过小事一桩。”吴三桂并未被言辞所动,淡淡地说道:“然本王身在军中,不能收容来历不明之人。你究竟为何而来?所谓与本王有缘,缘从何来?你又有何本领,能有何作为?”

    “小老儿姓张名维翰,字广仁,云南大理白人。”张维翰从容镇定,侃侃而谈,“王爷大名妇孺皆知,小人敬慕之至。然传闻鱼目混珠,真假难辨……”

    “你要为王爷树碑立传?”方光琛猜测着问道。

    “非也!”张维翰摇头道:“树碑立传当在盖棺论定之后。小老儿比王爷痴长十岁,只能由后人为王爷立传青史。小老儿此番面见王爷,实是出于一片至诚。若说是说客,小老儿也非人所派,乃是自己要来,为良心而来。也为王爷而来。”

    吴三桂仔细观察张维翰,倒觉得意态诚恳,不似作伪,便吩咐看座,又屏退了外人,方才问道:“老先生有何高论。本王洗耳恭听。”

    张维翰沉吟了一下,说道:“实不相瞒,小老儿在大理曾与皇明宗室岷殿下有过言谈——”

    “是伪宗室。”方光琛纠正道:“窃据一隅,苟延残喘之辈,何敢称皇明?”

    “你说他是伪宗室,他说你是汉奸、国贼,恶语相向,有何实际意义?”张维翰不以为意地说道:“王爷气量宏大,请恕小老儿失言之罪。”

    “与人论事。必尽其意,剖尽胸中荆棘以便人我往来。”吴三桂倒显得很沉稳,说道:“先生尽可直言。”

    “谢王爷。”张维翰在凳子上弯了弯身子,又故作吞吐之态,“还是不说也罢。若以假话讨好是欺瞒王爷,若以真情相告必招来怒恼,有负春光佳节——”

    “先生不必多虑。本王历经人间磨难屈辱,自有面对流言之气度。先生可畅所欲言。”

    “既然王爷要听,小老儿便直言相告。只是小人申明在先。人众议论,非我张某见解。”张维翰又留下一个宽宥的理由,方才开口说道:“王爷身经百战,功绩赫赫,是为汉人中之大英雄;岷世子天纵之才,谋深虑远。亦是翘楚人杰。然何汉汉相争,不能相容?王爷以剿平其为己任,岷世子亦定三项大罪,要与王爷不死不休。”

    “三项大罪?嘿嘿,不多嘛。且说来听听。”吴三桂的目光阴沉下来,语气不善。

    刘玄初皱起眉头,注目于张维翰,示意他住口,但张维翰视若不见,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其一,国难当头,屈膝事虏;其二,反复无常,三姓家奴;其三,屠戮同胞,数典忘祖。金钱鼠尾、甘为鞑虏奴狗,使千万同胞死于马前刀下,以汉人鲜血换取自身富贵,天下汉人恨不能食肉寝皮……”

    “一派胡言。”方光琛大声呵斥,“此乃伪宗室胡诌恶语,你怎敢宣之明目?”

    “方学士谓此胡诌恶语,,却不尽然。”张维翰淡淡地说道:“云南妇孺皆云,积毁蚀骨,众唾成河。小老儿一介草民,年过半百,闲云野鹤,周游于穷乡僻壤,又何苦为他人传谣?”

    吴三桂的眼神变得冷酷,轻摸着自己的鼻子。三鬼的鼻梁上有一道若隐若现的伤痕,每当他心中不悦或怒发时便有这样的动作。

    张维翰见吴三桂轻抚鼻梁,心中顿有所感,说道:“小老儿今日初识王爷,一见您鼻上伤痕,便想起王爷孤胆救父的英勇事迹。万马军中纵横自如,带伤厮杀令敌胆寒,何其英勇、壮烈。王爷当时尚年轻,伤口恢复也好,今伤痕只隐约可见。此乃光荣印记,忠孝明证。”

    吴三桂神情稍缓,口中却不无嘲讽地说道:“先生既来,想必是精心准备,要为本王安排日后的戏该如何唱了?”

    张维翰拱了拱手,说道:“天下动荡,江山易主,金玉瓦土,瞬息万。功过是非,来日方长。小老儿不必再多言,以免自讨无趣。然今之形势已不同,王爷如何自处,当慎之思之。俗语云: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万里晴空,何处不可翱翔,何如飞蛾续投夜烛。”

    吴三桂眼里闪出了凶光,冷笑着咬牙道:“看来张先生是来教本王如何做人的了?”

    “小人不敢。”张维翰脸不变色,微微躬身,说道:“其实王爷心明眼亮,草民只是点破王爷心中犹疑,提醒王爷勿失良机。自‘剃发令’以来,汉人反清浪潮不断,降叛无常。满洲八旗又有几万,加上蒙古八旗、汉军八旗,亦不过二十余万,如何征服中国如此宽广的地面?滇省周围的封疆大吏、汉官汉将,谁不以王爷马首是瞻?只要王爷重举义旗,将满人逐出中华大地,以前苦衷何劳口舌解释,莫须有的罪名自然亦烟消云散。”

    觉人之诈,不形于色;受人之侮,不动于容。方是真英雄。吴三桂突然记起自己常常暗自谨记并遵守的话,强压怒火讥诮道:“本王已三易其主,汝今要与吾指点第四位主子喽?”

    不待张维翰回答,吴三桂已经激动地说道:“弘光,隆武,永历?哪个不是奸贼当道,自我倾轧,争权夺利,皆是自取灭亡之辈。”

    “王爷误会了。”张维翰再次解释自己的来意,“小老儿绝不是为永历来当说客,实在是敬佩王爷,为王爷谋身后事而来。王爷若举反清义旗,一可拒守一方,静待英主;二可细辨忠奸贤愚,细观天下;三可自成一家,号令天下。只要王爷因势利导,何愁天下人不拥戴您成就千秋功业?”

    吴三桂吃了一惊,盯着张维翰出不得声,半晌,才沉声说道:“当今圣上年少英明,宽厚慈善,且精通汉学,是为明主。待天下平定,圣上贯彻满汉一体,开明政治,开科取士,建礼仪之邦,方乃拯救民生最佳之法。”(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乱汝心智,海上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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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宽厚慈善?王爷言过其实吧?”张维翰颇为鄙视地一笑,说道:“多尔衮虽专横,却于清朝有巨功,亦未有取代顺治之意。死后仅两月,便遭清算,且掘墓鞭尸。天性凉薄至此,实令人发指。岷世子断言一语中的,一个疯子岂有作为,一个在多尔衮生前对其秽乱宫廷视而不见,跪地呼多尔衮为‘亲爸爸’,待其死后便挫骨扬灰、近支屠戮一空的阴鸷之人何称明主?况且——”

    张维翰对已处于暴发边缘的吴三桂微微一笑,说道:“顺治十八终,王爷还要为这只剩一年的短命之君卖力效忠否?”

    在很多民间文学中,大肆渲染顺治与董鄂妃的爱情故事,把顺治描写了一个多情的皇帝。其实,顺治的性格和人品是值得警惕的。他在某种程度上甚至和崇祯有些相像,至少在他对多尔衮这件事上,天性凉薄到令人发指。不禁令人想起明朝的万历皇帝,他就曾经以这样的方式对待过自己的恩师张居正,顺治受汉人影响很大,在阴鸷整人方面也“受益匪浅”。

    而血债累累的多尔衮可谓是得了报应。他死后的命运很悲惨,家产被全部没收,所有荣誉全部收回。王位被剥夺,子女或被杀或被充军,连给他申辩的人,也都被流放充军了。顺治并不罢休,还掘开了他的墓穴,鞭打他的尸体。

    “危言耸听。”刘玄初突然面露不屑地喝斥道:“生死有命。汝岂有问天之能?”

    吴三桂觉得接待张维翰是一件风险极大的事情,心中已然起了杀机,而刘玄初这一声斥喝却让他暂且压下了念头,要看张维翰如何作答。

    “小老儿只略知皮毛。”张维翰摇了摇头,说道:“岷世子倒是精通此术,且有异能之士在旁襄助。”他向刘玄初投以感激的目光,继续说道:“所料之事十中七八,令人惊愕钦佩。王爷为汉人英豪,纵横南北。战功彪柄;岷世子亦得上天眷顾,谋深虑远,中外仰望。两位汉人翘楚,何苦要拼个你死我死,让满人得利。”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闇,谁能极之?冯翼惟像。何以识之?”方光琛冷笑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天问之术渺茫难证,汝欲以此乱人心智否?”

    “渺茫难证倒不见得。”张维翰微微一笑。说道:“若大学士以为一年太长,便以今年年内之事为佐证如何?”

    吴三桂也起了兴趣,紧盯着张维翰,说道:“且说来。”

    “董鄂妃今年必亡。”张维翰脸色郑重,异常笃定地说道。

    董鄂妃,可谓“长信宫中。三千第一”、“昭阳殿里,八百无双”,集顺治专宠于一身。入宫不足一年,便晋封为皇贵妃,顺治帝还为董鄂妃举行了十分隆重的册妃典礼。并颁诏大赦天下。在有清一代的历史上,因为册立皇后妃嫔而大赦天下的,这是绝无仅有的一次。

    这样的朝廷大事,吴三桂等人当然不可能不知道。董鄂妃的受宠,他们自然也有耳闻。如今见张维翰说得笃定无比,一时惊愕,面面相觑。

    刘玄初最先反应过来,对着吴三桂笑道:“王爷,张先生先前说过,要向王爷讨碗饭吃。卑职所见,便将先生留在幕中,派下人好生伺候,也便于早晚请教。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吴三桂听明白了刘玄初话中的意思,先将张维翰软禁起来,待日后再做定夺。他有些拿不定主意,又把目光转向方光琛,希望他也能进言。

    方光琛城府很深,此时不置可否,只是默然含笑。按他的本意,还是倾向于杀掉张维翰,消除掉所有的风险。但他也看出了刘玄初有保全之意,一来不想和刘玄初造成不快,二来也不想背上杀人的恶名。所以,他静观其变,由吴三桂做出决定。

    吴三桂略微沉吟了一下,心中有了决定,脸上浮现出温和的笑容,对张维翰说道:“先生在云南一定深得众望,若是失之交臂,实为遗憾。但请先生为吾宾友,出谋画策,早晚请教。只是人多耳杂,先生日后言语当谨慎。”

    “王爷以礼相待,小老儿敢不遵命。”张维翰躬身拱手,心中一定,但觉后背冰凉,已是出了一身冷汗。

    气氛宽松下来,众人又谈了些闲话,吴三桂便命人带张维翰下去安置,屋内又只剩下了他和方光琛、刘玄初三人。

    “此人当为伪宗室所派。”吴三桂轻捻着酒杯,露出讥诮的冷笑,“欲以神鬼之说乱吾心智,实可笑也。”

    “然王爷为何将其留下?”方光琛微露不解神情,刘玄初目光闪动,若有所思地望着吴三桂。

    “伪宗室——相当诡异。”吴三桂斟酌了下字眼,开口说道:“自不象张某所吹嘘的那样大能,但亦不可轻视。然对伪宗室的情况,我们都知之甚少。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以往我们失败,恰恰是这个问题。其人的脾气禀性,用兵风格、手段,全然不晓。敌暗我明,知己而不知彼,岂有获胜之理?”

    “王爷英明。”刘玄初恍然道:“今留张某,便是欲借此了解伪宗室之言行,探悉其心中所想,找寻其行为规律。”

    “呵呵,本王正是此意。”吴三桂得意地一笑,说道:“在王府中严加看管。他不过是笼中困鸟,何足为虑?”

    “监视并记录,或也可适当任其行动。”方光琛突然狡黠地插话道:“使其与伪宗室联络,透露些我军动向。如此,日后张某事发,王爷也有说辞。”

    吴三桂愣了一下。但看到方光琛那颇有深意的笑容,不禁恍然,哈哈大笑起来。

    ………………

    从历史上看,吴三桂在李自成死后,便丧失了一个最大的奋斗目标。而他便如同一条被拴上了链子的狗,走上了为满清卖命的路。

    其实从出卖山海关开始,吴三桂在人们心目的英雄形象并没有打折扣,连史可法都对他赞声不已,寄予厚望。但接下来的事情大出人们的意料,一心想要恢复大明的吴三桂突然间再也不提这个事了。相反,追杀南明残余势力成了他后期所要做的主要工作。那些明朝的遗老们这时才明白,吴三桂并不是来帮他们中兴复辟的,他真正要帮的是满清。

    在吴三桂与南明残余势力长达十几年的较量中,他得到了满清皇朝给予一个汉人军官的最高荣誉。但同时,平西王吴三桂在道德上的声誉日渐败坏,随着他军功越来越大。杀掉的南明的臣子越来越多,在道德上他也就完成了一个妖魔化的转变。

    明朝并不是一下子就灭亡的。在北京失落以后,历经了福王、鲁王、唐王监国的各个时期后,桂王朱由榔走上了政治舞台,史称永历王朝,这个王朝倚仗着地理上的优势,竟然存在了十六年之久。十六年间。为了一个智商不高、情商更低下的朱由榔,明朝的最后一批精英丢掉了生命,而负责围剿这位明朝最后一位王孙的,就是吴三桂。

    在吴三桂的步步紧逼下,穷途末路的朱由榔逃到了缅甸。一个远离中土的异邦国家,但这并不能保住他的命,依然被吴三桂所俘杀。朱家天子最后血脉,就这样断送到了吴三桂的手里。而他绞杀永历的行为激怒了所有的汉人士大夫阶层,包括当初对他深表同情的人。

    在战争终于结束后,人们开始有更多的时间思考曾经发生过的事。于是,人们发现,从出卖山海关的那一天起,吴三桂就一直在玩弄着不为人知的阴谋。他其实是和满清一直站到一条线上的,而杀死明朝皇帝,不过是他真面目的最后暴露。

    吴三桂因此成为了人民公敌,也成为中国历史最为声名狼藉的人物之一。当他被康三麻逼上绝路后,厚颜无耻地举旗抗清,以“复明”为号召时,才发现他早已经输掉了汉人的拥戴,失去了民众的同情和支持。

    汉奸当得决绝,灭亡汉家江山毫不留情,最终也难逃“走狗”的凄惨下场。吴三桂在以自己的决绝、无情证明对满清的忠诚的时候,也为自己掘好了未来的坟墓。

    而且,张维翰的话语在吴三桂的心中撒下了毒种。虽然还没有生长发芽,但只要时间、环境合适,毒种便会疯长,不可抑制地蔓延。

    而吴三桂也会心存警惕,对顺治,这个他曾认为是“明主”的清帝,确实有过天性凉薄的行为,兔死狗烹这个成语,以及相关的典故,对吴三桂来说,简直是太熟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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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得高,望得远。对于熟知历史的朱永兴来说,对吴三桂这个丧心病狂的汉奸,他是绝不会手下留情,心存幻想的。

    但不同于在大理与张维翰的初次交谈,当来到安南的张维翰再一次拜见,并提出说服吴三桂反正来归的时候。朱永兴的心理起了变化,并不是对吴三桂生出了指望,而是他想出了一个计策,一个心理战的算计,或许能在日后发挥出难以想象的作用。

    所以,他以自己的先知先明给了张维翰些帮助,让他去忽悠三鬼。能否成功,朱永兴不知道;张维翰是否会被吴三桂杀掉,朱永兴也没有把握。但他看得出来,张维翰并不恐惧死亡,很有那种,那种舍生取义、青史留名的气概和觉悟。

    这种思想和觉悟,朱永兴不是很理解,但却钦佩得五体投地。

    “……伦理的力量。能够而且必将产生幸福、平安以及美好的感觉……只有一种途径能抵达幸福的彼岸,这就是超脱所有道德中立的价值观。”除了宗教以外,人性是无法超脱和超越的。战争中的红尘世界遍是陷阱与屠坑,肉身破灭与精神超越正是考验勇气和道德的最佳试金石。

    死亡,对于每个人来讲,都是无法逃遁的。大无畏的牺牲和求死渴望。成为永恒者光荣的涅槃。而眷恋贪生的依顺,成为变节者和贰臣的邪恶劫火。

    可以想象,所有的南明殉国者,他们临终的思想状态皆是一种高尚的怜悯。在死亡面前,他们感受着幸存同胞、敌人、变节者的悲苦,俯视着芸芸众生的蝇营狗苟。那是一种怎样超越人类二元性的心如止水的状态啊。

    所有的苦难和折磨,所有呼啸而至的白刃和炮石,在这种超脱凡俗的伟大精神面前,变得那样苍白无力。精神的伟大。超越了苟活生存的微渺智力。

    所以,明末清初那些反抗民族奴役的烈士,会永远成为我们中华民族不朽的荣光。正因他们的存在,中华国家短暂的四分五裂,因停滞而产生的遍体鳞伤,甚至政权一时间的分崩离析,都能在强大的民族精神力量下得以愈合创伤。

    ………………

    经过几天的海上训练和挑选,三千兵丁只有一千能够补充进水师。朱永兴却并没有什么不满。识水性与不晕船,显然不是一个概念。而要适应海上风浪,也是后天可以锻炼出来的。

    等到给水师补充的弹药物资运到后,朱永兴已经在下龙呆了十多天。元江之战缴获的二十多门各型红夷大炮,兵工厂生产的一批火药、炮弹,以及部分炮兵,使水师不仅会合了邓耀和陈上川这两支海上武装。还得到了实力的增强。

    当然,水师里增加的不只是那一千兵丁,还有军法司、宣教司的人员,新的军规、法则,以及军人的待遇。都已经在水师里宣讲晓谕。控制虽然并不能一步到位,但却有了一个好的开始。

    船队航行在万里波涛之上,如同光滑镜面上的一串黑色蚂蚁,迟缓但又坚定不移的向东挺进。日光倾泻而下,海风扑面而来,陈上川站在船头,盔上的红缨仿佛烈焰一样地燃烧,和火红的军旗一起欢快地跳动。

    “防城、北海,高州,雷州,皆可扰袭之。但切勿硬拼,快袭速收,稍沾即走,使沿海清军受到牵制即可。”

    陈上川想起朱永兴临行时的再次叮嘱,轻轻吐出一口长气,心中感慨万千。他其实并没有预料到此行的收获颇丰,且朱永兴待之如此亲厚。这不同于传统的收买和拉拢,而是透着真诚与公平。他和邓耀,不过是得了官爵,金银美女却是影儿都没见。但部队实力的增强,以及老弱伤病的安置,士兵待遇的同等,却令人难生怨念。嗯,如果你是真心抗清,真心要中兴大明的,还会有什么不满呢?

    不歧视,不区别对待,以公心示人,以坦诚待下。这便是岷殿下能招聚残兵,使众将听从号令的原因所在吧?满眼失落、大厦将倾之时,一个希望所在,一点光明指引,一幅招展旗帜,一处人心所聚,岷殿下横空出世,可谓正是其时。

    岷殿下的身份,能力,英明,果敢,使其当之无愧地成为西南抗清的支柱。除了他,谁还能使各路军队统一号令,谁还能充任指挥,并能使众将服膺。上天有眼,不亡大明。陈上川虽然是读书人,也信奉“子不语怪力乱神”之语,但却不由自主地在心中升起祈祷之念。

    保佑岷殿下福体安康,使这难得的抗清局面能够保持。陈上川不敢想象没有了朱永兴,西南明军各部是否还能团结一心、协调一致。舍身处地,如果换了一位领导者,自己会遵令无疑,就象现在这样吗?

    陈上川不想做这样可怕的假设,把目光转向大海,分散自己的思维。而船舷边一位佩戴黄底红杠肩章的小军官吸引了他的注意。

    一望无垠的碧池让人心潮澎湃,段智英觉得他的魂与灵都融入了这宏伟的景象之中。

    “不见大海,怎知天地之辽阔无边。洱海嘛,差之太多了。岷殿下果不欺人也。”段智英仿佛觉得眼前展开了一幅壮丽的画卷,那将是任他驰骋、翱翔的新的天地。海的尽头是什么,海有尽头吗?想着这样的问题,段智英的脸上浮起迷惑又畅快的笑意。

    脚步在甲板上轻轻作响,段智英觉得身后有人,便蓦然回头,陈上川似笑非笑的面庞已到近前。

    “敬礼。”段智英下意识地举手,立正敬礼。恰在此时,船身一晃,他还未完全适应,身子不由一歪。

    陈上川伸手扶了一把,笑道:“小心啊,段少尉。”

    段智英脸一红,嗫嚅道:“陈将军,在下只是见习少尉。”

    “一战有功即转正,三战无功亦转正。”陈上川呵呵一笑,说道:“能亲得殿下传授、教诲,吾甚是羡慕你们啊!”

    “讲武堂亦有将校进修班。”段智英以为陈上川不知道,赶忙介绍道:“岷殿下知各位高级将领需指挥作战,又分处各地,时间不充裕,且聚之不易,便采取了学时制。只要修够学时,且考核合格,便授予新军衔。”(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商品交易所,海军陆战队

    “殿下想得周到。”陈上川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只是现下正用人之际,海上将领缺乏。学时制虽好,吾暂时亦不能脱身。对了,你们是第一期毕业吧?”

    段智英立刻挺起了胸膛,说道:“以前虽有讲武会,但更名为讲武堂会,却是第一期正式毕业。共有上尉三名,见习少尉五名,少尉三名,见习上士十一名,上士八名。”

    “一共二十七名,不多啊!”陈上川不禁对段智英刮目相看,详细询问道:“第一期共有学员多少?这见习和正式又是如何界定的?”

    “第一期学员共二百一十人。在军中服役,或表现突出,或识字超百的,皆可调征入学;有功名,识字超三百,且体魄健壮的,则不论服役时间,可由民身直入。”段智英解释道:“满学时,考试合格的,前者授正式军衔,后者则为见习,须经战阵厮杀,有战斗经验后方能转正。”

    “原来如此。”陈上川稍一沉思,便明白了其中究竟。

    明军兵将虽多,但识字的却少,是以能获得正式军衔的更少;而随着战事获胜,形势变化,民间识书认字的入伍者增多,所以获得见习军衔的要多一些。简单点讲,那就是有战斗经验的虽多,但识字者少,而新兵中识字的比率增加了,却是缺乏战斗经验。

    “现下看是新人比率高,但以后老兵倒会更高。”段智英凭着自己的分析下了判断,“军中宣教官员正开展识字教育,只要肯用心,学会几百个字,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新人老人都兼顾到了,岷殿下还真是煞费苦心。而且这是否就建立了一套公平、公正、激励的选拔、升迁制度。陈上川越想,越觉得其中大有玄机,很不简单。

    公平、公正,且有激励作用,这只是其中的一个方面。培养新生力量,以军衔抗衡目前的官爵。并把这些新生力量打上讲武堂的烙印,这才是朱永兴的全部目的。

    以军校起家,用新军官建立自己的嫡系,朱永兴对这种办法可不陌生,后世成功的例子更给了他信心和启示。

    抗清将是一个较长期的过程,据朱永兴的判断和估计,五年能与清朝形成真正的力量上的对峙,就是很令他满意的结果了。当然,只要粮食基地建设得好。还有财力、工业能力的提高也能达到预期的目标,以后的进程会大大加快。

    除了讲武堂,朱永兴还在建立政务学堂,培养文职官员,以便在治理地方中能够切实贯彻实施他所制定的政策法规。换而言之,他正在试图悄悄地改变传统的科举选拔官吏的方法,并且力争使官僚机构达到最精简的程度。

    时间并不让朱永兴觉得充裕,除了时刻要面对清军的压力外。还有远在缅甸的永历和小朝廷。相对而言,对付清军没有什么说的。就一个字“打”。而对永历和小朝廷,朱永兴确实相当的为难。

    从全国整个抗清的局面来讲,永历还需要存在,朱永兴还得借朝廷留守的名义行事;而从将来的发展看,永历及小朝廷的存在,又是一种隐患和制约。甚至可以说是阻力。

    所以,朱永兴现在一边封锁缅甸那里的消息,一边尽力把局面扩展开来,使人们习惯并适应他所推行的政策和模式。当然,建立威权。培养嫡系,拢络人心,掌握钱粮大权等等,也是正在实施的应对手段。

    虽然感到时间的紧迫,以及将来的压力和阻碍,朱永兴却并不十分悲观。永历没有赵构的谋略和手腕,自己更不是岳飞。

    在送走了出征的水师之后,朱永兴并没有马上离开下龙,而是听取了由海防和庯宪前来的商团的汇报。

    海防正在建设,滇省的商贸还是需要暂时在庯宪进行。安南王室和郑氏在明军的压力下,不敢再肆意勒索,还退回了多收华商的钱财。这使得很多华商觉得有了后盾保障,便决定暂且保留在庯宪的商馆,算是一个分销点。

    滇省占领区各地的茶叶、回族的瓷器、白族的漆器、苗族的刺绣、傣族的蜡染等产品的出口都有明显增加,现在又有下关的石磺(雄黄)打开了销路。缅甸、暹罗、真腊等国崇信佛教,寺院多为木制建筑,在潮湿的环境中,防虫防蛀便是一个需要很好解决的问题。

    商贸带来了收入,并有不断增长的势头;商税在增加,说明滇省占领区的产品流动性在增强。朱永兴在给自身增加财富的同时,也给占领区的商业活动注入了活力。少了沿途的关卡、勒索,也激发起商人的积极性。

    “招募苏杭织工、绣工,以及松江织工的事务已经交给了几家华商,估计很快就会有好消息。另外,各类工匠的招募数量尚未确定,还请殿下示下。”

    前来汇报的是郑砚北和儿子郑昭达,还有两名商务部官员,他们不是很明白朱永兴要招募如此多的各色人等,到底是如何想法。但禀承着对朱永兴的相信,还是很积极地执行他的命令。

    “数量嘛?”朱永兴只沉吟了一下,便确定下来,并令几个人感到惊诧,“越多越好,不定数额。”

    你们当然不知道,清廷的沿海迁界令一下,偌大的中国,对外商贸便几乎完全断绝,再加上政治**、横征暴敛,有很多传统工艺由此失传。比如潞绸,在明朝盛时,潞安府有机织 1.3万多张,明朝派造3000匹。经过明末战乱,清代仅剩织机300张,居然还是派造3000匹,致使“机户支价赔累,荡产破家”,逃亡的很多。但满清朝廷并不因此放弃派造,直到机户完全逃光,潞绸在历史上消逝,才算停止。

    抢救传统工艺尚在其次。而趁着满清沿海迁界、焚舟禁海,朱永兴要利用各种工匠,生产出被断绝的产品,大做海贸,赚取利润,才是他的真实意图。

    尽管不解。但郑砚北等人也未再发问,继续向朱永兴汇报海防的建设情况。现在的劳力不仅有调来的安南俘虏,还有从外面招募来的安南劳工,建设速度大大加快。钱容易赚,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这让朱永兴对越南史书上吹嘘的越人的民族意识强烈嗤之以鼻。百多年后,越南人还愿意往法国殖民者的占领区跑呢,何况是现在。

    “尽快建成,然后把咱们的商品全部拿到海防来出售。”朱永兴意识到庯宪会成为商贸竞争的对手,影响到商税的收入。脸色不由得郑重起来,嘿嘿冷笑了两声,说道:“非我即彼,想着两头得利,真是贪得无厌。好了伤疤忘了疼,不是被安南郑氏勒索,哭着喊着来求吾为他们主持公道的时候了?待海防建好,便放出风声。在庯宪的华商将不再受我明军庇护,祸福自担。”

    “殿下所言甚是。对忘恩负义之人,便要如此。”一个商务部的官员立刻表示赞同。

    放出风声?只是放出风声吧?郑砚北老奸巨滑,听出了朱永兴的弦外之音,不禁含笑颌首。

    “另外,吾想了些章程,或者有助于海防商港的发展。”朱永兴取出几张纸。交给郑砚北等人,让他们先阅后再作议论。

    这是一份类似于后世商品交易所的章程,很粗略,但主要的几点都包括进去了。比如交易所会员制,履约押金的交付和退还。价格标示等等。

    当然,朱永兴根本没把期货写上,只是希望提供有秩序的交易场所,提供公开的交易价格和统一的交易规则,通过这种集中化实现信息通畅、价格公平、买卖公平。从而加快商品流通的速度,收取更多的税金。

    郑砚北是最先看出其中诀窍的,不由得偷偷看了一眼在桌案前不知写划些什么东西的朱永兴,暗自钦佩不已。

    对客商来说,把货物运来,出货便是最为紧要的。若是一时找不到买家,就得在商馆一直待下去,货栈里仓储要钱,吃喝居住要钱,更不说耽误时日了。若是自己贩运货物来海防交易所,却不必再费劲心力去四处打听了,每日到这交易所把自己的货物品种和价格标示出来,买家自然会寻来详谈。

    假以时日,这商品交易所必定人头攒动。不知多少人要出售、购买各式货物。而货物只要运送到这里,便可以直接到交易所,很快就可以把买卖谈成。甚至货物有时连入库都不必了,直接在码头上等待就是。

    “殿下睿智非凡,这章程订得极好。”郑砚北拱了拱手,待朱永兴抬头望来,才恭谨地开口说道:“在下觉得还可稍加改进,比如从南来北往的商人中获取消息,可知异地商货之大概价格,作为参考标示,或可方便行商,为交易所增加人气。”

    朱永兴立刻想起了后世商品交易所的那种标牌,伦敦、纽约、曼谷、吉隆坡……有种时光错乱的感觉,一时竟愣住了。

    郑砚北见朱永兴不发一语,以为自己的建议不合其心意,赶忙分辨道:“在下见识粗陋,请殿下勿以为意。”

    古人是聪明的,起码在这商业智慧上,并不比自己差,差的只是眼光和思维的局限。而一旦在自己的提示下有了突破,便有举一反三之能。

    朱永兴脸上露出赞赏笑容,冲着郑砚北一伸大拇指,赞道:“郑爵能想吾之未想,拾遗补缺,举一反三,甚好,吾心甚慰。”

    “殿下过奖了。”郑砚北赶忙躬身拱手,不想朱永兴竟如此尊重。

    自己封的民爵自己不尊重,让别人看了,又会如何想,又怎会得到重视?朱永兴自然知道“上有所好,下必行焉”,做好表率,得利的最终还是自己。

    接下来,朱永兴便把完善交易所规则制度的工作交给了郑砚北等人,毕竟他的精力不能老放在这些琐碎的事务上,而且他也开始相信古代人的智慧。而接下来的汇报中,朱永兴听到了另外一个好消息。

    这是朱永兴自打通出海口,便给郑砚北等人布置的任务。在庯宪通过西方商人,聘请玻璃工匠、眼镜师。或者购买透明玻璃。

    玻璃生产的鼎盛时期是十五世纪到十六世纪,威尼斯的产品几乎独占欧洲市场。而十六世纪以后,开始有玻璃工匠分散到欧洲各地,玻璃制造技术也逐渐传播开来,并得到迅速发展。例如世界上第一架望远镜,便是由1608年由荷兰德尔堡眼镜师汉斯?李波尔发明并制造出来的。

    但玻璃是玻璃。镜子是镜子。现在,威尼斯人还严格保密着制造镜子的方法,而欧洲各国也在挖空心思要获取秘密。朱永兴却要空手套白狼,打一个时间差,在法国佬获得镜子秘密并大规模生产前,猛捞一票。

    嗯,透明玻璃偶还没制造出来,尽管朱永兴搅尽脑汁,曾给工匠们出了主意。比如把砂子换成石英,加点铅什么的,但依然搞不出透明的。所以,他才要用借鸡生蛋,更准确地说是买鸡生蛋的办法,以提高附加值来获取巨额的利润。

    玻璃工匠暂时没招募到,但生产镜子的原料——透明玻璃却买到了。尽管块都比较小,最大的不过一尺见方。最小的只有巴掌大,可并不妨碍朱永兴的发财大计。

    或许将这些“碎”玻璃运来并卖给郑家的法国高卢鸡正在嘲笑鄙视。但他又怎知朱永兴点石成金的手段,怎知他们法国政府不惜重金要挖掘的秘密,在朱永兴这里却是一钱不值。银镜反应还缺乏些条件,但锡箔加水银,还是马上就能着手进行加工的。

    水力冲压机,金属拉丝机。或者能制造此机械的外国工匠还没有招募到,让朱永兴略有点小遗憾。他是拿来主义的奉行者,一切以抓紧时间,尽快见效为准。况且,现在可不是埋头苦干、自力更生的时候。拿来、学习、仿制、改进,这也不失为一条工业的发展道路。

    “这次是就近,能当面商讨,以后呢,还是以书信联络为主。”朱永兴觉得自己不可能事必躬亲,所以要放手培养人才,自己只要划出大框,起到指点和审核和作用便行了,“放手去干,海防就作为一个试点,以后在西贡——呵呵,吾又给别的地方起了个名字。总之,日后类似的商港、交易所还会再建,先摸索出经验和套路,以后再干起来,也是事半功倍。”

    “殿下信任,我等敢不尽心竭力。”

    郑昭达看了朱永兴一眼,小声说道:“殿下黑了,瘦了,奔波劳累,当多多保重贵体才是。”

    呵呵,朱永兴冲着这个日渐成熟的年轻人点了点头,如果不是要杜绝官商勾结,郑昭达倒是可以当作商务官员进行培养的。只是郑家涉商太深,真有点可惜了。

    不过,郑昭达看似恭维拍马的话,倒让朱永兴暗自庆幸,庆幸没有带梦珠和龙儿来。看海是件很浪漫的事情,但海风这么一吹,阳光这么一照,在没有什么防晒用品的情况下,皮肤变深是难以避免的事情。而且这种情况因人而异,有的人在海边呆一天就在不经意间变成了小黑脸,有的人则要特意进行日光浴,为健康的古铜色而努力。

    男人嘛,肤色深些没有关系;女人——朱永兴觉得梦珠和龙儿肯定对自己的白皙肌肤很自豪、很珍惜,变成自己这番模样,嘿嘿,不敢想象她俩的表情和反应。

    商贸的事务处理完毕,朱永兴便要启程前往谅山,与即将出征的马宝等人会面,作最后的视察和布置。

    因为暂不适应海船而被淘汰下来的两千多士兵继续留在下龙,连同本地的驻守官兵,进行相关的训练。比如经常乘船出海,先近后远,逐步克服晕船的毛病,并熟悉船只的操控;划船冲滩,演练登陆作战的要领……在邓耀和陈上川留下的几名军官的指挥训练下,按照朱永兴的规范和要求,海军陆战队终于有了个雏形。

    一天比一天好啊!朱永兴面对着海天一色,发出了感慨。一年了,终于踢腾出了个样子,形势依然严峻,但清军再想一战而平定西南,已经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一年来,自己干成了很多事情。把分崩离析、军心散乱的各路南明残军捏合起了大部,利用雨季和地形取得了一场胜利,稳定了军心士气;讨伐安南,以强凌弱,用不平等条约获取了相对稳固的反清基地;利用自己的先知先觉,煽惑起滇省的土司,趁乱而动,利用轰天炮和坑道爆破反攻滇西;又在元江出敌不意,用仓促组建的水师隔绝作战,击退了吴三桂……

    征途漫漫,任重道远。朱永兴收起思绪,猛然挥手下达了出发的命令。马蹄声隆隆,一路烟尘,奔向远方。

    ……………(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苍水之忧,佛朗机炮

    “既忠旧主,便可弃抗清大局,便可违朝廷号令,便可私心自用,便可为割据之由乎?鲁王兄,前已有归藩奏请。吾身为朝廷留守,今便代朝廷准其所请,稍待时日,便派人去与延平郡王知会,至金门迎回王驾……”

    长列的浪头一个接一个的翻滚出来,咆哮着一直扑奔到岛脚下,喷溅出无数泡沫。潮水愈涨愈高,淹没了沙礁。风越吹越紧,海涛怒立。

    张煌言思索着使者带回来的朝廷留守岷世子的书信,心绪也随着这浪头起伏不定,时而澎湃,时而低沉,时而碎成一堆泡沫。

    滇省局势再趋好转,滇西光复,元江击退吴三桂,以势迫压,不战而获出海口,对外通道完全打开……张煌言感到惊喜和振奋,但留守岷世子谕令东南沿海的各支非郑系武装向北部湾转移,于海防、下龙、吉婆岛会合,却使张煌言感到困惑与矛盾。

    本来西南形势的改观,意味着抗清大局东、西遥相呼应的局面再度形成,清廷依然没有摆脱两面作战的状况。尽管张煌言所部,以及拥护鲁王朱以海的各支小武装实力不强,但却一直在张煌言的支撑下,没有被郑成功所吞并,算是东南地区忠于明室的一支力量。

    当初鲁王朱以海承认了永历帝的正统地位,派使者上疏提出退位归藩而未获允准,就是永历帝为了维护朱明王朝对东南地区的影响,而仍然让他留在东南沿海。如今岷世子有意放弃东南,聚力量于南海北部湾一带,到底意欲何为?

    当然,说完全放弃还不准确,朱永兴希望东南海上的零散武装在所盘踞的海岛上只留少量、精干的战斗人员。做到能战则战,不能战则能走,并且负责收拢、救护、输送逃出清廷统治区的民众。

    对于朱永兴要移民占据湄公河三角洲的计划,张煌言是持反对意见的。在他看来,朱永兴这是有意脱离抗清前线,仅从安全考虑。取异国他土为安身立命之所,是无意复明的表现。

    张煌言认为,如果着力于异国他土的夺取和建设,明军的力量势必分散,这与抗清复明大业完全相悖。这就象后世,抗日战争时期的有一些军队,高呼“抗日”,却转移到没有日本人的地方休养恢复。

    有这样的看法和思想其实并不奇怪,张煌言在郑成功决意收复台湾时。也是极不赞成,处处流露出失望之意。因为张煌言是在儒家学说熏陶下成长的仁人志士,具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精神,缺点是眼界狭窄,与朱永兴的着眼点和目的有很大的差异。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使得张煌言不愿离开东南沿海,那便是寓居金门的鲁王朱以海。作为鲁王的拥护和追随者。张煌言的忠诚勿庸置疑,但这未免就有不分轻重。不遵朝廷的嫌疑。

    张煌言所派使者自然是他的亲信,深知他的想法,所以一句“旧主尚在金门,恐离之太远,呼应不灵”的话,让朱永兴抓住了把柄。

    “违朝廷号令”、“私心自用”、“为割据之由”……这几句深深刺痛了张煌言的心。正统既在。从他的儒家理念中自然要先奉永历;但鲁王朱以海又确实是旧主,亦曾有过作为,建立起以舟山群岛为浙东抗清武装活动的中心。所以,张煌言焦虑徬徨,既担不起“不遵号令、割据自雄”的罪名。又舍不得远离鲁王朱永海。

    啪,啪……几颗大雨点落在了张煌言的头上、身上,不远处的随从赶忙上前,为他撑开了雨伞。

    张煌言象是猛然被雨浇醒,目光咄咄,转身大步行去。随从紧跟不迭,到了屋舍之内,张煌言的衣服已被打湿大半。但张煌言却不换衣,而是铺开纸张,提笔在手,略一沉吟,便挥毫疾书。

    “……窃闻举大事者,先在人和;立大业者,尤在地利……即如殿下西南之役,此诚谓滇省足以创业开基,不过欲安置将吏家眷、流出之民,而专意异国他地。但自古未闻先置之外夷,而后经营中原者……古人云:宁进一寸死,毋退一尺生。使殿下奄有海外异地,亦不免为退步,孰若早返思明,别图所以进步哉!夫思明者,根柢也;异国者,枝叶也。无思明,是无根柢矣,安能有枝叶乎?”

    张煌言伸手挡开随从递过来的干衣,蘸了蘸墨,继续写道:“九仞一篑,殿下宁不自爱乎?某倡义破家以来,恨才力谫薄,不能灭胡恢明。所幸、所望殿下发愤为雄,俾日月幽而复明,山河毁而复完。某得全发归故里,于愿足矣。乃殿下挟有为之资,值可为之势,而所为若是,则其将何所依倚。故不敢缄口结舌,坐观胜败。”

    犹豫了一下,张煌言又写道:“顾东南勋贵,罔识春秋大义,难敬承先志,敦厚天潢,哀王孙而进食。然我辈所为何事,而致亲藩流离琐尾……然词多激切,触冒威严,罔知忌讳,罪实难逭矣。惟愿殿下俯垂鉴纳,有利于国,某虽死亦无所恨。谨启。”

    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张煌言放下了笔,可谓是一气呵成写完了这封书信。仔细检查两遍,确认无误后,他才缓缓坐回到椅中,脸色变幻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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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历帝为了维护朱明王朝对东南地区的影响,把鲁王朱以海放在那里。但这其实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东南沿海的抗清实力基本上控制在郑成功手里,那些遵奉鲁王的零散武装得不到郑成功的支持,根本没有什么作为,只能是在慢慢消磨中耗光。

    朱永兴暂时放弃东南沿海,除了要把张煌言以及那些海上的零散武装争取过来,聚集更多的水师力量于两广海面外。他也有自己明智的认识,知道郑成功与李定国并不是一类人。

    郑成功的一贯思想是“东南之事我为政”,不奉近在咫尺的鲁监国而遥奉永历。并不是由于朱由榔在血统上近于帝室,而是欣赏“天高皇帝远”的地位。“总兵以下皆自委任,如公、侯、伯及提督,必修表请封,然后出印谕”。所谓“修表请封,然后出印谕”不过是一种形式。等于左手写报告,右手批准,恩威自操,何等快活。

    当然,郑成功除了尊帝虚礼以外,也真心实意地希望永历朝廷能够存在下去。这样既可以借朝廷名义吸引东南复明势力的支持,又可以利用永历朝廷支撑于西南牵制清军相当一部分主力。只是,历史上他一厢情愿的如意算盘打得太精,结果事与愿违。

    西南失败后。清廷集中力量对付郑军。郑成功弄巧成拙,内心的悔恨可想而知。他的实力既不足以公开以隆武帝的继承人同清廷逐鹿中原,只好继续挂着没有永历帝的永历招牌,僻处一隅。陷入如此进退失据的尴尬局面,他不得不饮下自己酿造的苦酒。

    因为,对复明志士而言,永历朝廷覆亡即已心灰意冷,极少数随郑成功赴台的官绅、宗藩不过借此保住先世衣冠。几乎没有人把仍奉永历年号的郑氏集团再作为复兴明朝的希望。

    朱永兴既然知道号令不动郑氏集团,也便放平心态。将其当作抗清的同盟军看待。只要郑成功还在与清廷作战,在东南的牵制对整个抗清大局便是举足轻重,不可忽略的。所以,他不会犯郑成功曾犯过的错误。

    至于张煌言等还以鲁王为旧主的抗清武装,朱永兴也有自己的想法,书信中所讲的将鲁王接出金门。可并不是他的虚言欺骗,而是收服人心的举劝。鲁王朱以海已经没有了角逐皇位的实力,被郑成功软禁在金门,身体又不好,可谓是消磨了他的心志。再不复昔日的雄心,有何惧哉?

    能来更好,不来也罢。朱永兴并不觉得如果软语相请,会有另外的效果。而此时,他并没有想着到底会有多少人来投效,而是在谅山与马宝等人作着进取广西的最后的布置。

    有多大的胃口,就吃多少饭;有多大的实力,便采取相应的行动。这是朱永兴的一个特点,或许谨慎小心了一些,但却是保证成功的不二法门。

    以切实拥有的力量制定计划,千万不要把己方不确定的因素考虑进去。李定国两攻广东,损兵折将,就是因为过于相信郑成功的承诺,把并不确定的援军计划在内。这个教训,朱永兴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一定要稳扎稳打,争取占一地则巩固一地,招兵扩充,增加实力。”朱永兴翻阅着马宝等人制定的计划,还不忘重申着进取广西的整体战略,“不以攻城掠地为要,而以消灭敌有生力量为主。吸引敌人来攻,我军可占据一定优势,在有利的时间,有利的地点,或坚守挫敌,或诱敌深入而歼之。”

    汝阳王马宝与贺九义等将领连连点头,等看到朱永兴只是重申战略,却对作战计划未有修改的意思,更是心中大定。部队差不多已经就位,若是重新调整,怕是既费时,又错过了有利战机。

    “五天之后,便开始行动吧!”朱永兴终于将作战计划合了起来,又用手在上面轻轻拍了拍,笑道:“以后作战便靠诸位临机决断了,战场形势变化无常,吾不能随时掌握,也就不指手划脚瞎指挥了。”

    “殿下言重了。”汝阳王马宝赶忙恭维道:“我等目光局限,怎比殿下综观全局,还望殿下多作指示,以免我等出错。”

    朱永兴摆了摆手,说道:“这是谦逊之语,吾自然知道。对诸位的能力,吾是很放心的,尽可抓住战机,不必迁延犹豫。嗯,吾便在后方做好物资筹措,助各位一臂之力好了。”

    “有殿下筹措物资,我军后顾无忧,此战必胜矣。”

    朱永兴笑着点了点头,将目光投注于佩戴着见习少尉肩章的两个人身上。虽然两人官职不高,却是讲武堂第一期毕业生,且是炮科毕业,正是军中相当重视的人才。而且,这两人也算是朱永兴的学生。连马宝都不敢轻视。

    “佛朗机炮优势在快,且比火枪、弓箭射程远,对于打击冲锋之敌,可发挥应有之威力。”朱永兴伸手点了点这两个人,“陈道博、张南,对此。你二人可完全掌握否?”

    “禀殿下。”二人没想到朱永兴还记得他们的名字,立时激动得站起,立正敬礼,对视了一眼,陈道博朗声回答道:“佛朗机炮之射程、散射宽度都已有实验数据,我等也实射过,可算是,算是基本掌握了。”

    “可曾为诸位将军演练,并加详细说明?”朱永兴问了一句。在得到否定的回答后,摇头笑道:“如此便错了。诸位将军不明新武器的特点,如何排兵布阵,如何正确指挥,以达到最大威力?军议已毕,不如现在就去演练一番,以炮声为进取广西贺。”

    “殿下亲自指导,实乃我等之幸。”汝阳王马宝笑着起身。命陈道博、张南马上去布置准备,他则率领着众将陪着朱永兴来到外面。然后各人纷纷上马,前往校场。

    作为穿越者,朱永兴极为重视火炮在战争中的作用。尽管有了轰天炮、天威炮,但两者都属于曲射的臼炮,缺乏直射火炮。而对于红夷大炮这样的笨重家伙,朱永兴又觉得随军行动不便。且不适野战。

    综合射速、威力、便携、仿造的难易程度等因素,朱永兴最终选择了佛朗机炮,而且是五百斤以下的中小型。以射速来讲,娴熟的炮手可以十秒一发;射程可达二百多米,弥补了火枪和弓箭的不足;发射霰弹。散布宽度可达十几米,可谓是克制骑兵和密集步兵冲锋的利器。

    而且佛朗机炮不同于红夷大炮等火炮,炮膛是全封闭的,制造难度很大。尽管佛朗机炮的子铳因为闭气的原因,影响了射程,但却使仿造变得容易。

    配发到出征广西明军的佛朗机炮有十门,朱永兴一共从海外进口了十三门,另外三门还留在兵工厂以供仿造的参考。每门佛朗机炮配七个子铳,重量四百多斤,为运输和作战,还专门打造了炮车。

    炮车?当来到演练场地时,朱永兴却发现炮车已经被分解开,火炮正在准备发射,射程之内一群士兵在忙碌地布置着木靶和草靶。

    “把炮车重新组起来。”朱永兴可不只是要进行火炮试射的,那个炮车的设计中有他的创意,要从头讲起,才能让众人晓得其中的妙用。

    这也不怪朱永兴,他前前后后已经在外面呆了快一个月,炮车造出来他也是第一次看到,根本没有机会详细解说其中的道理。

    炮车周围的木板被重新插好,正对前面的木板既厚且蒙着棉被和牛皮,中间一个拱形的豁口则是留给火炮射击和观察前方的,而且这个拱形缺口也可被另一块象门似的木板挡住。令人不解的是,作为护盾的厚木板上还分布着杯口粗细的圆孔。

    朱永兴带着众将先围着炮车转转看看,然后笑着指挥几个炮兵把炮车下的长矛取下,插进那些圆孔里。

    “原来还有偏厢车的功能,可结而为阵,阻挡敌人。”贺九义恍然笑道:“殿下巧思,末将佩服。”

    朱永兴听恭维听惯了,脸上微笑,又让士兵将炮口挡住,和众将站在炮车前,指点着说道:“在敌人看来,象是偏厢车,岂知其后有炮?待接近敌人后,把挡板一撤,火炮猛轰——”他转头向陈道博、张南询问道:“现在的射速可达到多少?”

    “回殿下,现在可达三息一发。”张南躬身答道。

    古代的时间单位划分得不细,通常到“刻”为止,朱永兴便派人用沙漏将刻以下的时间单位划分出来。一刻是三盏茶,一盏茶为两柱香,一柱香有五分,一分为十息,一息也就相当于后世的四五秒钟。

    十几秒一发,虽然还不是历史上的最快纪录,但也算是非常高的射速了,而且还有进步的空间。

    朱永兴点了点头,说了句“继续努力”,便继续解说这炮车的用处,“先以偏厢车之形示敌,待敌来攻时,将敌放至射程之内,然后数炮连发,敌必混乱,我军便可趁机反冲;若敌结阵防守,我军亦可推车缓进,作出冲阵的假象,近敌时亦猛轰之,敌阵一乱,便可趁势冲杀。”

    岷殿下真是够阴险啊,马宝等人嘴上恭维不止,心中却不免为敌而悲哀。若是初次交锋,敌人不明底细,非吃大亏不可。

    “不仅要训练提高射速,还要训练如何快速撤掉挡板,快速发射火炮。”朱永兴对两位炮兵军官叮嘱了一句,便下令开始试射。

    时间不大,演练场上便是炮声隆隆,烟雾升腾,草靶、木靶被纷飞的弹丸击飞打碎。

    ………………(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进取广西,三句谶语

    炮兵是独立兵种,但却不是独立于整个部队的存在。如果高级将领不熟悉本军拥有的武器性能,又如何能发挥威力?又如何能根据武器的优缺点而排兵布阵?

    朱永兴这不是显摆,而是颇有深意的讲授。新武器列装部队,往往便意味着战术和打法的改变,将领们必须了解这种变化,并进行思考和调整。至于能有多大的效果,朱永兴没办法知道。

    但朱永兴知道自己只是一个人,一个好汉三个帮的道理他是懂的。所以,必须要培养和提高手下将领的能力,否则,累死他也没法四处狂奔。何况,他也没把自己当成绝世名将,能够指挥若定,轻松获胜。

    知道自己的长处,了解自己的短板,扬长避短,才是朱永兴渐渐领悟并要持之禀承的办法。长于战略,眼界广阔,思维新颖奇特,知历史发展的大概脉络……这就是朱永兴给自己总结的优势,并且尽力在这些方面进行发挥。

    进取广西的布置最后敲定后,朱永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坐镇谅山,等待消息。汝阳王马宝等人则赶赴同登,指挥入桂作战。

    镇南关、平而关、水口关,合称“南天三关”,是由安南入桂的必经之路。明军的作战计划是佯攻水口关,实取镇南关。因为水口至龙州有长约六十里、宽二至十里的山川河谷,地势平坦,便于大部队行进机动,必然是清军重点防守之地。而镇南关虽然险要,但与大理的龙尾关相似,可攀崖越涧,由山背间缒绳而入。

    有绕袭成功的经验,还有熟悉这里的贺九义等官兵。又有一千擅长攀爬的僮、瑶兵丁助阵,朱永兴觉得首战获胜应该有很大的把握。而且,这里是广西清军力量相当薄弱的地区,统治也并不巩固。

    造成这种状况和清廷当初占领广西所采取的政策有很大关系。因为当时广西清兵主力在提督线国安率领下奉命进军云南,剩下的兵力不敷使用,便以移檄“谆谆以招抚为先”。广西清军依旨而行。选拔“知事能言之官分途招徕”,南明残军各部兵将纷纷出降,南宁府和太平府的明朝官员也大批具文归顺。其中便包括龙州、下石西州(地近凭祥)、凭祥、思陵州(今废)等与安南接境的州县。

    招降纳叛固然使广西很快落入清军手中,并且解决了兵力不足的问题,但同时也未尝不是一种隐患。如果象历史上那样,南明一蹶不振,再无起复之望,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但现在形势已然大不相同,明军不仅在滇省支撑下来。还有余力反攻广西。那些叛降的南明将领、官员难道不会转变心思,象许名臣、高应凤等人那样,举义归明?

    说到底,形势改变人心,这是很无奈的事实。清朝巩固则降官降将难起异心,清朝若衰,则原来的忠臣也难保不转换阵营。趋利避害,人之常情。不以为怪。

    击败分散驻守地方的清军并不是很困难,等到桂林的孙延龄和柳州的马雄扯皮完毕。前来攻剿的时候,明军想必在广西与安南接境的龙州、凭祥等地已经得到了一定的根基。

    牵制住广西的清军后,朱永兴还是要把精力放到滇省,放到大敌吴三桂身上。而从现在开始的几个月时间,将是非常关键的,要顶住吴三桂可能发动的进攻。维持住滇省的局势。然后便是滇省的雨季,明军可攻可休,随着占领区的休养生息,以及海外基地的建设开发,到了年末。便可以在物资上极大地舒缓过来。

    左手进、右手出,见不到钱财,成天想着如何多赚钱,如何筹措粮草物资的日子实在是太难过了。看着粮食和滇盐不断运抵谅山,朱永兴知道华商捐输的钱财肯定花光了,连带着在下龙汇报的那些出口收入,估计也有一半变成了眼前的粮盐。

    好在,朱永兴的殚精竭虑还是很快收到了回报。

    一六六零年(永历十四年,顺治十七年)二月十一,汝阳马宝率大军沿东岭、西岭、中路谷地进攻镇南关前隘,而原贺九义手下的总兵王三才,则率偏师披蒙茸,拨钩藤,跨越断涧危崖,由背后奇袭镇南关得手。守敌因此溃败,从而使明军一举打通了入桂通路。

    按照清廷所定的广西官兵经制:绿营兵约为一万;原定南王孔有德藩下,编为十营,兵员九千有奇,分属镇守广西将军孙延龄、广西提督马雄指挥。而驻守镇南关、凭祥、龙州等地的清军绿营只有三协,兵额三千六百人。尽管事先也闻听了风声,由南宁城守营调来了一千多人,但依然是兵单力孤。镇南关这个险要一失,便很难再阻挡明军的行动。

    广西清军虽然相对比较弱,但两广一体,朱永兴与众将商议之后,依然决定采取稳扎稳打的战术,便是对广东清军来援很是警惕。也正是这个原因,朱永兴才命令邓耀和陈上川率水师袭扰广东沿海,牵制广东清军,至少要拖延广东清军来援的时间。

    而另一个好消息也随后被加急送来,但事情却发生在明军攻克镇南关之前。二月初六,邓耀和陈上川奇袭了高州的清军水师,击沉、焚毁敌船二十余艘,俘获大小船只三十余艘。

    广东清军水师的主力已经赶往东南,接受达素的指挥,要对金、厦进行攻剿,此时恰是攻击其所剩水师的好时机。而且,清军水师又分驻在广州、肇庆、高州、琼州、雷州等地,正可分而袭之。

    如果杨彦迪的舰队也能加入进来,南海舰队应该能取得更大的战果。朱永兴喜悦之余,也有着些许遗憾。但这不是以他的意志为转移的,不能令所有人都按照他的意志行事。

    不管怎么样,进取广西的计划有了个好的开始。马宝率明军突破镇南关,占领宁明县后,继续向崇左进击;总兵王三才、雷朝圣则率一军向北。攻陷龙州,斩杀清军副将一名,歼敌一千有余。

    光复龙州,则水口关腹背受敌,不攻自破。守关清军闻讯后弃关北逃,贺九义率领的佯攻兵马沿着地势平坦的山川河谷直达龙州。这条宽阔、平坦的大道便立刻为后方输送物资提供了极大的便利。四千安南靖安军、一千僮壮新兵组建的辅兵部队,来往于这条大道,承担起运输的任务。

    虽然用安南人打安南人的设想暂时还不能实现,但能把安南“伪军”的力量充分利用,也是一个不小的进步。这些安南“伪军”的家眷都在明军占领区内生活,又都得到了土地耕种,加上安插的明军顾问,已经可以很牢固地控制他们。

    计划得以顺利实施,朱永兴可以比较放心地离开谅山了。他只带着五百骑兵护卫。一路急行,赶回安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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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将天幕染得绚丽殷红,远山远水在紫雾中一片苍茫。近处,昆明城内正腾起缕缕炊烟。

    放眼昆明城,方光琛颇多感慨。初定云南时,还以为经过了离乱岁月,终于可以马放南山,休息养民。自己尽心辅佐吴三桂……但时事变幻,到如今。形势却难以揣测。

    合三省之兵攻剿滇省,本来是一个很好的策略,但明军突然兵进广西,便彻底使这个计划化为泡影。孙延龄以“桂林重地,须集兵固守”为由,呆在桂林不挪窝。却命令柳州的广西提督马雄即刻出兵,迎击入桂明军。而广西提督马雄却认为光凭自己的兵马,并不足以击败明军,要求孙延龄也出兵助战。两人各怀心思,等于暂时放任了明军在广西的行动。

    蠢材。蠢货!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外敌压境的时候,还在勾心斗角。方光琛心中暗骂,却也无计可施。

    什么时候也学会南明的坏毛病了,内部不和,不能精诚团结、协调一致,共同对敌,却只顾着自己眼前的利益。方光琛知道以前也有这样的事情,但在形势一片大好的情况下,却被掩盖住了,也影响不大。但现在形势已然不同,各自为战、只顾自己,正给明军创造了机会,使伪宗室不断坐大。

    难道伪宗室真有天问之能,或者真有这样的大才在辅佐他?否则,为何他总能占得先机?方光琛浮起这个念头,又连连摇头,想将其甩开。这时,旁边刘玄初和张维翰的对话传入他的耳中,吸引了他的注意。

    “刘先生亦精于堪舆之学?不知可否指点一下这昆明城,也让在下开开眼界。”

    刘玄初沉吟了一下,拱手道:“那在下便献丑了。”他指着北方一溜在殷红天幕下显出深紫色的山峦,说道:“那是蛇山,来脉既远且长,从东川府西北起势,龙气奔腾六百里,迂回曲折,进入昆明地界,龙气益壮。至昆明东北铁峰庵,吐而起顶,又九起九伏,向西绕南,至圆通山如玉屏展开,向南吐场秀气,是为五华山。”

    停顿了一下,刘玄初继续说道:“五华山又分五支而下,中支开阳,结气场于文庙。实乃,实乃极尊贵的地形。”

    张维翰淡淡一笑,说道:“艮龙向乾,又掉头向离,此为地脉中极为难见的‘紫微龙’也!刘先生为何言语含糊,吞吐隐瞒?”

    刘玄初惊讶地看了张维翰一眼,没想到他也懂风水堪舆,而且熟知设计、建造昆明城的明代著名堪舆家汪湛海的语论。

    “紫微龙向离,若能乘此旺气,便可成就帝王霸业。”张维翰继续说道:“据传堪舆大师汪先生来昆明时,便偷偷说过:‘三百年滇将出帝王……’”

    “张先生请慎言。”方光琛忍不住了,忙出声提醒,“出帝王亦应在伪帝永历身上,可惜他却是个马背皇帝。”

    “嘿嘿。”张维翰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说道:“天命难测,也未必便在永历一人身上。当年汪大师特制三石,刻字于石,一曰‘五百年前后,云南胜江南’;一曰‘万事云南占先机’。第三石上所刻何字。埋于何处,二位可知晓?”

    刘玄初茫然摇头,眼中却射出了热切的光。方光琛亦被勾起了兴致,盯着张维翰,等他自己作答。

    张维翰神秘地一笑,说道:“此石为一异人所得。已献与岷世子。在下便是听闻此事,特意前往拜见,欲一睹为快。然岷世子视之若生命,经常与异人共同参详,绝不肯示之于人。在下再三求恳,并献绝世珍宝,方得岷世子开言。却只说参详所得,而不以石相示。唉……”

    刘玄初被说得心痒难耐,急着问道:“参详所得?是何言语?”

    张维翰看了看周围。见无旁人,方才神秘兮兮地低声说道:“那在下便斗胆而言了。参详所得是四句话,但岷世子只说了三句,‘顺治十八终,康熙不过十,三桂(鬼)薨于滇’。”

    “一派胡言。”方光琛立即出言斥责,“祸从口出,汝乃自取乎?”

    张维翰不以为然地一笑。说道:“死,我所欲也。但大学士岂是告密之小人?今斗胆与二位直言,张某是怕一朝亡故,便无人向王爷进言提醒此性命攸关之大事矣。”

    “日后切不可再出此冲撞不吉之言。”刘玄初赶忙打着圆场,说道:“天命难测,但与人之命相亦相生相克。王爷乃是大福大贵之相,岂是可以谶语相断的。”

    方光琛哼了一声。转头不再言语。张维翰却是一副嘻笑面容,刘玄初则摇头苦笑不已。

    ……………

    夕阳如血,映照得海水象是血泊。

    一艘艘战舰突然出现在廉州(现北海)海岸外,上百艘小船从战舰上放下,在隆隆的战鼓声中。镇海将军杨彦迪亲自指挥左翼,带着一千士兵冲向岸边。水手们拼命划着桨,汗水不断从脸上滚下。

    右翼是凌海将军陈上川指挥,见习少尉段智英一马当先,坐在头船上迅猛冲滩。身后是大舰上的鼓声咚咚,间或有火炮的轰鸣,炮弹在冲滩的部队头上掠过,砸向岸上的敌人。

    一支羽箭飞来,射到了小船上。中了箭的水手晃了晃,一头载进了海水里。他的位置立刻被另一个士兵填补,小船顿了顿,继续顺着浪尖扑向海滩。

    转瞬间,离最近的海滩已经不过二十步。守卫在岸上的清军继续进行着徒劳的射击,将羽箭射上小船,但他们的人数太少了,而微弱的抵抗根本无法阻挡明军冲锋的脚步。

    杀啊!段智英一手持盾,一手挥舞钢刀,跳进了齐腰深的海水,十几个赤着上身的水师士兵跟在他身后,脚步在水中趟出一条通道。

    一个浪头扑来,将段智英打了个趔趄,他发出一声闷哼,摇晃着,站稳,继续前冲。

    几支羽箭射进冲锋者的身躯,血,染红了海水。片刻之间,靠近陆地的海面已经变了颜色。血浪后,依然有明军士兵在大步前行。

    段智英跟着浪涛跃起,钢刀泼出一片血色。挡在他面前的一个清兵摇晃着倒地。几个清兵又冲上来,段智英的身旁也出现了战友的身影,金铁交鸣,喊杀声震耳。

    更多的明军士兵从海水中冲上了沙滩,在军官的带领下,扑向守卫的清军,海滩上,呐喊声、金铁交鸣声伴着战鼓在回荡。

    “弃械免死,投降不杀。”段智英抹了把溅在脸上的污血,大声喊着,其他明军士兵也随之高呼。

    清军已经败退了,有的扔下武器,跪在沙滩上;有的向内陆逃窜,而少数落在后面的清兵则被明军包围,挣扎着,咆哮着,做困兽之斗,很快,就被淹没在人海中。

    大明的旗帜,再次插上大明的土地。

    二月十一,邓耀、陈上川率领的水师与杨彦迪的船队在海上相遇,随后联兵行动,在廉州府合浦海岸抢滩登陆,占领了此处盐场,缴获海盐数万斤,迁走盐户数百人。

    战果不论大小,只要弄出动静,牵制住广东清军便是胜利。接着,水师又出现在钦州海面,停泊一日,炮轰岸上清军堡垒,并作出登陆假象,然后悄然撤走。

    朱永兴事先有过交代,杨彦迪虽有过错,但若有联合的机会,还是要接纳,并归属南海舰队,由邓耀指挥。所以,邓耀不敢违命,也有着多一人便多一分力量,便能多立一份功劳的心思。但陈上川是个忠厚人,与杨彦迪亦有私交,便暗地里委婉地对杨彦迪进行了提醒和劝谏。

    杨彦迪海盗出身,性格粗疏,本没有想得过深,但经陈上川提醒后,也觉得做事欠妥。受封而不奉令,岂不是在打岷世子的脸,让其颜面何在?思考再三,杨彦迪主动承担起运输战利品的任务,把缴获的海盐运至海防后,他与当地明军知会,改乘内河船只,走京泰河,前往拜见朱永兴,并请罪认罚。

    ………………(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移跸蒙自,积极防御

    天越亮,景象也越加优美。火红的太阳升起在紫褐色的雾霭之中,向周围喷吐着火焰。

    梦珠从甜美的梦中醒来,却发现枕边人不在身边。她揉着惺忪的睡眼,打着呵欠。门哗啦一声打开了,梦珠一惊,赶紧躺好,盖严了被子。

    朱永兴擦着额头上的汗水走了进来,身体是革命的本钱,锻炼是必须保持的。

    “殿下,您怎么起得这么早?也不叫妾身一声。”梦珠翻身坐起,半披着锦被问道。

    朱永兴呵呵一笑,走到床边坐下,说道:“我去锻炼身体,看你睡得香,就没叫你。”

    梦珠身上的被子半披半落,雪白诱人的**半掩半露,再加上刚刚睡醒,神情中带着三分慵懒,煞是诱人。

    朱永兴将手伸进被子,在梦珠柔滑的身体上留连片刻,轻轻拍了拍她浑圆的臀部,笑道:“起来吧,太阳都晒屁股了。”

    梦珠分明感到大腿间还有点粘湿的感觉,不由得想起了昨夜的翻云覆雨,她带着羞惭和甜蜜地轻轻点了点头。

    呵呵,朱永兴从被里又拉出个小枕头,坏笑着冲梦珠晃了晃,“谁教你的?是不是新来的那个岁数大的?”

    梦珠立时脸色飞红,一把抢过小枕头,藏到了身后,这下子被子全落下来,春光全泄。

    小别胜新婚。这已经是朱永兴回来的第三天了,每晚都嘿咻。爽是很爽,可朱永兴觉察到梦珠的小有不同。以往每次房事后,梦珠基本都要起身,用毛巾给朱永兴擦干汗湿的身子,自己也要清理一下。可这几回她都要平躺着呆一会儿,嘴里只说累了。

    但朱永兴终于发现了小秘密,那便是梦珠不仅要平躺,还会偷偷取出这个小枕头悄悄垫在身子下面。仔细一想,朱永兴便明白了梦珠的用意。趁着现在能独占恩宠,给朱永兴生个一男半女。即便日后再收新人。儿女对自己的地位巩固也是大有好处的。

    说到底,梦珠还是担心“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或者是“新人从门入。故人从合去”的将来境况。

    朱永兴知道了梦珠心中所想。却也不必用赌咒发誓的方式来表示自己的感情。只是心有所感,对梦珠是愈发的疼惜、宠爱,用实际行动来慢慢消除她心中的忧虑。

    搂搂抱抱。亲吻抚摸,朱永兴和梦珠又厮缠了一会儿,方才起床穿衣洗漱。早饭已经准备停当,龙儿现在俨然成了女管家,让梦珠安心舒适地当她的世子妃。

    早饭的气氛相当融洽,见到朱永兴被晒黑的脸后,梦珠和龙儿早就将心中的埋怨和不满换成了庆幸。久别之后,二人更是加倍殷勤伺候,尽显离别多时的想念。

    “收拾得如何了?再过三、五日,等这边安排妥当,咱们便又要搬家了。”朱永兴放下碗筷,接过毛巾擦着嘴,有些抱歉地对梦珠和龙儿说道:“居无定所,倒是让你们受累奔波了。”

    “殿下言重了。”梦珠笑着说道:“如何叫居无定所呢,应该是畅游天下才对。呆在一个地多闷啊,妾身可是高兴都来不及呢!”

    “是啊,是啊!”龙儿接过毛巾,又给朱永兴擦了下,连连点头道:“只要不去那个能把人晒黑的海边,嗯,嗯,哪里都有好风景,都不一般呢!”

    呵呵,对梦珠和龙儿的看海恐惧症,朱永兴报以开心的一笑,拍拍龙儿的脑袋,又冲着梦珠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屋子。

    以朱永兴的身份,住在何地,便不是随心所欲,可以尽着舒适而选择的。这往往意味着战略重心的改变,也会令部下,以及治下民众产生不一样的想法。

    比如滇南局势未定时,他便要坐镇于元江,或是元阳、屏边,既是激励士气,又是稳定人心;而要对安南郑氏施压时,他身在安沛,效果则更好;要建设出海通道并招揽水师,并且筹划进取广西时,他又要到下龙,到谅山。

    等到这一切都安排妥当,他可以通过书信运筹指挥后,重回滇省,便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毕竟滇省清军才是大敌,呆在安南似乎会给人以贪生怕死,或者不思进取的印象。

    此次,朱永兴选择了蒙自,滇南最大的坝子,又可称得上是滇南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中心。同时,蒙自还是西南内陆通向东南半岛地区的咽喉,处于辐射西南地区和东南亚国家两大“扇面”的交汇点,地理位置相当重要。

    既要坐镇滇南,以稳固军心、民心,也要兼顾安南、广西、南海,还要利用蒙自周边的丰富资源,将蒙自慢慢建成工业中心,朱永兴算是煞费苦心了。

    如果只是简单的搬迁,自然很容易,也不费事。但朱永兴有多重的目的,便要作好准备,比如安排好安南事宜,通知各部自己的动向,调动沙坝的部分工匠等工作,一直在安沛忙碌了数天,朱永兴才率先启程,带着家眷和随行人员乘船北上,直入滇省。

    ……………

    蒙自玉皇阁,又名通明阁,始建于明万历六年,由玉皇阁及东西两阁组成,占地面积约一千平方米。阁坐南朝北,三重檐歇山顶,梁架斗拱用材粗大,很是壮阔。

    朱永兴一到蒙自,便住进了早已收拾停当的玉皇阁,正阁作为办公场所,东阁则是宅院,西阁是亲卫和下人的住处。随行的各部官员也在玉皇阁附近挂牌办公,迅速搭起了小政府的架子,开始运转起来。

    蒙自地处滇南战区和滇东战区的结合部,朱永兴刚至蒙自,首先接到的报告便分别来自这两个战区。虽然报告中并没有多少重要的情况。但朱永兴却依然觉察到了目前滇南、滇东两个战区的不足。

    简单地说,这两个战区并不理解他所提出的积极防御的理论,更不知道该如何去做。所以,目前这两个战区都采取了破路、掘壕、立栅等方法,如果清军前来进攻,自然要付出代价。但清军若是按兵不动,则双方便基本相安无事。

    这样不对,朱永兴觉得在思想上,希望凭借深沟壁垒阻挡清军,而坐等清军调兵遣将、积草囤粮、从容布置。已经陷入了被动防御的误区。滇省的形势已经发生了改变。再照搬诱敌深入、以空间换时间的作战方式,显然已经不太适合。只有树立前伸攻击的新观念,把“手”伸出去打,以在空间上积极前出的作战行动。赢得时间和战略上的主动。才是正确的。

    换句话说。战略防御只是一种形式,具体到战术上,则应将进攻与防御之间的界限变得模糊。灵活运用多种作战形式和战法,积极进行攻势作战,逐步改变战略形势。

    思路是这样,但朱永兴必须在“多种作战形式和战法”上拿出具体的策略,而不是用理论来搪塞,任由手下去发挥。对此,朱永兴有些想法,但还远远不够,他必须冥思苦想,如何使清军不得安生,如何使战局尽量掌握于自己手中。

    说到底,关键还是军官的战术思想,以及士兵的素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战术再好,也要执行者得力才能完全发挥。而不是随便拿出些先进理论,便能使部队的战力得到马上提高。

    当朱永兴重新把精力放到作战方面上时,他才发现在军队建设中的一些举措还有很多的不足,尚有很大的改进余地。讲武堂虽然在培养军官,但门槛还是显得有些高,主要是当时文化水平普遍很低的原因造成的。大部分的现职中低级军官则被排除在外,这不仅影响了整个部队的作战能力,也很可能使这些中低级军官产生不满情绪。

    经过一番思考后,朱永兴决定仿效后世的做法,在军队中成立教导队,作为轮训初级军官或培训军士的机构。降低标准是很无奈,也是很现实的选择。

    人员是现成的,讲武堂那些未能正式毕业的,朱永兴挑选了一百五十名,组建了教导大队,下辖六个中队,进行了为期七天的突击培训,以及三天的实战演练。

    这些教导队的成员已经在讲武堂学习过,有一定的理论基础,有的还有丰富的战斗经验,再经过针对性的灌输,算是勉强可以达到朱永兴的心理要求。没有多余的时间了,只能先派出去使用,然后再进行不定期的轮训深造,或者由留在朱永兴身边的教导一中队定期派人予以教导提高。

    在朱永兴心目中,固然希望有更多的识字有文化、理解力强的军官充实部队。但对于军队中勇猛杀敌的士兵的擢升,也相当重视。以军功为提拔依据,不仅公平,而且对于激励士气、鼓舞士兵英勇作战,都是大有作用的。何况,现在的文盲、土包子,经过培养,日后也未必不能成为高级将领,甚至身跻名将之列。

    战争年月,时间总是显得紧迫,朱永兴也象上足了发条的闹钟一样,难得有闲。偶尔闲下来,得到休息的也只是身体,脑袋里还思来想去,转个不停。

    而刚刚送走教导队,朱永兴只来得及抽时间往蒙自城外的镜子工坊跑了一趟,作了些技术上的指导,便又要面对清军有可能的进攻。

    “这是半个月来抓获的第几个清军密探了?”朱永兴微皱起眉头,一时想不起来具体数字,手指在桌案上轻轻叩击。

    军情司已经升级为情报部,人员大大增加,职能也进行了细化,分成海外司、国内司。而国内司人员既多,职能也最齐全,又分为情报搜集局、分析局、行动局等部门,还有各地逐渐增加的情报站,俨然已经是最大的部门。

    “回殿下,这是第十三个。”国内司副司长叶虎躬身答道。

    “十三个,在滇东战区便有七个?”朱永兴目光闪了一下,移到桌案上的地图上。陷入了思索。

    “据情报,曲靖清军正征召民伕,并有向陆良、师宗、罗平三县调动兵力、运输物资的举动。”叶虎继续补充道:“昆明清军似乎也有行动,但还没有进一步的具体情报送到。”

    “楚雄呢?”朱永兴抬头问道。

    “有数千八旗兵离开楚雄,行进方向似是昆明。”叶虎工作严谨,回答得简单而干脆。

    如果我是吴三桂,在兵力并不充足的情况下,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会把进攻的方向选择在哪里呢?朱永兴起身走到屋角的沙盘前,注视着沙盘上表示敌我双方占领区域的红绿小旗。思索良久。有了自己的判断。

    楚雄、昆明、曲靖,这是清军有可能发动进攻的起始点。楚雄受到滇西和滇南两面的压力,无论向哪面进攻都不是很有利;昆明呢,如果向南进攻。则不得不防备西南、东南明军的威胁;曲靖。或是发动进攻最有利的。西面是昆明友军。东面是贵州和广西,只需面对南面的明军。

    曲靖清军由陆良、师宗、罗平一线南攻,昆明清军由可向东南进兵。在宜良和石林与曲靖清军拉平战线。只要能压迫滇东明军后退,对昆明的战略威胁便会大大减弱,接下来便可进攻昆明南面、西南面的明军……

    吴三桂变得谨慎了,这是朱永兴浮起了第一个念头。这种打法固然稳妥,但却是耗时费力。也许吴三桂意识到想一举解决滇省明军已经是不大可能,过于激进的战略,象元江之战那样,易遭到失败,空自损耗实力。

    但真的就是如此吗?朱永兴又不敢确定,在沙盘前转来转去,一抬头,看见叶虎也凑了过来,不禁笑问道:“永年,你怎么看?”

    叶虎犹豫了一下,说道:“下官估计楚雄八旗兵调往昆明,是替换昆明守军,使吴三桂能调动更多的进攻兵力。然后和曲靖清军一起出动,进攻滇东我军。”

    朱永兴点了点头,尽管叶虎的判断和他差不多,但依然不是最后决策的依据。滇东南多有岩溶山区,地形复杂,喀斯特岩溶地貌突出,山峦连绵起伏,河谷、沟壑纵横交错。这样的地形地貌,显然对清军的行军和进攻是不利的。当然,滇省多山,地形复杂也并不是否定的依据。

    “殿下。”叶虎见朱永兴举棋不定,便在旁小心说道:“清军进攻何处,倒也不必急下结论,只需令军队多加提防便是。下官这便回去,令手下继续打探,搜集情报,或可提前知悉清军之布置。”

    朱永兴愣了一下,旋即笑道:“永年所说正是万全之策,清军未动,吾便如临大敌,犹疑不定,实在是不够沉稳啊!”

    “殿下睿智谋深,是以亦比旁人想得深,想得远,却不是不够沉稳。”叶虎很会说话,听得朱永兴心中高兴。

    叶虎告辞走后,朱永兴又在沙盘前思索了一阵,突然展颜一笑,心中豁然开朗。

    一直希望明军能有积极防御的意识和战术,自己却恰恰忽略了其中的精髓,“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如此简单,怎么就想不起来呢?朱永兴抛开清军会在何处进攻的念头,仔细思索明军该在何处反攻,才是最有利的。

    清军选择滇东南为突破口,自有一番道理和权衡;而明军要反攻牵制,一眼看上去,最有利的地方则是在楚雄。滇西有晋、赵二王,南面再增加兵力,便可对楚雄构成两面夹击之势。而且,楚雄的八旗兵向昆明调动,是不是有空虚之嫌,可趁机而动呢?

    至于进攻滇东南的清军,自然不能轻视,可也不必太过担心。把兵力进行调整,形成纵深防御,逐险必争,让清军用尸体铺路,清军又能在复杂的地形地势,以及累累的伤亡下,挺进多远的距离?

    这个时代军队的通讯水平,行进速度,无疑又使清军难以达到迅雷不及掩耳、疾攻猛进的程度。在滇东南的第一线,可以减少兵力,只要在敌人开始进攻时予以拖延牵制,提供预警,使清军的进攻势头减缓,丧失了突然性,使可使明军发挥防御的长处,形成消耗战的局面。

    这边是以韧对攻,那边便可以攻击弱。楚雄的满洲八旗又如何,弓箭骑射倒比火枪、火炮更好对付。若是龟缩城内,那更好了,明军的破城手段和武器,将让他们大开眼界。

    兵力的调整应该马上进行了。朱永兴的目光移到了昆明南面,这里有峨山、石屏,山多林密、道路难行,又有元江屏障,清军想必不会再陷于此地。

    这样明军便可形成两头重兵的大钳形,西钳可趁虚攻楚雄,东钳可挡清军来攻。没错,处处防守,均匀用兵,这也是被动防御。有虚有实,有攻有守,才可称得上是积极。

    朱永兴的思路打开了,灵活了,类似的成功战例也浮现出来,供他参考、选择,新的作战计划慢慢在他的脑海中清晰起来。

    ……………(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广西战局,威压慑服

    从理论和实践这两方面来讲,对于积极防御,朱永兴也只是停留在理论阶段,能提供参考的也多是红军反围剿、抗日战争、国内战争时期的战例。但军队组成不同,素质不同,武器不同,朱永兴也不敢乱用。所以,他给各战区指挥部下达的命令比较简单,便是要他们仿效伍子胥疲楚误楚之计,袭扰当面的清军。

    这样一来,命令就好理解,也好执行了。再加上各教导队已经奔赴各战区,除了轮训下级军官外,也将给明军的战术带来一些新的变化,还要大量推广使用地雷这个武器。特别是滇东南战区,朱永兴将兵工厂所造的地雷进行了倾斜调拔,使其抵挡清军进攻的力量更强。

    同时,朱永兴还给滇南战区和滇西战区送去了书信,要他们调兵遣将,加强楚雄西面、南面的力量,以待时机。能否攻取楚雄并不重要,但却不能放松压力,不能让清军从容调动兵力。

    滇省局势暗流涌动,敌我双方都在袜马厉兵,积蓄物资,准备进行新一轮的较量。而广西战局则正按着事前的计划在发展,迅速占领了思明州(崇左)后,明军没有直接向东攻击南宁,而是向北拓展,接连占领安南、广西接境的上石西州、下石西州、龙州、太平州等地,显出要与滇东南战区联成一片的态势。

    …………

    金龙镇十字路口的墙壁上,贴上了一张醒目的布告:……一切夷汉百姓。吾皆视为大明子民,欲以善政待之,欲使之不受欺辱贫苦……今吾大明王师欲解万民于水火,东征西讨,所向势如破竹,今已来到广西……尊重夷人风俗,纪律十分严明,不动一丝一粟;粮食公平买卖,价钱交付十足。凡吾夷人群众,切莫怀疑畏缩。踊跃入伍、襄助。消灭鞑虏,驱除暴政,以共享安乐生活。希望努力宣传,将此广播流传。大明朝廷留守岷王世子朱!”

    几个不同民族的明军士兵站在布告下。轮流用不同的语言大声宣讲。吸引了越来越多的百姓。

    布告是朱永兴亲自所定。比较通俗,没有了那些之乎者也。本来就是给老百姓听的,弄得文绉绉的。读起来费劲,听起来不懂,跟没有差不多。

    人群中有汉人、苗人、僮人、瑶人等民族,还有赤着双脚,披着羊毛织成的斗篷的彝人。

    “驱除鞑虏,皇明万岁。”几个明军士兵终于念完了布告,振臂高呼,但下面的听众却没有应和,眼光里充满了惶惑和好奇。

    “只要会喊这两句,便有一两盐巴可拿。有参军入伍的,每家发盐巴五斤,分田十亩。”明军士兵不以为意,这种情形已经遇到了多次,到最后还不是全都改变了。

    听到盐巴两字,人群中起了阵骚动,虽然不多,可关键是白拿啊!就如同卖东西搞赠送一样,不管是什么,不拿白不拿。当兵入伍,更是有五斤盐巴,十亩田地呢!

    “驱除鞑虏,皇明万岁。”几个明军士兵再次高呼,然后再次鼓动,指点着,不远处早已经支起了竹棚,一车车的盐巴堆积,一排明军已经做好了发放的准备。

    人群中飞快跑出两个衣衫破烂的年轻人,来到棚下,装模作样地询问一番,高喊了口号,然后各自捧着一小包盐巴,喜滋滋地嘀咕片刻,又跑向招兵处。

    这么简单哪,在榜样的力量下,还在犹豫的人们纷纷奔了过去,立时便响起了南腔北调的喊叫声,“驱除鞑虏,皇明万岁”。

    五斤盐、二十亩地,这是一个非常诱人的条件,对于贫困的百姓来说,那便是一人当兵,全家不饿。滇、桂、黔交界的地区,少数民族众多,亦是贫困地区,到了近代犹未改变,何况此时。

    当然,想得到这些好处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当了兵,便要奋勇作战,若是畏怯逃跑,则家属也要受到处罚。朱永兴的意图也很明确,给你土地好好生活,同时也将你的利益绑到了土地上,将你的家眷亲人与你在军中的表现联系起来。

    先分附逆官员家田,再分官田,不够再在安南调拔,还可化盐为钱,从目前暂且保留的土目、土舍手中赎买。朱永兴经过了计算,给广西战区规定的兵额为三万,以田、盐代饷,再加上所铸的铜钱,还是有把握保证供应的。

    “俄耶要当宾。”一个彝人挤上来,怪腔怪调地说道。

    这个彝人身材又高又大,头上黑布缠头,打着赤膊,光着双足,只围着一块麻布,肤色黝黑,站在那里,就象半截铁塔似的,样子十分慓悍威武。

    一个彝族明军立刻走上来,充当翻译,一问一答,然后再转述给旁边的书记官。

    哈布,男,二十二岁,彝族,身高六尺一,家有一妻二子一女……书记官刷刷记录着,却被一阵喧哗声打断。

    招兵点旁边放着几根五十余斤的大铁棍,算是体检的器具,只要能举起来三次,便算是合格,简单而快速。一个壮汉不仅举了起来,而且还能挥舞自如,引起了旁观者的欢呼。

    哈布见书记官移目观看,不由得眉头一皱,不满地哼了一声,大步而去,抓起一根铁棍,也舞动起来,比那个壮汉更加自如。舞了一阵,方才扶棍立定,脸不红、气不喘,立时引起了更大的叫好。

    “身体健壮,力大无比……”书记官呵呵一笑,提笔写完,拿起块号牌向哈布招了招。

    哈布将铁棍一扔,快步过来,接过号牌,连比划带说,“田呢,二,二十亩,害有,盐巴,吴紧。”

    书记官被这怪腔调逗乐了。叫过彝族明军给这个莽汉解释清楚,又招手叫过下一个。

    另一边,以盐换粮的棚子前也人头攒动,甚至还有头上蒙着侗锦挑着担儿的侗族妇女,挑起担儿颤悠悠地走得象流水一般。

    尽管家里穷,但吃糠咽菜也能对付过去,可这以盐换粮的好事却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赶上的。所以,很多百姓都打着这样的主意,把家里的粮食尽量多拿出来一些,换取便宜廉价的盐巴。

    “又搞定了一个土官。”龙州知州赵显吾刚刚送走黄姓土司。转身回屋。不由得冷笑起来。

    予先取之,必先予之。把食盐的专卖权暂时分散给予当地土司,这是朱永兴的一个阴招。表面上看是笼络和信任,但却是日后处置的一个伏笔。如果土司利欲熏心。掺土掺砂。抬高售价。得罪的当地百姓,等到民愤积累到一定程度,便是官府出头、惩恶扬善的时候了。那时候。土司失去人心,又有多少党羽肯为之拼命?

    而且,这食盐专卖不是白给的,土司必须对参军的土民放弃人身依附关系,使其成为自由民。换句话说,土司赚到了钱,却损失了力量。这与朱永兴用土地为饵,在滇省采取的措施有异曲同工之妙。

    “殿下英明,洞悉人心。”

    赵显吾心中赞了一句,暗自盘算,征兵三千,在自己这个州应该不是问题,完成了军方的任务,自己便可以把精力放在恢复民生,做一任好官,以求升迁上了。自己不过一个秀才,却蒙殿下信重,所赖为何?不过是自己审时度势,以殿下马首是瞻,让学习便学习,执行各种政策也兢兢业业,不打折扣。

    殿下有振作除弊之心,却正是我等新进升发之时啊!赵显吾颇为感慨,若是按照朝廷旧制,自己是什么也不算,但却因朱永兴而有了人生的根本改变。

    “大人。”赵显吾正想着,一个随从进来通报,“土官岑泽前来拜见。”

    赵显吾收起思绪,整了整衣服,走出门去,脸上又挂起了和熙的笑容。

    ……………

    思明州(崇左),广西战区指挥部。

    汝阳王马宝踱到地图前,一边仔细地看着,一边不时伸出手指量着距离。

    进取广西的计划目前来说,进行得很顺利,虽然不能放手施为,直取南宁,或者向南进攻,但这是服从大局的决策,他对此也是认同的。

    “……暂不猛攻直取广西重镇,使广西清军产生麻痹心理,形势宽松则内斗,形势紧迫则团结,我们先不要给孙延龄和马雄这个机会。只是远远威胁南宁,而在滇桂安南这三境边缘先行发展,站稳脚跟,再图大举。能够就近支援南宁的是柳州的马雄,但他初期可能不会倾巢而出,因为身后有桂林孙延龄。如果趁虚被孙延龄占了柳州,马雄在桂西进退失据,就只能被逼无奈与咱们死磕硬碰,这显然不是他所希望的结果……”

    对于朱永兴的分析,马宝深以为然。按照朱永兴所说的换位思考,他也觉得如果自己是马雄,是否出兵,出兵多少,也是一个很困惑的问题。出兵吧,很可能损兵折将,日后便不能与孙延龄分庭抗礼;不出兵吧,这失地之责,该由谁负呢?出的兵多,则担心柳州被孙延龄吞掉;出的兵少,也恐解决不了问题。

    给我点时间,半年就够了。马宝也希望能拖延些时间,只要自己能够拥有三万人马,便可以大展拳脚。他知道,朱永兴能够拔给他一万部队,并且尽量保证物资,已经是目前的极限了。发展壮大,必须要靠自己,靠自己在广西的打拼和积累。

    从目前来看,田地、盐巴这两个武器是行之有效的,根据最新的统计,已经有三千多新兵入伍。按照这个速度,用不了半年,三万兵马不在话下,甚至连训练时间都可能包括在内。

    但这只是预想,还没有考虑其他各种意外因素。这里面不光有广西的变数,还有滇省、安南,大局势影响小气候,西南抗清形势已是一体。比如现在,滇省清军似有异动,朱永兴便写来书信详告。同时,滇东南友军东进广西。与其会师的计划便不得不向后拖延了。

    不,马宝不认为这个计划能够拖后。滇东南明军在备战,可广西这面呢,他如果率军继续向西北攻掠,同样能实现会师的目的。到时候,两大战区联成一片,后面又有安南基地的支持,军队可机动使用,也就不必再单方面依靠扩充训练来增加实力了。

    计议已定,马宝将目光移注到地图上。手指从龙州划起。安平州、思城州、归顺州,便与滇东南的富宁县联结起来了。扫平三州,未必便是不能完成的任务。而自己不需滇东南出兵配合,便能独力完成预定计划。无疑又是大功一件。

    “王爷。”一个亲卫进来报告。“教导三中队到了。还跟随押运了一批武器。”

    “来得正好。”

    汝阳王马宝展颜一笑,新兵补充太快,而且多是少数民族。语言便是个问题,只能突击提拔一些在云南招收的少数民族老兵,他们的素质显然是不够的。而教导三中队被岷殿下派来,正好解决了这个困难,可使这些低级军官得到轮训和提高。

    如此,向西北用兵,打通与滇东南的联系,又多了一些把握。马宝心中喜悦,迈步而出,亲自迎接教导队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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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内静悄悄的,杨彦迪却并不觉得心静身凉,他跪在地上,额头开始沁出汗珠,后背也变得潮湿,直觉得一道目光正象利剑似的射在他的身上。但坐在上面的朱永兴却还是一言不发,甚至连动都没动。

    气势形象要具有权威性,一定要让对方感觉居高临下,让他还没有说话前就有恐惧感。朱永兴在后世不是刑侦人员,也不是什么审讯专家,他的专业比较另类和鸡肋,这是在当时的中国来说的。心理学,在外国相当的热门,在国内却并不引人重视。

    但朱永兴并没有因此而荒废学业,即便后来的工作并不是很如意,即便他也喜欢四处旅游。后来,《读心神探》的热播,又使他对微表情学产生了兴趣,阅读了很多这方面的中外书籍。当然,他没有那么的厉害,能轻松地看透周遭发生的人与事,勘破一个人的真伪,洞悉他人内心深处潜藏的玄机,可却比平常人更善于观察,更擅长从体态上辨认其性格,从谈吐中推断其修养,从习惯中观察其心机,从细微处洞悉气质高低,从而揣摸别人的心理。

    这种无形的威压,是朱永兴故意为之。不给杨彦迪一个下马威,岂不是被其轻视,又岂能收服于他。

    朱永兴早已知道杨彦迪今天会抵达蒙自,所以他早早便躲了出去,先晾了杨彦迪半天,然后才顶盔贯甲,带着亲卫鲜衣怒马地出现,以收先声夺人之效。现在,则是第二步,无声的威压和慑服。

    随着威望的升高,以及几次胜利后部下的崇敬和恭谨,朱永兴不知不觉间已经有了上位者的威严。再有朝廷留守,皇家宗室的身份,且又是在朱永兴的一亩三分地上,杨彦迪不过是个普通的将军,生杀予夺的权力全握在朱永兴手上。经过了一番布置后,杨彦迪岂能不战战兢兢,汗出如浆。

    “永历七年二月,晋王李定国率部从广西出发,师出广东,进抵肇庆城下。”朱永兴的声音低沉有力地在屋内响起, “此前,晋王已派密使约延平王出兵,东西夹击,使广州清军势难两顾,收复全粤颇有把握。然,围城数月,援兵不至,清军已集,只能黯然撤退。”

    杨彦迪心中一震,赶紧向下伏低了身子,继续倾听。

    “永历八年二月,晋王领兵数万,由广西柳州而出,再取广东。晋王英武,势如破竹,直至新会城下。然,新会战役由六月始至十二月终,长达半年之久,却未有一船一兵来援,终至功败垂成,惨败而回。”

    朱永兴又沉默了下去,杨彦迪额头上的汗珠掉落于地,他却不敢抬头,亦不敢出言。

    “攻克广东则全局皆活,福建、浙江、南直隶(指江苏、安徽)可势如破竹,从此中兴有望。”朱永兴再度出声,语气已经变得激愤,“何致清军三路南下,形势危如累卵,圣驾巡狩缅甸,西南几陷翻覆之地?”

    啪!朱永兴一拍桌案,愤然而起,靴声响亮,已在杨彦迪面前急走,本是演戏,他却真的动了怒。大好形势之下,却为个人私心所误,功亏一篑,遗尸数万,血流成河。

    内讧,分裂,分帮结派,各自为战……南明不是毁于外敌,实是毁于自身,毁于那些私心自用的将领和官员。

    “吾是何人?”朱永兴突然自嘲地说道:“一个旁系宗亲,幸得朝廷留守,年纪既轻,又无威望,岂能轻易号令汝等海上诸雄?呵呵,杨将军请起,是吾不识好歹,错看人心。杨将军闻令不至,方使吾知道自身几斤几两,何德何能,实是大功一件啊!”

    ………………(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以诚待人,执着进谏

    威势慑人,言语诛心。

    广东之役,或是南明中兴的最后一次机会。但因为郑成功的舟师“逗遛”、“依违不前”,终至晋王李定国在新会失败,两广义师亦损失惨重。大好良机付之东流,曷胜浩叹。

    如果不是朱永兴这个穿越者的到来,惮心竭虑、整合残军,更依靠自己的先知先觉,将危如累卵的西南形势逐渐扭转,华夏的历史又会重现那惨痛的一幕。一想到此,朱永兴岂能不激愤满胸,痛彻心扉。

    “末将,末将违令不遵,私心自用,死罪,死罪。”杨彦迪重重地叩下头去,汗出如浆,这话他是万万担不起的,“然末将万死不敢藐视朝廷,万死不敢轻看殿下,殿下诛心之语,末将,末将只能以死明之。”

    “汝是有罪。”朱永兴断然说道:“既不能先期会师,亦无书信说明,领封而不奉令,是为虚应故事。汝当吾是有求于人,便可自抬身价,索爵求财否?汝当无汝水师,吾便不能成事,屈尊纡贵,软语相求乎?”

    “末将不敢,末将不敢。”杨彦迪的行为便是如此,虽心中不是此念,但却再没有什么可辩解的了。

    朱永兴在杨彦迪面前停下脚下,沉默了半晌,才开口说道:“杨彦迪,汝是吾大明忠臣否?”

    “末将忠于大明,决无二心。若有违此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杨彦迪伏于地上,却看不见朱永兴嘴角闪过的一丝笑意。

    朱永兴不再说话,转身走回座位。杨彦迪心中惶恐,伏地不起,静候裁决。

    “起来吧!”朱永兴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汝能奋图后援。可见尚有知错补过之心,吾亦不是心胸狭隘、刻薄苛刻之人。这罪嘛,暂且寄下。”

    “谢殿下恩典。”杨彦迪再次叩头,慢慢起身,只觉膝腿酸软,晃了晃。勉强站稳,垂头躬身,听候指示。

    屋中再次安静下来,只听见朱永兴沙沙的翻纸声,杨彦迪偷眼去看,只见朱永兴表情峻峭,忙又低下头来。

    “当日吾对邓耀、陈上川有言——”朱永兴抬起头,开口说道:“黄进头生反骨,必克上。汝知这上所指何人?”

    杨彦迪心中大惊。愕然抬头,正迎上朱永兴的目光,他眨了眨眼睛,微垂下眼睑,试探着答道:“难道,难道是末将?”

    朱永兴哼了一声,淡淡地说道:“吾知黄进为汝副将,甚得信重。今虽察其将来。然亦不问无名之罪。讲武堂尚缺熟习水战之教官,便将黄进留下。汝意如何?”

    “殿下拳拳爱护之意,末将感激涕零,敢不遵命。”杨彦迪躬身答道。

    朱永兴点了点头,停顿了一下,轻轻拍了拍桌案,语气也和缓了许多。“杨将军,且近前来坐。”

    杨彦迪犹豫了一下,慢慢走过去,在凳子上坐了半个屁股,一副恭谨的姿态。

    朱永兴指了指桌上的地图。说道:“杨将军熟习海战,又刚从海上回来,便与吾介绍一下目前南海舰队的作战情况吧!”

    杨彦迪赶忙打起精神,借着介绍情况,显示自己的才能,力争补救在朱永兴心目中的形象。

    朱永兴也放松了神情,一边认真的听着,一边插几句嘴,一边又是含笑颌首,赞赏几句。

    杨彦迪这才发现这位岷世子不仅威严,也有温和的一面,而且肚子里有东西,所问都在点上,还偶尔有几句惊人之语。

    “清军水师似不擅远海作战?然施琅、苏利之辈亦不可小觑。”朱永兴思索着说道:“清军水师大集于东南沿海,欲进攻金厦,却是必败无疑。若是提前得悉其何日进攻,南海舰队或可悄然出动,在海上截杀其溃败之军。”

    杨彦迪略一迟疑,委婉地说道:“殿下奇思妙策。只是这大海茫茫,要将时间掐算得不差,却不容易。”

    是啊,朱永兴也感到遗憾。没有现代化的通讯器材,无法准确掌握敌人的动向;船速靠风,也是充满变数。这个设想虽好,但实现却极难,也只能暂且放下了。

    “吾欲购买西夷舰船,杨将军有何建议啊?”

    朱永兴有这个想法已经很久了,只是钱财紧张,未能实施。再过个把月,等镜子制造成功,他便可以销往东南亚诸国,以及中国大陆,暴利可唾手而得。而且他已经派使者与暹罗接洽购船事宜,价格可以相当优惠。

    “西夷舰船吃水深,最适远海航行,火炮多且犀利,确是很好的。”杨彦迪话锋一转,说道:“然吃水深则难近岸,是为小弊。”

    是啊,现在远海航行或作战并不是重点,重点是沿岸袭扰,近岸航行移民。而且吃水深的海船,进入长江便有些行动缓慢,调转不灵,郑成功攻打南京时便吃了这样的亏。

    朱永兴知道自己有些心急了,饭要一口一口的吃,实力要一点一点的积攒。先是对付清军,然后才是爪子越伸越长的西夷。

    “说得有理,舰船可买,却当以中型为主。”朱永兴纳谏如流,点头称是,“水浅处亦可航行,于目前所施战术方是最为合适。”

    杨彦迪为钦州人,海盗出身,原为谢昌手下,谢昌亡后,便“代领其众,为暴钦廉之境,官兵莫敢谁何”。虽然出身不正,但却有别于见利忘义的海盗苏利之流,能够在复兴无望的情况下义不事清,宁肯率部投奔安南作前明遗民,成为湄公河三角洲的开发者,便是值得称道的。

    何况杨彦迪亲来请罪,并把部下交给陈上川指挥,可见其心。朱永兴威风使够了,便又换上了温柔的手段。

    谈至傍晚,朱永兴叫来饭菜,与杨彦迪同桌进餐,以示恩遇。同时。他也敲定了杨彦迪部下老弱和亲眷的安排,以及士兵的待遇。

    被这又是威压,又是礼遇的一番撮弄,本来便是来请罪的杨彦迪算是彻底服贴了。兵将的亲眷得到妥善安置,从另一方面来讲,又何尝不是变相的人质。

    朱永兴最为担心的便是杨彦迪部下有海盗遗风。不好管理。所以,他建立了南海舰队,逐步把几支海上武装打乱重新编制,再派军法司和宣教司人员进入部队。该裁汰的裁汰,该补充的补充,慢慢地把南海舰队牢牢控制在手中。

    目前还时日尚短,但已经看到了效果。邓耀和陈上川已经基本解决,杨彦迪看起来也没有多大问题了。

    对这三人只授予官衔显然是不够的,但朱永兴现在还真拿不出更多的物质利益。不过。“透支”已经成了朱永兴的习惯,通俗点讲,就是给人希望,以此来作为激励。杨彦迪看到了朱永兴制定出来的俸禄制度,虽然还只是纸面上的,但也使他看到了日后飞黄腾达的机会。而更令杨彦迪感兴趣的则是勋章和抚恤制度,毕竟手下有前途,部队也好带。

    颁发奖章、勋章是军队的一项重要奖励制度。对于激发官兵的上进心和荣誉感,鼓舞士气。巩固和提高部队战斗力,具有重要作用,历来受到各**队的重视。

    朱永兴亲自设计图案,已经制造出了一批勋章,准备分发各战区,授予前几次作战中的有功人员。相信这种新鲜东西会对明军官兵造成了震憾。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两句揭露了封建社会的一个普遍现象,将军的战功是千千万万人的生命换来的。

    风渐起,吹皱秋水,也吹翻着历史的画册。一页又一页地往前翻。白骨蔽野,血流成河,有多少功成名就的将军不是踩着千万士兵和百姓的尸体建立起来的?史册上只有将军的丰功伟绩,那些流血牺牲、抛家弃子的普通士兵的又有谁能记得?

    朱永兴已经逐步在改变这些军中陋习,从新兵参军入伍时开始,资料便要求写得尽可能详细。如果牺牲,那就不是无名战士,而是将被镌刻在石碑上,存档于宣教司,供奉于忠烈祠的鲜活人物。

    纸上留名,这是一个军士或百姓做梦也不敢想的事情,但现在正在慢慢变成现实。虽然赶不上青史垂迹,但能让子孙后代感到自豪骄傲,为亲人眷属脸上增光,无疑比漠漠无闻地死于荒檄要好上千万倍了。

    善后和抚恤固然要消耗很大的财力、物力,但却是近、现代军队所必须具有的。不能使将士心无旁鹜,又怎能焕发出更英勇的斗志?靠抢掠和烧杀吗,朱永兴可不是要建立一支“兽军”部队。

    杨彦迪在蒙自呆了两天,朱永兴与其长谈了三回。不光是海战的事情,他还把自己的想法和规划讲解给杨彦迪听。

    吾以诚待人,奈何人不以诚应?相对于文人那些弯弯绕的心思,朱永兴倒是更喜欢武将的直爽。而且,只有通过接触,通过言谈,他才能更好地琢磨和把握杨彦迪的思维和习惯。

    杨彦迪走了,黄进留下了。朱永兴力争把隐患控制在自己手中,让黄进当个有名无兵的教官,应该是最保险的办法。

    虽然把杨彦迪打发走了,可朱永兴又不得不面对另一个人,让他头痛不已、却又不能轻易降罪的家伙。

    民间有潮州七贤之称,官身则是礼、兵二部尚书,太子太保,武英殿大学士,郭之奇,实在是一个固执的忠臣。但如何对待,却又得拿捏好分寸,轻了重了,都不适宜。

    “殿下。”郭之奇并不看朱永兴拧眉抚额的模样,字正腔圆地说道:“官员如何录用,朝廷早有定制。若是殿下只凭好恶提拔任用,朝廷法度何在?如今局势稍稳,当开科取士,广揽人才。”

    朱永兴嗯了一声,不以为意地说道:“在吾看来,朝廷根基未固,朝不保夕,这些事情是不是应该缓行啊?”

    “殿下此言差矣!”郭之奇直言不讳的说道:“形势纵然会有反复,但也要表现出姿态,开科取士一来可以彰显朝廷兴复之信心,二来则读书者有出仕之望,而从逆之念自息。永历初年,清顺治便开科取士。吸引了很多北方的汉族读书人,笼络人心。”

    传统的东西,无论好坏,若要一夜铲除,只能搞得更糟。科举制已经存在千百年,自有其合理性所在。武断地斥之为**工具。培养奴才而压抑人才,并不妥当。中国知识分子参政议政的积极性和以天下为己任的使命感,就是由科举制度培养出来的。

    朱永兴陷入沉思,说白了,科举是悬于天下读书人鼻子前面的一块陷饼,是诱使天下读书人与政府合作的香饵。告诉天下人,由布衣而为卿相是通过读书就可以实现的梦想,让读书人那种以天下为已任、读书以报效国家的崇高理想有了制度的保证。

    “殿下聪慧,世所罕见。”郭之奇继续说道:“国人极重宗族。科举成功,表面上是一人之事,背后则是一代甚至几代人的苦心经营。 家族是一个共同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科举带来的荣耀也不是一人,而是家族的共同荣耀。”

    “这便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朱永兴苦笑着说道。

    “男儿独患无名尔,将相谁云有种哉!”郭之奇笑了笑。说道:“金榜题名是天下读书人的梦想,朝廷开科取士。可收南人之心。”

    朱永兴点了点头,笑着说道:“郭先生言之有理。那个,要吾信奉佛教也是收买人心喽,滇人多信佛,此举必有深意。”

    “其实也非要殿下入佛门,只要敬佛寺。礼僧人,印佛经,则可矣!”郭之奇说道。

    “这个嘛,容吾细思。”朱永兴想了想,说道:“开科取士嘛。可行,但此时暂不宜。可定明年年初,也好让消息广为传播,让有才之人早作准备。”

    郭之奇还没有走的意思,朱永兴只好装模作样地翻看文件,偷眼瞟着这个老夫子。

    “殿下,滥封爵位,实为后患。”郭之奇又旧事重提,再次进谏,“中兴大明当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战事纷繁,军将立功机会亦多,有功则封,待到日后赏无可赏,又该如何处置?”

    唉,还是儒家的那种思想。勇略震主者身危,而功盖天下者不赏。这个逻辑本身就是错的,使武将在因功升到一定官爵后,心怀惴惴,明哲保身。但中国历史偏偏就有那么多的前车之鉴,韩信、英布、岳飞等等,可都是血的教训啊!由不得人们不信,由不得不凛惧小心。

    这个老家伙,也是怕我借此收买人心,日后让朝廷难做吧?朱永兴对此颇感无奈,但却不代表要听从郭之奇的劝谏,他敷衍着,虚应着,终于暂时将这个老夫子打发走了。

    ………………

    穿越者的一个通病便是自恃有着比古人多了几百年或上千年的知识而产生的优越感,在他们心中,总是认为自己比古人强,比古人眼界开阔。所以,大多数的穿越者总是想站在权力的巅峰,认为只有这样才最安全,认为只有自己才能力挽狂澜,才能给国家、人民带来莫大的好处。

    朱永兴也不能免俗,在他眼里,永历是个懦弱、无能的皇帝,依靠他无法建立一个高效、坚强的领导核心,无法绝地求生,无法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如果让永历来亲政,恐怕很快刚刚聚集起来人气、民心便会消耗殆尽,那些有利的政策法规也会无疾而终。往大里说,抗清大业,重振华夏将一事无成;往小里讲,清军若胜,自己也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郭之奇的执着进谏,给朱永兴敲响了警钟。尽管此时要面对清军可能的进攻,但他却被搅乱了心思,想得越远,越觉得难办。

    人的思绪便是这样,越拘泥于某事,便想得越宽,就象在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飞快的破土而出,迅速舒展开藤蔓,将朱永兴的心弄得千缠百绕,乱成一团。

    越想越郁结,越想这后果越严重,连吃进嘴里的饭也食不甘味。他索性一推饭碗,长出了一口气,想将心中的烦闷一下子吐出。

    梦珠见朱永兴回来后便脸色发阴,也不说话,很少见他这个样子,连饭也只吃了两口,知道他肯定碰上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便开口轻声说道:“殿下,人生不如意十之**,可这饭总得吃呀,这是妾身亲手做的肉汤,您尝尝好不好喝。”

    朱永兴苦笑着点了点头,梦珠虽然善解人意,可这事情特殊,还真不好对她说。

    “嗯,这汤不错,是什么东西煮的。”朱永兴喝了两口,随口问道。

    “一只小鸟,是龙儿用网捉来的。”梦珠笑道:“她就是闲不住,还老惦记着殿下答应的镜子什么时候能送来呢?若不是您说工坊有毒,她早就跑去看了。”

    “水银是真的有毒。”朱永兴又随便吃了几口,摇头道:“吃饱了,吾想随便走走。”

    “妾身也吃饱了,陪着殿下好吗?”梦珠也放下了碗筷,笑着说道。

    …………(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软实力

    随便走走,自然不能远去游山玩水,朱永兴和梦珠带上护卫,便去了城中的南湖。

    南湖最初是雨水汇合成的小泽,又名草湖。明代将其开掘成湖,在湖中堆积成三座土山,以神话中的蓬 莱、方丈、瀛洲三仙山命名。这里竹秀林幽,鸟语花香,亭台楼阁隐于翠绿丛中。而且,这里终年杨柳依依,四季碧波粼粼,景致很美。当地的文人学士常喜欢到这里吟诗作赋,发奋苦读,故又称 “学海”。云南过桥米线的故事便起源于这里。

    朱永兴和梦珠在湖边信步游览,侍卫们则远远的散开警戒。湖水温柔恬静的流淌,似乎在唱着一首和谐的歌曲。岸边的花木,高的、矮的、各种颜色的,又增加了无限的画意。

    朱永兴找了块石头坐下,望着湖水发呆。微风徐来,袭人衣襟,山野的气息使他的心绪平稳许多,他努力使自己什么也不想,只是偶尔拾起根树枝或石块,投到水面上,撒下一圈圈的圆晕,把胆怯的小鱼儿惊走。

    以前朱永兴有这样一个观点,觉得一个国家的好坏在于皇帝,皇帝是个贤明的君主,这个国家就能好;如果是个昏君,国家想好是不可能的。现在看来,这样的想法还是过于稚嫩了。做皇帝的虽然过着锦衣玉食、美女成群的生活,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是一个关在美丽笼子里的金丝鸟。

    同时,皇帝是孤独的,有哪个臣子能把皇帝作为朋友一样的对待,每个人的接近都是有目的的,因为只有皇帝手中掌管着生杀大权。“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太多的谎言。太多的欺骗,更要命的是,就算你想改变这样的状态,凭借皇帝一个人是不可能的。

    “伴君如伴虎”,是的,大家可能都猜不透皇帝在想什么。可是反过来呢,大家都在想皇帝想什么,而皇帝怎么能了解身边这些整天陪伴他的臣子心里在想什么呢,如果你是皇帝,你不知道身边这么多人,都在想什么,是不是有更大的惶恐不安呢?

    历史上总是说“忠言逆耳”,可是皇帝从何判断哪些是忠言呢,每天有那么多人在他面前搬弄是非。一句谎言说十遍也就成了真话。皇帝也是人啊,他不是神人可以辨别出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而更多的被命运推上皇帝宝座的皇帝们又能如何呢?命运让他们当上了皇帝,太多的谎言粉饰了这个世界,让他们觉得自己的国家没有什么问题,大家都能过上好日子。那个在荒年问灾民为什么不吃肉丸子的昏庸皇帝,被世人嘲笑了几百年,可是他真的错了吗?他能问这句话,说明他还很善良。换个皇帝甚至更不当回事,只要自己过的好就行了。

    可恨的人必有可悲处;值得羡慕的人也必有其羡慕的理由。皇帝拥有佳丽三千,他却感受不到真实的爱情;皇帝拥有无上权势。却得不到别人的真诚相待;皇帝金口玉言,却不能口不择言,要小心谨慎,以防别人把他的一句戏言揣摩变味;皇帝的举动不能随心所欲,自由自在,种种条条框框使他只能戴着假面具整天故作威严。

    平凡的人。拥有真挚的感情,真诚的朋友,真实的感觉,对于朱永兴来说,这些都是还能拥有的宝贵的东西。日后或许就是奢望了。

    而郭之奇的执着进谏,也让朱永兴意识到即便是皇帝,即便是英明的皇帝,也未必能够治理好国家。毕竟,皇帝是一个人,不可能事必躬亲,不可能允毛蒜皮的事情都揽过来管理,他还是要依靠下面的官员。

    也就是说,靠英明的皇帝,是人治,漏洞难免;只有制度和法律,才能最大限度地保证国家的稳定。这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法治,在现在也无法实现真正意义上的法治。但却可以强调“以法治国”、“依法办事”的治国方式、制度及其运行机制,再逐渐由这种形式意义上的法治向实质意义上的法治逐渐过渡。

    而且,这种法治的思想并不需要独创,而是可以借鉴法家的思想,稍加改进便可以实行。阻力呢,自然会来自根深蒂固的儒家思想,这也是朱永兴一直感到难办的地方。

    但是,不破不立,小破小立,大破大立。朱永兴意识到目前或许是个好时机,打着兴利除弊、中兴大明的旗帜,很多麻烦会迎刃而解,等到形成了习惯,建立了框架,日后想改也就是不是那么简单了。

    尽管现阶段应该以军事为主,但法治和制度的建设也不应该放松。因为没有肯实任事,刚直不阿的臣下,中兴不过是一句空话,朱永兴还没自大到一个人就能力挽狂澜。

    说实话,他把自己的作用定位于一面旗帜,一个稍显蹩脚的引路人,借助于对历史知识的了解,装神弄鬼般的进行作弊,等到历史偏离得太多,先知先觉终会消失,一个重新开始的篇章便需要一个团体或一个先进制度来谱写。

    这并不是很遥远的事情,如果万一控制永历和小朝廷的计划和努力失败,这便是朱永兴所留的后手,可以使局势不致于完全失控。

    从历史研究的观点来看:南明之灭亡并不令人感到意外,昏庸的皇帝,肆虐的奸臣,跋扈的将领,无能的督师,明朝的遗毒如党争、苛政、文人领兵都被完好无损继承下来,甚至还有所发扬光大,那么延续着明朝的灭亡之路走向覆灭也就顺理成章了。

    自己要改变的是什么?就是这些弊端,现在虽然偏处一隅,却也有好处。大浪淘沙,荡涤污垢,能坚持到最后的多数都是忠贞之士,尽管他们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小毛病,但却很少影响大局。而且人数少,也就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令人头痛的党争。

    太阳很大,天空很蓝,空气很新鲜。思路慢慢捋顺的朱永兴心情在变好。

    ……………

    “殿下,下官觉得只让张煌言所部南来似有不妥,是不是也对延平王略提一下,让他亦派出一些军队前来保护朝廷。”刚回到玉皇阁,长史易成便拿着几份文件来汇报。

    朱永兴皱着眉头想了想,笑着说道:“吾确实疏忽了。这好象有挖人墙角之嫌,虽然张煌言等浙东武装与延平王不相统属,可延平王知道了,难免不快。就再补充一下,如果足以抵御清军进攻金、厦,希望延平王也能派点水师来助阵,肯与不肯,那就无关紧要了。”

    “下官已经拟好草稿,请殿下过目。”易成将书信的书稿递与朱永兴。

    朱永兴看过之后。点了点头,算是把稿子定了下来。随后又处理其他公务,一篇文章映入了朱永兴的眼帘,提起了他的兴趣。

    “……为人臣者,一曰戒贪:贪黩之徒,往往营私而害公,循利而枉法,所以。“古来人臣之败名、丧德、亡身、覆宗,蔑不由此;一曰戒伪:不诚则伪。不伪则诚,诚、伪之间,纤介之差,缪乃千里。一诚有余,百伪不足,有所伪之心。小则挟术以文奸,大则藏欺以误国;一曰戒骄:盖骄则自盈,自盈则惰慢之气存于中,傲肆之形见于色,虽有善焉。莫之能盖矣;一曰戒怠:百官之中,勤谨国事、克尽厥职者固然不乏其人,但縻禄素餐,尸位溺职,玩忽职守,敷衍塞责者,也所在多有……”

    朱永兴微微颌首,感慨道:“俗语云:有倔儿不败家,有诤臣不亡国。郭之奇虽固执,亦有些迂腐,却作得一手好文章,亦言之有物,却也不可贬弃不用。”

    “不是殿下英明神武,又哪里有郭大学士放言之机会。”易成恭维了朱永兴一句。

    朱永兴对此已经习以为常,淡淡一笑,岔开了话题,说道:“易长史,吾很欣赏法家理论,你可愿抽时间为吾详细讲解一番吗?”

    “殿下,韩非的法家自有可取之处,但儒家的仁政正是殿下应该熟习之道。”易成委婉地劝说道。

    “儒家自然也是要学的。”朱永兴微微一笑,解释道:“然博采百家,亦是吾所赞成的。”

    易成沉思了一下,眼中有热切的光芒闪过,他对各家各派理论知识均有所涉猎,便直接与朱永兴问答起来。

    法家是先秦诸子中对法律最为重视的一派。他们以主张“以法治国”的“法治”而闻名,而且提出了一整套的理论和方法。法家在法理学方面做出了贡献,对于法律的起源、本质、作用以及法律同社会经济、时代要求、国家政权、伦理道德、风俗习惯、自然环境以及人口、人性的关系等基本的问题都做了探讨,而且卓有成效。

    经过易成的详细讲解,再加上朱永兴的个人理解,法家的思想逐渐在他脑中形成了几个清晰的脉络。

    第一,法家重视法律,而反对儒家的“礼”;第二,法律的作用:首先“定分止争”明确了物的所有权,再有“兴功惧暴”,即鼓励人们立战功,而使那些不法之徒感到恐惧;第三,“好利恶害”的人性论,揭示了人们具有相同的思想,是故“人生有好恶,故民可治也”;第四,“不法古,不循今”的历史观。

    法家反对保守的复古思想,主张锐意改革。他们认为历史是向前发展的,一切的法律和制度都要随历史的发展而发展,既不能复古倒退,也不能因循守旧。韩非更进一步发展了商鞅的主张,提出“时移而治不易者乱”,他把守旧的儒家讽刺为守株待兔的愚蠢之人。

    “夫圣人之治国,不恃人之为吾善也,而用其不得为非也。恃人之为吾善也,境内不什数;用人不得为非,一国可使齐。为治者用众而舍寡、故不务德而务法。”易成抑扬顿挫的说道。

    “易长史详细讲来。”朱永兴挠挠脑袋,有些不解。

    “殿下,此话的意思是:通过制订颁布法律,告诉百姓,什么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法一经公布,君主就必须明察百姓的行为。因为他有势,可以惩罚违法的人,奖赏守法的人。这样,就能够成功地统治百姓,不论有多少百姓都行。”易成详细讲解道: “君主就这样用法用势治民。他不需要有特殊才能和高尚道德。也不需要象儒家主张的那样,自己作出榜样,或是通过个人的影响来统治。”

    “原来如此。”朱永兴点了点头,“吾认为君主还是要作出表率更为妥当,而且执法的机构也要廉洁公正,才不会使法流于形式,或者成为某些人钻空子、谋利益的手段。”

    “殿下聪慧,一举中的。”易成真心诚意的赞赏道。

    一问一答之间,气氛十分融洽。朱永兴的提问间或夹杂着后世的观点。让易成惊讶之余,更是使尽浑身解数,以求给其解惑。

    在百善为先的古代,由于皇帝对老师的尊重,帝师的地位是很高的,即便有些帝师并不在朝为官,在民间也很受人尊敬,因为成为帝师这事本身就是对他能力的肯定。

    而政府对“王者师”从一个抽象的概念。具体化为一个实在的爵位,有俸禄与等级:位在百官之上。并且写入典籍。历代虽经鼎革而一如旧例。这是对知识分子道德、才学的一种尊重和肯定,也是一种期许,使之成为他们的政治追求和人格目标。

    这种期许赋予了知识分子极大的参政热情,这使得知识分子不仅仅在入世之际弥满胸襟;而且在隐逸低沉之时,潜龙勿用,待机而作。希望能有谓水之遇,从此君臣相得,风云际会,龙飞在天。

    易成学识很杂,很博。但为商人家器重,毕竟有违其读书的本来目的。而朱永兴的出现,以及一系列的表现,使他期盼殷殷,而不惜冒着巨大的危险,为朱永兴将来的前途而暗室筹谋。

    名利诱人,贪利者好财货,读书者好虚名,自古以来便是如此。而小人物为了翻身通常最是无所顾忌,颇有怀才不遇心态的易成便是如此。

    “如果岷世子建不世奇功,坐了大明皇位,或者在海外称王,青史之上,就会浓墨重彩地把今日之事记上一笔。虽不是正式的帝师,却也能沾上些边。”易成心中如此想着,岂肯放过教授朱永兴的机会,旁征博引,尽显胸中才学。

    而朱永兴以后世人观点来衡量评价法家,既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收获,也发现了很多具有局限性的东西,也是获益匪浅。

    硬实力,凭借自己的超前眼光是有办法增强的;软实力呢,也不能放松,朱永兴若有所思。

    现在应该是建立体制的好时机,官僚机构虽小,但却有小的好处,起码明朝文官固有的那些毛病少多了。

    明朝时,文官想要做的事情,你就算再怎么不让他们去做,他们最终也会去做。如果这些文官不认可不想做的事情,你就算再怎么严厉回复批示让他们去做,他们照样给你顶在那里,软硬兼施,阳奉阴违,死活都不会去做。而且文官最擅长的就是扯皮,甚至把扯皮当作他们的职责所在。

    为虚名而废国事,这便是朱永兴对这些人的评价。明朝可以说是中国历史上颇讲言论自由的封建王朝。明朝推行言官制度,大臣们可以放开了提意见,上至国家大事,下至后宫琐事,只要你有想法,可以尽管说来,不要害怕得罪皇帝。明代再残暴的君主也不愿背上“昏君”、“杀谏官”的骂名,实在气急了,最多也只是“廷杖”,在官员的屁股上狠狠地打一顿而已。

    正因为此,明代的官员普遍作风是,立论唯恐不偏激,言词唯恐不夸张,往往凭借着捕风捉影,小道消息,就极尽耸人听闻之能事。关心的并非所论是否属实,而是能否凭借刻薄的言辞哗众取宠,耸人听闻,一举成名。通过骂皇帝、骂众臣来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以捞取政治资本。

    崇祯时期,明朝危机重重,骂声却还在继续。清军入关后,南明小王朝还有几十万军队,还有半壁江山,但那些官员不是专心对付来势汹汹的敌人,还在继续“骂”,继续“内讧”,可谓持之以恒,坚持到底。

    现在呢,有这种毛病的朝廷官员多在缅甸,新提拔起来的多是年轻后进,不以功名为依据,只以实心任事为标准。虽然也有不和谐的声音,但阻力不大,这对朱永兴来说,是一个很有利的条件。

    自己的精力可以偏重于军事,但政事方面可以委托给象易成这样的官员办理。改革的阻力呢,现在是最小的,自己先不出头,让易成等人顶先。

    朱永兴的思路慢慢成形,把自己暂时定位于一个评判员,既鼓励官员勇于进谏、尽人臣之责,却又可暗地偏袒一方,避免和防止攻讦毁誉干扰国家机器的正常运转。(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三鬼选择,镜子制成

    “………古人云: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又云:移孝可以作忠。夫事亲则守身为大,发肤不敢有伤;事君则致身为先,性命亦所不顾。二者极似不同,而其理要无或异。故不孝者,自然不忠,而尽忠者,即为尽孝。古者尚有其父不能为忠臣,其子干父之蛊,以盖前愆者……

    ……三鬼之流世受国恩,乃临难不思殉节,竟甘心降贼,堕家声于国宪,屠百姓以媚奴。国之叛臣,即家之贼子,不忠便是不孝,罪不容诛,虽天子思想其父,曲全其命,然遗臭无穷,虽生犹死………”

    “啪!”的一声,吴三桂将《告大明山海关总兵三鬼书》重重拍在桌案上,气的呼呼喘着粗气。疮疤被揭,而且是公之于众,由不得吴三桂不恼羞成怒。但也暗自心惊,众将为了避免激怒他,作了不少的掩盖,而这些文字据说现在早已经传遍了滇省,在广西也有散发。

    这是什么意思?是表明与自己势不两立的态度,还是只为泄愤,或是为了激怒自己?吴三桂思之再三,觉得似乎兼而有之。说白了,人家不怕他,压根没有争取他反正的企图,还要将他满门诛灭,挫骨扬灰。

    这伪宗室,如此决绝,倒是与旁人不同,但却是看透了本王的心思。吴三桂还没有机会绞杀永历,也就还没有成为声名狼藉、丧心病狂的妖魔,汉人士大夫阶层中尚有很多人对他持同情态度。但此文字一出,代表着大明朝廷的鲜明态度,也会扭转舆论,日后的口诛笔伐是可以想见的。而随着明军的不断胜利,中兴之势越来越显,骂吴三桂的人会越来越多。

    决绝的背后是什么。吴三桂又开始煞费苦心。吴三桂之所以在历史上有一定的作用和名声,当然不能否认他的勇敢和智谋。但他性格中自私、狭隘、圆滑的一面,以及见利忘义、出尔反尔的特点,也是他的致命伤。所以,他的一生都是在绞尽脑汁中渡过,而最终依然是身败名裂的结局。

    正因为吴三桂他总是在变的。这种无原则的性格和人品,便使他有影响力却无法获得长期的吸引力,更无法形成自己独立的政治目标,无法长期团结一批有识之士。

    刘玄初便是一例,“惟望天早生圣人以靖中华耳”是深藏于心的志向和报负,当吴三桂越来越脱离他心目中“圣人”的形象时,另一个人物便逐渐地吸引起他的注意,并且越来越使他的心热切起来。

    当然,这其中也有张维翰的功劳。作为了解伪宗室。寻找其行为规律及其弱点的一个渠道,刘玄初与张维翰经常接触谈论,也把一些情况经常地向吴三桂汇报。不知不觉中,刘玄初更加受到了影响。

    “将不因怒而兴兵。”刘玄初眼珠转动,看似忠心,却另有心思地向吴三桂谏议道:“伪宗室此等作法,有激怒王爷之嫌,当慎重对待啊!”

    吴三桂皱着眉头。不置可否。由于朱永兴的出现,他没有了历史上巩固和扩张势力的时间。之前被消灭的多是甘陕绿营、湖广绿营、汉军。但元江之战却让他伤筋动骨。亲信兵将是什么,是他权力和地位稳固的保障,“满汉一家”的说法,他这个老狐狸怎么能信?

    况且,对吴三桂来说,忠心耿耿根本不在他的字典里。历史上封藩之后。这个老家伙也始终对清廷保持着戒心,想方设法使清廷“裁兵、减饷”的措施无法实施,或者明减暗增,始终保持着手中有一股强大的军力。顺治死后,他进京哭势时。更是为防止朝廷的意外之举,特提重兵而行。

    大凡总提防别人的人,总疑心别人来暗算自己。对别人不诚实,也总怀疑别人欺骗自己,吴三桂的心理便是如此。与明军打个你死我活,丧失自己凭之为恃的基础,这是他所不希望的。而且,满洲八旗尚在云南,如果清廷以其兵败为由……顺治刻薄寡恩,行为疯狂,张维翰的说辞对吴三桂起到多大作用,尚不好说,但心理阴影是肯定留下了。

    “慎重当无大错,但亦有所行动。”方光琛沉吟着说道:“况此诽谤早已散播,却也非为此时所设。腾冲败绩,滇西败绩,元江败绩,朝廷虽无责斥,亦会有不满。若王爷没有动作,怕是——”

    “钱粮呢?”刘玄初摇头道:“朝廷尽财力于东南,少粮缺饷却还要王爷攻剿作战,怕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吧?况且,满洲八旗早不如昔,全靠王爷威镇西南,又岂会在此时责罚?”

    在历史上,每一个新兴王朝在军事上都有一个由盛转衰的过程,清朝也不例外。只是被清廷统治者视为争夺天下和巩固天下的嫡系军队的由盛转衰过程来得特别迅速。尽管清廷从来忌讳谈自身的弱点,但入关初期清廷的不可一世和后来的外厉内荏,朱永兴如何不知道。

    所以,传播的宣传文字可并不只是一个《告三鬼书》,还有《告汉家及各族民众书》。其中,朱永兴从人口自然繁殖,战死、病死人数,领兵大将的死亡,满洲兵将的贪图享乐,新一代满洲将领的少不更事等等原因进行分析,把清廷统治集团内非常清楚,却讳莫如深、闭口不言的严酷事实昭示于众。除增加广大民众和官兵胜利的信心外,还可能使汉人拥清派发生动摇。

    “东戍榆关西渡河,今人不及古人多。风吹草底牛羊见,更有谁能敕勒歌。”吴三桂也看过这篇宣传文字,不禁略带鄙视地冷笑,可见对朱永兴的分析,他也也是比较赞同的。

    从清军入关到现在的时间并不长,吴三桂也看得很清楚,清朝赖以开国的久经战阵、功勋卓著的大将基本上都已不复存在。这些亲、郡王死时的年龄一般都比较年轻,济尔哈朗算是最长寿的,也只活到五十七岁。他们的子弟即便承袭爵位,却少不更事。缺乏战斗经验,无法替代父辈驰骋疆场的角色。亲、郡王以下的贵族、将领虽然还留下了一批,但他们也无复当年英锐气概。

    特别是留在滇省的满军将领,安远靖寇大将军信郡王多尼、固山额真宜尔德、卓罗等人,贪婪残忍,却是目光短浅。战阵厮杀也无复当年八旗兵之勇,颇为吴三桂所瞧不起。

    “温柔乡是英雄冢,满洲兵将急于攻剿,实乃欲早日班师回朝享福呢!”刘玄初听出吴三桂的不满之意,便不着痕迹地挑拔道:“若不是他们暴疟勒逼,又如何逼得土酋造反,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令王爷为难?催着王爷用兵,他们却要处于后面。既可减少伤亡,又可起到监视我军,并在最后关头夺取首功。用心实叵测,王爷不可上当。”

    吴三桂眉头紧皱,以前当炮灰的还有外省绿营,可要是让他的藩下直属部队也步后尘,他自然要思之再三,谨慎小心。

    “按兵不动却是不行的。”方光琛沉吟着说道:“可若按先前的计划。大举用兵,也不太适合。不如暂以钱粮为借口。先拖延些时日,然后在三四月间伺机行动。若是战事不顺遂,其时雨季又至,便可趁势退回。”

    吴三桂思索着点了点头,说道:“欲大举用兵,须钱粮充沛。便必在东南战事尘埃落定之后。然东南战事恐在四月,钱粮转运亦耗时日。其时已是百草茂盛,瘴疠再起,兼有雨季之困,非待霜降瘴息。方可大举进剿。时间太长,朝廷必不满意。献廷之计甚好,轻动而不妄举,可塞朝廷之口。”

    在古代,发动一场战争前的准备是颇费时间的。积聚钱粮,调动军队,按照当时的运输条件和道路情况,准备几个月,或者更长时间,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吴三桂确实有一个大规模的军事计划,与朱永兴等人的猜想差不多。

    但钱粮是一个问题,有过勒逼致反的先例后,吴三桂也不敢再过于逼迫;另一个问题便是兵力,广西方面暂时是不能指望了,贵州也没有多少可调之兵,四川本来驻守的清军就不多,明军又正从滇西北向川省渗透,也帮不上太大的忙。

    招兵买马是一个解决之道,可这又回到了第一个问题上——钱粮。吴三桂在上疏中具体列举了计划进军所需要的兵员和辅助人员,总数为“通计大兵、绿旗兵、投诚兵、土司倮及四项苦特勒约共十五万余口”,兵饷总额“大约此举共得银二百七八十万余两,乃可以告成事,虽所费如此,然一劳永逸宜无不可也”。

    如此庞大的预算,在东南也在耗费大量钱粮的情况下,对于岁银正赋只有八百七十五万余两的清廷来说,是难以承担的。之前的自筹粮饷,已经引起了滇省动乱,清廷也不敢再次为之。只有滇省的满洲八旗,虽然被晋王李定国所小败,却依然很自大,认为并不需要吴三桂所列举的那么多兵将和钱粮,也可以滇省击败明军。

    这样一来,吴三桂便不得不有所行动,或者让满洲八旗吃个大亏,使他们改变与自己不同的判断。但满洲八旗叫得虽凶,却以地形地势不适骑射为由,不肯打先锋。让自己的兵马当炮灰,打没有准备好的战争,自然是吴三桂所不愿意的。所以,吴三桂听取了两位谋士的主张,把大行动变成了小行动,以试探为主,采取稳健战略,方向依然是滇东南。

    …………………

    历史发展的脉络还在,但具体的事件却无法预判得分毫不差。

    朱永兴当然不知道清军进攻滇东南是一场雷声大、雨点小的行动,他取消了两支明军在广西会师的计划,并且进行了充分的准备。当然,这是谨慎之举,也是万全之策,也反应了他心态的变化。

    一个输光了的赌徒,是敢押手、押脚、押命的。但在不需要拼死一搏的时候,很少人会想冒险,多是采取一种稳中求胜的战略。朱永兴便是如此,此时已经不是刚入滇省时,需要他赤膊上阵,绝地求生。整个战略已经铺开。他倒是更需要时间来稳固,来发展。

    不是一城一地得失为重,这只是在特定形势下的无奈选择。既然守得住,或者有守住的希望,谁会把自己占领的地盘拱手于人?

    随着军队和物资的调动,朱永兴对于滇东南的防守有了越来越强的信心。而要以法治国的架构建设也不需要他投入非常大的精力。手下的官员自会按照他的意图和指示去工作,他只要在呈上来的文件上修改、提示,便可以了。

    其实最让朱永兴发愁的,依旧是钱粮,这倒与清军所面临的问题一样。只是,当第一批镜子制造出来之后,他知道一个巨大的聚宝盆已经抱到了怀里。

    在透明玻璃上贴锡箔,并利用水银与锡的反应,在玻璃上形成一种锡汞化合物。便是最早期的制镜工艺。为了这个工艺,威尼斯不惜用杀人和集中营式的管理来保密,法国人则不惜重金去收买制镜工匠,而朱永兴却在两三个月内指点工匠制造了出来,抢先了法国人五六年的时间。

    五六年的时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暴利,意味着巨额的财富。当朱永兴看到第一批镜子制造成功后。眼前便是晃动着炫目的黄白之光。虽然暂时要从西夷手中购买透明玻璃,虽然制造水银镜子费时。要整整花一个多月,才能使化学反应完成。但物以稀为贵,法国王后玛丽结婚的时候,威尼斯国王也只是送了一面小小的玻璃镜作为贺礼。这在当时却要算是非常珍贵的礼物,价值高达十五万法郎!

    “给镜子都镶上精美的框,然后再做一批精致美观典雅的盒子。”朱永兴指点着。为这批镜子做最后的包装处理。

    没办法,透明玻璃购进时便大小不一,运输途中又有磕碰损坏,只好按照最后的不同形状进行加工,然后再用镜框进行装饰。而一个精美的包装。无疑会更衬托出镜子的珍贵。买椟还珠的成语,便说明的包装的重要性。

    虽然还是不如镀银镜子那么光亮,但比铜镜却强之太多了。朱永兴挑了几块比较大、比较好的镜子,作为打出影响的广告产品,立时便让工匠们给其中的两块作框镶嵌。送给谁,不用想也知道,自然是拿去讨女人欢心的。

    在和康熙同时代的法国,凡尔赛宫已经有了一个豪华的镜厅,里面十九面硕大的镜子,对应着十九个宽敞的窗户,光线从床外头过来,又被镜子反射回去,真是异彩纷呈。对比之下,中国连一块透明的平板玻璃也造不出来,只能造不透明的琉璃,可见中国近代科学技术在封建**阻碍压迫下是如此落后!

    可是在封建时代的中国也创造出无数的灿烂文化,这又如何解释呢?怪封建制度吗?好象也不尽然。在朱永兴拿着两个镜子返回城中的时候,他不由得浮起了这样的疑问。

    中国科技的确有先进的一面,但是准确的说,中国的实用技术是先进的,科学特别是基础科学不发达。原因或许在于中国科技发展是由政府推动,研发科技是一种政府行为。显然,政府对能解决实际问题、创造经济效益的实用技术感兴趣,而对探索大自然的科学不感兴趣。因为后者投资巨大,短时间内收效甚微。

    就象现在,兵工厂和工坊制造的产品都是应急用的,为了应对战争和增强军力、财力。连朱永兴也不会建什么实验室,投入资金和人力,去搞见效慢的发明创造。而工匠们依靠的是传授和经验,没有物理、化学的基础,更不用说形成什么理论,以便能够更稳定地传于后代。

    这会是一个长期的积累、长期的教育、长期的投入,朱永兴知道自己暂时是无能为力。形势比人强,要想使科技发展有一个好的环境,有一个适合生长的沃土,就要打赢这场战争。否则,国家依然避免不了落后要挨打的命运。

    或许,那个老外能帮些忙吧?朱永兴骑在马上,认真盘算着,想着如何能取得最大的利益。

    一六四六年,广南阮氏和安南郑氏一样,觉得天主教可能对自己的统治产生威胁,取缔了天主教。耶稣会传教士亚历山大?德?罗德被被控以死罪,最后被判处流放。这个罗德被驱逐出广南国后,并没有回国,而是在东南亚各国继续游说传教。现在呢,罗德随商船跑到了这里,向朱永兴请求在安南建教堂和传教的权利。

    宗教信仰这个东西,在朱永兴看来,不过是对人的道德规范的约束,使人心中存有敬畏。

    “君子之心,常存敬畏。”人活着当然不能随心所欲,而要心有所惧,起码要惧法律。人若没有敬畏,同时也就没什么东西能束缚心灵。一个没有了敬畏甚至惧怕、什么事情都敢去做的民族是多么的可怕啊。

    …………….(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流寇战术

    “呜嗬——呜嗬——”

    “呜嗬——呜嗬——”

    喊声中充满着敌意的挑战意味,是清兵们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徬徨四顾,能看见西边山头上出现了一片杂乱的人影。这些黑色的小小的身影,在山岭上健步如飞,衬着天幕看得十分清晰。

    “大概,他们发现我们了。”

    清军游击陈亦新眯起眼睛,正想看个仔细,人影已经隐没在树林草丛里了。

    但瞬息间,东面一带山岭又出现了一片同样的喊声:

    “呜嗬——呜嗬——”

    “呜嗬——呜嗬——”

    陈亦新把目光移向东面一带山头,很快,健步如飞的身影又隐没了。

    这里是一个山垇,远远近近都是蓊郁的森林和竹林,只有一小片一小片的耕地。近处有几间房子,十分简陋,墙是用竹子编的,房顶篷着一些木板,压着一些石头,但人影却是一个也不见。

    “他娘x的,里面什么也看不见,老子一下踹到灶火坑里去了。”一个清兵从草房里钻出来,跺着脚上的灰,丧气地骂道。

    “轰!”一声爆炸在旁边的草房里传出,烟雾升腾,草木横飞。两个离得近的清兵被飞溅的竹木击中,捂着伤口跌倒呼痛。另一个进入草房的清兵显然没那么幸运,惨叫着从倒塌的草房中艰难爬出,一条腿被炸得血肉模糊。

    自犯钢轮火!陈亦新咬了咬牙,随后又无声地叹了口气,心中暗想:看起来,今天的行动又不会顺利了。

    作为其中一路的先锋,陈亦新最早见识了“自犯钢轮火”,但都是在相对狭窄的路上。在草房中遇到机关,却还是第一次。

    不管怎样,他今天的任务是率队走出这个山垇,占领前方的制高点,等候大队的到来。对于东西山岭上的蛮夷,陈亦新虽感头痛。却并不认为是很大的威胁,也不认为这些袒胸露臂、装备简陋的粗野家伙敢于阻挡他的部队的进攻。

    但很快,随着前方战斗的开始,陈亦新知道自己错了。之前的小规模战斗,并不是明军畏战,也不是用蛮夷土兵当炮灰,而是要选择合适的阵地,以便发挥最大的威力。

    由于明军使用的火枪很多是从安南、缅甸缴获的,从汉军手中缴获的鸟枪只有一少半。而安南、缅甸使用的火枪虽然威力大。却显得笨重,只能在长矛兵和胸墙堑壕的掩护下,组成固定的阵地来对抗敌军,难以为步兵们提供充足灵活的火力。所以,在朱永兴的熏陶下,明军更喜欢防守阻击,而不是战阵厮杀。

    尽管取得了几次胜利,但明军依然是以小搏大的哀兵之势。朱永兴在局面未打开之前。定下的战略也是以守为主,利用滇省的气候。以及多山的地形,不断消耗清军的力量。

    作为穿越者,朱永兴当然知道火枪在历史上的发展趋势。燧发枪,刺刀,或者刺刀,燧发枪。这是可以不分前后的顺序。但现在明军手中的火枪口径偏大,重量偏沉,即便装上刺刀,也很难舞动灵活。所以,他并没有急于让工匠们制造刺刀。而是先全力赶造制作简单、见效快的武器。比如地雷、手榴弹、轰天炮和天威炮。

    当然,这并意味着朱永兴放弃了在武器方面的革新和改进。现在,西方已经生产出了口径在15毫米以下,尺寸也和现代步枪相差无几的火枪。虽然牺牲了破坏力,但配上刺刀的话,普及至全军装备,还是非常可行的。

    要实现这个目的,就必须有雄厚的财力。朱永兴不准备国产化,而是要大量进口。进口的标准一是要火枪型号合适,二是要能被改造成燧发枪,至少进口火枪的枪管可以被拆卸利用。

    现在可不是提倡国货的时候,用熟铁卷制,质量不好保证;直接钻,时间太慢,差不多一个月才能钻出一根。用这样的生产速度,想要装备全军,黄瓜菜都凉了。

    既然燧发枪和刺刀都暂时难以实现,朱永兴便只能进行小的改进,以提高明军的防御能力。象定装弹药,弹丸用蘸油的绸布包裹,一个可以提高射速,另一个则能提高射击精度。而胸墙、堑壕,再加上曲射炮、地雷、手榴弹,更使明军的防御具有了很大的威力。

    ………………

    炮弹在清军的攻击队列中弹跳、滚动,带来的是惊惶、恐惧的喊叫,以及队列的混乱。这便是延时引信的一个作用,从打乱敌人队形来看,倒比触发引信更有效果。

    “轰”、“轰”、“轰”……崩飞的石子和弹片给清军带来了伤亡,哀嚎、惨叫声响成了一片。

    陈亦新恨恨地一跺脚,敌人居高临下,利用完备的工事,封锁了前出山垇的道路,几番冲击之下,不仅伤亡惨重,而且毫无进展。即便是有红夷大炮,在这样的地形地势下,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吧?陈亦新对明军的防御体系十分的头痛,却又想不出应对之法。

    一个将领带着败兵退了下来,面带羞愧,低头而立,等着陈亦新的雷霆怒火。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陈亦新并没有发火,而是轻轻叹息一声,然后便是沉默无语。

    好半晌,陈亦新才开口说道:“敌人居高临下,占有地利如此进攻,看来无法奏效。唯今之计,当是从东、西两面的山岭迂回夹击。只是山高林密,要小心那些蛮夷猴子。”

    “将军,卑职愿率一哨人马,由山岭而进。”这个将领赶忙躬身请缨。

    陈亦新沉吟了一下,说道:“那便辛苦你了。本将率部在此佯攻,策应你的迂回。”

    “卑职遵令。”清军将领躬身一礼,便去招集兵丁。先退进山垇,再寻路攀山。

    太阳正在当空,陈亦新把部队在山桠口处摆开,继续牵制着坚守的明军。却没有继续发动进攻,而是耐心等着迂回部队的消息。

    ……………

    “呜嗬——呜嗬——呜嗬——”的喊声在山林中回荡。

    清军将领摇了摇头,既气恼又愤怒,还有点无奈。躲藏在树林、草丛中的少数民族明军,不断给行进的清军制造着麻烦。标枪、毒弩、陷阱……他们依靠自己熟悉地形的优势,抽冷子打击清军。然后敏捷地如狡兔般脱离,令清兵无可奈何。

    敌人这是在拖延,为后面的部队重新构筑阻击阵地而争取时间。清军将领觉得自己看穿了敌人的阴谋,愈发心急起来。横下一条心下了命令,不顾敌人的骚扰袭击,加速前进。

    前面是一片乌森森的丛林,唯一的一条道路,正从丛林中穿过。清军将领皱起了眉头,他看到了远处隐隐约约的木栅和寨墙。敌人要正面阻击吗?不管是什么企图,他已经没有选择,只有前进,前进,执行长官的命令,夹击山桠口的敌人。

    清军的队伍走进了这条丛林夹缝的道路,风吹枝叶的声音,也令他们感到毛骨悚然。频繁的袭击和山林中的跋涉,令他们感到身心俱疲。

    前队过去了。中军也快走出了丛林的阴影,异变却就在此时产生了。

    “轰”、“轰”、“轰”……道路中腾起了一股股烟柱,碎石和泥土飞扬而起,象一条长龙在延伸。

    这应该是目前最大规模的一次地雷引爆,上百颗地雷依次响起,几乎完全覆盖了这段丛林夹着的小路。

    清军遭到如此突然而猛烈的打击。不仅伤亡惨重,而且在烟雾弥漫中陷入了一片混乱。前队、后队看不清状况,不敢贸然冲进烟雾,反应的速度一慢,便给了埋伏在丛林中的明军攻击的时间。

    不声不响。不喊不叫,数百名由少数民族士兵组成的突击部队由丛林深处悄然逼进。就在烟雾还没有完全散去的时候,猛然冲了出来,刀枪闪亮,向混乱的清军发起了猛袭。

    地雷阵的轰击已经使清军伤亡很大,烟雾中突然冲出来的、凶神恶煞般的敌人更让清军难以抵抗。不管是受伤倒地的,还是侥幸未伤的,先是经受了一片密集的标枪雨的打击,然后便是砍刺过来的带着杀气的武器。

    “杀呀,冲啊!”呐喊声响了起来,压过了清军的惊呼和惨叫。明军士兵象一股狂潮,由小路的左侧杀出,势不可挡地碾压过去,又返身杀回,在清军的前、后队赶来增援前,回到了丛林之中,再不回头。

    硝烟完全散去了,清军行进的队列象一条被斩去中段的长蛇,凄惨的景象呈现在剩余的士兵眼前。

    一个个的弹坑出现在小道中间,弹坑周围,躺满了清军的尸体和伤员。炸死的并不多,但被明军袭击补刀的却是不少。而且很多尸体都没有了脑袋,显然是被明军士兵顺手带走了。

    清军将领凄惨地倒在地上,脑袋已经没了,身上被熏得焦黑,两杆标枪竖立着,伤口还在流着污血。

    袭击者正在隐没在丛林之中,一个千总很幸运地成为了最高指挥官,但他呆滞地望着丛林,却觉得全身发冷。

    这有点象打猎,一条猎狗跑上去,咬一口,远走。另一只再上,再咬,再走。然后是第三只,第四只,当猎物被猎狗们咬得疲惫不堪时,突然冲上来的那只猎犬,终于露出了它的尖牙……

    狼和狗的力量差不多,单打独斗,没小半个时辰无法分出胜负。但那突然的一击,却瞬间结束了整个战斗,孤狼倒在血泊中,致死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变得如此脆弱。

    骚扰,偷袭,迂回,逃窜,阻击、放弃。趁清军不注意啃上一口,然后利用地形熟悉的优势快速远遁。明军使用的战术类似流寇的作战方式,翻来覆去,也就这么几招。

    但偏偏夏国相拿这种流寇战术没办法。从几次小规模战斗上分析,该死的明军至少把部队分成了三十余队,每支队伍的目的都是一个,拖延战机。那些手脚极其麻利的少数民族士兵躲在林间、石后,向清军投掷手榴弹,或者用拉绳地雷进行袭击。

    如果清军停下来,派大队人马反击,他们就快速钻密林逃离,让反击者扑个空。如果清军置之不理,他们就寻找机会,继续袭击,或者突然冲进清军薄弱处或辎重队中,烧杀一番,然后快速撤走。如果清军分兵前进,他们就在路上用竹子和石头垒起简易的寨墙,挖上几道壕沟,进行杀伤性阻击。

    那种简陋到寒酸地步的寨墙,或许不住清军几次凶猛的冲锋。可明军总是利用寨墙,挡住清军几次进攻后,在寨墙破烂不堪时撤退。等清军把最事一波进攻组织好,寨墙后的人往往早已消失不见了。

    清军扎营,明军就派人劫营,却连营门都不肯入,远远的发射火箭,敲锣打鼓。

    夏国相故意让中军和辎重队间留下空隙,布置好了圈套,等明军来劫粮。结果,明军依然是老一套,跑来几十个人,扔几颗手榴弹,放一把小火即撤,根本不想一战而竟全功。让守在陷阱外的清军急得直跳。

    三天三夜下来,清军行进总计不到七十里。消灭明军二百多人,自己却承受了更大的损失,士兵们也疲惫、惊惧到了极点。

    但是,当有人建议不顾一切,轻装前进时,夏国相却断然予以否决。以队伍目前的状态,轻装急行,刚好是去送死。一旦再有其他明军于前方布下埋伏,大军就会面临全军覆没的风险。

    就粮于道已经不可能,沿途的百姓都被明军教坏了,变成了刁民。大军没等杀到他们的家门口,村子里就会燃起火光。百姓们烧了房子,藏了粮食,赶走了自家牲畜。就连水井,都会找石头和泥土填死。

    所以,夏国相只能步步为营,只能压住心头的厌倦感,跟明军周旋。对出奇制胜的建议,他现在根本不想考虑。唯一抱着的希望是,凭借军队人数上的优势,把明军不断地向后压,最后彻底压垮。(未完待续。。)

因病请假一天

感冒愈发严重,实在坚持不下去了。这两天便一直在强撑,思路、状态都跟不上,今天就不更了,恳请大家谅解。(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攻守结合

    感谢无名先生之能人,josphone1975,sunny-son, 游岸上的鱼5,色剑,宗王东华,天国好么,读书流浪,东门拍马,小飞龙ぜ剑,jforce,思绪飘扬,820627,xiaotang246,牧野风,asamwu,酷酷一螂,小事一椿,河马象,zmyzmzzm1, yangzi,天武者,玄晴,梁某人等书友的打赏和月票,祝朋友们心想事成,幸福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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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阵亡四个千总,一个游击,其他的小军官则更多,这还是没与有明军大规模战斗的结果。夏国相虽然号称有勇有谋,但对明军的地雷却有些一筹莫展。

    明军在地雷的使用上越来越熟练,随多越来越多的少数民族士兵掌握了这个武器的用法,对清军的威胁便越来越大。利用熟悉道路地势的特点,明军会先监视敌人的行动方向,然后再派出奔跑迅速的士兵,预先赶到清军要经过的道路上埋雷等待。

    为了达到“一击必杀”的目的,拉绳的明军士兵会借助遮蔽物在二、三十米远的地方隐蔽,目标通常选择清军的军官。在目标踏上地雷的一瞬间,士兵拉发地雷并伴随着爆炸一跃而起,如狡兔般迅速脱离。由于他们熟悉地形,要想抓住他们实在并非易事。当然,这种任务,都是交给特别敏捷和矫健的士兵去完成。

    而就在夏国相感到愁闷和无奈的时候,吴三桂下达了暂停进攻的命令,算是暂时结束了这场持续不过半个多月的攻势作战。原因很简单。明军对楚雄施加压力,给了这个老汉奸收兵的借口。

    这时候,朱永兴才意识到清军展开的是一次有限度的攻势,与其说是要消灭明军,倒不如说是给清廷看更加准确。

    看来,吴三桂的心态已经起了变化。如果是一年前。他肯定不是如此谨慎,肯定要一举扑杀为快。同时也能够判断出他的实力受损严重,不光是留在滇省的那些绿营兵,连他的亲信藩下兵将也在元江一战中损失不小。正因如此,他才会更加吝惜自己手上的兵将,保住自己荣华富贵的基础。

    而且,这又一次暴露了吴三桂个性中足以左右其人生道路的最大弱点——极不坚定。作为一个军事统帅,三鬼无疑是有才能的,但他唯独缺少成就一个成功军事家和政治家所必备的要素。这就是坚定不移的信念,执着追求崇高理想和既定目标的定力。

    这样也好,朱永兴正缺少一段平稳发展的时间,只要半年左右滇省没有大的战事,人力、财力、物力也就差不多能够舒缓下来。以一隅敌全国,看似实力悬殊,其实小也有小的好处。就象清兵未入关时,明朝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却屡屡在辽东战败,赋税也大多投进了辽东这个无底洞。以致于无钱赈灾,无法减免钱粮,终致民不聊生,遍地造反。

    现在清廷看似强大,实则与明朝末期的情况也有些相似。背上了全国这样一个烂摊子,又要在东南、西南、荆湖保持兵力。以压制目前势力最大的三股抗清武装,在财政上是有很大困难的。背信弃义,改换名目征收“三饷”便足以证明清廷在财政上的捉襟见肘。

    而清军攻势的暂停,并不意味着明军没有行动。在整个滇南、滇西防线上,明军开始进行小规模的频繁袭扰。一个目的是练兵。熟练这种战术;另一个目的则是全面牵制、疲惫滇省清军,迫使其继续平均分配兵力,也就难以聚兵一处,进行重点进攻。

    以攻代守的策略,是积极防御的一个方式,也是展现力量,增加影响的一个办法。同时,也掩护了朱永兴再度派兵进入广西的军事调动。趁着滇东南战区的形势缓和,以及马宝所率部队吸引了广西清军的注意力。李嗣兴、刘震为主将的五千明军,由滇省的富宁东进广西。广西田州岑氏土知州竖旗响应,明军一战而取田州(百色),并向南攻击,形成与马宝所率部队靠拢会合之势。

    一面是战略防御,一面是战略进攻,明军用主力牵制住滇省清军,滇西则向川省渗透,滇东南则进取广西,形成了一个大钳形的战略态势。

    孙延龄和马雄在扯皮了一番之后,终于勉强达成了联合出兵,抵挡明军的决定。分别由桂林、柳州出兵,向南宁进发。

    广东清军也有了行动,平南王尚可喜和两广总督、广东巡抚会商,委派韶州副将张玮暂管高雷廉镇务,总统陆师。预计于四月,会合广州、高州、肇庆、琼州、雷州水师和平藩、督标、抚标抽调的官兵进攻龙门,拔掉这个距离最近的明军据点。

    调兵遣将,厉兵袜马,敌我双方都没闲着。西南虽摆脱了一年前危如累卵的形势,但随着地盘的拓展,不可避免地要与多省清军展开争夺和激战。

    好在镜子的推出,带来了巨大的收益,缓解了财政上的紧张,使得朱永兴居中运筹,还能支撑得住战事的需要。

    “巴掌大的一小块镜子,能卖五百两银子。”朱永兴搂着梦珠的纤腰,指点着她手里捧着的镜子,笑着说道:“这么一大块,差不多要两千多了,你捧着不嫌沉哪?”

    巴掌大的一小块镜子,在欧洲曾卖出过十五万法郎的天价。当然,现在的价格有所回落,但依然不是普通人能够购买使用的奢侈品。所以,朱永兴把镜子的价格定得很高,并不担心销售的问题。在他的分析中,光是东南亚各国的王公贵族、富商阔佬,便是一个庞大的消费群体。何况,还有国内市场,还有日本市场,连欧洲人没准也会购买。

    “妾身要是打坏了,殿下会责罚吗?”梦珠对这个新东西也是爱不释手,却故意嘻笑着说道。

    “罚,肯定要罚。”朱永兴忙碌了一天,也只有在夜里和爱人在一起,才能够轻松起来,捏摸着梦珠的腰臀,笑道:“怎么罚呢,这我可得好好想想。”

    梦珠向后倚靠在朱永兴的怀里,开始还说笑得开心,可当朱永兴抚摸着她的光滑小腹时,又显得有些愁闷。

    朱永兴呵呵一笑,一边给她宽衣解带,一边玩笑着宽慰道:“大凡农家人,种上庄稼,是否出苗吐穗不一定知道,不过通常播种的农时是不能误的。来吧,晚间耕耘的时候到了。”

    梦珠轻咬着嘴唇,似嗔似喜地白了朱永兴一眼,低声道:“妾身也不知道是不是好农田,倒怕辜负了殿下的劳作。”

    “种地嘛,勤快些总会有收成的。”

    朱永兴把温暖润滑的**抱在了怀里,两人低声呢语,亲热无限。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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