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将乱
龙鳞、荒豹铿鸣耳畔,两声龙吟随之而起。金光红芒绞缠一处,过往恩怨纠葛重见天日,容不得一方退避。
身为五龙之首,天尊皇胤的实力自是毋庸置疑。但炽焰赤麟早早觉醒,又是天赋异禀不逊长兄,两人刀来式往间,竟成旗鼓相当之局。
惋惜、无奈、纠结,更多欣慰,醉饮黄龙纵有忍让之意,此刻却也不得不凛神应对。
对刀无极下不了重手,但受命而来苦境,醉饮黄龙察觉另外一人有异,似带邪天御武的气息,干脆龙鳞刀猛然一转,长啸之间,但见怒龙断江横劈斩地,金白龙影咆哮杀向月刑者。皇刀挟王者意志将至,早先在闻人然剑下重创濒死,就算养伤时久,月刑者也不可能短时痊愈。
龙鳞刀眨眼落向脖颈,忽见一刀在手,逆眉腾转,荒豹雷驰!
“皇天之护!”
皇极天斩雄威万钧,倍显赤麟根基深厚,醉饮黄龙却是不问不顾,单掌再催金灿龙气,为求炽焰赤麟能可回头,对于月刑者杀意更坚。
生死关头,月刑者借机欲退。熟料荒豹雷刀与龙鳞再度争锋,绞在一处的双刀劲力激荡散射,好死不死恰往逃路之上。
一刀,只堪一刀,两股龙气冲入体内猛然一交错,已是一魂落黄泉,爆体血散!
银光洗练的龙鳞宝刀握于掌中,醉饮黄龙神色莫名一怔,道:“赤麟,你果是有意如此,兄弟终归还是血浓于水的兄弟。”
“哼,你还是这样天真。吾能除掉副体,又如何不能狠心杀你?!”荒豹刀上雷霆未息,刀无极面色冰冷。
决绝一言入耳,醉饮黄龙苦劝道:“炽焰赤麟,你该知晓吾之目的。”
“真要动手,你未必能胜。”刀无极刻意无视。
“赤麟,你的自信成就你今日的价值,但还是收手罢。”
“收什么手?”
荒豹不收,寒光湛湛,刀无极负刀于背,侧身不看漠然说道:“吾从不相信天命,就算命格不如你。炽焰赤麟,依旧能站在皇龙之上。”
不论刻意无意,交谈总不投机。发觉被排斥得厉害,醉饮黄龙深知不能在这一点上绕圈,遂岔开话题,道:“可你始终不属于苦境。与吾同回上天界,才是御天五龙的唯一归宿。”
“哈……你以为我们还是当初的五龙吗?”
心乱如麻不欲多谈,刀无极索性转身而走,“物是人非,吾奉劝你一句,还是贯彻好你自己的使命。下回再见,你吾之间,唯有杀戮!”
“赤麟,吾永远记得你是我的手足。”
“过去了。”
淡语三字随风飘散,冰冷的态度欲断一切兄弟情谊,醉饮黄龙却是意志犹坚:“无论如何,吾不会放弃。”
“吾更不会离开苦境。”
“唉,你子暂时由吾管教,吾还会再来……单刀残躯饮寒风,今朝有酒醉黄龙。”
拖延无法得到结果,外围又有脚步将近,醉饮黄龙不欲刀无极为难,唯有无奈留言,金华耀目转瞬已上云间。
黑底红纹战袍下的右拳紧握,刀无极眸光幽深,令人看不穿内心真实想法,稳步迎上闻声而来的众人。
“主席?”
“故人来访,切磋而已,都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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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浮奇谷,清幽之境,花香参溢茶香。石桌旁正坐的圣踪,面有所思地关切道:“佛剑,这两天你情况如何?”
“入定之中,偶有心神渐失之预兆,邪兵卫已开始侵蚀吾之佛性。”
“嗯……你倒是一如既往的宁定。”
面若古井无波,佛剑分说道:“该担心的是剑子。”
“哈,你担心剑子不忍下手?”
见着矛头调转向自己,剑子仙迹摇了摇头:“现在该担心的是佛剑才是。圣踪好友,你真要见死不救吗?”
“非是不救,而是无法。”
语气稍劣,宛若带有误交损友的痛心疾首,圣踪道,“剑子,这么大的帽子,免盖在吾的头上。吾若有办法,早就替佛剑吸出邪兵卫之力了。”
白袖一翻,单手微紧,剑子仙迹不信道:“是真的?该不会是有所保留吧?”
“就算吾有办法将之吸出,但若无法将邪兵卫化纳,便是吾成为下一个受害者。”圣踪起身正视答道。
难猜真心假意,剑子仙迹轻咳着嗯了一声,顺口接话道:“若是好友你,吾倒是可以忍痛下手。”
“咳,就凭你这句话,你那声好友,吾看有佛剑应声就好。”
“哈,说笑而已,你又何必介意呢?”剑子仙迹见好就收,转朝佛剑分说道:“好友,你当真感到恶化了吗?”
“唔,吾只能说,需要你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这……千万不可说笑。佛剑你的笑话,剑子承担不起。”
本以佛剑的根基,抵抗半边邪兵卫,应是毫无问题。奈何昏迷数日,又曾舍身修罗,邪兵卫早已深植入体。而以佛剑目前的功力,也不足以将半数邪兵卫消化结合,最终逃不过入魔的结局。
一时束手无策,圣踪观察着两人表情,忽而提到一件无关之事:“对了,听说鎏法天宫遭灭,磋峨佛子至今下落不明,两位对此有何看法?”
“如此惨绝人寰的行径,绝不容放纵宽赦。但好友你现在提及此事,应是另有用意吧?”
“然也。西佛国与世无争,甚少介入武林争斗,江湖武者又因何寻上鎏法天宫呢?”
听出圣踪话意为何,剑子仙迹沉吟道:“你是指暗中有人觊觎邪兵卫?”
“是,磋峨佛子身上应当存在解决佛剑难题的线索。”
“《涅槃静体如意法》吗?嗯,或许这也是一条道路。”
剑子仙迹答完,接着又是一番细谈,桌上香茗逐渐见底。淡定的表情不变,圣踪双眼尽处,却有阴谋暗生。
没有特殊的方式要取得佛牒,瞒不过与之存有心灵感应的佛剑分说。但谁也不会料想到,此刻,磋峨佛子人就在悬浮奇谷。
若是一切进展顺利,就算会被剑子怀疑。只要利用《如意法》的特性,洗脱嫌疑也非不能。更甚者,真若取得邪兵卫与龙气,身前这两人……又还剩下多少值得忌惮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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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面算计,高山之上,远望着戒备森严的鎏法天宫,地理司与魔龙祭天两人各怀诡思,别有所图。
清风掠耳,粗糙的手掌拂过蒙面的白发,一身紫色道袍的星象高人,得意开口:“谁也不会想到身中数剑数掌,误受金银双绝掌所封而亡的魔龙祭天,竟能活生生地站在此处。”
“当日险险殒命,这份人情,魔龙祭天领受了。”
在佾云等人围攻之下,魔龙祭天心知,若不是邓九五乱掌相助,别说安然无恙,能保住一条性命都是困难。不过,能临机决断施以援手,魔龙祭天更加清楚,有这份心机的人自不会是善茬。
适当示弱示软,魔龙祭天眉目闪过一丝狰狞,道:“接下来,你要怎样做呢?”
“吾希望你能助吾引开此地守军。”
“嗯?吾认为,星象高人应不会无的放矢。”
地理司语露深沉:“自然非是要求魔龙强行闯关送死。依照时日推算,龙脉龙气很快就要压抑不住。皇城之中,北辰伯英与吾暗有联系……”
聪明人不用讲得太清楚,魔龙祭天瞬息会意,相视笑道。
“那就合作愉快。”
第十二章 黑派
月上中天,十里宫灯倏然转暗,琴声骤止。嗜血异邪特有的寒息,来自黑暗之间的统治者悄然降临:“疏楼龙宿。”
紫眉微蹙浅露兴致被扰的不悦,疏楼龙宿目不正视,淡然开口:“任意破坏,是来客该有的礼数吗?”
“你又有足够礼数的资格吗?”
不予思考应变的时间,话音方落,漆黑轿内便射出两道水银触须,直取华亭内端坐不动之人。
月影斜照,天蚕更欲噬月吞龙。面对四方邪流,疏楼龙宿手指轻按白玉琴,内元催动儒门华风,震散及身之物,半身稳坐不动,道:“试探过后,是来客、贵客,还是过客、恶客总须分明,阁下怎样称呼?”
“天蚕蚀月夜重生。疏楼龙宿,吾之来意还须明言吗?”
“阁下并非凡人。在汝心中吾亦非是同道人,因为《宁暗血辩》尚在吾手。”
无法辨认轿中人的表情,只闻冷冷之声应答:“是儒门龙首,还是残存的嗜血者,你决定好身份了吗?”
“这样的威胁吓得了谁。”紫龙扇半遮龙颜,疏楼龙宿琥珀色的眸子,已显少许不耐。
“我一向欣赏自信的人。但是疏楼龙宿啊疏楼龙宿,在你得意之前,是不是该防备傲笑红尘呢?”
疏楼龙宿不以为意,眼中略带讽意地笑道:“败血异邪克制驱魔人,驱魔人克制嗜血者,嗜血者克制……嗯,夜重生,汝确认了咱们之间的关系了吗?”
“我偏爱识时务、懂分寸的灵魂。是失去书册,还是失去性命,你又决定好了吗?”
“哎呀,龙宿是惜琴爱命之人。汝要吾命,吾就不得不抗了。自卫嘛,人人都会的本能!”一言不合,疏楼龙宿首启攻声,竟是罕见的决杀意坚。
不想儒门龙首出手便是强攻,夜重生应变犹然不慢,水银体千变万化,显露黑暗邪首之能,猖狂笑道:“你又能耐吾何?”
数招过后,彼此能为登时心知,疏楼龙宿却是突然停了攻势,悠然道:“水银之体确实不凡,吾只再出一招,劝汝还是拿出真本领罢。”
“大言不惭。”
“呵,吞日龙吟。”
儒门绝艺再现,龙吟虎啸宫灯帏,周遭顿起无穷吸力。夜重生只感身受锁定,抵受不住得飞身出轿,整个人被疏楼龙宿掌气吸至面前。
“杀汝,吾只须邪刀一击。”
“疏楼龙宿!”
白光一瞬过眼,黑影已成炸散的水银,遁地而退。单手化去邪刀,紫龙扇重归于手,疏楼龙宿面带深思,沉吟自语。
“派一道化身前来,夜重生汝在打什么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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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好一个疏楼龙宿。”
千罗壁外围山林内,严阵以待地邪首夜重生,忽觉化身暴毙归体,登时怒上眉梢。
一旁的伏天塘见状,慌忙弯腰:“邪首?!”
“无妨。邪之刀在龙宿掌握,取回《宁暗血辩》,确实需要更多的助力。”试出疏楼龙宿实力不在己身之下,加之邪之刀克制水银体,夜重生暂时熄了强取的心思。
回神眺望着千罗壁上恶战,伏天塘亦不敢追究夜重生想法,顿了顿提出自己的疑问:“邪首,吾方当真不助地理司取得龙气吗?”
“联盟,建立在对等的地位之上。金银双绝掌已是巨大威胁,你吾哪有再助地理司取得龙气的道理?”
伏天塘思考道:“利益才是一切。所以在醒恶者提出需要北域龙气之时,邪首便顺势改变了计划?”
“不错,醒恶者虽有深沉机心,却不至于反复无常。反观地理司其人,总让本座觉得太过危险。再说了,本座只答应助他们取得龙气,至于最后由谁得手,与黑暗之间有何关联?”
最重要的是,地理司无论死活,以后都仍需借助多方援手,否则必会被正道各个击破。而只要黑暗之间做出了帮忙援手的架势。恨火最多烧到翳流的身上,地理司又怎能怪罪败血异邪不尽心力?
城府深不可测的邪首,轻颤的喉音透着少许兴奋:“伏天塘,你带人前往帮助醒恶者,本座就亲自一会正道的实力。”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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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消息啊,数日之前,西佛国鎏法天宫又遭殃了,连千罗壁都被奇毒笼罩……”
放毒?地理司般若海几兄弟,应当没这种凶残能力才是。
清晨雾浓,踏上神州故土,由东北入境的闻人然,方进入附近的一处城镇客栈,就听见了意料之外的消息,不由神色一愣仔细聆听起来。
“不止如此,听说北嵎元皇和中原贤人联手,将与邓九五有勾结的星象高人击杀,真是大快人心啊。”
“地理司死是好事,可是素还真就不怕引来金银双绝掌的报复吗?”
“呸,素还真是什么人?何况还有三教怪人,三教先天,金银双绝掌一个人,能打得过这么多先天吗?”
“是啊,是啊……”
有人在千罗壁放毒,应当与北域龙气有关。但地理司既然死了,说明他并未得到龙气。在这个时间段需要皇朝龙气,又与怪异毒物有关的……难道是翳流?
略一思索,闻人然心中便有了七八分把握。不过地理司没得到龙气,非但没让闻人然宽心,反而生出了更多疑难。至少要对付圣踪,靠《一莲托生品》的计划,恐怕就不能奏效……
不过离家这么久,无论如何,闻人然都认为得先报个平安。其他的事也得在彻底了解过后,方能思考该怎样安排处理。而六庭馆拥有儒门的情报来源,要厘清近来一切大事,更该回家一趟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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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寒洞窟,绿藤攀爬,昏暗的茧之道内,游动着千万毒虫。洞顶之上仿佛被蛛网覆盖,厚实地保护着中央,仿若死亡许久的干瘦身躯。
“老友,龙气与咳羊茎皆已顺利取得,你的复生指日可待了。”
厚厚的茧线,连接着洞壁上的灰色大茧,抽送特异的生源,维系着昔日教主性命。悬挂半空吊命的人,半是艰难、半是激动地发出一声长叹,在幽深的洞窟内久久不散。
而在叹声回响未绝之际,持杖立于地上的醒恶者,又再度听到令翳流所有人痛恨刻骨,无法忘却的一个名姓。
“认萍生……认萍生……认萍生啊!”
“暂时息怒罢。认萍生的下落吾已有眉目。如今翳流须以你之复原为要,否则难以震慑北域所谓的‘盟友’!”
“嗯……”
成功取回北域龙气,醒恶者却无独吞之心。醒恶者或许老练深沉,为求最大利益不择手段。但比起翳流霸业的拓展,他本身并不是一个野心十足的人。
而这,不仅仅因为与南宫神翳本是挚友,以及他身为翳流长老的身份。最为主要者,仍是南宫神翳本人,拥有足够坚强的实力。
见南宫神翳息了怨气,醒恶者当即催动术法,将豁尽灵力保下的龙气,分化散进与南宫神翳相连的茧内,经过中转方才送入南宫神翳干瘪的躯体。
“这道龙气太过充沛,以你目前濒死的状态,很难全数承受。虽然分化缓慢吸收需要耗费一段时间,但也只有如此才能使你获得最大的收益。”
“有劳……恶者了……”
醒恶者摇头道:“份内之事,还有其他的要求吗?”
“召回……军师……其他……再议……”
“嗯,吾明白了。脱胎换骨的翳流教主,将会让世人再度见识黑派的恐怖!”
第十三章 双邪
夕阳垂照,晚风徐转,落叶铺道迎人回。院内修竹娇花映红霞,漫染婉约风韵。魂牵梦萦再重逢,薄唇浅语不及出声,悸动牵念的紫衣美妇,已带着淡淡的芬芳投入怀中。
脑袋轻轻靠在肩头,虽不见眸中的炽烈情感,彼此胸腔脉动出的温暖,却是如此的明晰,使人一时忘情……黛色霜青的长剑轻轻鸣颤了两声,自朝天际而去不见了踪影。
“呵。”
浅浅一声笑,双手从脊背抚搭在腰眼,呼吸着女人发丝间点点逸散的幽香,闻人然贴着楚君仪的耳朵小声说着:“这段时间在外面来回奔波,身上有点脏哦。”
风月尚好,云水依旧。润红的眼眶,在同奏的心跳下,愈显安适。楚君仪下颔细微摩挲着男人肩膀,闷闷应声否决:“再这样一会儿就好。”
“唔……”
昏黄的夕阳定格住恬静的心念,清辉霞映依偎着的两人,在时光的茶盏香烟袅袅间,沉醉似迷,如诗如画。
日落月升,天光转暗,风带寒。侧身半靠在胸前的楚君仪,伸出凝香的纤指拂过闻人然的面庞,抬头问道:“要沐浴吗?”
“呀,被一个脏兮兮的男人抱了,儒门教母大人现在才嫌弃我了吗?”
“谁让某人不守时间?”
不以为意地盈盈笑答,楚君仪站直了挽住闻人然的右臂,莲步轻移往后院而去,“一碗粥放了大半年,都快馊成致命的毒了。”
“呃,有那么重的怨念?”
“清苒每天都要念叨,汝觉得呢?”
“是么?”
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见着女儿,但是环视四周也没察觉家里还有旁人,闻人然不由疑惑地问道:“秀心她去哪里了?”
“和阿九一起去了北域,雪鸦亦随行了。”
“北域?”
不用具体解释,闻人然已大致有数,略一思索遂点了点头道:“这样倒好,刚巧我也要往北域走一趟。嗯,不过才刚刚回家,我看暂时还是把这些江湖事放下算了。”
交握的五指暖意洋洋,夫妻间的亲情也好、爱情也罢,岁月留痕下,总须有能够度过坎坷磕绊的心灵契合。
松手推开卧房朱漆木门,走入室内点亮夜灯,接着从衣柜里取出换洗的衣物,楚君仪双手向着正对的闻人然一送:“拿去。”
“嗯……那你?”
“吾去准备晚膳,不然呢?”避开闻人然的坏心思,楚君仪理所当然地答道。
润泽的朱唇在不算明亮的光线下分外诱人。闻人然盯着楚君仪的脸看了好一会儿,也没伸手去接换洗的衣裳。直到儒门教母有些莫名其妙,刚想询问的时候,软软的樱口已被一吻封住。
“忍不住……就咬了一口……”
“衣服……衣服掉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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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家欢喜几家愁,西苗翳流得利,般若海却是无端吃了一个大亏。站在一片虚无之地,本以为留住佛剑分说、剑子仙迹,一切万无一失的圣踪,此刻面色也不免稍露阴沉。
身属正道,圣踪未与公孙月、章袤君照过面,只有邓九五才知晓他之身份。九登神府,兄弟再聚,邓九五首开议题:“龙气未能如期得手,接下来你有何安排?”
“无妨,虽有波折,《如意法》顺利到手,邪兵卫已在指掌。至于龙气……不还有新生龙脉吗?玉阶飞再是能掐会算,又怎懂得双极心源的奥妙?”
双极心源的奥妙,正在于一体不绝,另外一体也难消灭。地理司的尸体,已被圣踪转移他处。只要有足够的养分,地理司实力再上层楼也非是不能。
圣踪按下浮躁心思,道:“三教怪人敢与邪影配合针对地理司动手,便有劳二弟惩戒了。”
“亵渎王爷圣威,自该施以惩戒。”
“至于北域……北辰胤其人非是易与。但经历过北辰伯英一事之后,吾很怀疑北辰元凰是否还能容得下他。”
“北域若生内乱,正适合咱们入主。”
一言判定生死存亡,淡漠的语气仿若该然一般。两人对权欲皆有不尽的追求,但般若海几兄弟间的感情,更非是作假虚饰,如此才能长时间地默契合作。
邓九五想了想又道:“对了,据败血异邪传言,人邪剑气确有怪异之处,可需吾亲自一会?”
“人邪剑邪破金银……这两人既是威胁,就该尽早除去。另外一人交吾负责吧。”
“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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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天雪地,杀机骤临。身前篝火被肃杀之风吹灭,放空遐思的青面剑者,莫名眉头一紧。
“天地玄黄,万气本宗。度修万劫,证吾神通。王爷出巡,挡驾天诛!”
报马猴翻空疾跃,非影与幽泉来回晃荡,宛若黑白无常索命。诡异的气氛中,骤闻几声兴奋高叫,便见报马猴身落剑前,金黄谕旨平摊而开。
“今据婆娑世界,南蟾部洲,北域人邪妄言篡逆,渎王爷圣威,宣刑!金身封体,水银蚀肉!”
九五之尊,皇者圣威,非是虚言。白色手套化气宣刑,吸纳地气凝绝式,正是不容亵渎的尊威!
突来凶险战局,一剑封禅依然心无所惧,青颜更见狂气蹿腾。面对强势凶悍一掌,杀诫率先而动,邪人圣剑合璧,一挑王爷威严。
然而绝对的根基差距,带来无可弥补的劣势。金灿灿的重掌,排山倒海撞在肩上,虽被奇异剑息消弭封身之危,奈何浑厚内力重压之下,一剑封禅化招飘退同时,已受雄浑掌劲留伤!
握剑之手的血液顺着剑身流下,明亮的圣辉顿转黯淡,狂性不由自主而生,一剑封禅却是毫不畏惧,冷声笑道:“呵,邓九五,这算是初回会面的见面礼吗?”
“孤身一人在外,吾该称赞你之勇气,还是惋惜你之将死?”
出口便是霸道,邓九五亲现真身踏上地面,衰老的面容无法遮掩本身汪洋般深不可测的实力,望着一剑封禅道。
“你如何确定,吾会是一人?”
朱厌的气息就在不远,仿佛心生一丝感应,一剑封禅定神,意带挑衅道:“吾只是想要一试,你的自大是否有足够粗的本钱。”
“结果,显而易见了。”并不在意人邪的言语嘲讽,邓九五褪下手套,淡然说道。
“很不幸,吾来了。”
清冷之声昂然传入,是与挚友的无隙配合。剑雪中途虽遇金色人影等拦路,但光凭圣踪一人就想拦截,也未免太过轻看四人实力。
“及时吗?”
危机之中仍可谈笑自如,一剑封禅轻笑道:“剑雪小朋友,你是在向吾邀功吗?”
“嗯,你还能再战。”
忽视了无趣的言辞,剑雪无名确认人邪无碍,当即转朝邓九五,目光澈然反引王爷杀机:“初会,好说,不用客套。”
“剑邪……哈,两人齐来又有何妨?吾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一莲托生强,或是吾金银双掌勇!”
剑雪无名再闻熟悉名姓,却是无端眉头一紧道:“这句话,惹动杀机了。”
“杀诫半邪影!”
冷哼一声,一剑封禅点燃杀火。青面之上狂气难抑,杀诫再现暴风剑流,黯蓝的风刃旋扫而出。
剑雪无名见状,心知对手绝非等闲,又忧人邪受创在前,当即配合踏前周身劲气一吐,两相加持之下联手应招,山巅风暴更趋激烈!
“剑风不留人。”
ps:总觉得前半段少了3000字……
第十四章 红莲邪剑
巧合遇变数,方成脱身之机。然而一剑封禅狂傲自我从不畏战,剑雪无名又因“一莲托生”四字而动了真怒。
厉喝声中,漫天飘雪乱剑流,一剑封禅一马当先,却遇非影幽泉灵活挡关,一时间难近王爷之身。
此景收入眼内,邓九五沉着应对,金银绝掌掌不轻发,反露兴味十足的笑容,手捻浓密胡须,望着神色冷僻的剑雪,道:“你不出手吗?”
“指教了。”
静静观战之人,心知一剑封禅孤身难胜对手,右足点雪划出半圆,终是身动掌挪。但因朱厌不能妄出,剑雪拳掌相迎,却仅剩下七成之功。
墨绿人影游走如风,邓九五依仗超凡根基拨挡横阻,见招拆招游刃有余,瞳中冷色一闪即逝:“一名不用剑的剑邪?哈,在吾面前只是废人一名。”
“随便你讲。”
人似高洁白梅,不为他言惊心。掌风挟带冰流,剑雪无名仅是默然接招。奈何出手金银根基深厚,一招一式皆有无穷为例。剑雪拳掌开阖带起冰霜冻气,抵挡仍是越行艰难。
“剑雪,你的朱厌是拿来现得嘛?”
狂然一剑旋流四野,雪见风暴震退非影、幽泉,杀诫怒向邓九五,一剑封禅无奈吼道。
轻轻斜瞟了人邪一眼,剑雪无名冷静故我:“吾有不能动用朱厌的理由。”
“理由、理由……这个时候,再谈理由,可是会要命。”
两人对手瞬间互换,犹有配合的无间默契。非影、幽泉罩门一时难寻,但剑雪无名本不强求必胜,只为一剑封禅稳守后路。
杀诫怒焰挥洒,冰梅傲然不动,然而双邪剑锋纵利,依是无法近身王爷半步。
内心虽是疑问,因何剑雪坚持不肯出剑,邓九五却也无意深思分神,一双锐眼仔细寻隙,终于捉准时机,金银掌轰然而出!
隔空掌气不断增强,人在十丈之内,一剑封禅察觉危机,猛然爆喝一声,杀诫之上圣光迸射,周身邪气再增数成,强行挡住金银双掌。
“梅魂葬月。”
人在受创而退同时,反手又是凶狂一剑,骤引暴风怒威。剑雪无名见状,掌收并指成剑,冰天雪地霎来梅香,双锋并进登阻邓九五悍然王威。
一狂一傲两道冷厉剑气反攻而回,华服为雪剑冰流划破,面上露出两道血痕,邓九五却是始终泰然若定:“要杀你二人,邓九五会做无把握的事吗?”
气势巍然一语未落,忽闻妖魅箫声乘风而入,侵入双邪意识。迷乱的乐声,使得杀诫圣气逐渐削弱,魔胎本性亦遭唤醒。剑式紊乱顿让两人空门毕露。
音律扰神,心感不耐,剑雪周身墨绿魔气迅速扩散,手也不由自主摸向背后朱厌。反观一剑封禅越见狂性,竟是不顾剑雪出招走势,剑剑疯狂相向。
邓九五瞅准时机再显掌威,金银双掌分袭二人,正是不容脱逃的决杀一击!
无敌之招逼致生死一瞬,一剑封禅、剑雪呕红刹那,只感视野莫名转暗。
黑暗之中又生赤炎红芒,山头爆散的硕大红莲,吞噬着周遭风雪,只见得最后一个火红背影,意识已渐渐散离……
“嗯,人邪竟有此变化?”
焚火化雪雾气迷茫,遮蔽了一切视线。邓九五凝目而望,分神须臾面前已失双邪踪迹。
意外发生变数,又感不远天际超然一剑劈落,邓九五无心再追,立地沉吟少顷工夫,随即入轿化光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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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此修为……难怪上回醒恶者不能一网成擒。”
身陷三人围堵,金色人影语气淡然,更不担心邓九五的安全。有情天之主骨箫范凄凉在,双邪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下来。而身前的两个孩童,有着无法估量的价值,将人擒获自不吃亏。
“金色的光影……你是阿爹说得那个坏人。”
“哦,知道的话,当年之事更该一并清算。”
语气寡淡自信非常,圣踪掌起传灯式,不因对面两人年幼,而有半分留情,毒辣一迎重剑压身。诡绿色掌气上善至柔,灵巧卸去阿九剑上数重刚力,又往楚秀心方向而去。
一招破剑,楚秀心顿时心底有数,金色人影根基要在己方三人之上,周身道气旋即沛然而升,带起青花襦裙轻飘,绝艺飘然上手。
“飞萍泻虹!”
泠然童声清寒通澈,萍踪秘式融练女娲奇能,以淡紫萍印为中央,登凝无数飞雪冰屑,化作晶莹碧蓝剑芒。范围极速扩大,气势倾山倒海,萍踪汇剑流,铺天盖地无有穷尽,倾天旋流而下!
“好招,魔上究竟。”
一眼看出此招非凡,当即敛去轻视之意,圣踪两手正对激荡一股玄异内息平推而出,意欲消磨吸纳锋锐之劲。
熟料,金色人影纵然心知楚秀心不可以常理视之,再度接触方感愕然。
后天晚辈出手却带先天真罡。中正平和的道门绝式,此刻竟挟骇人之威,坦荡破邪寻隙而入。
为了维持伪装,圣踪无法全力施为,魔上究竟短时间内,竟不能抵消飞萍泻虹。大意之间猝不及防,圣踪再提真气挡招瞬间,倏然又见破网雪花刀划暗而至,杀机逼命!
“有这样容易吗?”
兰若经上上之式信手拈来,化身金色人影的圣踪冷蔑一笑,兰花指轻轻一弹刀身,顿见亟杀刀气爆散地表飞雪,震退雪鸦。
然而刀招虽破,冷澈的刀意仍使圣踪经脉内息运转一滞,暗伤留存。关键之刻又逢重剑横扫而入,万壑收暝一式破风,直直落向腰间。
一时错算落入险境,圣踪却是冷静如初,望着近在咫尺攻来的阿九,意有所指道:“你知道南宫神翳要复活了吗?”
“嗯?!”因恨而心乱,瞳孔猛然一阵收缩,阿九握剑之手骤紧,走势已偏三分。
一言攻心奏效,金色人影自在轻笑一声,脱出重剑攻击范围,反手便要搭上阿九肩头。雪鸦见状迅疾再出寒刀,然而圣踪早已有所防备,荡魔之元凶厉反击,不容旁人破坏意图。
紧急关头,楚秀心两只手掌同竖胸前转印,便欲催动全身道元施展萍踪极式。
“天越……爹!”
蓦然,楚秀心仿佛嗅到熟悉的气味,掌心皓洁道芒刹那消散一空,欢欣异常地叫出声来。
就在童声出口之刻,天际忽见五色光芒流转,一道苍莽剑气绝然劈下,浩浩荡荡斩向圣踪。
“法纣邪无障!”
女童处致命威胁一瞬即逝,高空匹练剑芒却是来得迅疾无迹。
一刻搏命、绝命,圣踪不假思索,上魔之式随之而发。繁复魔纹雕刻邪能光球,遇上精练挟怒一剑。
极剑会邪功,雪花泥尘震天而起。冰雪的世界中,唯有一抹扬起的热血,分外刺眼晃神。
“走!”
剑下受创,恨声入骨,圣踪明白图谋难成,退得直接了当。金银掌力后至掩护,待得雪泥落定,已无金色人影行踪。
“阿爹,阿爹!”
“看见啦。我家小姑奶奶真不简单,知道自己出来找架打,还专门挑大个的……”
遥遥风传声玩笑一言,不及叙旧解释,闻人然足方点过地,右手便已顺势抄起女儿臀腰,稳稳抱在怀中,左手也抓紧阿九胳膊,迅影化光再起,朝着不远山巅上,极速离开的火红之影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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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一世只有两事由天,最初的生命与最初的名字,那是入世的表征……呵。”
意识封印,记忆错乱,笑声用意难明……此时此刻,吞佛童子的脑中,只剩一剑封禅对自我的顽固执念。当然,也可能是异类的魔,对另外一个身份的仅有认可……
身穿白色法衣战袍,一头赤红发丝垂落的魔轻声自语,望向靠着石壁不醒的剑邪,眸光闪烁揣着莫名的心思。不知是因同类的气息,还是前身的交谊,并未做出无谓的多余动作。
沉睡太久,几近遗忘,未认出身前身散魔息的人,便是自己此行最为重要的目标……
寒风吹着琉璃坠轻响,是带有巨大威胁的气息将至。使命尚未完成,不容停留拖延,吞佛童子漠然一语,小红鞋已踏过硬实的雪地,朝着定禅天的方向疾驰而去。
“你很幸运。魔,不杀同类。”
未过多时,闻人然便已随后赶到。轻轻地放下两小,闻人然目光一转,匆忙走近探视剑雪无名气息。察觉只是因巨大冲击而晕厥,闻人然方才松了口气,却又因及目不见人邪踪影,而又心思沉重。
“他没杀剑雪,是还不知道魔胎的身份。但没取走朱厌,是因为还没有完全觉醒么?”
第十五章 争分
就在闻人然犹豫着,是不是该狠心杀了敌我难料的“一剑封禅”时,受到闻人然以圣气疗伤的剑雪已从昏厥中醒转,甫睁眼便急忙往四下搜寻起来。
“安心,他走了。”
“是你救了我们?”
“虽说很想回答‘是’,但很不幸的是,确实是他自己救了自己。”
这边可是存着下杀手的决心来着,真要碰上吞佛童子又怎会留情……摇头挥除矛盾心思,闻人然沉默片刻道:“他这样的变化意味着什么,应该不用我废言细说了。”
“你究竟知道多少当年之事?”
“大概了解两三分吧。你要把它全部弄清楚,不妨走一趟鸿莲寺,地点就在极西之地西北大道十里方圆,向附近居民打听一下,应该就能得到具体的方位。”
吞佛童子不知去向,闻人然虽知他之目的何在,但也不能在几个地点兜圈子,更不可能天天跟在剑雪身边。
不仅仅是由于刀无极和醉饮黄龙、翳流和慕少艾等人的恩怨。更主要的是,闻人然真若当着剑雪的面对吞佛童子动剑,剑雪他一定会跳出来维护,还不如另外找机会再论。
果不出闻人然所料,剑雪无名听完就点了点头,语气清冷地答道:“多谢告知。但是,一剑封禅的事,能否让吾独自一人解决?”
“剑雪,直截了当地说,在我心中,你的命比他的命重要。”闻人然婉言拒绝道。
“为什么?”
“一来,自然是为还你救我的恩情;二来,吞佛童子和灭世灾劫有关,我不能坐视不管。”
有面对弃天帝降临的觉悟,和放任异度魔界入世,根本是两码事。波旬的威能闻人然都不愿再见识一次,何况那位志在毁灭的创世古神之一?
只是这些话说给剑雪无名听,闻人然心忖以他的脾性,也不会将之放在心上,索性把解释的话吞入腹中。
必须该做的事,自己独立完成就好……
“你一定要杀他不可?”
被一双干净之至的眸子盯着,又听见万分笃定的问句,闻人然唯有无奈答道:“我只能保证,你在他身边的时候,我不会动手。”
“这样就足够了。”各人有各人的处世态度,剑雪无名从不是强求如意的性子。
下定了决心阻止吞佛童子,更要尽快让一剑封禅回头,剑雪再无拖延之心,站起身掸去衣襟落雪,便往西方而去。行迹山道往下背影将失之刻,剑雪忽闻一声叮嘱,由身后轻轻传来。
“剑雪,如果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记得不要放弃朱厌。”
“吾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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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爹明明很想帮剑雪叔叔,为什么不让我们陪行帮忙呢?”
“因为下次遇到的阻力会比今天更大。”
离开北域,带着两个孩子返程的路上,吩咐了雪鸦将南宫神翳可能复生的消息带往琉璃仙境,闻人然此刻却是急着准备找人。
吞佛童子现世,夜重生脱变需要秽百刺,黑暗之间将成异度魔界天然盟友。而为了狙杀正道力量,受了闻人然一剑之仇的圣踪,又怎有坐视的可能?
正是争分夺秒的时候,闻人然也没放着两人慢慢赶路。被抱在怀里的楚秀心搂着闻人然的脖子,有些迷惑地问道:“可是这样的话,剑雪叔叔不是更加危险了吗?”
“是很危险,不过他们要的只是一个结果。如果吞佛童子一个人能完成任务,其他阴谋者就没必要浪费心力。”
“那爹是骗剑雪叔叔的吗?”
“骗他什么?”
“爹说一定会杀吞佛童子啊?但是听阿爹刚才讲的话,剑雪叔叔岂不是一定会死?”
“一半一半?魔胎之血开启赦道乃是必须。一旦三角封印被破,谁杀剑雪其实都没差,所以他的命其实是保不住的……”
闻人然仔细想了想又答:“不过,吞佛童子一定是最积极、最有可能的那个人。而刚才在剑雪面前表现得那么坚决,我只是为了让剑雪更加坚定决心。他对一剑封禅太心软……算了,无论如何,我得先做好复生剑雪的准备。”
“哦。”
楚秀心似懂非懂地静静点头不再说话。闻人然却有些奇怪阿九一直没有出声,问:“阿九你在想什么?”
“那个金色人影说,南宫神翳即将复生……”
“南宫神翳真要复生的话,不用你门去找他算账,他也不会放你们好过。”
以原本北辰元凰得到南宫神翳元功,根基至少有阎魔旱魃八成的水准考量,南宫神翳其人只会更加深不可测。
加上翳流的特异蛊毒威胁,慕少艾正面都难有胜算。闻人然自不敢轻心大意,放任阿九去报仇。
“因此对你现在而言,目前还是多增加些自保能力为上。至于其他……我会和少艾商量处置。”
“少艾……”
“不用多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
以闻人然的速度,很快便到了私塾门口。三人从空落下,闻人然拍了拍阿九脑袋,安抚下因仇而躁的思绪。
没多时,便听着一阵熟悉的犬吠由远及近,一条雪獒快步跑入众人视线之中。
“老狗不再?”
“汪。”
“呃,那能不能帮我找个人?”
百岫嶙峋没个定形,闻人然一开始就没指望过能时时刻刻掌握他的下落,而靠普通人想要追踪山鬼根本就是做梦。而一条神犬,明显比一个人的目标要小得多,并不容易引起外人的关注。
因此,闻人然早早就从他身上撕下了一块红绸下来,保存着以防万一……
先是凑近了用鼻子仔仔细细嗅了嗅,接着前爪朝前抬起向着闻人然一伸:“汪。”
“死狗,你现在问我要报酬……人命关天唉……”闻人然不由面色稍窘,狗太聪明通人性也不是什么好事。
“汪?”
“不用操心,廉庄我会派人保护。”
“汪!”
小蜜桃还算给面子,否则再去找寻老狗踪迹,可就太浪费时间了。见它答应下来,闻人然顿时松了口气,道:“那就多谢帮忙了。”
“爹,那我们去哪里呢?”
“般若海联盟的事不用我操心。先陪我去一趟天下封刀,取回长日狂阳,接着再去找慕少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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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禅天被魔火吞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三处封印只剩下定禅天有人长住,因此闻人然早早便请托六丑废人留神。
又是一处封印被破,险险将净琉璃带回琉璃仙境的六丑废人叹息道:“素还真,咱们的进度得加快了。”
“嗯……北嵎皇朝内部风暴孕生,无暇插手中原事务。西苗翳流亦须消化龙气,暂无更多动作。当下正是合众人之力,解决般若海联盟的最佳时机。”
宛若有意互别苗头,当着屈世途、秦假仙等人的面,六丑废人接着说道:“若是如同所料,地理司双极心源本体在北域受伤。吾等恰可借此机会,请两位先天高人,设局铲除‘那人’。”
“素某认为,凭‘那人’的城府智慧,恐怕对咱们可能的后续动作,已有了初步的因应之策。”
“《如意法》的存在,自该纳入考量。”
糜烂的面目看不清表情,却能听出六丑废人话中的自信。两名熟悉又陌生的人,视线在空中一触即分,默契顿成。
素还真轻咳一声又道:“那此事就由劳先生了?”
“彼此彼此,吞佛童子与夜重生的难题,你也须好生思量……识无用之用,通无能之能,了无道之道,化无极之极。”
分工协作互不干涉,六丑废人不再逗留,身下磐石倏尔离地,吟念诗号化光而去。
缓缓摇头目送故人离开,素还真捧起茶盏亲啜一口,闭目凝思片刻,转头说道:“秦假仙,麻烦你走一趟云栈顶,就说素某有事相商,‘请’三位高人来此商量。”
“请?”
“是啊,对三位先天前辈,吾等怎能怠慢?”
“哦?了解,了解,包在老秦身上,绝对没问题。”
第十六章 杀生道
“你要怎样回应醉饮黄龙?”
神武峰上,同门再会。烦恼一问惊心,换来红影冷言以应:“总不会是你期望的兄友弟恭。”
“这样的回答……”
并不奇怪刀无极的态度,闻人然脑中思索着,嘴上已顺口应道:“还真是符合炽焰赤麟一贯的口吻。”
“炽焰赤麟的口吻?你总是能将两个身份剥离区分。”
闻人然摊开手,理所当然地回道:“哪怕是伪装,刀无极也绝对不会像你这样说话。咱们两人没即刻动手,算不算是往好的一面发展?”
“嗯……酒,饮吗?”
揭开泥封的酒坛,在空中划出弧线落入掌中。闻人然将之接过,凑近饮了一口,细细回味着,皱眉答道:“虽然比起以前酒量略有增长,但是说实话……我还是不喜欢烈酒。”
不适合的不仅是酒,更是人……比起刀无极的沉稳内敛,炽焰赤麟太过霸道张扬。
哪怕炽焰赤麟并未再有出格之举,两人关系亦早不是‘非顺即死’的极端,闻人然还是不敢轻怠分毫:“言归正传,醉饮黄龙不会简单放弃。”
“他的天真,吾比任何人都清楚。但,谁也无法逼迫炽焰赤麟,所谓的‘大哥’亦然。回归诗意天城,只是他一厢情愿的念想罢了。”
“诗意天城……四魌界……其实我倒是想去领略一番异境风光。”闻人然在心中默默说道:要能顺便除去一人,那才是最好不过。
“哦?”
“不必疑惑,在中原总被一波一波的人盯着,是人都会觉得不自在。能够忙里偷闲,谁又不愿意呢?”
此行见得天下封刀与平常并无太多不同,闻人然也算暂时放下了心。
不过,话题突然转到四魌界,闻人然才联想起枫柚主人。他若听说醉饮黄龙来过天下封刀,恐怕是要寝食难安了……
明白炽焰赤麟尚无与醉饮黄龙翻脸的心思,闻人然遂道:“不管怎样,我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回答。你们兄弟之间的矛盾,只要不损及无关之人,我仍然保持中立。”
炽焰赤麟不以为然,漠然摇头:“事若发生,中立或者对立,还能由人选择吗?”
“也得到了那时再说……不过,如果你能选择刀无极的立场身份……”
“如何?”
“便如你所言,没人能胁迫咱们做出不愿为之事。”
最后一言放下,坛中醇酒亦尽。尚有太多事需要处理的闻人然,无暇去看炽焰赤麟变幻的神色,转身便往正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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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已尽,长夜漫漫。不解岩附近战声骤起,连日阴谋者派人挑衅,扰乱心神,引动佛剑体内邪兵卫。异能扭曲意识,致使佛心难定。人,亦不自觉地离开了不解岩……
荒郊密林,入魔之佛,任侠之剑,意外冲突。傲笑红尘应邀前来看护,不想却受独自出行的佛剑逼战。
半数邪兵卫在身的佛者,双目泛红理智渐失,斩罪佛牒虽失圣芒,依是威力万钧。每一击的接触,皆带拔山开河之劲,不容刚正剑者大意。
“佛剑,定心凝神,你一定能压制邪兵卫之力……”
不予言语开解,仅将佛牒横挥,寒光凛冽照眼,唯有应战一途。
眼见佛剑分说招式狠怒,傲笑红尘心中虽有迟疑,身陷苦战却也不容退避,并指运气抹过名剑,红尘冉冉应声而出,剑尖直迎而上!
远处高山之上,穿云眼紧观战局,剑子仙迹难免担忧,道:“请傲笑红尘来此,六丑废人你做得真是有够绝。”
“信乃是素还真所发,吾只是信任傲笑红尘的能力。若是剑子你与佛剑现在动手,很有可能起不到足够的效果。”
剑子仙迹道:“唉,如此就得靠佛剑本身的定性了。”
前来不解岩挑衅佛剑佛说的人,皆是圣踪授意而来。为了让这出戏演得足够逼真,没有人比傲笑红尘更加合适。
交流未断,密林双锋忽而一停。非是疲惫止战,而是暴雨将至的平静。
“微尘莲峰。”
汗水滴落一瞬,又是新一轮的恶斗再开。邪兵卫异能加持根基,佛剑分说攻势倍添凌厉。反观傲笑红尘纵使招式精妙,连续巨压冲撞犹难避免经脉受创。
手中名剑亦在与圣器交击之下,不断产生铁屑剥落入土。熟料,剑身虽是转化轻薄,竟而显现新生光华,再添炽烈剑威。
“无奈!”
灵犀一动,红尘道上烽火霎起,横剑抵挡焚风摧体。难用言语动摇佛者意志,最后一声无奈出口,傲笑红尘心意顿诀,红尘禁招随之上手:“红尘轮回。”
“万谛一灭。”
终是正直不阿、心怀仁念,傲笑红尘招不行满,真气暗留三分。
就在两人极招冲突瞬间,佛剑分说额上冷汗涔涔,手腕猛转佛牒敛势。
傲笑红尘见势不对正欲临危收招,圣器名剑已然当空碰撞。四下急窜的气流,清空周遭遮挡之物,遁使各自受创在身。尘烟弥漫间,强行止剑的傲笑红尘正受真气反噬,怎料又逢刚猛一拳捣向面门。
“傲笑红尘。”
“佛剑!”
危急刹那,忽来麻衫隐士、白衣道者迅影而至。
双目充血,神似入魔的佛剑分说,却是不管不顾,拳至中途突兀一转,仰首再度挥出雄浑剑芒,佛邪之气急窜而起,化光远离此地。
凶煞之剑转瞬即至身前,剑子仙迹道元急促,天元定一绵化阴阳气盾,挡下刚猛剑气,紧追其后而去。与此同时,六丑废人却是不紧不慢,落地扶住傲笑红尘,助其压下内伤反噬。
“佛剑分说?”
“安心定气,一切交给剑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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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道,道杀生。
从不解岩至再生涅槃,又由再生涅槃战至杀生道。但见古尘微动,剑子仙迹心思莫名,霍然剑出一瞬,已是背水一战的决意显露。
身影错落,剑黄沙飞扬,尘浪滚滚,佛剑分说冷漠相对:“人皆有罪,只有斩除世间人,才能了结一切罪业。”
“你已入魔,剑子唯有终结你入魔之途。”
骤来龙吟虎啸,剑子仙迹耗力虽巨,古尘再出却是截然不同的气势。
敕雷疾走怒鸣天际,白衣雪衫轻荡拂尘,紧缠古尘剑柄,决心念下刹那,仙踪腾挪如蛟龙直上云端,太极蕴化道门极威,强招登出。
“天下无双!”
“焚风火莲。”
道化纷纷剑影,火烧连绵八荒。一招之后又是更强一招,佛牒古尘交锋不断,两人倏尔同时越上天顶,剑子仙迹左掌右剑并济,攻势不容喘息。佛剑分说意虽混乱,剑锋交锋未尽,左掌同时悍然迎上。
隔空一击各自震撼,骤来一前一后两道沉掌分取两人。剑子仙迹一时不察,竟被击出杀生道。金色人影觑准时机,腾空半身倒悬,手印虚按佛剑天灵催动如意法,源源不断吸纳邪兵卫异能。
就在邪兵卫离开佛剑分说,纳入金色人影圣踪身躯瞬间。突见幽魅黑影破风而入,一剑速进直逼咽喉要害。
察觉中计,金色人影却是淡定如初,食指轻拨一步天履连环快剑。深不可测的内力,顿让此招难能竟功。
“三尺秋水尘不染,天下无双!”
骤来道音震慑邪心,剑子仙迹道元振响古尘,一剑循风而入,破开金色人影伪装假扮。露出真迹的人不再留手,圣踪猛然一喝传灯再展,震退划破衣衫的神之逸品。
“左侧肋骨下三寸灾剑剑伤……圣踪好友,果真是你。”
一声笃定确信,一声疑惑不解,一声痛心疾首。三个短句出口,剑子仙迹登知过往交情成空,以后仅剩对敌一途。
“不染天下不染尘,半分形迹半分踪,圣贤不过笼中影,身游潇洒文武风。”
金光耀目一瞬走出清圣之影。道貌岸然的外表之下,却是别含叵测的险恶毒思。
深沉的眼流露三分讥嘲,望着曾以为友的雪衫道者,圣踪脚步稳稳踏前,不觉三面围困是险,悠然开口:“早在吾受闻人然一剑之时,吾便不再指望还能瞒天过海。”
“明知是局,你也要入?”
“错算吾之实力,将使汝等后悔莫及。”
笼中猛兽欲反噬,冰冷长笑声中,但见人皮石鼓由天而落,圣踪竟是另有准备。
“更何况,你又怎知不是局外有局?”
第十七章 身份虚实
“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
石鼓震鸣,佛牒耀芒。再无邪兵卫掣肘,但见佛剑分说倏挥圣器,已非早先心智模糊之态。
圣洁佛辉压抑邪兵卫之能,圣踪虽觉异状却无忧色,佩剑反刺而回,逼退佛剑分说:“你两人激战已久。就算是做戏,此刻又能剩下多少余力?”
故友冷问恰中要害,剑子仙迹眉心一紧,古尘竖举向天双手左右一错,竟是名锋拆分双持,交叉负背,周身道气更盛:“是与不是,一试便知。”
“圣踪,当年血案无赖栽赃,该是讨还之时了。”
魅影称邪却带沛然正气,圣踪为号竟是阴谋奸宄。世间正邪立场倒掉之荒谬,更将战声催向极端。
为察兰若寺凶案,一步天履·寻忍辱负重多年。今朝再与宿敌对敌,天履剑出手便是高妙之式。
剑行天无容意,寒芒照眼一瞬,融合邪兵卫的圣踪,内力深浅难以估量,双指拈月及时截止迅剑,双足稳立不移。
握剑之手催劲无果,又见圣踪嗤笑一声,举剑剑花连挽,三环相扣反递而回,一步天履正欲闪避,却见古尘准时斜插而入,挡下凶厉一击。
邪力雄厚难测深浅……不过,若是全力施为,倒也并非不能阻挡……
双剑初交,剑子仙迹霎时有数,定心含笑反问:“吾虽不知何为局外局,但好友你若只有这种能耐,恐怕也撑不到援兵到来之时。”
“剑子啊剑子,难道你忘了邪兵卫的神效了吗?”
人皮石鼓催动费力甚剧,纵以圣踪之能,三日一次也是极限。但在得到半数邪兵卫后功力源源无尽,传灯手的限制自然再无最初严苛。
圣踪话音未落,又见佛剑分说两人再度攻上,捉准剑子仙迹未退之刻,邪力彻贯周身,手起传灯轰然敲在鼓面。周遭环境先是一静,剑子等人却是脸色骤变,急急而退。
蓦然,剧烈音波冲荡杀生道,强绝之能辐散四周。三人虽是退得及时,石鼓威力仍超众人预估,内腑受到骇人音波冲击,顿时各自受创。
本意对手一击胜势必将穷追猛打,熟料,圣踪仅抬臂挥出三道邪绿剑气,威力虽强却非绝杀。天履剑迅疾反手一格将之驱散,邪影退出数步站定,不由心生困惑。
另外一边,剑子仙迹白眉一轩,仿佛有意地挑衅:“人皮石鼓的威力确实非凡,不过还不足取吾三人性命。”
“是吗?”
道者声落,佛者已动。佛剑分说再度紧逼而上,邪影两人居后侧援。而对人皮石鼓已有防备,圣踪虽是三番两次敲鼓杀敌,但却始终难取战果。
鏖战由暗夜将近天明,对手三人伤势逐渐加重,自身同样受创匪浅。面对此景,圣踪宛若早有估计,眼神更显淡定无迫。
随着时序推移,剑子、佛剑两人毕竟耗力在前,佛剑分说又受圣踪吸走部分功力,逐渐难支。邪影虽是勇战非常,亦若难敌邪兵卫无穷无尽之能,战局转见凶险。
“三尺秋水!”
圣踪剑向疲惫佛者,剑子仙迹心知到了关键之刻,古尘之上道元突兀一涨,盈盈秋波划破虚空,竟是强势逆袭一剑逼退圣踪,漠然开口:“好友既有决意杀人,为何不出底牌呢?听说当年兰若经血案,有一口绵软细剑毒辣非常,剑子正欲一会。”
一瞬错愕心乱,圣踪莫名心生不祥,冷哼道:“杀两个气空力尽的人,和一名不足轻重的棋子,又需要动用什么底牌?”
“非是不愿,而是不能。”
三人三角移位,突来沉稳厚重之声入耳,圣踪登知事情不对,面色陡沉道:“哪里不能?”
“双极心源,功体一正一反,一切都是极端。在你新生之后,圣踪难以充分施展你的武功,你也无法运用他之绝艺。”
一字一句,伴着肃杀冷风充斥杀生道,仿佛一只无形大手,死死勒紧氛围不松。
人在风中,不染尘埃的雪色衣带猎猎而动,更显道者出尘之态。古尘倒提于手,剑子仙迹目光灼灼,逼问道:“利用如意法,化出同样形貌,再在吾确认之后,借助邪兵卫之力拖延,为其他人争取时间。你说吾说得正确嘛,地理司?!”
“地理司,哈,你在说什么呢?”
虽是嘲笑出声,实则已知中计。圣踪,不……地理司,再也不敢轻心,凝神戒备方圆。
仿佛不见对方神色变化,剑子仙迹异常庆幸道:“今日若真是圣踪在此,他若得到邪兵卫,吾恐怕免不了插一回小金剑豁命相赔。只可惜现在看来,吾与佛剑是赌正确了。”
“……等到解决素还真等人,再回头收拾两员残兵,自是手到擒来。不过,你就不担心吾兄弟几人同来杀你?”
“动静太大瞒得过谁?何况,剑子不信你舍得分出邪兵卫。”
为了独吞至邪之宝,圣踪不可能邀请盟友,同时跟踪佛剑分说。
在北域无法插手,翳流偃旗息鼓,与黑暗之间关系微妙的时间点,针对正道动作乃是必然。
但要对付素还真,般若海联盟也不会径直杀上琉璃仙境。先除三教怪人剪除正道外援,便成邓九五等人理所当然的选择。
事情如同预期,剑子仙迹亦是长出了一口气,轻声笑答。
“当然,事情如果依你所言发展,吾三人也只有用那上上之策——战略转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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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无梦一步笑,一步情天一步遥。”
靡靡箫声,惊飞林中鸟。罗带飘散,**横陈,情天之主半途遭拦截,却无气恼之色,仅是望着身前三丈外,背身而立拄着拐杖的老者,似笑非笑道:“多年不涉江湖的你,也要管这闲事了吗?”
“得饶人处且饶人,德恩广被虎亦亲;劝君留得三分面,一朝用得自宽心。”
温吞诗号声响,转过身的老者面容俊雅,神朗的目光却透着一丝怅然,颔首招呼道:“久见了,骨箫。”
“明说你的目的吧。”
“邪影是钜锋里的人,再怎样吾也不该不顾。这条路,今日你不能行。”
“话虽平静冷漠,可惜不够绝情啊。”
富有余地的刀剑,永远只会伤己,无法伤人……对令狐神逸太过了解,范凄凉明白,令狐神逸根本下不了杀手。
“再怎样高明的剑术,不能用来杀人又有何用?你要与吾动手,是执意选择帮助瀚海内的那人了吗?”
“……”
“呵,神逸,你知道你很让吾痛心吗?”
妖娆的身姿一举一动皆有无穷诱·惑,范凄凉凄楚的目光却又陡转寒冽,病态笑道:“不过,吾倒也想一看,失去兄弟的邓王爷,又会是怎样的愤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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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上面打得那么热闹,你不去帮忙?”
迷雾缭绕的岘匿迷谷内,搭着女童腕脉诊视中的鹅黄药师,听着崖上轰鸣声响,尚能分心开口:“邓九五、圣踪,两个小号的地理司,外加魔龙祭天……啧,上头那个抢我麒麟穴的厝边,这回是要吃粗饱了。”
似带幸灾乐祸的言辞,实则是对上方众人的忧心。闻人然听出慕少艾的意思,摆摆手道:“他们攻击琉璃仙境,本就是某人刻意算计。没有足够的把握,素还真和六丑废人哪会乱来?不过……你要是担心阿九,我上去把他接下来就是了。”
“阿九……罢了,他自己不愿下来见吾,强求又有什么意思?”
闻言口头顿时一滞,慕少艾犹豫片刻,却还是叹息着摇了摇头,收起银针转回正题,道:“邓九五截道杀三教怪人,若是一切依照计划而行,当是双方正面冲突。叶小钗、素还真和六丑废人能对付圣踪,剩下两个地理司,由三教怪人解决,嗯,也该非是难题。而魔龙祭天本人有傲笑红尘周旋,但……邓九五呢?”
闻人然答道:“抓风成石和吸气成石,能够抵挡双绝掌,所以素还真和六丑废人,牵制住邓九五就行。反正,喷两口血对他们来说都是家常便饭……而魔龙祭天又不会尽心去拼,等到三教怪人消灭两只一半功体的地理司,圣踪本人就跑不了。”
“呼呼,明明有能力帮忙,何必弄得这么复杂?”
“总得留几张底牌嘛。”
能晚一天暴露实力,就能偷一日的清闲,更可规避危险。
在未来之境单枪匹马铲除邪之子,并没有多少外人知情。但在异度魔界入世将近之时高调杀了圣踪,那就是**烦了。
闻人然随口带过,道:“好了,看也看过了,我女儿情况究竟怎样?”
“目前看来,冷若霜搭配药物调理,效果还算不错。”
“猫阿叔,那对师傅也一样有效吗?”
“难说。药效确能维持一段时间,但是具体多久,目前吾也无法做出断言。”
似遇难解之题,慕少艾斟酌许久,方才作答:“毕竟按照推论,以练云人几近仙能的超凡根基,再怎样特殊的药草,恐怕也无法被她充分吸收。”
“就像一般的毒物,很难伤到我们一样?”
“正是如此。另外,虽是有些失礼,不过练云人的年岁,亦非你亲女能可相提并论。闻人然,为防不测,剩下的两枚冷若霜,最好还是用在恰当的时机。”
“我明白了。”
据自己的了解,一枚冷若霜的药效,能维持月余的时间。慕少艾这样回答,闻人然倒是不算意外,反过来又问:“最后一个问题,南宫神翳那人怎样?”
“唉……武功绝顶尚非首要,手毒、心毒才是难缠。”
第十八章 连环
反算之局,意外演变。
战声低啸狂风,惊散满林寒鸦,纵横的掌气,先欲诛敌,后为开路,却遭六丑废人以身代接。
体表金属光泽转瞬流逝,是枯木死躯不受金银掌劲。奈何根基相差,六丑废人座下磐石猛然后移,忽来玄子神功一掌传气,将人稳定阵前。
“再不出手,你就真成‘麻木不仁’了。”
突来莫名一言,是指麻木不仁克制玄子神功,只为战中谈笑……
素还真心下会意,拂尘挂肩指运百气寒霜,招引彻寒冻气冰困周遭,阻绝非影、幽泉近身缠战,回道:“呵,六丑先生神通广大,纵无素某多事,想来亦不妨事。”
一言落,绝掌近。凭借吸气成石,避过杀身之险,两人默契联手,始终将距离维持在十丈之内,一时竟将邓九五牵制不移。
而在战圈另处,三教怪人虽是个性古怪,此刻再对地理司,亦不得大意轻心。
“死了还要变鬼找我们算账……”
孔子手十成施为,打退异化后的地理司,圣不贤摸了摸胸口,心有余悸道:“杂毛的,我看拼完这次,咱们还是去退隐算了。”
“哎,阮也是明白了。前辈前辈,死在前头的就是前辈。打死地理司,邓九五交由素还真去烦恼就好了。”
“免废话了,还是做完事,赶紧溜比较实在。”
毛毛躁躁地说完,如来腿鞭扫而出,释非真三人对上两名功体仅剩一半的地理司,自是上风稳占。
以寡敌众情势不妙,圣踪冷眼扫视战局,邪剑无遗斜持在掌,此刻反因魔龙临阵脱逃,欲退不得。
刀剑交叉定睛不动,叶小钗气沉心静;十三名锋横握于手,傲笑红尘瞪目紧视。两名顶尖高手一前一后,顿断圣踪急去之能。
本想瞒天过海,以一名地理司牵制佛剑分说几人,不意却陷进退两难之境。然而,圣踪本人亦非泛泛,凝神脑思一转已生腹案。
但见身受重围的两名地理司,在暴喝声中合为一体霎时功体暴增,挡住三教怪人夹攻之势。
与此同时,圣踪一舞邪剑无遗,刁钻剑路一会十三名锋,随即左掌凝练露水,骤然散若莲华迸射而出,精炼元功如珠射向叶小钗。
圣踪仰仗根基之胜,竟欲先毙三教怪人。不过,傲笑红尘与叶小钗剑艺皆非寻常可比,转眼又将空隙堵得滴水不漏。
进退维谷之际,忽闻邓九五传音入密,圣踪神色一凛,剑路挥洒间仿似有意,身影缓缓移向邓王爷所在。
“不可让他二人交换位置。”
素还真急急一声进耳,叶小钗当即奋起一身内元,佛门秘式“般若忏”付诸必胜之意,又见傲笑红尘剑燃红尘烽火,双招交汇顿让圣踪止步!
“圣无遗踪!”
连续意图均遭破坏,又觉早先灾剑伤处隐隐作痛,圣踪心知再不尽全力,恐难脱出生天,无遗细剑催上极致,绵密软剑竟带莫测之威,气走直撼天穹,决然迎向双剑。
单对单,傲笑红尘已不逊圣踪,此刻又逢叶小钗刀剑逼命,圣踪绝艺虽是非凡,亦难以一敌二。茂密山林,登在三道剑气冲击下遭受摧残,深坑骤现。
“好一个傲笑红尘,好一个叶小钗!”
三人各自伤退的同时,圣踪内伤复发口齿溢红,无遗邪剑却是临危再转九华湍流,一剑刺伤释非真。
地理司灵活脱身迎上,竟在战中与圣踪汇合。三名变异的地理司,均是最初功体一半。两名归体恰巧相当一人。
正反双极归一,体内两道真气自行结合,功体每时每刻都在变化提升,圣踪却无分毫喜意,概因再谋龙气已是不能,当即冷然叱道:“素还真,玩火就要有自·焚的觉悟!”
“素某宁可对上一名不世强敌,也不愿与四名聪明人接战。双极心源虽是神妙,但在功体适应期间,圣踪你暂无法一人多化。更何况,若是最后一名地理司吸收了邪兵卫,合体必将影响你如今的功体属性,日后是否能借正反双极之理分化化体,尚在未定之天。”
牵制邓九五非是轻易,短短时间,素还真与六丑废人已觉压力沉重。
此刻又见圣踪与地理司化而为一,素还真面色微变,嘴上仍是寸步不让:“合体改变不了你方劣势,章袤君与一众杀手已被素某请人拦下,情势对吾方更为有利。”
“那又如何。吾要拼死突围,此地会死去很多人,素还真你赌得起吗?”
无遗邪剑一一点过场内之人,圣踪不为素还真言辞所动,冷冷威胁道:“是战是和,以素贤人的智慧,该到选择的时候了。”
“若是生死相搏,除了傲笑红尘前辈,任何一人都有身陨的可能。但若要素某放虎归山,却是绝计无法答应!”
声落,人动,日月并辉;惊疑,不解,四锋齐杀。
决绝地不似清香白莲,素还真背后紫华耀目出鞘,利剑霍然上手。
邓九五震怒愕然,出招犹然不慢,金银掌连环不断,击向圣踪立足之地,意欲打乱攻势。
熟料。六丑废人竟似不顾死亡可能,挺身代挡金银掌气。三教怪人亦像早有默契,反常放弃围困圣踪,借助六丑废人尸身掩护,逼近邓九五身周,三教高招迭出。傲笑红尘持剑不动,意为几人看住退路,留下生门。
空出一招的时间,便只有一招的机会。
“素还真!”
万年果异香扑鼻,骤见脱俗仙子破出死躯,凤流剑竖举引凰,冷厉声中双剑当空交汇,蜕变的明圣剑法,再现日月奇能,配合默契无间。
明圣光华邪祟难挡,叶小钗眸光一冷,心剑绝杀在后。一刀三剑转瞬加身,逃避便是直往黄泉路口!
心念电转间,圣踪眉宇狠色一闪,自恃根基远超,竟也悍然以身接招:“双极破心源。”
刀剑穿体,换来恶首极招反击,雄浑劲力,立让素还真等溅血而退。
“二弟,走!”
就在素还真三人受创立身不稳之际,圣踪强提真气压下沉重内伤,找出生门夺路便走。
邓九五见得圣踪退却,虚发数道掌气断后亦欲跟上,身下却是突起八卦迷阵,脱出再走登时慢了一步,却是已失圣踪气息。
“素还真,今日之仇,般若海来日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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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泛着鱼肚白,预示战声将至末尾。
杀生道上,身陷剑子仙迹三人围困的地理司,再也不愿拖延消耗,传灯手擂鼓不断,却因功体不全,无法做到一击必杀。
“果然,非你不愿杀人,而是根本杀不了。”
虽然得到邪兵卫能弥补功体,但三分之后的地理司本就逊色剑子仙迹。纵有人皮石鼓为助,亦难发挥全功。
眼见地理司身法骤然变快,离去之意显而易见。打定主意,不容对手脱身,剑子仙迹再提道元,衣袂飘飞间,人影一化为四,纷纷剑影弥天而落,开山裂地,截路断道。
“强弩之末,也敢嚣狂?”
重重一哼,地理司再施法纣邪无障,符箓凝成惨绿光球,劈开及身剑芒,轰向剑子仙迹。
因邪兵卫折磨之故,佛剑分说本是勉力而为。而为做戏至真,剑子仙迹也是将近气空,光凭邪影一人,欲留下吸收邪兵卫的地理司,可能微乎其微。
古尘横胸挡下极招,地理司持鼓震退邪影,正欲飞离汇合圣踪,半途竟是碰上意识壁障,又闻无奈之声。
“谁叫我就是好讲话呢?反正你找我就无一件好事。”
“明明是杜一苇好友你古道热肠,不忍剑子陷危啊。”
“是哦。你这样拼命,我看得都不忍心去想,万一不准时出手,以后会有多少麻烦。”
牵着粉发女童走入,杜一苇苦笑摇头,旋即望向地理司,正色道:“对手就是他?”
“没错。为了彻底消除祸害,必须沙罗将被佛剑圣化的邪兵卫吸纳。”
“做梦!”
不予解释时间,地理司找准弱点,传灯手再擂石鼓。声波极速扩散,众人一退再退,地理司却将目标锁定沙罗,是为夺取完整邪兵卫,一举逆转颓势。
剑子仙迹慌忙喊道:“沙罗,不用去想什么招数,全力一掌给他落下去!”
生死一击,顷刻沦亡。地理司势在必得而来,清楚沙罗不善动手,杜一苇催化意识能力生受一击,握住沙罗小手正面迎上。
“想取邪兵卫,也要看是否有够本钱!”
第十九章 末路
杀生道上,肉掌相接气流爆散,吹乱地理司垂挡下的白发,揭出凶恶怪异内凹之面容。
“啊!”
惊悚容貌入目,沙罗小小身子又是一缩,慌忙别过脸紧闭双目,体内真气却是受激自发。同源而出的邪兵卫彼此牵引,转瞬形成浩大凝厚之气墙,令得旁人不能寸进。
意识能力遭破,杜一苇奋力箍紧沙罗,身在中央内伤又深。地理司见状一喜,再提元功欲将另外半分邪兵卫,尽数吸纳入体。
熟料杜一苇唇边鲜血落在脸上,反而挑起沙罗执拗守护之决心,睁眼急切出声:“义父!”
“免担心,他还杀不了我。沙罗听话,按我之前教得运气,全力打出去就行。”
“唔,嗯。”
死死拧着眉头,沙罗虽仍有些害怕,但体内邪兵卫暴动的感觉,同样使得她自身异常难受,当即依言气运周身,输往白嫩手掌。
登时,圣邪融一之能澎湃潮涌,仿佛水坝开闸一般,汹涌冲击地理司功体!
“这?!”
夺取邪兵卫最大的风险,在于常人难能承受其力。而世间能完整吸纳邪兵卫的体质,除了完美嗜血者再无其他。地理司最大的错,便是错估了佛剑体内邪兵卫的量,与沙罗并不等同……
“不妙,必须撤手。”
地理司心知错算,然而此刻再要撒手,由于邪兵卫同根相联之故,两人手掌牢牢吸附在一起,已是欲走不能。初时力量源源提升的快感,更随着身体逐渐膨胀,慢慢演变成了恐慌心绪。
见着地理司身体像皮球一样鼓涨起来,杜一苇果决松手,借着两人掌风冲击,远远避出战团,再度张开意识结界。剑子三人亦知下一刻将发生什么,一齐远远闪退来到杜一苇身侧,提功相助。
蓦然,杀生道上响起惊天巨爆,天光陡转黯淡,漫天黑云疾走,大地震动不止,激起百丈灰烟尘泥,毁灭的能量摧残周遭,顿生一副惨烈景象。
“唔……”
“啊!”
目不可视的氛围中,但闻一声可怜痛呼,一声惨嚎不甘,宣示最终战果。
待得尘埃落定视线复清,遍寻不见地理司的一点痕迹,人皮石鼓亦在剧烈爆炸中成了齑粉,剑子仙迹见之不由低声叹道:“哎,人心贪得无厌。有石鼓和部分邪兵卫,他若真有心要走,吾四人留他亦非易事。”
“圣踪被你们算计,光靠一名地理司又能怎样?非是他不知此理,而是不得不为罢了。”
被剑子仙迹拖下水,杜一苇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往场间沙罗所在望去。
灰蒙蒙的天空上,几掩天光的邪兵卫仿佛受令一般归往源头,纳入沙罗小小身子。无穷无尽之邪能,加之嗜血体质神异,之前在地理司自爆中所受外伤,没花多少工夫便已痊愈。
不过,体表皮肤或多或少残存着一些血渍,杜一苇见了顿时大为心疼,走近一把将沙罗抱了起来,提起袖子擦干净问道:“还疼吗?”
“……沙罗不疼,义父无事就好。”把脑袋埋在杜一苇怀里,沙罗连连摇头乖乖答道。
解决了邪兵卫大患,剑子仙迹心下一舒,受起古尘打趣道:“好友,你以后有沙罗孝顺,一世无忧了。”
“你要肯少找我麻烦,我就很谢天谢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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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声湍急,迅影如电。数黑一白几条人在林间穿梭,身姿灵敏矫捷,却是白衣少女紧追幽燕征夫不放。
黛色的剑光射碎密密麻麻的暗器,芒如白练留下一地死伤。背后不断传来哀声惨叫,令得贾命公心头大为滴血,暗叹做了赔本买卖。
从未想要和圣踪一条道走到黑,而在见到章袤君被蝴蝶君拦截之后,更是熄了白白送死的心思。
只不过贾命公半途财迷本性发作,想将独身赴战的剑灵连同丹青见擒捉,因此才一再兜圈子欲将暮秋筠引离战局,去往早先布置的保命之所。
一路伤亡惨重,贾命公忍不住驻足回身,终是挥剑反击。奈何刀剑合流未成,又因年老力衰,贾命公功力虽是浑厚,却也难占上风,反而落入被动。
丹青见上碧芒愈显青翠,吞吐阴阳交汇之三青龙息。暮秋筠横剑挡下贾命公沉劲,身前骤见黑鸢花影绽放,奇花妙术招引自然藤蔓,牵制贾死宰相。
落后一步,又是数多剑花凌厉取命;迫不得已,贾命公唯有呼出数条斗犬,急急往江边窜逃。
待白衣少女解决了凶恶斗犬,黑影已落入水中不见,仅剩下一条水上画舫,优哉游哉地漂浮,伴着略显轻浮的诗号声,传响而至。
“瑶草琪花空俗艳,金枝玉叶杯穷灿,谁曰多情空留恨,赏尽群芳有星汉。”
“……”
“如此良辰美景,姑娘何必动剑?”
自诩爱遍千里,潇洒风·流的公子哥,见得白衣剑灵兀然停了动作呆愣地望着自己,不由心头微感得意。却是不知暮秋筠,正在思索着闻人然的吩咐。
“秋筠啊,对付那些杀手的时候,万一碰上一个桃花眼的小白脸。不要给他开口的机会,反正一剑给他戳下去就是了……死活无关,敢打秀心的主意,总得给他们一个教训……当然,要是危险的话,还是以自保为先。”
一瞬念定,暮秋筠碧色的眸子登时一寒,丹青见还鞘负背,信手招来一根枯枝,迅疾非常地脱手射向恨不逢。
“姑娘是要试探在下能为吗?”
不及展露自身,便遭绝剑逼杀。恨不逢依是自信翩翩的佳公子做派,心下却为折枝为剑的轻视而震怒。
貌似温柔展颜一笑,恨不逢接过荡艺刀,锋刃荡寒芒,瞄准了直直砍落,一派轻松写意的模样。
熟料,看似脆弱的木枝,竟带无涛之力,接触瞬间便将长刀震脱起手,势如破竹击破真气防御,穿透恨不逢左肩琵琶骨废了经脉,连人一并钉死在画舫木壁之上。
败得轻易,几乎不可置信,令俊俏公子一时忘却肩头的剧烈疼痛,瞪大双眼望着已失少女踪迹的岸头,久久无声……“公子,公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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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林风萧,匆匆离开琉璃仙境的圣踪,再逢绝命关口。
明圣剑法合击重创,又遭心剑贯穿胸背。纵使合体之后根基深不可测,但无邪兵卫与龙气之助,圣踪难免因伤血流不止,导致力竭气衰……
有选择的情况下,素还真不会无意义地拿旁人性命去硬拼。所以,闻人然在崖下迷谷,自不可能当真全无动作。
这一役要让圣踪入局,须让他确信琉璃仙境,不存在能够单人匹敌他的力量,保证后路生门无虞。而等他合体离开战场之后,才是致命绝杀关键所在。
多年前结仇,多年后了怨。华服蓝衫入目,倍觉讽刺在心,此时此刻,圣踪却也唯有尽付荒谬一笑。
闻人然并指凝剑芒,望着圣踪笃定道:“再过片刻,邓九五就会跟上,我只有一剑的机会。”
“你去天下封刀是个幌子?”
“不去怎么瞒得过你?只是……我回来比你想得更快。没人能正面拦住合体之后的圣踪,但众人齐心却能将你重创。而为了防止狗急跳墙,素还真也从未想过再追出来。”
“呵,这对你而言,也就足够了。”
话出人动,快剑将近。明白闻人然话意,圣踪更寒素还真等人,一环套一环的机心。
若是在完整状态下与闻人然交手,合体后的圣踪纵无法取胜,但要脱身却是不难。
可惜,早先意外受闻人然一剑,创伤未愈。今日又被素还真、谈无欲与叶小钗三人联手重创,伤体已是难支。
如今,处于闻人然十成之剑,与绝杀的心念之下,圣踪再如何狡计多端,也只有拼死一搏!
“圣无遗踪。”
图穷匕见狰狞露,末路枭雄肝胆寒!
邪剑无遗笔直如针,极招上手只为豁命求存。老辣的阴谋家,不欲失去生机,当即放弃压抑内伤,付诸全力一剑。
然而虚伪清圣华光,最终难挽败势。昏暗的视线,恍惚间白光一闪,更转模糊,立判生死谁人。
无遗断折,剑指碎心。圣者为恶,亦不脱天理昭彰。双手垂落瞬间,金银掌略过耳畔,人,不曾对种种恶行,生出丝毫悔悟,仅存的人性善念,是为兄弟开辟生门。
圣踪凝最后一点心力,身躯自爆化为漫天血泥,从此神魂不复!
“大哥啊!”
ps:据说人渣不能死得太容易?唔,小丹青快成专业修理人渣的了……
第二十章 落梅听雪
“果然,自爆才是符合圣踪身份的死法。”
回想着琉璃仙境聚首,剑子仙迹所叙述之事,走在回家路上的闻人然,低头吐槽了一句。
经此一役,般若海联盟没了圣踪,邓九五因红叶夫人的弱点,实则已无太大威胁。就算小兰花一根筋转不过弯,凭他单人亦无报复的可能。
接下来最为紧要的,便是该着手处理吞佛童子……
把女儿熊抱在怀里,闻人然很是郑重地叮嘱道:“秀心,在练云人入世之前,老老实实待在家里陪你娘,听见了吗?”
“那阿爹呢?”
“大人的事目前不用你操心。”
仿佛不大情愿扭了扭身子,双手攀住闻人然的脖子,闻人清苒歪头说道:“是阿爹非要把我当小孩子,明明很多人都没我厉害呢。”
“咦,你不是小孩子了吗?倒也不错,反正你自己都能出远门了,以后也不用我抱着了是不是?”
作势要把人放下地自己走,却被两只小手牢牢揪住衣襟,闻人然顿时有些好笑地开口:“这是干吗?”
“这几天在外面到处跑,腿酸呀。”楚秀心装傻充愣。
“那不是更该回家休息了?”
“不要。”
“你就真的闲不住?”
“嗯嗯嗯。”见闻人然有松口的意思,楚秀心连连点头。
闻人然问道:“那……见过你师姐吗?”
“是指宫师姐吗?”
萍山离地已久,练峨眉真有什么需要,传音也能解决问题。楚秀心仔细思索了片刻,犹豫着答道:“只远远见过一次,她可能不认识我呢。阿爹你找师姐有事吗?”
“是她近期可能会有危险。要是知道她的下落,我想让你去提醒她一下也好。”
“那我和爹一起去笑蓬莱问一问不就可以了?”
闻人然眯起眼睛,抬手点了点女儿鼻尖,道:“反正你就是要粘着我是吧?”
“哼!”
父女两人边走边说,很快就到了六庭馆附近。却见着一条雪白獒犬急匆匆地跑了过来,狠狠使劲咬着闻人然裤脚,像是要把人赶紧拖走。
“是找到人,还是出事了?”
“汪,汪,汪!”人立而起,头朝着北方,小蜜桃吠了几声。
这种打完恶首管朋友的日子,还真是一刻不能清闲……闻人然不禁拍了拍女娃粉背,叹道。
“……连招呼都不用和你娘打了,小姑奶奶一起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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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渡口踏上归程,曾经随波逐流惘然的雪,回到最初的起点。梅香扑鼻,伴行的破戒酒僧神态微醺,冷风吹过,脑思却是清明非常。
“剑邪小友,你的脚程慢了。”
一步一步慢慢地走着,剑雪无名答道:“有人告诉我,绝对不可以放弃朱厌。但不舍下,何来新生?”
“舍下朱厌,就是你听完一切故事,内心最后的选择?”
“嗯……”
红梅入目,深吸一口山凹清新之气,令人倍觉神爽,剑僧玄莲感叹道:“梅花呀,真是傲骨冰痕。”
“化作春泥,意犹护生。”
“从你口中说出这句话,是已有觉悟?”
目光落在红光隐隐的朱厌之上,剑僧玄莲未尽其意,只道:“你的问题,答案便如之前吾之言,世上永无真正的从头开始。”
“师尊一莲托生,能让一剑封禅入世;有剑雪无名,亦能让吞佛童子再度沉眠。”
剑僧玄莲富有深意道:“呵,这究竟是接受面对,还是逃避问题呢?”
“接受,吾该接受吞佛童子吗?”
“命数变化,只在一念。”
剑僧玄莲单手一扬,天空破现紫云漩涡,降下佛门圣剑,落在剑雪无名身前。心中已有决意的剑雪,不由略带疑惑地望向破戒酒僧。
“不用困惑。有人让你莫放弃朱厌,但你却欲将之舍下。”
饮一口壶中酒,手中羽扇拂过圣剑剑柄,剑僧玄莲续道:“无论是救他或是救你,绝不要让任何人动摇你本身的意愿,坚定己心才有机会。就由你自己最后做一个选择吧?此剑名为——莲谳。”
“莲谳……多谢。”
踌躇许久,紧握朱厌的手,终是不曾放下。同行一路感触良多,剑雪无名先向剑僧玄莲道谢,又在临别前说道:“若是有幸,愿日后有缘一识酒中滋味。”
清空落雪,红梅傲立,始终如一。待得绿衫远去,剑僧玄莲方才浅声一叹。
“选择朱厌,将是一条更为艰难的道路……不过,结局或许早已注定,却也未必不能开启另外一个未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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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境,风云舍生道,封云山前,异邪大军阵立。岩道成断崖,云海成落瀑,进出难若登天。
“剑雪无名、吞佛童子、一剑封禅,谁将是被解决的麻烦?哈哈哈……”
期待着赦道开启之刻,稳坐轿中的夜重生,不觉等待无趣,只是遗憾不能一见,故交反目成仇的画面。
“邪首,吞佛童子若是失败,我们又该如何?”
“失败那是最好不过。”
“是吗?”
听出伏天塘面露不解,夜重生沉声解释道:“三角封印一解,谁杀魔胎并不重要。吞佛童子若是身陨,本座恰可代劳,解决魔胎换得更大利益。而放出玄宗封印中的人,亦可牵制异度魔界,以免异邪沦为他们的马前卒呀。”
听之有理,伏天塘不再多言。翻滚不息的道境云海上,天际昏暗如末日,预示灾劫将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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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教村,熊熊魔火穿破佛脉,解开在岁月冲刷下,几被世人遗忘的封印。时局变化,缩短了魔者觉醒之期。问明了魔胎的真相后,只剩下宿命无奈的极端对立。
破庙,枯枝,冷风峭寒。
踩踏着碎叶而来追寻过去的人,坚了意,直面无奈的现实;立身于焚火之中,曾经渴求未来、而今唯剩使命的魔,铁了心,欲断宿命的牵扯。
纯白的法衣战袍,衬着高髻垂落下的红发愈发鲜艳跳动,持着圣剑的魔却是冷静故我,望向停在十丈之外的剑雪,道:“当日不知你是魔胎,不杀汝,是吾之失策。”
“吾不会给你改正的机会。”
四目相交,映目是飘零的残黄,带起眼神瞬息变幻。故地重逢,依是落叶、焚火、不改的杀念。今日之后,又将迎来谁的枯萎,成就谁的涅槃?
红梅之洁,纯澈自我。麻布包裹着的邪剑插入土壤,剑雪无名闭目再睁,已是无悔的绝杀。
“变化成这种形态,汝被金色的佛污染了,朱厌。被佛渡化的魔,汝又想向吾宣示什么呢,剑邪?”
眼睁睁看着布条剥落,露出被佛息浸染的邪剑,虽是熟悉的赤红光华,吞佛童子却语带讥嘲,道:“吾又多了一个杀死魔胎的理由。剑邪的称号,今日终止。”
“故事,亦该谢幕了。”
微不可查地轻轻颔首,剑雪无名手握剑柄,语露决然:“虚名,吾不在乎。剑邪的存在,只为阻止你,只是为你。”
“汝是为吾,还是为他?汝要救他,又要杀吾。汝可知晓,从无一人能阻吞佛童子的道路?”
“吾将是第一人!”
擅长心机暗算的魔,却被执着一言扰了思绪,更引魔者生杀意大盛。
白首相交犹按剑,青袍割断往日情。今朝剑锋照肝胆,明日黄花向九泉!
“那就让吾见识汝之狂。狂,才有征服的价值。”狂笑声中,但见吞佛童子抛诫入杀,乃是杀道不归。
风笼旧痕心已去,杀诫再展奇剑,已非人邪的暴风寒流。吞吐的火舌,连仅剩的残垣断壁亦未放过,枯焦倒塌,仿佛吞噬尽过往的一切。
“剑雪无名,为吾入地狱罢!”
“你我原来身在无间。”
身在无间,心在凡海,剑锋交击,尽是无奈。
一语顿悟,更参悲凉。曾经落梅听雪,笛声三弄,惊破梅心。而今叶笛碎碾,情杳难觅,徒存残香。
荒芜故地,冰与火不断冲击,浇成滂沱的雨。战事愈激,血痕烙体伤心,凄凉更胜。
远望着无奈断义之争,血色的影半是无趣、半感兴味,从自身鲜血编织的藤冠上,扯落片片殷红的花瓣。
“救人……不救……救人……不救……嗯,烦死了,吾为什么要听他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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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吾骗汝的
激烈的驳火,融化骤来的冰雪,换作倾盆大雨浇身。圣剑杀诫握于魔掌,每一剑虽是玄奇非常,却受圣器属性克制,吞佛童子难竟全功。
反观剑雪无名,手中朱厌虽是邪剑,此刻竟与魔胎共通。外佛内魔使之如臂驱使,一时锐利难挡。
但因剑雪保留之故,剑决一时僵持不定。然而仿若心机化身一般吞佛童子,立知情形拖延不利,紧皱不开的眉头,已是别有算计。
杀诫裂痕缓生,法衣遭受血染,吞佛童子猛然伸手抓向朱厌,亦不去看溢血不止的伤口,反是笑道:“用朱厌与吾动手,汝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
故主之血浇灌,顿使朱厌煞气大盛,唤醒魔胎邪气。
墨绿的邪氛笼罩之下,剑雪动作倏生混乱,持剑之手仿似不稳。吞佛童子抓准机会,握着朱厌向内猛力一拉,杀诫趁势捕风迅递而出。
“呃……”
乱绪更增迟疑,墨绿之影瞬息不察,闪避已迟。雨中剑影飘摇,寒光照眼,杀诫擦过手肘,留下恍目血痕。
突来的疼痛,唤醒渐钝的意识,剑雪无名心思登定,加劲抽回朱厌,旋即又在回剑中途,出人意表神来一剑。
“雪剑舞乂。”
“落日风残。”
剑雪足下猛力一跺,身周雨水如幕倒掀,登凝无数冰锥尖锐刺向吞佛童子。与此同时,朱厌之上赤芒更炽,并进倒逼而来。
猝不及防危机将至,吞佛童子仍自沉着应对,剑引风火助力抵消锋利冰刺,敏捷横挡杀诫于颈,一阻朱厌。
“这个时候留手,汝还在期盼什么呢,剑雪?”
弯曲而坚韧的圣剑,直进却犹疑的邪兵,一横一竖,交汇于脖颈要害半寸之前,凶险憾失杀意。
发觉对手尚在保留,宛若有意识地挑衅,吞佛童子掌法蚀心魔火逼退剑邪,冷笑荒谬之举:“又要杀,又要救?汝的杀念够坚定么,剑雪?”
莫失赠名之恩,难忘品笛之情,不容过往友谊遭受亵渎,剑雪无名眸光一冷,手舞剑光愈趋坚决:“你不够资格这样称呼吾。”
“吾不够资格,那一剑封禅呢,难道吾不是他吗?”
“你配是他么?!”
转瞬变幻的容貌,模糊了敌友的界限。激怒紊乱的心绪无法厘清,唯有让剑更快、更绝,将生死剑决逼向一波高过一波的极端。
暴乱的风雪,在烈焰下化雨,分外迷离。混乱的景象之中,鲜红的影发出嚣魅的笑,剑剑凌厉,是魔欲噬佛。
“剑邪,不可让他影响你的判断,不可让他左右你的决定。你够坚定,才救得了你与他,切记。”
蓦然,脑海中回荡着剑僧郑重叮嘱的话语,剑雪垂首一眼望去,手中朱厌亦是他人欲助功成的劝诫。
纵是注定一人命失,换取一个空洞的未来。但,至少那是自由的选择……
现实中的须臾时间,仿佛被无限期的拉长,拒绝着绝望之刻的到来。然而在剑雪痛下决心的刹那,朱厌红芒登时迸发出骇人的威势,昭显羽化后的魔胎决意。
双剑铿然再会,雪落千影,红莲映目。短暂的静默,放空心绪的剑雪,朱厌再转已是剑出无悔,奔若星火击断杀诫,一时天殇地寒。
距离不过一丈,故人空门乍现。不忍见伤心之景,剑雪无名双目半闭,单手一松,朱厌已是一往无回,绝然刺向吞佛童子。
“呵!”
“唔……”
冷彻心扉的笑,重叠悲恸难解的痛,定格下意外的一幕。火热的溅血之剑,竟是反而洞穿剑邪心口。
滚烫的血,顺着剑身,滴入旷白的冰水雪地,一并灼痛着两条灵魂。仿佛谁在宣告,从一开始便无两全的选择。
一息不甘,转瞬了悟,单膝跪地的剑雪惘然的眼眸,复归澄明清澈,连最后的悲怆也不及宣泄,唯留惋惜的低声感叹。
“原来,一切早已注定……”
“连手中的剑,都早就背叛了你……真是令魔亦觉可悲的信任。”
本该是漂亮的结束,却是哪里飘来的梅香,扰乱了心绪?本该无情的魔者,又被哪里生出的悲意,锥生了钝痛?
吞佛童子语意一沉,定视着身前单膝半跪的魔胎,莫名地失神过后,露出温柔又残忍的笑容。
火中落雪,水声悦耳,红雪凄迷,奇诡画面。破败山庙,冰雨浇不息魔火。绝杀之后,静视的两人间,仅剩冷酷的笑、断念的泪。
蓦然,火红之影决绝拔剑,墨衫之人胸口喷涌出魔血的一瞬,定格成一幅绝望的景!
“傻剑雪,吾骗汝的。”
一言,绝了两个人的故情,断了不该存的念想……却也,勾起了无端而至的愤火。
“你敢骗我!”
怒不可遏的山灵,披着血色红绸一晃而过,夺过将失生机的墨绿之影,旋即快若鬼魅般来到吞佛童子身后,凶戾一刀落向魔者背脊。
血腥的刀锋,散发着清新的香气,矛盾非常。莫名来人杀意坚决,深浅莫测的折桂令,使得吞佛童子不由惊心。朱厌剑之形态,霍然变化如枪,负背一挡。
熟料,内固外逸的迅影怒杀,竟是防不胜防。一招,亦只堪一招,折桂令割开皮肉,便见魔血溅涌如泉,登让吞佛童子失力难支,扶着朱厌拄地而立。
自嘲犹笑,面色苍白的魔,仍不忘最初的使命,奋起仅剩的余力,紧追着魔血,去往异度将起的地界。
魔胎之血将开赦道,火烧一般的天空异景进入眼帘,百岫嶙峋懒得再补一击,冷哼化作血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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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日月昏地界,赦道延生逐渐停止,异界开始接轨。地层下沉,拔起顶入云端的峻岭。奇地剧烈的变化,四处皆是空间乱流,造成扭曲的景象。
“异度魔界啊……”
就算不是亲眼目睹,陡来的温度变化,仍让站在圆教村的闻人然明白,苦境究竟发生了什么。只不过此刻眼前的破戒僧,却是更让剑者好奇不解,直接问出憋了许久的问题:“剑僧旁观了整个过程,为什么不帮忙?”
“答案早在你心内不是吗?朱厌与莲谳的取舍,只是两个不同的可能。但,魔界入世乃是必然。”
“我要是知道朱厌……”
“嗯?”
话说到一半,闻人然便主动将至咽下。如果真的选择了莲谳,或许对剑雪而言,将是更为残忍的结局……倒也没什么可值得后悔。
本想着提前铲除圣踪能空出一段时间,慢慢解决双邪的难题。谁曾想还是魔更快了一步,连封云山玄宗封印也没来得及请人顾守。
闻人然顿了顿,按下纷乱心思,转言正题:“异度魔界入世,若是我所料不差,玄宗怕已被邪祟再度封印,还请剑僧务必帮忙。”
“山僧自有空闲。但要请动醒恶者恐非易事。”
“我明白,不过总会有人去做……”
翳流是避不开要正面接触的势力,闻人然倒也无畏事的心思,点头又道,“剑僧既已答应。我还得赶快去一趟萧山,将剑雪接回九峰莲滫。”
“嗯……你须留意另外那名魔胎。”
剑僧玄莲突来凝重之言,见得闻人然面上困惑,开口解释道,“魔胎,是由魔体转化成佛体,遗留下最原始的魔元。本体为魔,却兼具至圣佛气。那人气息甚是古怪……吾虽不明他之佛体去了何处,也不知你究竟有何打算,但接下来的举动,很有可能使他二度羽化。”
“我记住了。”
萧山山灵的过去太复杂,沐灵山和百岫嶙峋的关系,闻人然也难叙述清晰,只得颔首补充道:“不过,我只承认他是萧山山灵。”
“事临己身,反生迷惘?”
闻人然明朗一笑,摇头答道:“不,我十分清楚该怎样去面对,绝不至重蹈覆辙。有劳剑僧担心了。”
“世局诡谲多变,始终不动己心何其艰难?请。”
“请。”
晴阳照射,惘然雪消,剑者携女已去。一阵热风吹过,散了旧时情仇,又似开启新局。
身在湿热的环境下,难定莫名躁动的心思,顿察入世之时将至。饮一口浊酒,闲云野鹤的山僧,忘我细细回味,仿佛悼念不舍,清闲生涯不复……
“褪去逍遥身,更做义云人,复衣挂剑名,慈悲杀戮心呀。”
第二十二章 狼烟
赦道开启同时,封云山上云海急涌,封印现出裂痕,道辉乍现。
夜重生立知时机已至,右掌猛然一按扶手,雄壮之躯飞上云端,双掌举天纳无穷邪力为用,凝聚硕大黯蓝光球,施展逆行封印。
“邪能逆咒梵,夜叉六威阵。”
黑暗邪能如潮,倒行经文由圣转邪。甫开的缝隙,在顶尖邪力之下,再度开始封闭。
“玄宗……呵。”
就在登天难入口封关之刻,两条道影及时窜出,欲阻夜重生动作。
然而交手数个来回,夜重生却只是发出一声冷笑,破圣邪指杀向光影,登让定天律、穿玉霄转攻为守,陷入支绌之境。
联手仍旧不占上风,又见封印之势难阻,两名道者略作商量,无奈之下,唯有追赶赦道而去。
手掌而立的夜重生,黑帘遮挡下的目光,闪烁不定。一旁的鬼祚师上前一步,道:“邪首,这两人不杀吗?”
“两只漏网的蝼蚁,给异度魔界留些娱兴的节目,何乐而不为呢?”
从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夜重生说完身影一动稳坐轿中,意味深长道。
“接下来,该是让异度魔界与翳流付出回报,再走一趟宫灯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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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火肆虐神州大地,首当其冲者,自是北域与中原交界地界。
为王位稳固,将天锡王驱赶离境;又因龙脉新生,而迁都赤城,北辰元凰本觉一切正该走上正轨,却终是不抵天算。
“日月昏方圆百里,村落城镇受灾严重。火势蔓延之速,无法用寻常方式遏制,不日将祸及皇朝腹地。太傅可有应对良策?”
“突兀现世的火焰之城,应是魔火源头所在,恕臣无能,此异度地界从所未闻,一时亦无处置之方。”
为延续北嵎皇运,劳心竭力伤身甚巨,玉阶飞重重地咳嗽着,强撑说道:“不过,魔火不仅对北域是威胁,同样危及中原大地。臣以为,除了尽速搜寻解决之策,与中原方面联系也是必须。”
“太傅……”
抬头瞥见北辰元凰迟疑忧色,玉阶飞躬身摇头道:“谢皇上关怀,臣无大碍。如今叛贼北辰胤未除,皇朝兵力不宜妄动,还是由吾亲自一行琉璃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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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夜月明,十里宫灯一一点亮如同平日,肃杀气氛不似往昔。耿直剑者上门,欲讨往日之仇,却是遍寻未见其人,独剩石桌之上一本遗册。
空荡荡的宫灯帏,突来冷风袭入,伴随一道黑暗气息驾临。傲笑红尘眉头深锁,正欲回身一看,又闻狐疑之声。
“听闻中原名剑与疏楼龙宿结有死仇,看来今日夜重生是恰逢其会了。”
由话明白来者何人,十三名锋倏尔出鞘,傲笑红尘神色不苟,道:“黑暗之间的阴谋者?”
“呵,吾异邪入世以来,所为不过是拔除嗜血者残余分子,于你中原秋毫无犯,怎当得起阴谋者的名号?你吾既有共同目标,更该合作才是。”
“鎏法天宫助纣为虐,狡辩何用?”
“真是嫉恶如仇的傲笑红尘……”
遍寻不见疏楼龙宿,竟是阴差阳错对上异邪之首,素来刚正不阿的傲笑红尘,不欲同流合污。眼见傲笑红尘并不领情,夜重生登时心生不悦,另生毒辣腹案。
就在僵持不下之时,整个凉亭猛然炸烈,青瓦崩散四方,撞断奢华栏杆。原地竟生数丈高之黑洞,边缘疾雷闪电不绝,一杆狼烟横举,踏出异度先锋战将。
狼烟点烽烟,棕发披肩、额生红纹,眼罩封印的青年,骑着一头人高的雪白狼兽,无言、无语,带着焦枯气息的掌风暗送,便见遗册飞入夜重生怀中。紧随其后,赦生童子调转方位,狼烟戟点向傲笑红尘,用意不喻已明。
“《宁暗血辩》手抄本……明哲保身,疏楼龙宿你果不弱于人呀。”
冰冷的笑声,半是嘲讽半是自得,夜重生收起《宁暗血辩》,反朝赦生童子看去,“对付傲笑红尘,并不在交易的范围。”
低沉的喝声中,但见惊雷敕字。外围尚有兵将,不惧傲笑红尘脱逃,夜重生索性再阅《宁暗血辩》,沉吟片刻提出条件:“吾需贵界奇珍秽百刺。”
“阿……”
雷电引字果断承诺,但见狼兽迅猛一跃,赦生童子持戟攻上。
虽因取业修法之故,功力未臻完美,魔将不能肆意杀生。但在此情此景之下,深知来者非凡的傲笑红尘,又怎敢轻心大意?
不明就里临危应战,傲笑红尘虽惊不乱,剑荡红尘渺渺。但疾雷电窜的狼烟戟,扫来却是意外的勇悍。
骁勇之魔独特战法有别苦境,强若傲笑红尘一时难察深浅,竟也无法立时占得上风。
“天蚕蚀月!”
旁观冷觑得夜重生,掌间幽蓝邪能暗聚,水银之躯如蛇蜿蜒,顺势夹攻而入。
“烽火红尘路。”
岌岌可危关头,傲笑红尘再运极招,烽火开道辟路。赦生童子狼烟半斜,亟雷之力挡下杀招,狼兽仍受余劲震退。
回身一剑断绝水银蚀体,傲笑红尘怒视相向。夜重生却是伤而不死,双手化为透明夜刀,直剖再进一步。
傲笑红尘险险避过水银刀锋,剑锋寒芒反身再拦狼烟。腹背受敌之下,已明再战凶险,傲笑红尘迫不得已,正欲施展禁招。
熟料,就在傲笑红尘剑退两人、十三名锋光焰大盛之刻,突来散灵网由后罩身,十成真气陡然溃散一空,红月一闪众人人影已失。
战嚣之后又复静默,损坏殆尽的宫灯帏,骤然降下雪白道影。
“这,此地发生过战事……”
本为排解两人恩怨而来,剑子仙迹却是未想宫灯帏,竟会被破坏成这等模样。愕然不已的剑子仙迹,连忙俯身一察残留气息,顿时白眉紧蹙难舒。
“残余真气参有魔息,却又有别于苦境魔族,麻烦了。”—————————————————————————————————————————————————
“王城卫,王城卫,军雄马壮耀国威。山鬼来,王城溃,覆首不见一人归。”
荒凉王城,屠城记忆,翻涌诡怖无断的杀伐悲嚎,似虚还实,似远还近。
红影独立旧地,笼身迷烟之中,窜生幢幢鬼影。曾经沉迷猎杀、生与死的游戏,却在孤身一人之后失了趣味。
本欲向沐灵山证明,怎样才是属于山鬼的真实面貌。到了此刻,却是连曾经的自己,也逐渐模糊了原样……
岚翳织烟,幽草凝绿,入眼半壁苍茫。血散漂雾,枯枝点红,映目五分凄寒。
矛盾的景,矛盾的人,矛盾的心,纷纷乱绪。血影却在背后脚步声响起之刻,莫名心思跃动下,问出昔日之言:“你,嗅到死亡的气味了吗?”
“按时间来说还没到那醮祭典,你又在起肖?”
“明明只是无聊的人,定下的无聊时间喔。我可从来没有答应。”
折桂令绽生血痕,百岫嶙峋望着闻人然,意味莫名地说道:“嗡嗡嗡,我又杀人了。”
“……上回在北域杀人之后,你有救过人?”
“那不是沐灵山该做得事情吗?”
百岫嶙峋奇怪地回了一句,旋即又追问道,“所以我才不懂,你为什么要我救他。”
“那沐灵山不在了,继续杀人对你又还有什么意义?”
“我杀人需要理由吗?”
“救人就需要?”
“嗯……”
喜恶无常的山鬼,怔神默然无语。许久之后,百岫嶙峋方侧过脸,别扭道:“人在萧山之阿,用琼月木保住了最后生息,但我还没决定究竟要不要救他。”
“从萧山到九峰莲滫,有很长的一段路。我会想办法说服你。”
“我不去。”
甚是干脆地一口回绝,百岫嶙峋答道:“反正我就是讨厌玉老秃一样的秃驴。”
闻人然奇道:“你怎么知道那里有和尚呢?”
“他身上有令人厌恶的味道。”
一言否决,百岫嶙峋却是不曾直说:那种厌恶的气味,便如当初玉菩提心血浇沃的温暖悲悯,分外使其怀念。
“这样啊……”
仔细审视着山鬼的反应,闻言续又深思片刻,闻人然并未直接作答,反而低下身将女儿放下,旋即迅影化光去向萧山。
“我要带剑雪去九峰莲滫,秀心就麻烦你带着啦。”
“你!”
脑智混沌的山灵,愣愣地望着远去的闻人然,始终出神不解。直到只有半身高的女娃笑出声,百岫嶙峋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人摆了一道……
第二十三章 无奈
“师伯,公子他……”
“事情吾已从剑子处得知。傲笑红尘前辈既是被魔界生擒,说明对方必有所求,暂按急切心思吧。”
刚送走玉阶飞,与其达成联盟的协议;又让突来噩耗,打了个措手不及。短短数日,整个苦境局势竟是天翻地覆。就算智如日月才子,要厘清处境也非一蹴而就。
“冬曲,吾与谈无欲会设法营救前辈。对你而言,仍以自保为优先。”
“素还真,你认为异度魔界擒拿傲笑红尘是为什么?”
“从玄宗前辈口中得知的情报来看,火焰之城的现世,对苦境是祸非福。至于因何捉拿前辈……听两位道者提及,玄宗封印至今未解,应与其无重要关联。素某猜测,恐与苦境圣域有关。”
谈无欲思索道:“擒而不杀,无外乎类似将来用于要挟、利益交换之举。你吾对异度魔界知之甚少,圣域更是避世日久,还需尽速请教净琉璃菩萨。”
目光扫过闷不做声得阿九,素还真忽道:“关于黑派暗流,吾需下崖一遭了解情况。另外,四雅杂诗郎三人的下落,有劳你代为找寻了。”
“诶,谈某怎敢与身为中原支柱、正道栋梁、苦境的精神领袖、人类的伟大救星、神州救世主的素贤人相提并论呢?”
被一阵恭维吹捧,以素还真的脸皮厚度自是不为所动,面不改色地说:“师弟过谦。如今魔火扩散之势难以遏制,此事还需尽快处理。”
“嗯……”
对付异度魔火,寻常方式收效甚微。而要扼止魔焰肆虐,找出三人更是刻不容缓。考虑到醒恶者其人并不好对付,谈无欲斟酌片刻,忽而淡笑道:“要请动醒恶者帮忙,常规的方式未必有效。恶人自有恶人磨呀。”
“哦?”
瞬息领会其意,素还真问道,“剑邪出事之后,闻人然就不知去了哪里。谈无欲你有把握短时间内找到人?”
“你忘了吾是《一莲托生品》的作者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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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光掠影,兄弟情破。残月冰寒,更寒人心。悲怒难扼得章袤君,面色冷漠地不似故识,“四姐,你知晓让兄弟心寒的后果吗?”
“兰漪,你最了解我,应该明白吾非有意……”
“了解?哈,正是因为了解,才更不能谅解!”
曾经情谊皆成空谈,心痛更激恨意,兰漪章袤君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猛然后甩长袖,道:“吾处处为你着想,你反而说动蝴蝶君拦截,导致大哥落单丧命。丹枫公孙月,这就是你对众兄弟的回报?”
“吾,吾只是想为众人留下退路。兰漪,吾根本不想与你们为敌。”
“所以,结果呢?!”
无论用意为何,圣踪与地理司都已身亡……这对素来将兄弟之情放在首位的章袤君来说,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事。
怒气满溢地注视着一脸悲苦的公孙月,章袤君终是忍不住冷笑道:“你有你的坚持,但是黄泉赎夜姬。罂粟就是罂粟,再怎样伪装,也成不了无害的丹枫!”
“兰漪章袤君,你……”
揭穿真相将致兄弟断义,少见地目光咄咄逼人,兰漪章袤君宛若未见公孙月突变的神色,随后又道:“来呀,拿出你当年的恶毒与狠劲。吾亦想见识一番,是否你的恶毒与狠劲,只能用在摧残过往情谊。”
“过往情谊,兄弟情分……吾只是想替你们赎罪,为你们留下退路。”
“兄弟情份?!哈,这句话从你口中说出,真是天大的讽刺,真是对我的侮辱。公孙月,最后问你一次,这仇你报还是不报?”
“……江湖路险,望你珍重,请吧。”
“这就是你的答案?敌我界限不分,你远不如蝴蝶君彻底干脆。踏出此地……”
“她踏不出了!”
威严愠怒之声震响,断了章袤君决绝之言,却是更为逼命的恐怖降临。
重重踏出得每一步,仿佛都在碾碎曾经故情……驻足十丈生死距离,邓九五漠然望着心怀苦楚的公孙月,道:“背弃同志,受恩仇报。最后的机会你不把握,也无生存于世的必要。”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二哥。”
天色骤变昏暗,公孙月凝神以待,放弃了徒劳地挣扎。冷风冷月冷杀声,邓九五褪去手套轻轻平推而出,却是绝了情念的致命一击。
“四……”
“阿月仔!”
低沉强抑地不忍,惶恐不安地高喝,同时响在浮光掠影。钱蝶为爱横斩阻截,奈何王爷心灰意冷。火红的刀光流影,破不得金银绝掌。邓九五含怒一击之下,蝴蝶君根基不敌顿受内伤在身。
“蝶影双行。”
常年杀手生涯打滚,立知胜算渺茫。蝴蝶君借力一手带过公孙月,退却同时背生赤红蝶翼,蝴蝶斩一式双行,耀目的刀光反扑邓九五,誓求生门而去。
右臂一振长袖,浑厚真力震散刀芒,邓九五正欲再追,地面之下却陡然射出暗藏之招,直扑面门而来。
“二哥……”
拆招落后一步,红蝶化影已去,邓九五闷声一哼,又见章袤君欲言又止。
“凡是与当日之事有关的人,吾一名都不会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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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无恙否?”
“邓九五本钱有够粗,蝴蝶君的成色也够足,安啦。”
“唉,或许,吾不值得随你离开……”
荒野疾行多时,甫脱死关的公孙月,反觉怅然若失。天地之大,竟似无处容身……
“唷,伤春悲秋可不像吾熟悉的阿月仔。有人愿意作恶,就会有人噶意维持正义。这个江湖从来只能选一边。不是通赢就是通输,又有什么好值得后悔?”
行走在黑暗中的人洒脱依旧,蝴蝶君从不觉得这一天的来到,会是多么的意外。就像收金买命的生涯,迟早也会被苦主寻上的那天一般。
将蝴蝶斩收在腰际,蝴蝶君故作轻松道:“反正背后有一座金山给你靠,牢靠的很。简单来说,被你拖落水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一次。”
“你认为,吾是在利用你?”
“所谓利用……也得看双方是否欢喜甘愿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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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峰莲滫,曾经渡化魔者之佛的残骸,无声默默见证往昔。然而,在往事烟消之后,遗迹中飘荡的些微感伤,却也终将被凋落后的重生弭平。
纯白的雪面,踏出一步一个深深的脚印,走上一前一后两批来者。
蓦然,山僧停下脚步不再接近,拦住女童:“每一回凋落,必有另一回新生。用不可期的过去,换可期待的未来。接下来的事,让他们自行解决吧。”
“嗯。”
闻人然先行步入山洞,谨慎地将剑雪身体放入莲池,新生一朵黑莲。一股祥和佛气霎时充斥洞窟,围绕在另外两人身边。
素来厌恶佛门,一直不大情愿跟来的百岫嶙峋,此刻却未露出躁郁之色,只是盯着一莲托生的残骸,回过身有些好奇地问道:“喂,这个老秃驴是怎么死得?”
“你想听故事?”
“你不讲,我马上就离开,让你找不到人哟。”
比起爱思辨的那位,身前山鬼才是真小孩子个性……闻人然心下转念,嘴上已答道:“一名矢志渡魔的佛,一朵渡化的魔胎之莲,还有一个封锁魔心的邪。百岫,你还记得当初有个不会武功的少年,替无聊的你挡下刀剑吗?”
“是谁?”
无端一言触动心思,山鬼仿欲追根朔源,不断深入凝思。脑海之中,倏尔浮现的憨厚模样,登让百岫嶙峋倍感不耐:“那是个肖仔,我又没让他帮忙,死就死了。”
“哦……是这样?”
要做导鬼向善的工作,自然得有充足的耐心。闻人然不去理他,自顾自道:“但你不觉得正是因为那个人,才让沐灵山与你产生了分歧?”
“有吗?”
“就当没有吧。嗯,说到你身前的一莲托生大师……对了,你讨不讨厌吞佛童子?”
“我最讨厌狡诈的成年猛兽。哼,下回再见面,他逃不脱被猎杀的命运。”
“可是吞佛童子才是最初。当年一莲托生大师,耗尽泰半功力铸造一口圣剑,引出了一剑封禅的人格。而鸠槃神子羽化成剑雪,也是在与大师论辩之后……明明你和他们是类似的境遇,为什么会讨厌事物本初的模样呢?”
一莲托生……鸠槃神子……吞佛童子……玉菩提……山鬼……山神……
每一句话、每一个名字、每一次比较,仿佛都要将似曾相识的过往,深深烙入脑海,再将不愿去想得过往,重新从心底唤醒。百岫嶙峋一捂双耳,执拗道:“恼人的思考,我不爱听。”
明明是他自己想听故事,说了一半又堵住耳朵。原来在这个江湖,洗脑也不是份轻松工作……
反正和百岫嶙峋之间,闻人然秉持着不逼迫、不强求的态度,遂按下话头一转道:“不爱听,那能不能先救人?”
“但是……如果救了他,我害怕我就不是我了。”
“什么意思?”
杀与救,曾经只是个人喜好的一念施舍,根本不需去费心多想。然而此刻,折桂令的刀锋之上,不断变换着象征生与死的色彩,却在在宣示着主人的犹豫不决。
目光游移不定,百岫嶙峋语气古怪道:“嗡嗡嗡,无论如何,你都不会让我消失,对吧?”
“当然,你和沐灵山,都是我的朋友。”
“嗯。”
莲峰、圣莲、血刃、生机……曾经欲使用泄杀还阳之能,完全不用思量。而今处于这种境况下,百岫嶙峋却觉握刀之手,竟是意外的沉重。
起了分别之心,明了善恶观念的百岫嶙峋,还能是曾经能够视杀人如无物的山鬼吗?
澄澈的眸光一瞬恍惚,一向刻意逃避思考,百岫嶙峋此刻却莫名怀念起,当初玉菩提含着笑,拭泪死于己身的慈悲模样,混沌的心,无端有了答案。
折桂令,稳稳地在空中划出生的绚丽弧线,轻轻破开黑莲外表。一息静默,旋即,莲峰之上金华璀璨,霞光万丈!
第二十四章 以恶制恶
空阶寻来杳行影,本心不解空对镜。声声暗雨遣谁听,访天涯,逐山青。
茫茫荒漠之中,独行之人蓦觉一股充沛佛力回涌,同心相连生出预兆,不禁停步望着莲峰所在的方向,安恬淡笑。
而九峰莲滫之上,百岫嶙峋却于落下救命一刀后,人在蔽目难视的金叶莲华下,莫名失了踪影。
“果然除了一页书前辈等少数几人,和佛门还是少牵扯上关系比较好……”
适才一刀落下,整座莲峰的参与佛气一并涌上,汇聚到黑莲与山鬼立足之处。而在一阵有意识得强光蔽目后,闻人然尚未来得及辨清发生什么,再睁眼就已失去了山鬼踪迹。
外观绮丽的刀,与沐灵山手中的桂杖,应当同属一体。折桂令没有消散,说明山鬼并非回归山神,而只是选择了独自离去……
想通此点,闻人然遂安下了心,蹲下身拾起地上的折桂令收好,静看着魔胎之莲变化。
莲池之内,光泽清亮的金液缓缓流淌,未过多时,魔胎黑莲已复人躯,生息尽回。
被先前动静惊动,迈着轻微的脚步踏入,剑僧玄莲看着眼前景象,寓意深长道:“勘破迷障,又入另外一个困顿,他之前路难矣。”
“剑僧是指是哪个他?”
“你以为呢?”
闻人然摊手道:“两个都是未知,对我都没差啦。”
“但,你捡起了这口刀,就意味另外一份责任。而他放下了刀,你认为他又捡起了什么?”
“……想太多有什么用?顺其自然吧。”
数语交谈过后,剑僧玄莲道:“再生的未来,只在剑邪之掌。他之安全吾会看顾。山下有客将至,此地不再留人了。”
“那便暂别了,请。”
和一莲托生有关者,不过寥寥数人。剑僧玄莲神态悠闲,说明来者并非吞佛童子,也就只有他了……
“真神真圣亦真仙,通儒通道是通贤;脑中玄机用不尽,统辖文武半边天。”
辞别破戒僧,闻人然携女出了山洞,正见鹅毛大雪之中,走来脱俗仙子,当即开口问道:“你是来找剑僧玄莲,还是专程来找我?”
“呵,自然是为替令爱讨个公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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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境西苗,炽热的风沙,转变干冷。寒风劲吹,三人立足罪恶深渊隘口静静观视,无生崖两面仅由一根绳索连接,崖下强绝吸力形成天然屏障,隔阻常人骚扰。
“此处便是罪恶深渊。”
一步踏近崖边,望着悬空的绳索,谈无欲只觉强烈乱流如刀割面,顿时眉头一紧,道:“天险阻路,又设艰难阵势,醒恶者必是十分孤僻之人。”
“这边都拖家带口找上门来了,区区天险又能拿我怎样?”
两人来此之前,就已早早商量好,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闻人然冷声方落,提掌便是沉雄一击,虚藏万象包罗乾坤,凝实气劲穿梭空间,突破漫长孽恶道。
突如其来的剧烈冲击,使得罪恶深渊剧烈震荡,山石剥落如暴雨,登让隐避石窟之人倍感心惊。
“咱们是有求上门,闻人然你这样做,是不是略嫌超过?”
“曾经傲气凌人的月才子,何时开始畏首畏尾了?”
脸上故露一丝不满,闻人然注视着对面,不以为然道,“他敢对我女儿下狠手,就该有惹上麻烦的觉悟。”
“黜圣贤之本元,了人心之黑暗,醒万恶之端芽,掌天下之光明。两位大名如雷贯耳,醒恶者久仰了。”
异度魔界入世,老练深沉如醒恶者,虽对闻人然与谈无欲的真实来意早有猜测,但在看见女娃之后,仍是不免生出大祸临头的预感。
不过,当初谁也料想不到,闻人然归来的一天,会来得这样快。而能换取咳羊茎复生南宫神翳,醒恶者内心也没多少后悔的情绪……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谈无欲拱手一礼道:“好说了。无事不登三宝殿,谈某便直接插入主题,说明今日拜访的目的。”
“月才子的来意,吾非常清楚……”
不待谈无欲直说来意,醒恶者反朝向闻人然父女道:“就是不知阁下又欲如何了?”
“从我女儿手中强取豪夺。让你三人聚首消灭异度魔火、解开玄宗封印,偿还这笔账很困难么?”
断崖寒风嘶鸣,更参冷冷杀意。隔着短短数十丈的距离,并不能让人有丝毫的安全感,醒恶者亦未露出畏惧之态,摇头答道:“话虽如此,用一个错误换两个条件,阁下未免胃口太大。更何况异度魔火每肆虐一日,就会多出成百上千的无辜伤亡,汝等正道等得起吗?”
“对寻常百姓来说确实等不起,可我不认为你就占据了优势。南宫神翳离不开茧之道,我要杀他只在一念之间。”
“嗯……”
赤·裸裸的威胁之言入耳,立让醒恶者心生愠怒,以及一股深感棘手的情绪。
见两人貌似僵持不下,谈无欲又道:“醒恶者,奇货可居也要看准时机。闻人兄虽言辞直白太过,却亦属事实。吾有吾之难处,你有你的弱点。两个条件,并不算超出。”
“月才子这和事佬做得真是时候呀……”
微露讥嘲地回敬一句,醒恶者却也不得不按下恼怒,慎重考量。
南宫神翳复生还需一段时日,若让闻人然提前闯入茧之道。就算翳流蛊毒独步天下,一切努力恐也将成泡影。
而当年参与封印之战,醒恶者暗忖异度魔界对其不会存有留情的心思,倒也不是不能应允下来,遂道:“吾怎样确认汝等不会反悔。”
“比起我们而言,我反而更怀疑你的承诺,是否有值得信任的价值。”
谈无言有意欲言,闻人然斜眼道:“你信他会尽心尽力?”
“恶者语气既已缓和,想必是愿意接受了吧。”
“不,我看对付醒恶者这种人,还是多留一层保险比较稳当。”
醒恶者闻言登觉不妙。只见指尖红芒骤亮,闻人然饱运元功,身影忽动踏过软索,飞身将至对岸。
“恶道轮回。”
深知来者非善,醒恶者慌忙戒备,欲借天险阻截。飘摇飓风切割来回,却是难阻剑者极速。
闻人然眨眼将至身前,醒恶者见状手中权杖猛一触地,纳四方之气,聚奇异诡毒,雾状毒气迅发而出。
虚转化气将毒掌偏带一旁,腐蚀掉数丈高之山石。闻人然单手并指凝剑,去路始终不改坚决,前行直取醒恶者脖颈。
仅剩不足一丈之距,更蕴两难之危。无奈之下,醒恶者强催真气,悬身半尺离地,欲借护身宝甲,生受剑指一击。
“三招,绰绰有余了。”
刹那之后,一剑点中胸口,醒恶者并未感到沉重之劲,只觉喉头一凉。
错愕莫名之际,奇招已然生效。收手正对而立,闻人然道:“这一招是对北域之事的回敬,也是对你的警告。颈上红点很快会扩散成夺命血环,你只有十天办事的时间。”
“一旬?”
怒气在胸腔如涛翻滚,醒恶者面上依是沉稳,冷笑道:“这就是自诩正道人士的做事方法?”
“啧,难道醒翁不知道,所谓正义的伙伴,要么是中二病,要么是王八蛋吗?”
从来未将自己归于纯粹正道,也不管是否让对面某人膝盖中了一箭,闻人然无所谓地答道:“另外,我从不觉得作为一个父亲,替女儿出气有什么不对。”
“此事吾记住了。”
“那是最好,省得有些人好了伤疤忘了疼!”
不予反驳的时间,闻人然转身就回到了对岸,抱起楚秀心就往山下而去,留下谈无欲一人面对醒恶者。
而目的既成,谈无欲亦无意再留,拂尘一扬道:“消灭异度魔火,就有劳恶者援手了。”
“哼,曾经不可一世、率性自然的月才子,也沦为他人之犬马,世情吗?”
谈无欲淡道:“无谓的挑拨……谈无欲欲为之利,无人可以干涉;谈无欲不为之事,同样也操在指掌。”
“好自信。只可惜,月,始终要依靠日之光华闪烁。”
“哈,无月之照应,又岂有日之屹立不摇?”
语落,皓皓月华化影而去,崖上独剩恶者一人,目光闪烁不定。
沿途下山,谈无欲跟上脚步并肩而行,道:“有此保障,醒恶者该当尽力。但,十天时间是否足够?”
“我是骗他的,其实红炉点雪有一个月的时间宽限。而玄宗封印另说,用十天时间做好一件事,我想应该能够验证他之诚意。只是这样对我们而言,很难说是亏了还是赚了。”
“事有轻重缓急。魔火之害肆虐蔓延,为救百姓于水火,却是不得不为。”
“嗯……对了,傲笑红尘被捉,你们准备怎样救援?”
“魔界开出得条件,恐怕并不优渥。”
第二十五章 两位热心人
幽暗僻静茧之道深处,南宫神翳闭关之所。茧丝封闭的洞口之外,站立着眉头深锁的醒恶者,伸出的手上缚有一根透明细丝,由洞内而出。
半晌之后茧丝抽离,似远还近地飘来一声长叹,旋即又从洞中传出清朗之声:“能够三招打败醒翁你,此人实力果真非同小可。”
“闻人然与认萍生有旧,将来必是翳流大敌。此番不慎受制于人,是吾大意了。”
“诶,醒翁乃是为吾强取咳羊茎,不必自责。只可惜……吾功体未能康复,短时间内尚无法出关。否则以尸蛊变种代替,未必不能解除你所中之奇术。”
“呵,看来他是算准了时间,让吾别无选择。”
冷声一笑,醒恶者便已按下浮躁心思,思索道:“不过他与认萍生早是熟识,对吾等有此认识却也不足为奇。”
“认萍生……当年本座厚礼相待,想不到……想不到……哈哈哈哈……没关系,本座讨还这份仇的时日将近了!”
百年宿怨纠葛,经历生不如死的折磨,南宫神翳早对慕少艾恨之入骨。
但能成为一方之霸,自也非是躁进之辈。郁怒笑声戛然而止,按下无谓情绪,南宫神翳又道:“对方既开出条件,恶者便依势而行罢。”
“但若事成之后,对方反悔来此破坏,又该如何?”
“醒翁多虑,那人从头至尾,便是假意威胁。”
“哦?”
“吸收六名阴女阳童精气,得到龙气与咳羊茎,吾欲完全复原,仍需七七四十九日。他若真与认萍生熟悉,必然对此心知肚明。而在此期间,吾虽无法全力施为,但借蛊毒与主场地利,无论怎样看,强攻皆是不智。”
南宫神翳心平气和地解释着,仿佛之前怒意从未有过。醒恶者亦非愚蠢之人,顿时心下了然:“原来如此。他与谈无欲同来罪恶深渊,初时就占了声势便宜。而最后留招,不仅是以性命威胁,也是为让吾心慌意乱,难能静心思索。”
“然也。更何况听你所言,异度魔界、黑暗之间,出手金银等,都是中原正道大敌。他又怎有可能抽身来吾翳流,做那费力不讨好之举?”
三言两语剖析敌人意图,洞窟之内接着说道,“无论如何,有异度魔界牵制,解开玄宗封印,对吾翳流而言并无太大损失。”
“那异度魔火呢?”
“恶者该问的是,若是另外两人伤亡其一,谁还能遏止魔焰嚣张?”
虽然异度魔界的魔火能够牵制正道力量,但将主动权拱手让人就是傻了。毕竟人魔殊途,翳流要实现野心霸业,与异度魔界总有冲突之日。
醒恶者恍然颔首道:“吾明白该怎样做了。不过,就算失了魔火掣肘,也不能让正道得闲啊。”
“忠烈王府忘恩负义,就从它开始,向世人宣示黑派的回归吧。”南宫神翳语气骤寒。
“嗯……此事吾会交代蛊皇去操办,好友你安心休养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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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重生想要血枯芽?”
自从剑子仙迹来过一趟红叶山庄,邓九五就甚少离开太远。报仇虽是必须为之,但红叶夫人的安全,一直是邓九五的重中之重。
黑暗之间来人,知晓红叶不喜听闻江湖争斗,邓九五眼皮下敛单手一扬,带着伏天塘去了数里之外,站在枯木林间站定,神态漠然道:“血枯芽不仅是送予红叶的礼物,更是救命的奇珍。夜重生三言两语要将之讨走,未免异想天开。”
“只要邓王爷愿让出血枯芽,提出得条件在不超常理的范围之内,邪首都能接受。”
“哦?”
失去圣踪的领导,般若海势力大大收缩。纵然邓九五积威难犯,一人想要报复素还真等,兵将也未免捉襟见肘。
背身沉思片刻,邓九五遂道:“闻人然、佛剑分说、剑子仙迹、素还真、谈无欲、叶小钗,只要贵主能取得任何一人的性命,邓九五便将血枯芽双手奉上。”
“三教怪人呢?”伏天塘反问道。
“三名老匹夫能逃去哪里?”
条件若是轻易完成,那交换还有什么意义?邓九五闷声不悦道:“吾并不急于一时,你大可将消息带回,让贵主自己考虑。”
“此事伏天塘无法擅自定夺,请。”
异邪将领化作邪魅之影,飞空往黄泉之都归去。随后跟来的章袤君从旁走出,神情肃然道:“二哥,你认为夜重生会接受这个条件吗?”
“当然会接受。只不过素还真等并不好杀……他也不会放弃暗中抢夺罢了。老五,传吾命令,将八忏等人一并调至山庄附近严密守卫,不容任何一人接近。就算是月无波也不可放行。”
“吾知道了。”
并不意外邓九五会这样做,章袤君将之牢记在心,随即又问:“四……黄泉赎夜姬该怎样处置?”
“你总是太念旧情。不过你既不愿动手,吾也无意浪费心思在她身上。有人愿意收那标金首,就让那帮亡命徒去料理后续罢。”
作为富可敌国的楚王孙,邓九五自不会缺浅。为照顾章袤君的感情,邓九五更不吝啬这点银两。
而章袤君听见答复,虽无法完全宽怀,倒也勉强接受了如此处置,道:“吾这就去办。”
“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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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红叶山庄范围,兰漪章袤君依言将一众属下调回,又心情抑郁地去了几个杀手组织敷衍了事,回程途中却与一人擦身而过。
斗篷垂下黑莲,掩住真是面容。南苗巫医受令而出,有意识地找上章袤君,欲借其手施蛊公孙月。
“侬很苦恼吗?”
“嗯?”
生来有些洁癖得章袤君,回身看了一眼脏怪的蛊皇,略有些厌恶地皱起眉头,掸了掸衣袍便欲离开。
“侬会感谢,你不愿为之事,吾会替侬完成啊。”
深意隐隐一言入耳,登让章袤君十分戒备,慌忙回过身去。然而幽深的林道上,却已不见蛊皇踪影。
“不知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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胁迫了醒恶者出手,又与谈无欲一番细谈。大致了解了情况。
佛剑分说入世以来,连番激战受创早深,如今又须以一人之力抵挡魔界业火,难免久战不支。而失去傲笑红尘护持,很有可能受到敌人暗袭。
闻人然仔细思量之后,还是决定以解决业火为优先,顺便与玉阶飞、蝴蝶君等一会。
入了北域地界,一路上父女两人拌嘴,却是不嫌寂寞。而由于事情紧急之故,闻人然倒也没有刻意减速,只是中途仍然碰上了一位妙人……
“天涯一杯酒,欲饮世情殊。扁舟心不系,江影任沉浮。”
一副文生打扮,斯文俊美的黑衣隐者,吟念着诗号缓步走来。
这熟悉的模样,这熟悉的诗号……啧,任秘书啊!
见了这位异度魔界专业打入正道的二五仔,闻人然也没即刻拆穿的心思。反正让这位传些假消息回去,似乎不是什么坏事。
“不系舟·任沉浮见礼了。”
任沉浮的一举一动,都优雅地无可挑剔。要不是闻人然早知他是何来路,说不准也被瞒了过去。只是现在嘛……
“朋友有事?”
“受玄宗两位朋友所托,任沉浮特来传讯。两位道长已与四雅杂诗郎碰面,只是醒恶者那一关甚是难为。听说月才子与前辈走了一趟罪恶深渊,不知结果如何?”
“哈,醒恶者那边已无问题,多谢了。”
没有停下脚步,闻人然朝着任沉浮点了点头,继续向前而行。
任沉浮顺势就转过了身,非常自然地踏步跟上,仿佛大大松了一口气般,说道:“那是最好不过。若能消灭魔火猖獗,救苍生于火热,也是大功一件。对了,敢问前辈,可还有任某帮得上忙的事?”
“任先生如此热心,倒是让我不忍拒绝。嗯,你可清楚火焰魔城的具体方位?”闻人然忽而停步开口。
“这是自然。未免绕路,便由在下带路吧。”
眼见着任沉浮在前带路,闻人然心里却在盘算着坏心思。想要骗取中原正道的信任,这边怎么也得先赚够本才行。
转瞬拿定了主意,闻人然当即传音手牵着手的闺女,道:“再不活动活动,都快成吉祥物了。等到了火焰魔城,让爹好好看看,这段时间你有没有偷懒。”
“才没有偷懒,也不是吉祥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