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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浮云奔浪     霹雳之丹青闻人txt下载     霹雳之丹青闻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章 剑解苍生于倒悬!(二)

    阳光不时通过浓稠黑云缺口洒下,半阴半晴的天候,使得嗜血者主场的优势大为削弱。

    长时生活在暗夜之下,除了起初几年的艰难,邪之子已经很久不曾感受过,身受烈阳照耀的滋味。邪刀未出,拳掌先行,邪之子眸露森寒,傲然自负道:“当年吾能杀你夫妻二人,此回亦不例外。”

    “虽然不大清楚,这个世界的我究竟是怎么死的。但想来当年我都疯了,你应该也没见识过佛魔合体,否则又怎会白费心机做这无用功?”

    一边单掌应敌,一边催动邪兵卫再掩三光。分心二用,邪之子不想闻人然功力进展至此程度,大意之下顿让剑锋在皮肤上留下数道血痕,锐意虽未损及根本随之修复,犹觉同样一口丹青见,剑出式返间,竟带云泥之差的骇人之韵。

    不再怠慢,邪子神色倏然一凛,周身邪力高涨,凶暴之能凝聚于掌间,尚未再有动作,莽莽大地已陷三丈,幽暗邪流猛然爆散,如影随形奔腾而至,顿挫剑流止于身前。

    “纵无大军助阵。以一敌二,你仍无胜算。”

    主宰黑暗三十年,邪之子亦早非昔日,当即沉下心来。意识下严令,乘风之快、力敌万军之剑,已是眨眼杀到闻人然面前。

    “以一对一,不也很公平?”

    佛魔合体之能恢复,耳闻邪之子笃定之声,闻人然依然不改乐观心态,丹青见横胸力挡邪流,滑步而退将遇绝代之狂,临机食指轻点眉心,拼着精神重压,再度分化出一身玄衣。

    再怎样黑暗的世界,也无法打破嗜血者种族的铁则。连与西蒙并生的禔摩,都不能在阳光下行走。哪怕是身为究极嗜血者的邪之子,顶多亦只能保留一名附庸的权利。风之痕身为剑界不世神话,魔族功体较之他人更为强悍,力与速又恰是嗜血者所擅长,自然成了合适的目标。而选择他的目的,亦是为了对付忆秋年。

    风过疏竹不留痕。入道之剑,一杆碧翠,总在恰当之时,封禁魔流剑进路。然而力与速的结合,魔流剑与风之痕的搭配,此刻仍是少有之强!

    昔年入道剑者一念之差,剑痞终因容情而亡命。命运的丝线,却是奇妙的将师徒联系,宛若注定的因果循环……

    忆往昔山水逍遥,回当年乘风踏浪。飘逸如仙,魔流勇悍,双剑一触即分。扭曲的沉埋意志,仿佛嗅到了熟悉的剑味,无神的嗜血之眼,忽而焕发了清澈的光亮,绝代之狂倏而双化,是为剑者尊严的不容亵渎!

    “久违的风之快意……好对手。”

    意识早受钳制,回光亦只一瞬……

    当年受偷袭而失自我了断之机,风之痕扫过疏竹影,随即回眸注目闻人然,神态孤冷如过往,此刻出口之言,却仅剩似曾相识的一句。

    “剑痞传人,风之痕要的,是一名剑道的‘高手’,还是‘一名’的剑道高手?”

    “自是‘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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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分的战局,当属西蒙主导最为不利。梵刹伽蓝将毕生圣功与半数邪兵卫结合后,一并传给沙罗,早是强弩之末。

    相差仿佛的战斗经验,却是压倒性的根基之差。佛剑分说独战嗜血王者,情形已是险恶至极!

    脱变的血邪之躯,究极的完美邪体。半口邪兵卫凝成神刀,挡住佛牒天生克制。暴涨的力量与速度,令西蒙牢牢把握胜势,开口便是玩味:“佛剑分说,你我之间第三次的战斗,将是截然不同的结果。”

    “无论现在与过去,人世,从来都不属于嗜血者。你与佛剑,只有无间才是归宿。”

    菩提不坏身能减外伤,不惧嗜血者利牙,内创却是在不断加重。连番受创,目光仍自清亮,不曾迷离,佛剑分说指运大轮,佛牒圣光瞬时同起,就地一划生死界限。

    梵刹伽蓝顺势合掌盘膝正坐中央,聚佛国众生民意,汇慈悲救世之念。霎时间,大日曼荼罗法阵,迎合佛牒圣辉而起,巍然佛像如壁高耸,正是卍法如一!

    “这就是所谓众生的祈愿?”

    天指并佛辉,双式并出,西蒙右臂斜伸身前,感受着佛力对邪体的影响,手中邪兵格开佛牒重击,摊开的手掌向下一按,顿破圣洁之招,“这个世界的残酷绝望,教不会你们认清现实吗?”

    “焚风火莲!”

    寡言不答,此时此刻,佛剑分说内心只有除邪一念,破招之后是更强之招替补。火中生莲,焚风过境,净雷伴生同诛敌!

    又是名招入目,西蒙却仍一派写意轻松,手中邪兵卫生出一股阴寒急冻,冰邪千峰凝固圣佛之气,反击出招再无迟疑。

    “吾是闍皇西蒙,非是吾儿邪之子。怎样有效率的把握时间,根本不用任何人,尤其是敌人来教导。”

    淡漠一语更坚杀念,邪力汇聚至刀斩在佛牒之上,空余之拳数度击中佛剑分说,僧袍之上点点鲜红,是渐失悬念的胜负之争。

    跨越时空的战斗,殊死不悔的信念,尽付一战。不允绝望永恒,不允凶邪猖獗,佛剑分说强止退步之势,双腿立足之处,倏然光明大作。

    金色耀眼的光辉穿破层云,佛剑分说仿佛身披金纱,宏大佛气散入四肢百骸。满头舍利飞散无踪,银丝垂肩而落,迅又逆风而起,此刻再无寡言佛剑,唯剩怒目修罗!

    “散离菩提不坏金身,岂不更是自寻死路?吾儿说得明确,在这个世界,天意只属于嗜血者。”

    言冷心冷杀意更冷,纵然对手实力暴增,西蒙仍是仃立不动,油亮的黑幕挡下舍利冲击,寸步不移,正显无可争议的强。

    银丝狂乱现杀态,修罗紧握佛牒,掌心顿成黑枯,无法动摇逆天之意。往生咒起,正是渡生斩罪之刻!

    不待西蒙出手,佛剑分说立举佛牒向天,光明烈焰尽作剑芒,磅礴一击突破界限,直取西蒙而去。邪兵卫斜身一阻,西蒙以身接其力连退三步,稍许外伤,却转瞬即复……

    而身为一族王者,不似邪之子那般纵放战机,眼见着闻人然四人刀剑争斗持续,早已不知去向何处,西蒙更无戏耍之心,双手并举尽展独断冷酷!

    “暗日邪红。”

    更超前日的至极杀招,尽数催动邪兵卫颠倒乾坤之能,正是意欲一击致命的绝杀。

    天地之间,一轮诡异黑日悬空缓转,周围暗红色的电芒急窜,翻天覆地之能,移山倒海之力,百里山河为之变色,骤然呼啸攻向佛剑分说。

    “圣行者!”

    邪者恐怖一击,方圆破碎,山川动容。梵刹伽蓝深知再无幸理,立收大日曼陀罗阵,聚所有残余佛力,尽数打入佛剑之躯。

    一击湮灭佛子生机,余劲同让修罗不敌。佛剑分说消化圣气同时,却只能眼睁睁望着活佛灰化而去,回忆的一幕幕,曾经的讨论辩问,仿佛清晰如昨……

    “请问圣行者,你因何而杀?”

    “因护生而杀。”

    “嗯。”

    “请问佛子,你因何而死?”

    “为断罪业而死。”

    杀生斩罪,圣佛舍生而取义,留生者含悲……但佛性悲天悯人,执着救世不改,不拘泥于一世,不受限于一时,耳边声声梵呗,更令修罗坚己之念。

    “佛子……灭绝希望的世界若是天命,佛剑逆天之路,不由分说。”

    “逆天,你逆不了天。”

    须臾之差,生死之别,唯有达成愿想,方可告慰亡魂。佛剑持剑之手五指更紧,宁可身背无尽罪业,只求无间唯己一人!

    冷冷的邪眼杀机透骨,怒态的修罗不为所动。佛牒再卷圣光,金辉持久不断,开口竟是:“佛见三千破,渡生斩罪!”

    决意,意绝,圣器挥洒圣洁剑芒。西蒙再展邪兵卫,奔涌邪流滚滚如涛,不容顽佛逆阻。倏然,一点清气乘风入,无双剑芒点刀身,又闻清越之号。

    “道见万物灭,杀生始元!”

    仙态出尘脱俗,雪衫道者飘然至。随即紫龙御华风,悦耳儒音笑世情:“儒见天下残,覆生归一!”

    顶峰齐聚,三角围立,顿平倾颓之局。紫龙扇握于掌中轻摇,灭世绝境之中,悠然贵态兀自不减,疏楼龙宿定视着中央西蒙,貌若冷漠地朝着剑子仙迹,语带讥嘲道:“剑子,这便是汝与吾生死了断的方式?”

    “唉,来迟一步……”

    眼中不见梵刹伽蓝,剑子仙迹心感黯然。但剩余时间不多,伤感徒增无益,白衣道者拂尘一扬,古尘瞬时激荡青光,慨然答道。

    “当然是了断。三教顶峰同进退,不是他死,就是咱们亡!”

第七十一章 剑解苍生于倒悬!(三)

    错乱的时空,昏暗的末日,身陷儒道释三人之围,西蒙尚无半分惊心之感。

    拥有不坏身的佛剑分说都远非是对手,嗜血者阶级低于己身的疏楼龙宿,与一介凡人俗胎的剑子仙迹,又能强过多少?

    “疏楼龙宿,你是专程将邪刀送来予吾?”

    未急于回应剑子仙迹,疏楼龙宿淡然先答西蒙:“只要汝答应一个条件,邪之刀自然双手奉上。”

    “哦,你要《宁暗血辩》,本皇可以允诺。”

    “猜得精准,答应爽快,却全无合作的诚意,实是可惜的很……”

    《宁暗血辩》的归属无解,条件实乃等同于无。谁也无法保证杀了大敌,西蒙是否会秋后算账。此刻唯一的条件便是——取下西蒙的性命!

    疏楼龙宿浅一摇头,西蒙神态霎时为之转冷:“涉入了黑暗世界,臣子就该有臣子献身的觉悟。”

    “疏楼龙宿,吾是儒门龙首,是龙之首,永非凤尾!”

    淡然一语宣告决裂,邪刀骤然现迹,竟是罕见疏楼龙宿首开攻势。珠光宝气旋龙影,甫出名招却非上上之式,仅为:“紫龙宿。”

    “剑之玄。”

    本视儒招若无物,熟料西蒙转耳又闻轻喝,剑子仙迹足尖点地衣带轻飘,古尘之上亳光一闪剑气倏发,纷乱剑光融入紫影,道儒联手,威力霎时倍翻。

    西蒙见状微一蹙眉,邪兵卫所凝成之兵刃去势不改,但却再度提升邪功,概因背后骤感令人厌恶的佛气,不刻将至。

    “梵心灭!”

    宛若呼应的三式招名,三锋汇聚竟衍超然。释道儒三式联招,对上邪兵卫至极之力,人虽因根基之差止不住的退出数步,但却未如先前一般受到创伤。

    方才只为试探,并非全力施为。见状心有所思,仍无畏惧之意,西蒙目光蓦转深沉,温和笑容倍露凉薄。

    “一条叛龙,便妄想逆转败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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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声簌簌,枯叶卷尘。一口剑,一杆竹,静立相对,照映着彼此的回忆与现实。

    疏竹影与闻人然,并不是相同的性格,更遑论是达观随性的忆秋年本人。但一身玄墨的疏竹影,化平凡成绝剑的气韵,却亦透着几分逍遥山水的仙味意蕴。

    未来之境的混乱世局,演变至斯谈不上谁对谁错。或许,误杀老友终究有愧,但此时此刻,风之痕只想如过去一般——试剑,试顶尖的好剑。

    “昂首千丘远,啸傲风间;堪寻敌手共论剑,高处不胜寒。”

    默然良久,潜意识的命令始终无法违背,风之痕旋即按下回忆,数条白带卷缠剑体,绝代之狂应声而动。

    剑,剑不容请,因何不容?不过是对故友选择的绝对信赖,亦是己身最终消散前的慷慨一争!

    双分错影人离一瞬,剑身之上挟带黯蓝光芒,快不及闪、力不容避,正是至极之式:“怒焰之风。”

    黑白色的迅影层叠而至,宁静的眼依旧不偏不倚,直到绝代之狂攻向要害,疏竹影足下方才飘逸轻移,谁知竟是出乎意料,撒手抛开翠竹,并指一凝秋意,点上绝代之狂。

    “逍遥秋风。”

    疏竹影虽是寡言,却非寡情;红尘数度出入,再拾他人之招,更非是落格,仅是不必拘泥己道。

    一剑谨祭流金岁月、云烟过往,刹那双剑交错,火花迸射间,加促战火高燃。人,却已抛却输赢之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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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圈一路转移,不知不觉到了一处满目枯骨**的无名山脚。荒芜之地,或许曾是风景名胜,但在黑暗末日之下,又有何处能逍遥?

    血云如柱起,邪刀卷暗流,一股异境邪能突现,虽使邪之子突破防御,但却未能如愿以偿斩敌。

    “错估我之实力,将成你败亡主因!”

    猝不及防,被邪之子一击暴起得手,闻人然嘴角溢出少许血红。但以闻人然目前功体而论,虽比不得邪之子即时恢复那般凶残,自觉倒也无关痛痒。

    而邪之子话虽如此,但按《嗜血年纪》所记载,未来之境的闻人然,因磷菌故亡于一页书。后来虽借烙骨之法重生,却亦非是完整姿态。

    双方隔世再交锋,邪之子方觉记忆有误,对手根基招式竟不逊之前任何大敌,难伤之体更使内元无穷无尽,全然不惧拖战之功。邪之刀若非经过邪兵卫强化,与锋芒尽显的丹青见多次来回,竟有生出裂纹的可能……

    自上回一页书身陨之后,太久不曾经历这等凶险之斗。数年之后再遇强敌,邪之子终是收起小觑,全神应战强敌!

    光暗轮替,刀剑交锋不断,察觉彼方三道不俗真气,邪之子忽而冷笑道:“区区三教顶峰,就想赢过父皇?”

    “嗯?”

    分出入道化体,在闻人然自身境界不及的情形下,必对精神造成巨大负担。佛魔合体恢复之后,本身战力又不逊色入道剑者,闻人然自亦无须做那事倍功半之举。

    不过,魔流剑·风之痕太强,若不分出疏竹影,闻人然亦很难以一敌二。

    若照以往,闻人然必不肯吞忍口头之亏,只因实际心神早陷恍惚不清。然而不知为何,丹青见执于闻人然掌心,彷若平常的信手拆招,竟带着鬼神莫测之能。

    血云如柱更增邪流护身,邪之子根基本该优胜少许,此刻却荒谬发觉对手挥剑出招,带着一股与天相融之势。邪刀丹青见再度分合,紧视不让的邪之子,忽闻剑者无端嗤笑。

    “天命在你……你说什么才是天命?”

    问声未落,但见浩浩荡荡一剑劈下,数百丈的陡峭高峰削成险壑,肮脏视野登时为之一阔。

    “哼,灵长灭绝,人成牲畜、万物皆在掌控的嗜血世界,便是天意在吾!”

    “这就是此世的天意注定?”

    “你也逃脱不了!”

    邪之子愠怒断言,邪刀随之虚空刻划,方圆十里塌陷百丈,平地颠倒顿成耸天之壁;又见邪兵卫化罩而落,并断四周退路,是欲正面论定生死,不容窜逃可能。

    然而一道莹如碧水的剑芒,转眼无声无息穿透护壁。邪子正自困惑不解之刻,又闻同样的质问之声:“那为什么邪兵卫挡不住我这一剑?”

    脑思突然异常的清醒,却更加清楚其中的不正常。闻人然心知肚明,己身未到证剑之时。而若论根基,邪之子确要胜出自己少许,缘何他始终不能占得上风?

    垂首抚过模样殊异的剑身,曾经的丹青见亦不过只是普通的上流兵刃。但在相伴百年千载,历经魔域数度劫难,波旬近绝之争后,终才成得灵性至斯。

    以小见大,丹青见执着通灵。剑因心而动,人因血而活,但都将因非念而死。怎奈何,未来之境的人世,却尽是无心非念的生不如死……

    “……我想我明白了一件事,但对你却未必是好事。或许,我来这里就是杀你的。”

    “废言!”

    笃定的神态,荒谬的感受。

    二人本在厮杀,重复再提岂非愚蠢?虽知如此,邪之子闻言,亦不免更为警惕。

    欲尽快了断变数,邪之子率先打破对峙,猛然沉声一喝,悬空黑雾化作完整邪兵卫,尽数包裹着邪之子身躯,将攻与守一并强化至顶点。紧随其后,邪之子首催绝杀,邪刀抡出一轮黑日,正是独创之极招。

    “血涌邪天印暗日!”

    一念误解化消,一息心思明悟。碧剑竖空轻举,衣袖迎风猎猎飘扬,倏然一股庞然剑息无端而起。闻人然稳然提剑,再度超脱的五剑汇一,带着近道非道的韧性苍凉,循环不息,轮回永存。

    “其实,你也就是一个激素吃多的大头娃娃……”

第七十二章 剑解苍生于倒悬!(四)

    浓密的黑云压至地平,宛若嗜血魔鬼张牙舞爪,充斥着一股使人透不过气的恐怖气势,虎视眈眈,蓄势待发。

    谈笑风生之后,将是顷刻生死。不曾理会对手讥嘲,邪之子持续将无形邪兵卫,注入由银亮渐转血暗的邪刀之中。

    “近年以来,我习惯用五式灾剑。但灾剑,不是只取它的威力,也应了其他……”

    字字平静,声声淡然,不见至邪威胁。手中丹青光华大盛,驱散无边邪云暗流,闻人然背后一片碧空如洗,仿佛是过去和谐自然,抑或是将至未来喜象……

    “一灾一劫,不绝生机。无论是个人天数,抑或古传之劫。无论是天策真龙、波旬、金子陵,虽都受着天意拨弄,但在一番努力之下,却几乎皆能半圆满的解决。那段时间我一直以为,或许真是天不绝人之路。后来也因此,在见沐流尘之前,对顺逆之道亦略有所得。”

    新生的五剑融一,浩荡生息不尽,亟雷撕开暗稠乌云,人立足中央竟突而风平浪静,仿佛置身环状风眼一般。

    碧色的剑芒入目,顿知威力又增数成……微有些无法理解,邪之子却亦懒得过问,右腿重重向地一跺崩飞山石,天际黑雾云影猛然尽聚刀身,骤发百丈血刀之影,散发着浓厚的腥味,由空破天斩落!

    “但是来到未来之境与你交手过后,我才发现尚不完全正确。”

    惊天一刀须臾过眼,闻人然无从闪躲,却也未想躲避……观之略显单薄的碧莹剑气,抵住血红色的庞大刀身,稳步而坚定。

    “灭绝希望,真灭绝了么?如果天意在你,为什么续缘能有机会将《嗜血年纪》交给佛剑大师?如果天意在你,为什么还会有圣行者的逆天圣行?如果天意在你,我这几剑的威力,就不该达到这种程度……”

    “你想引导出什么?未来之境终究是在排斥吾吗?与其说出荒唐的答案,不如用你双眼亲自见证现实!”

    犀利相当,刀剑僵持;但根基的互斗,仍是邪之子略胜一筹。邪之子蔑视的冷笑声中,刀芒倏尔再涨三分,登时削过高耸陡壁,使其倾塌过半。

    人在半空失去立足之地,华蓝衣衫受劲多处碎裂,正面互拼一记虎口隐露血渍,闻人然神色却是依旧从容。

    丹青见碧芒不减,宛若突然错开了邪之刀一样,盈盈碧水、腥腻血刃,竟是斩在各自主人身上。强悍至极的威能,登时在二人身上完整爆发开来,令彼此负伤而退。

    “唔噗……”

    虽有邪兵卫不断修补身躯,但极招之威力,又岂是短时间能够消弭?

    外表虽是表现如常,连黑色礼服亦是无损,邪之子却知方才一剑究竟造成了怎样的伤害。体内剑气仍是纠缠不清,忍不住吐出多年不曾经历的精血,握刀之手轻微颤抖,不可思议地指着闻人然道:“你疯了吗?”

    “咳,咳咳……咳……”

    胸口剧烈起伏,闻人然伤势更重,染血收剑而立,衣衫褴褛反衬剑者不屈风骨,含笑摇头:“虽然能伤到我,却破不了佛魔合体……你比波旬还差的多。既然是这样,那就休怪我剑不容情了。”

    “痴心妄想!”

    微一怔神,邪之子仍不忘凝神戒备。闻人然却是视若不见,丹青见上剑芒又聚,却不再是属于早先剑法的任何一式。

    “下一剑,用你不可能听过的一句诗,分出胜败如何?”

    “嗯……”

    莫名之言惊心,邪之子惊见对手气势乍变,急忙再催完整邪兵卫。

    与此同时,闻人然口中发出一声淡笑,闭目再睁眼,右手平举,一剑仿若自无极而生,浑浑白芒割裂天地、分晓阴阳,剑不入道,自与道合!

    邪兵卫邪能无尽能怎样?究极嗜血者体质不死又如何?眼中不知性命珍贵的邪之子,此刻亦不过只是一名妄图奴役万物的无知蠢辈。

    及目尽是衰败,遍地皆是枯骨,耳中唯剩哀嚎。荒芜未来之境,历年多少牺牲、多少壮志,化土沉埋不为人知。浑噩之人世,却又怎可持久而存?

    “天数不可改,运数看人为。看得破,皆是生机;看不破,皆是困境;拿得起,皆是担当……小自我,大天地!”

    云渡,云渡……拿得起,皆是担当!

    脑中念起念落,却是久远前的记忆,一瞬逝过。闻人然心思豁然开朗,一剑滚滚似浪潮翻云而生,碾尽妖魔鬼怪,破开混沌世局!

    “呵,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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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教顶峰,单独一人皆非西蒙之敌。但最佳的对手、最好的朋友,此刻联袂出击,竟使西蒙惊觉无法占到更多便宜。

    无法动摇、不可屈膝的精神支撑,修罗佛剑不顾佛牒反噬,渡生斩罪之念招招逼向顶峰,伟岸身姿力挡邪流猖狂。

    眼见着佛剑分说屡毒受创,伤势加剧仍旧不倒,西蒙不免大感棘手。而手持邪之刀的疏楼龙宿,亦是不得不防的致命对象。

    “古尘·斩无私!”

    闍皇明知威胁何在,怎奈白衣道者拂尘挥洒,古尘飘影似幻,总能恰当赞掌,剑随其后,合力消解杀招。而因功体之故,剑子仙迹更是站在战圈最外,少留西蒙突破可能。

    不能这般持续下去……清楚久守必失,西蒙霍然再催邪兵卫,闍皇之力加持其上,威势煊赫横空一扫。邪流过处,仅是飞灰湮灭,万物不存!

    极端威胁之下,纷纷剑影,儒风激荡,与斩罪不改的佛辉汇合对敌,三人却仍是避不得被屏退数丈,一时气息紊乱。觑准一瞬,西蒙持刀趁势再攻,运转冰邪千峰之式,邪聚阴寒冻霜,凌厉杀向剑子仙迹。

    面对邪皇绝命一击,白衣道者虽是轻伤受劲刚刚站稳,但却始终镇定自如。

    心中甚是明了,只要身受一击染上嗜血毒素,必致围歼失败。剑子仙迹足下猛然一顿,全身真气鼓鼓荡荡,雪白道袍飘逸轻扬,正是全力以赴之兆!

    “万引天殊剑归踪。”

    古尘冲霄化万千剑影,弥天盖地轰然而下,极招再祭,顿显超凡之威。

    天际尘埃漫飞,数十里方圆受其震动,缭乱犀利的无形剑气,虽无法对西蒙造成致命创伤,仍使其攻势为之一挫停下恢复外患,为道者争得脱身之机。

    就在西蒙缓过起来,意欲持刀再进之时,忽而又闻昂然儒音,紫影手持邪之刀,绚丽华贵之招,应声而出。

    “万代山河满江红!”

    道子削邪流,儒首悠挡关。紫彩华耀蔽目须臾,邪之刀霎时贯穿西蒙肩头,但,却是以自身腰腹巨创为代价。

    交手两人,一为究极嗜血王者,一为嗜血异数。西蒙无法豁免邪之刀的伤害,疏楼龙宿亦难逃等阶压制。

    “真是令人感怀的信任……”

    “信任吗?哈,此役过后,合该老死不相往来!”

    各自发出一声感叹之时,但见汹涌佛力成莲峰,修罗怒催万谛一灭,佛牒使人不及逃避,登时再创皇者邪躯!

    三人联手翻翻的实力,是出乎意料之强。佛牒可渡,邪刀得杀,西蒙两番受重创,终是勃然动怒。

    “闍皇血炎!”

    赤色血炎一前一后,分中释儒两名先天跗骨难驱,将人震退百步之遥。西蒙冷眼定视剑子仙迹,漠然夹杀:“本皇会让你们明白,一切都只是徒劳。”

    “正是结束之刻。”

    右手掌心平摊向上,正对古尘倒悬平齐胸椎,剑子仙迹周身清光大作,道门真元

终章 人间正道是沧桑

    三尺秋水一出,剑子仙迹侧肩不退反进,沛然道气无畏相迎。

    然而,快不眨眼剑光过目,西蒙宁可以身代受一击,足下亦是不停。

    悍然向前的脚步,却又突而一顿。西蒙手中邪兵卫凝成的神兵,狠狠朝着剑子仙迹一划,剧烈的空气波动,带着极度的凶邪之力,打散道招。如同水波一般的邪流,余劲未消瞬息斩破剑子仙迹道袍,令其再负内伤,却是反常未见西蒙随后补刀。

    一刀入骨,血水浸湿衣襟,留下长长伤痕。剑子仙迹身躯微微一晃,随即配合着慨然再祭道招。

    “天元定一!”

    “天下风涛!”

    “天火灭业!”

    西蒙之所以不抢攻,正是由于急欲诛杀剑子仙迹之刻,邪之刀与佛牒已由两个相对的方向,同时朝着西蒙心口直冲而至。若是任由两件兵刃再度入体,强若此刻的西蒙,亦不能安然无恙。

    生死凶险之争,不容一方逃避。须臾又闻两声决然重叠,但见疏楼龙宿与佛剑分说不顾伤躯,强催儒、释真力出名招。明了三人联手将是怎样威能,西蒙迫不得已,唯有放弃狙杀剑子仙迹。

    千钧一发之际,三剑同时夹攻。单守一方不可行,西蒙唯有再催暗日邪红。无差别的恐怖极招,登时以身为基点,势如饿虎吞食,扫荡四面八方。

    一息暗如天日,正邪至极将汇。佛牒与邪之刀忽而一转,三人剑锋默契搭上之刻,神妙之能倏然显现。虽身受重击各自内伤又剧,但三角鼎立之势形成之后,三人真气竟是持续壮大,向着西蒙脖颈围拢而去。

    见得三人不肯退却,邪刀佛牒锋口更是将近要害。命悬一线之际,西蒙索性无视古尘,奋起运化半数邪兵卫力挡佛牒,双手随之向着杀来的邪之刀合拢。

    熟料,疏楼龙宿竟而在此刻,将邪之刀果断向空扔去,神之逸品随即化影而现,紫龙霎卷怒涛,配合向内再攻。

    双手扑空,西蒙当即心忖不妙,奈何佛剑分说更快一步,佛牒挡开邪兵卫之后,翻身半跃空中接过邪之刀,勇悍插向西蒙天灵!

    “这样便要杀了本皇吗?”

    决死致命一击,顿遇誓死抵抗!

    额头中央留下血痕,西蒙却是不甘就戮,邪兵卫如同流水滑至头顶,抗衡邪之刀继续深入。

    然而,一方失守,三剑顿时寻机刺入邪躯。佛牒圣洁不灭,紫龙并古尘迸发逸品清辉,同时贯透前心后背。刹那间,上下互通,内外串联,三股雄浑汇成无阻之气,邪兵卫再难阻挡邪之刀,霎时没顶而入!

    一击了后,潇潇战风戛然而止,三个同生共死的战友,一名霸业唾手可得的邪魔,同时陷入了长时的沉默,徒留急促的呼吸之声。

    “这就是属于闍皇的终点?”

    静谧良久,不死根源虽遭斩断,人依然暂时未死。就在一阵苍凉笑声之后,西蒙仿佛言带自嘲,低沉笑道:“不朽无尽的岁月,万物随着进化演变不断强化。但再强的造物,也有注定缺失的一环啊。”

    “带你来此,本就是要让你看清你所创造的世界,以及因你而死的人。”

    庄严肃穆的佛声入耳,却换来皇者傲然长笑,以及如出一辙的执着答复。

    “那我只有一句话,这样的世界我很满意!”

    是疯狂的偏执,还是颓废的尊荣。分不清,不多想,命终之刻,西蒙蓦然爆散最后邪力,将疏楼龙宿与剑子仙迹远远震退。最后的邪能将身体修补完整,深邃有神的眸子,至死依旧望向不日城的方向。

    “吾皇西蒙……吾皇西蒙……吾皇西蒙……”

    悲哀的叹息,由远方传达至心。逸散的邪兵卫,不断输入佛剑分说的身体,是对无能挽回王者性命消逝的极端报复。

    儒门龙首紫眉紧蹙,剑子仙迹惊呼合身抢上。闍城皇者却早已迈着无力的步伐,踏上黑暗终程。

    “王者……只有亲自坐上王座,才是真正的王者……”

    一步步,慢,而坚定,到头来,却遗憾无法睁眼,再看熟悉的景象。但嗜血之皇前途不改,背对着三教顶峰,背对着整个世界,至死亦不回头!

    “古墓得不到满足,天堂容不下真相;地狱管不住狂傲,人间止不了卑微。圣界因吾而降生!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顿止,黑暗的皇者身影,逐渐晶莹粉化。佛剑分说怀中的《嗜血年纪》,亦成灰粉散逸天地。

    陡地,一股罕世之力席卷而来,天际骤然为之放晴,旭日普照大地。

    晨曦初入时将至,却是时空的大门即将关闭,漩涡生出一股庞大吸力,险险将三人卷入。

    疏楼龙宿少见肃然道:“剑子,没时间了。”

    “这,他还未回。”抱着昏迷不醒的佛剑分说,剑子仙迹顿感为难非常。

    “路程太远,余时不多。汝与吾此刻去亦无用。另外,异世之人都会被乱流卷入,他若能及时赶回,自然返程现世。而若不能,吾三人留下非但帮不了忙,更是给咱们世界的旁人,增添麻烦罢了。”

    “嗯……那便先离开,再另外设法吧。”

    —————————————————————————————————————————————————

    血云消散,胜败已分。闻人然不顾死亡的可能,搏命使出带着似能改写日月,重换新天之势的一剑,浩浩荡荡撞散凝聚至极的完整邪兵卫。

    庞然巨力巍然压下,邪之子再受重创,竟觉受劲不稳屈膝半跪,邪之刀霎时脱离右掌,索性变掌为拳上勾强势反击,双拳凶戾打中闻人然胸口。

    力拼力的互斗仍旧不止,闻人然呕红同时,滑步身偏半圆,卸去不能承受之余劲,丹青见倏发数道剑气,调整着将邪之刀带回手,一瞬横过险险断颈!

    “若是西蒙,他永远不会屈膝。”

    “你也离开不了……”

    天际乌云逐渐消散,白日照耀而下。但见朗朗晴空,之前浮现的时空漩涡,却已紧紧合拢再不复现。

    惨烈之争,不甘屈服,邪之子身似平移,倏尔向后挪离刀刃,更胜西蒙的完整邪兵卫化作长兵,仍欲负隅顽抗。

    “但我能杀了你。”

    笃定之言脱口,闻人然一身长袍几成碎布,反衬照见本心之澄明。

    一进一退,一杀一逃,身具骇人邪力的邪子,却终是难逃亡败一途。持剑之人目光平静无波,丹青见上亘古剑意不灭,刹那洞穿邪之子心槽。

    虽然两人伤势同样沉重,但此刻剑气不息便无能挣扎。心知到了末路,邪之子饱含不甘,断断续续道:“……父皇,吾有愧……闍城霸业,终是未能代代相承……”

    “奴役生灵,肆意屠杀,算得什么霸业?”

    “哈,不过一将功成万骨枯而已。”

    “所以你死了,我就说不算,奈何?”

    “那吾死也不让你好过!”

    邪之子临终之刻,竟是送出一句荒谬。浑身的邪兵卫自行散离,是欲拖敌同入地狱!

    剧痛袭身,近乎失力,闻人然更是不予邪魔挣扎之能,当即反手扬刀,刀落一瞬先断邪兵卫,再绝邪子生机。

    “没用的……这口邪之刀经过强化和另外那口不同,足以完整消灭被你凝练结合的邪兵卫。从此之后,邪兵卫再不存于此世。”

    至邪之物反克己身,一刀过后邪兵卫变化的黑雾,在日阳照射下不复破坏之威,伴随清风渐渐散离。尽掩三光的祸世之源,一朝烟消云散。远在彼方的至极之剑,亦在邪子断气之刻,心满意足乘风而去。

    久违的三光照耀,死气沉沉的世界,重新唤了发生机。分出的神识回归,人,沐浴在温柔的阳光下,纵使依旧疮痍遍地,及目仍是荒芜无边,白骨露野,却再无分毫阴森气息。

    仿若天道有应,一朝大地回春,世降金叶甘霖。沉寂的大地回春,草木萌生向阳而长。跪地的邪之子残躯,却挟带着满身罪恶,终究归于尘土。

    “苦境的天命,其实从来不是必死,甚至是为了更好的生……你彻底扰乱了天数,也就是为什么我说,‘来,便是为了杀你’的原因。”

    试剑至终天命了然,未来,将是一条早有所惧、近乎通向死亡的道路。然而剑者心境一役脱变,已再无半点茫然忧虑。

    云淡风轻人不愁。沉重的伤势,在天降甘霖下逐渐好转。归途难觅,闻人然却亦不急于寻路而回……

    蓦然,丹青见一阵轻鸣,暮秋筠化影而出,白衣剑灵此刻,胜雪衣衫稍显灰乱,系发红绳也不知去了哪里,乌黑的长发披散而下,碧色的眸子不藏疲态,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四目一对,闻人然顿时觉得有些好笑,道:“怎么脏兮兮的?”

    “嗯。”

    伸手摸了摸垂胸的凌乱黑发,暮秋筠心觉不满地走近,自行从闻人然身上撕下一块蓝色碎长条,接着又递了出去乖乖地将头低下不言不语。

    “呵,明明自己化形就能解决……”

    虽是口中抱怨,闻人然还是哭笑不得地,替剑灵将头发绑好,接着又觉右臂被轻轻摇了摇,微一疑惑突然又像是突然明悟了什么,问:“没能离开,是咱们还有没做完的事?”

    “去念经。”

    “咦,三个字了哦?”

    “哼。”

    (本卷完)

序章 未来·:火

    未来之境,清晨,云渡山。

    蒙蒙白雾渐散,低啸山风吹拂,半山腰一阵碎响过后,却见尘封石莲重见天日。

    闻人然平举着丹青见,并指运气从剑柄推至剑尖,碧色的剑身亳光青闪,凝出一滴金红色的圣极之血,渗入石缝之中。

    “佛剑大师从未来之境带回素还真的复生机会,咱们又从过去将梵天圣血带来云渡山。苦境世事当真莫测。”

    圣洁的血液渗入莲胎,荒凉的山头之上绽放出一朵,覆盖整个云渡山地界的金色梵莲。死寂的山头,霎时枯木逢春,野花遍地。

    清风徐徐,再复盛景。主仆两人人立山腰,却只是静静注视着,眼前的石莲花瓣层层剥落,被淡淡金辉包裹着的干枯释迦树,以及显露出的熟悉人影。

    肉躯尚且难复,神力十不存一,元婴却依旧是往昔清秀模样……

    “你来了。”

    开口温和一问,宇宙神知仿佛早有所料,顿是让闻人然略一疑惑:“前辈知道我要来?”

    “嗯,《嗜血年纪》并未完整交托你手?”

    “只见得前半本。”

    “并未得到完整么?”

    先是微微一怔,旋即双颊酒窝深陷,宇宙神知笑叹道:“呵,果然这是你的因果。”

    “此世到了这种地步,前辈又知晓我能预言之事,所以嘱咐过续缘,在后半部《嗜血年纪》备下了后手?”

    因果是什么,此刻闻人然才懒得深思。不过与宇宙神知交谈短短数句之后,闻人然也大致能猜到此世的安排。

    “之前未想嗜血之祸演变至斯,更不知你来便能将祸首诛杀,只为留下希望罢了。”伸出的手,体感着空气中满溢的欢欣之情,宇宙神知大感宽慰,摇头坦然作答。

    闻人然心思微动,眼神一亮道:“看前辈功体未复,若依前辈所言,《嗜血年纪》之中的方式必不能立竿见影,岂非需费大量时间?”

    “回去的方式自然是有。”

    亮圆的双眼轻眨,宇宙神知心下了然,回身一指后山道:“忘了当年集境之事了么?”

    “那样能做到吗?”

    两个世界发生的事完全不同,闻人然不解其意道:“当年灯蝶布置之局,实际观来仍是同一个世界,而未来之境却似平行时空,我怎样才能回到属于我的过去?”

    “若你未曾结识过最光阴,那当然是不行。但此局既早已布置完整,吾自有完整施行的把握。”

    这个世界的时间城,早被无序错乱的时轨,弄得自行崩溃毁灭。但为了不至当真灭绝希望,区区一个逆时计,却还能设法保存下来……

    三十年的时间,在苦境容易发生太多变化。对最光阴并不算有多深入的了解,只是脾胃相合罢了;更不知情时间城的存在,闻人然脑中登时被疑问充塞。

    摊开的手掌金光一闪,现出最后的救世时计。宇宙神知不紧不慢地将它放入闻人然掌心,接着道:“你有很多话要问吾?”

    “嗯,首先是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如果我没能来到云渡山,前辈又准备怎样办?”

    “邪之子不知琉璃仙境梵莲,更不会知晓云渡山古微生莲。龙神火将成未成,迫不得已,唯有遁世深修圆满。”

    更多布置却是无须赘言叙之。邪魔再怎样猖獗,到头来也逃不过一声天意罢了。

    默契经心,宇宙神知住口不提,随即转向他事:“你急着回去么?”

    “前辈还有吩咐?”

    “此身空有神通,未修武力。虽邪首已伏诛,但嗜血世界积重难返。吾佛慈悲,本不该赶尽杀绝。但若恶者不知回头收敛,总是棘手难题……”

    邪兵卫的消失,只能解决三光尽掩的问题。而嗜血者本身的数目,纵被突然的阳光曝射灰飞烟灭不少,却亦难免剩下许多漏网之鱼。以人世目前的力量,欲要拨乱反正,尚是远远不够。

    明白了宇宙神知的话意,闻人然思索了片刻,遂自无不可地应下。

    “既来之,则安之。只要能有回去的方式,稍微迟些天也没什么关系。只是无端让内子担心,闻人然却是内心有愧。”

    “难为你了。”

    —————————————————————————————————————————————————

    时隔多日,现世的六庭馆,戴着狗头面具的刀者,浑身散发着有别常日懒散的暴躁不耐,却亦像是宽心似的样子,将一张皱巴巴的纸交给了楚君仪。

    “安啦,狗说,狗弟他没事。”

    闻人清苒踮着脚尖站近,将白纸上的鬼画符给念了出来,长长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脯,急忙又追问:“狗伯伯,那阿爹他什么时候回家?”

    “不知,你们去问砍柴的吧。”

    忧心稍解的楚君仪,不明就里地问:“砍柴?”

    “哼,总而言之,就是无事啦。”

    像是异常避讳似的,老狗一点都不愿提及消息来源。反正闻人然安全得到了保障,其他也就不是那么重要。

    “唔,楚君仪多谢代为传话。”

    “免。你是弟妹,老狗自然要帮忙挺到底。不过我还有事急着去办,短时间内就不再会了。”不想被人继续追问,老狗非常机智地,找出一个最像是废话的借口,绝尘而去。

    辗转反侧数十日,终是放下忧心。站在原地的楚君仪,深锁的愁眉纾解开来,搂过秀心的脑袋贴着腹部,眼眶盈润道:“你爹无事太好了。”

    “嗯,嗯……爹无事,娘和我就不用天天担心他,可以开开心心的了。”

    闷闷地贴着衣物小声说完,小姑奶奶安下心之后,顿时又闹起了小脾气,抬起脸不乐意地说:“但是阿爹太坏。外面大家都急着找阿爹,他却一个人躲起来,连信都不回。”

    “那清苒想怎样?”

    “他迟到……一个月,阿爹早上都只准喝糊掉的干粥。”

    —————————————————————————————————————————————————

    灾劫已过,鎏法天宫却因邪兵卫遽变,而被北辰皇朝收回国土。新任活佛圣昙岚赫并未申辩,只是率众离开天宫迁至他处。

    卧佛台上,一身白袈素裟,白眉白发更衬老陈的圣昙岚赫,静坐参禅不语。

    “寰尘一生灭,苦道降佛圣,昙莲拖足行,金雨沐身净。”

    突来的熊熊火焰,染红了整座院落。圣昙岚赫睁开双眼,口出听之稚嫩的念声,仿佛预示着反抗的徒劳。而缓缓拨动佛珠,洒出一片金雨,亦未能将烈焰浇灭。

    静谧的思悟之地,响起细碎而坚定的步声。先入目,是一双艳得滴血的红布鞋,一身白的与其出身不相配的战袍。

    再一瞬,身前人一头火红的长发束成高高的马尾,冷酷的眼照见慈悲的眼,圣昙岚赫脑中顿时唯剩一词:“心机!”

    “双佛并现的异象,完美的宣战预告。”

    诡异的静默对视,被天际突然大盛的金灿光芒打破。白衣红发的颀长魔影,仿佛对此并不意外,定立于炽烈火海。

    稳然坚定的手掌,此刻握着一口效用提前减弱的圣器,冰冷地指向圣昙岚赫。

    “指教了。”

第一章 阴差阳错

    安详卧佛台,异端的魔迈开脚步,延烧一地的红莲,魔之形态的吞佛童子,淡漠眼神尚带初醒的疑惑,行动却是冷酷的坚定。

    杀诫受金色的慈悲轻阻,非是因为力不可及,仅是一瞬间的莫名分神。

    “杀诫,一莲托生,吾的时间不多了。”

    杀气倒逼入杀诫,吞佛童子眉头紧蹙,低吟一声痛楚,地面上霎时蔓延开残忍的火焰,烧毁平凡又安逸的清净之所。

    “悉昙无量。”

    吞佛童子一剑砍下,圣昙岚赫宣念一声佛号,最后一眼看遍三千红尘,是进入生命新生的天数轮转。

    “视生如死,平静纯然的鲜血,是最高贵的血红。可惜,魔,并不需要了解佛的生命真谛。”

    来历如迷、心思如迷的魔者,从纯净的眼中看出佛的慈悲,却又仿佛全不在意一般,仅是静看着一切发生。白色的法衣战袍,在红焰下愈衬孤冷。

    圣昙岚赫入寂,血裹灵珠飞往西南。杀诫的影响逐渐恢复,烈焰中的魔物再度如坠迷雾,恍恍惚惚耳中传来急迫的脚步,须臾之后人已远去,回归最初的冰封之地。

    “吞佛童子……”

    迟来一步,面前仅剩无声的佛躯,留人沉思不解。墨绿的人影未及离去,便被几名察觉不妙,急急赶回的鎏法天宫高僧包围。

    “佛子!”

    莫松罕上前一探,降临不久的新任活佛,已失生息迹象。其余三名千罗壁高僧,本被双佛并现异象所误导,又觉剑雪无名之身隐透魔息,登时先入为主。

    “魔类,为活佛偿命。”

    非循首开攻势,其余两人随后协助。莫松罕为人稳重,扬声嘱咐道:“三位不可冲动,此时当以弄清真相为要,将人擒下问话即可。”

    三人得到首肯,出招虽无杀意,手脚却已放开。剑雪无名轻一蹙眉,依是余地多留,处处忍让,招招宽容。

    久缠之下渐生不耐,剑雪无名化影腾挪,清冷作答:“非是吾。”

    “那又能是谁?”

    “……”

    内心猜测早有,苦于不能明说。兀自咽下四字,剑雪无名已然不愿答复。然而剑雪一时迟疑落入他人眼内,却使三名阿阇梨心中更为笃定,眼前似圣似魔之人知情无误。

    “为察真相,得罪了。”

    邯宁、非循,腾虚互视一眼各取一方,展开三相法轮阵封锁剑雪无名脱身去路,再不留手急催佛力,意欲速战速决。

    清圣佛光照耀下,虽是羽化静莲重生,剑雪无名魔胎本质受其所激,内心想法顿受影响。人尚在竭力忍受,背后布条所封之剑,却已自发魔能抗衡佛气,足下三尺红意顿生。

    “梅魂葬月。”

    阴差阳错现异象,顿使矛盾更为难解。眼见三名阿阇梨愈不容情,剑雪无名不愿再争,无奈之下,唯有持剑一旋,凉意惊心一瞬,法阵当即告破。

    “因何不听?”

    飘渺之声未散,剑雪无名行迹已失。三名阿阇梨受劲急退,慑于对手能为不敢妄动。手仍颤抖的邯宁,沉吟道:“最后一招乃虽是冰属,但由那口剑散发之气息来看,与佛子所受之伤如出一辙。无论他是否是真凶,都脱不了干系。”

    魔与佛、佛与魔,难分难解。一念之差的误解,导致与既定不同的岔道。莫松罕思索良久,终是一叹道。

    “佛子身亡,双佛并现的异象,皆须处置。劳烦三位阿阇梨将那人形貌绘图,传至各寺庙于公开亭告示,并将此讯捎递中原素还真。”

    “目前亦唯有如此了。”

    —————————————————————————————————————————————————

    “这个人不是坏人唉。”

    有些事习惯了,也就成了日常……

    从公开亭看完热闹,本认为闻人然不在,早该离开的刀无形,却又鬼使神差地回了不夜天。

    大半日不见人影,被众人追问出去处,刀无形亦只能冷着脸,将最近武林的要事一一说出。比如北域皇朝与外族开战,三教怪人与殷玳的故事,邪影的传说,乃至剑雪无名……

    小时候,曾经窝在闻人然怀里缠着讲故事,秀心却是知道闻人然所提及几个人的形貌。

    墨绿的装束,额带束着海带一样的乱发,爹的救命朋友……脑中一转念,闻人清苒越听越是奇怪,更为肯定剑雪不是杀害圣昙岚赫的凶手。

    刀无形道:“你又怎样断定?”

    “阿爹说过,这个人他认识。”

    阿九问道:“如果只是样貌相似呢?”

    “嗯,样貌可能相似,但是他救过阿爹……实力也能作假么?天下寺庙那么多,很长时间都打听不到他的消息,应该八成不会错啦。”

    比起无谓的猜测,刀无形素来更加愿意亲身证明,不以为然道:“想有何用,是否真是你说得那人,找到不就知道了?”

    金小侠被佾云带去探望傲笑红尘,沙罗人还在帮杜一苇的忙卖馒头。不夜天此时只剩下一大两小三人。而一旦孩子少了热闹,环境自然就有些沉闷……

    阿九心思跃动,咽下麦芽糖,睁大眼睛道:“我们三个人一起找?”

    “好啊!”女童高兴地一口答应。

    叛逆本性虽有很大收敛,实则亦只是担心安全,刀无形还是忍不住嘴欠道:“谁说要带你们两个了?我可不想拖着两个累赘。”

    闻人清苒愣了愣:“累赘?”

    “儒门教母敢放你一人在外吗?”

    刀无形说完,续又将目光投向阿九,冷哼道:“还有你这个小鬼,虽然不知道什么来历。但是能被我那便宜师叔捡回来,背后一定也有高人。”

    阿九捏拳不满道:“喂,我明明比你大的多。”

    “江湖经验呢?”

    “……无。”

    好不容易在一群妖孽中,稍微找回了一点自信,刀无形抱刀抄起双臂,语调一沉道:“所以你们两个,还是安安静静读书修炼,免想出门了。”

    “可是……”

    “还可是?”

    “你打不过我哎。”

    一句话,将之前的所有前提尽数推翻。闻人清苒仿佛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低下脑袋小声建议道:“我认为咱们三人还是一起出去的好。否则你要是遇见危险,等阿爹回来了我不好交代。”

    此时此地,究竟谁才是大人,谁才是小孩子?憋着气却没地方出,刀无形唯有强辩,道:“那你家里呢?”

    “雪鸦阿叔一直在保护我们。真要碰到解决不了的危险,他也会将消息传给娘啊。”

    刀无形眉头一扬道:“你很早就做好了准备。”

    “我哪有……”

第二章 兰漪章袤君

    疏楼,微雨,琴声悠扬,不为外物所动。犹疑而来的白衣道者,放下手中纸伞,凝心静候不语。

    乐声收散之刻,二人视线正对一瞬,疏楼龙宿却甚是疏远,语气淡漠道:“汝不设法替佛剑取出邪兵卫,反在此刻来到疏楼西风,让吾闻到熟悉的麻烦气息了。”

    “耶,你吾之间何必见外?”

    “正是因为汝,才该明算账啊。”

    看来沏茶的事,今天不能让穆仙凤偷懒代劳了……心中迅速转念,剑子仙迹也不觉得老脸丢尽,自顾自地将桌上茶具摆好,肃声道:“自从未来之境回转,吾试了不少方法,却都无法将邪兵卫从佛剑身体中取出。”

    “移形导气亦不能奏效?”

    “邪兵卫与佛剑体内佛气紧密结合,始终无法转移。甚至,佛剑也曾尝试自散功力,可惜都收效甚微。”

    移形导气乃是从闍城王者之墓带回。若是此物依旧无用,儒门龙首亦无良方,心思微沉思索片刻,问:“汝有了其他应对之策?”

    “吾从好友圣踪处得知,完整修炼有《如意法》的人,当能将邪兵卫吸收入体。”

    “哦,这与吾有何关系?”

    “咳,一来,儒门天下典藏丰富、门徒众多,自是为了打听相关情报;至于二……”

    见得剑子仙迹像是深有为难,疏楼龙宿未等其往下说去,便似笑非笑道:“若与傲笑红尘有牵连,那便请汝免开尊口。台阶吾已放下,他若执意不肯,儒门龙首亦非畏事之人。”

    这笑声偏冷偏寒,心下暗道一声糟糕,剑子仙迹难免深感棘手。

    作为最好的朋友,剑子仙迹对眼前人知根知底:如若当真不能避免冲突,疏楼龙宿是一定能狠心下死手的,否则之前也无必要做到那么绝。

    如今他肯放下身段退出一步,只是因为与傲笑红尘火拼下去,损失弥补不了失去的利益。而且,此时再得罪正道也不值当……

    罢了,反正有素还真居中调停,想来傲笑红尘暂时也不会走上极端。只是似乎曾有风闻,傲笑红尘与素还真的关系十分不睦,此事当真能成吗?

    四周突然一片寂静,剑子仙迹垂首深思不语,疏楼龙宿内心却微感不妙,问道:“剑子,汝在想什么?”

    “这,你不愿听,吾不提便是。”

    随口敷衍岔开话题,剑子仙迹不动声色将茶奉上,却又随即露出愁容,叹息道:“多事之秋啊。”

    “殷玳与波旬、当年兰若经血案、北域星象高人、双佛并现的异象,还有传闻中的北域双邪。唔,闲暇之余,吾又多了一笔谈资。”

    短短两三句话,剑子仙迹便已明了,身前之人绝了短期内再度入世之心,唯有摇头苦笑道:“你很忙吗?”

    “呼——”

    轻吐水烟翳散天际,疏楼龙宿答得认真:“内部不稳是其一。至于二,嗯,算吾吃亏,免费赠汝一份礼物……”

    说着手中化出一份名单置在桌面,疏楼龙宿将之轻轻推至剑子身前,道:“此乃北域三王爷北辰胤,各下属分支武林人士名单。汝如何处理,吾便不多过问了。”

    “……”

    仿佛被狠狠噎了一下,剑子仙迹一时无语,好不容易将之消化,才挑了挑白眉,意味深长道:“龙宿,你的情报渠道,真是消息灵通。”

    “咦?伤吾门人,吾自该有所回敬。”雍容紫影答得理所当然。

    对手非是善类,疏楼龙宿亦不介意使出非常手段。当日与西蒙决死,意外从辟商中得到的杀手锏尚未使用,而今只不过是警告罢了。

    剑子仙迹思索片刻,还是将其收入怀中,道:“此物吾会交给素还真处理。”

    “随汝之意。”

    “对了,六庭馆那人还未回吗?”

    疏楼龙宿摇头道:“暂无讯息。不过依他之性,若回,要见的第一人自然是教母,多虑无益。”

    “嗯,那也好。正事至此说完,吾……”

    疏楼龙宿答得果决:“汝该离开了。”

    “呀,吾便如此让你生厌么?”

    痛心似地捂胸一语,随见紫金箫霍然一转上手,剑子仙迹双手搭上,半依着华亭栏杆淡笑道:“临走之前,何不同奏一曲?”

    “哈,确亦久违。”

    莫名心思一动,指已抚上白玉琴。疏楼龙宿轻一波动,是对过往交谊的怀念,亦生未来愿想。多日不曾响起的联奏,顿让最好的音色,融洽如一的回荡在疏楼西风。

    神似忘我,沉醉于乐,嫌隙隔阂暂抛,唯剩华丽之调!

    “华阳初上鸿门红,疏楼更迭,龙鳞不减风采。紫金箫,白玉琴,宫灯夜明昙华正盛,共饮逍遥,一世悠然。”

    —————————————————————————————————————————————————

    “那人是杀你三哥凶手的亲子。”

    “这次的任务,只以试探根底为先,无须急于求成。如若八忏不曾得手,再由你亲自一试,也无不可。”

    邻近北域的城镇客栈,一名清秀俊俏、面如冠玉,全身淡蓝打扮的贵公子,人在二楼旁观着一出试探。

    兰漪章袤君或许本质上不算好人,但对自己人却是绝对的真诚。更不会在针对仇人时,拒绝地理司与邓九五的任何一个命令。

    而在客栈的下方,看热闹的人众,将一大两小,和一名对立的陌生男子,团团围住,指指点点。

    “非龙非凤非凡属,七步能令天下覆,天锋慧舞命飞絮,千宵亏负群英绌。”

    诗号浅吟,天涯孤子面色一冷,双手掌心相对一拉,现出长长一串纸牌飞散四方,将使人不耐的碍事者赶走。

    警示的血液,令旁观之人一哄而散。病恹恹的八忏,已将目标转变,定在挡在两人之前的刀无形身上。

    凭空飞出一张光影卡牌,占卜决定战斗的方式。貌若神经质的青年神色一寒,道:“让我一看你生存的意义吧。”

    声落,骤起一阵不容拒绝的花瓣,花叶似刀走势无定地将三人包围,恶意昭然。

    然而以前走跳江湖之时,素来是刀无形找别人麻烦,何时被他人找上门?

    刀鞘扬风震散花叶,低头又见着两个小鬼蠢蠢欲动,刀无形方觉,过去自己的所作所为,究竟是怎样的无聊……

    此时此刻,知晓被人盯上的刀无形不免大为头疼,却亦唯有扮作往日冷酷模样,旋刀上手一步缩地踏进:“让开。”

    “嗯……”

    轻视之色顿收,八忏正欲回避,却是慑于对手能为,手中卡牌登被刀气震散,足下不由连连退却。

    一击破招却才发现,自身进步已是远超估计,后知后觉的刀无形为之一愣,松懈之刻又见兰花空落,寸草无生!

    兰花高洁,簪剑无情,却被一只金白的蝴蝶挡下,人还在客栈二层寸步未移,兰漪章袤君耳边随即又闻。

    “小章袤,抢本蝴蝶的生意,可是会衰尾一世人哦。”

    “另外两个小童便罢,但这人应当不在你的例外。呵,让雇主抢先动手,大大损及你的信誉。四姐夫啊,你说对吗?”

    忽视掉兰漪口中的前提,阴川蝴蝶君沉吟一声,美美地问道:“四姐夫……这声我爱听,她人呢?”

    蝴蝶君要是打定主意插手,很容易发生意外的状况。兰漪章袤君故作为难,道:“这,四姐近来与一人过从甚密,章袤不敢妄自揣测……”

    “男的?”

    “男的。”

    “谁?!”

    醋味远飘十里,章袤君心感趣味,却还是沉吟了片刻,方才答道:“神之社的六丑废人。对了,四姐最近还送了一条锦帕去了琉璃仙境。另外,四姐夫你的存在,是我最欣赏四姐的一部分,章袤一定支持到底。”

    “废人,本蝴蝶要让他变死人啦!”

    本欲一言激走蝴蝶君,蝴蝶却未完全失去理智,须臾又托蝴蝶飞舞而回,传讯道:“我动手之前,一个都不准死。”

    “哈!”

    蝴蝶君来的快去的也快,耳中虽存威胁,兰漪章袤君却也未曾放在心上。八忏是大哥所派,买凶是二哥所为,并非其意。而这一次本就是试探,章袤君更未存着一网打尽的心思。

    起身摇头一笑展轻功,身姿优雅踏空而落,兰漪章袤君潇洒站定,面色温和地望着同样年轻的刀客。

    淡蓝冰蓝无语相对,高手气机牵引之下刀剑自鸣,刀无形与章袤君谁也不敢怠慢。

    等得有些无聊的阿九,忽而一皱眉头说:“秀心,师傅说撞了色系会怎么样来着?”

    “悲哀?”

第三章 北域风起

    玩笑言词不欲辩驳,刀无形恍若充耳不闻,只将精力放在对面来者之身。

    但这一眼望去,目光冷淡的章袤君,却是一副贵公子般的儒雅的气质,立即让刀无形异常不喜:虚伪的做派……或许不得不承认两个小鬼说得话,有那么一丝丝的道理?

    个性叛逆轻狂,又是莫名被人所阻,刀无形自无多好的口气,径直道:“恶意拦路,可是会令刀不悦。”

    “刀不悦如何,人不悦又如何?”

    性喜兰花之洁,章袤君生来就有些厌世的洁癖。除了在处理与五兄弟有关的事物之时,手段总透着几分与表面截然不同的冷酷残虐。

    而刀无形与杀害三哥的人有关,素来念情的章袤君更是不会留手,拇指食指捻动簪剑,开口亦不过只得一句:“兰花落处,寸草无生。”

    兰花随剑旋转一瞬,人影似幻触目即失。章袤君出剑便是全力;试探之功成与不成,亦只在这一剑。

    簪剑伴兰花破风杀到身前,一剑仿似带着舍生决死的意念。然而刀无形起刀一转,方才惊觉刀风略过,斩破的仅是虚影。

    “花影流溯。”

    刹那之失,刀无形背后顿现空门。另外两童仍未适时出手,只因刀者直觉敏锐,已是一刀后发回拦,止住凌厉簪剑。

    近身肢接先手失利,章袤君却仅是冷声一笑,簪剑剑气如若毒蛇吐信,右手软消绵密刀风,觑隙再进一步,心欲血祭亡兄。

    熟料,背身垂首的刀无形,之前竟似未出全力,此刻危机逼命,顿时眼生蓝芒,迅刀快不可破,立改情势!

    耳边撕拉碎响,干戈顿时收止。优雅的仪态,因袖下破口微乱,章袤君退出数步,盯视着刀无形。

    湛蓝光辉瞬闪即逝,刀无形亦不再追击,沉心奋力压抑汹涌杀意,定地驻足不动。

    “呵。”

    章袤君并不是一个轻易服输的人,却亦是有自知之明的人。虽不明白刀无形身上发生了什么,但定是有价值的情报。

    淡漠一笑不再动手,复将簪剑插回发间,人与八忏相视一眼,便已在兰瓣飘飞中化影而去。

    “什么都不说,打完架就走,真是个奇怪的人”

    未散的冷厉杀意,令阿九不由眉头一皱,说着拿出一瓶凝神药丹,塞进刀无形的嘴里,助他平复引开眼引起的躁动,随即又问:“……不过,咱们这算是刚出门,就被人盯上了吗?”

    闻人清苒想了想,奇怪地反问:“可是连续两个人都针对刀大哥。如果是盯上我们,为什么只找他一人呢?”

    “吾与那人素未蒙面,不用胡猜了。”

    吞下丹药平心静气,刀无形终从狂暴的杀性之中恢复过来,冰蓝的眉头一轩,思索着问道:“丫头,你爹当年有在北域附近做过什么?”

    “为什么是我爹?唔,就是有人截道抢劫,然后和爹动了手。爹一不小心被那个人的同伙打到山崖底下,后来就被画像上的人给救了。”闻人清苒按下迷惑,一五一十地回答。

    闻言灵思霎动,刀无形再问:“刚开始动手的那人呢?”

    “死了,嗯?”

    闻人然清苒抬头四目相对,各自父亲曾经所为连串在一起,真相如何已有七八成把握。

    阿九见两人若有所思,必是有了相当的收获,随即开口:“那在找到人之前,我们又有了其他的麻烦要解决吗?”

    “或许不算?”

    白底青花襦裙、蓝褙着身的闻人清苒,挠了挠鬓角确认似地答复:“我记得阿爹讲过,画像上的人能破什么掌……大概找他和对付这些坏人,并不矛盾呢。”

    “找不到人怎么办?”阿九问。

    刀无形将刀收回腰间,面色漠然:“挑战高手才是刺激。”

    猫耳少年懒洋洋道:“没了命就不刺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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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香上引,章袤请见。”

    庙宇高堂,九登神府,香烟袅袅。蓦然,就在兰香飘入一瞬,高台之上跳下一只戏台子里的报马猴,神神叨叨地念道:“王爷谕旨,君侯上天梯。”

    稳稳一步踏上天梯,周遭环境登时改变,仿若虚无之境。转眼,章袤君来到了邓九五隐身的神秘场所,入耳便是:“不曾得手?”

    “是,刀无形有古怪。照理而论,他之刀法虽是不弱,但还差吾三分。谁知眼生异芒后,猝不及防间,竟又能胜吾一筹。”

    刀无形有这种异能,身为其父的刀无极又该如何?困惑谨记在心,邓九五随即将之按下,道:“那看来此行不虚了?”

    并非任何人都值得章袤君亲自出手,之前他亦未认为一个晚辈会有多少能耐。

    临行之前,地理司拿着东方鼎立的仇将他说服前往,尚不重视。而在与刀无形交手过后,才让自有傲骨的章袤君,生了浓厚的兴趣。

    闻言,章袤君颔首坦然应答:“值得再试的对手,另外两名孩童,大哥二哥又要如何处置?”

    “本因正道力强,而促使的**联合,正是合用之时。”

    “江湖风传,闻人然已流落未来之境。此等因利而合的联盟,还有必要吗?”

    “谁能断定非是故意掩人耳目的说辞?”

    邓九五语调一沉道:“意外的变数令圣昙岚赫早死,当初设计双佛并现的计划失败。而要助大哥尽快获取北嵎皇朝龙气,适当的借力亦是必须。”

    “嗯,邪兵卫该怎样处理?”

    “剑子仙迹无法坐视佛剑分说赴死,因此邪兵卫之事不必急于一时。而那名圣体鬼胎甚是棘手,暂亦不宜妄动。”

    如今的斗争焦点在北域,过于分散兵力对般若海联盟并非好事。轿内的邓九五沉思片刻,又道:“三名少年的目标令人生疑,画像上的人应也值得注意。唔……翳流与幽燕征夫,想必对这三人甚感兴趣。吾等出了力,也不能让他们坐享其成。五弟,将讯息转达吧。”

    缓缓点头默认,章袤君见得轿影将散,忽而眉头一紧,追问道:“关于四姐……”

    “多情,是你致命的弱点。在威胁到众兄弟之前,她还是我们的一员。但她若执意背叛,休怪兄弟情绝。”

    “身为手足,章袤实不愿再添憾事。吾会尽力说服四姐,劝她回心转意。”

    “能,当然是最好,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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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气势巍然的北域皇城,繁华难掩日暮西山。内忧外患不断,龙气更是日益衰落,倍使智者忧心。萧然蓝阁内外,师与徒仿似寻常的再会,却已隔着身份尊卑。

    带着君臣之分该有的礼仪,本该逍遥世外之人恭声问道:“登基临朝数日,皇上有何感触?”

    “步步惊险,如履薄冰。”

    八个字的答复,已令玉阶飞心知,身前便装出行的北辰元凰,虽尚未失良善本性,但已初识帝王无情。

    思及北域近来谣言突起,朝内必是攻讦不断。再怎样宽宏大量的皇者,亦不可能忍让太久。更何况北辰元凰天资聪颖,却也更容易因此一时错判,走上另外一条道路……

    玉阶飞不由略感忧虑,开口唯有:“只要皇上心为黎民着想,玉阶飞定不负隆恩,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辟商未断,龙宿亦尚未决定插手北域皇族内务。心性不算极端的北辰元凰,却是对玉阶飞尊敬如初,连忙说道:“太傅教诲,元凰一刻不敢忘怀,何必如此?”

    在自己面前,还是“元凰”而非“朕”,但这自称的些微差别,又能维持多久?

    不过,眼下只要北辰元凰仍为北域人民尽力,玉阶飞亦不想计较其他,言带欣慰地笑道:“自幼看皇上长大,臣一时心生感触罢了。不过,关于鎏法天宫……”

    “朕正准备颁布旨意,将西佛国地界划出,请活佛回归。”

    “哦?在那之前,皇上又准备怎样向国师解释?先日吾曾与其一会,星象高人图谋本朝龙气,若是处置不当,恐生灭国之患。”

    威严自发,北辰元凰正声道:“龙气事关本朝命脉,就算是国师又怎可予取予求?”

    “正是如此。但国师武略过人,要将之除去并非易事。北嵎内部不稳,或可商借中原之力。”关于地理司此人,玉阶飞亦感颇为棘手。

    “太傅的意思,是从兰若经血案切入?”

    “皇上又进步了。”

第四章 一剑西来

    “天上星多月难明,地上人多心难平,是非曲折终有论,善恶到头须现形。”

    风吹荒凉,落叶卷地,奇形怪状枯树盘根。少无人迹的破败神社,今日,一条黑色人影拾级而上。

    “识无用之用,通无能之能,了无道之道,化无极之极。”

    沉吟声中,但闻树叶簌簌作响,磐石桌陡然现形旋空而落,其上稳坐一名手脚残废,面目丑恶之人。然而畸形形貌,却是难掩神异气质。一步天履与之相对,亦未露出半分弃嫌。

    目光扫过四周,发觉隐有刀痕划地,邪影微有些狐疑警惕道:“有人来过神之社?”

    “呵,无妄之灾。一只打翻醋坛的蠢蝶,不必理会。”

    三两句话忽悠走蝴蝶君,对六丑废人而言并不困难。而以当下时局而论,尚有更要的事需要处理,六丑废人亦无心与蝴蝶君周旋,遂淡望着一步天履,道:“情况如何?”

    “北辰元凰颁布谕旨,允鎏法天宫众僧迁回西佛国。地理司出乎意料妥协,只求在千罗壁附近修行。”

    “还是龙气……”

    默然不语深思片刻,六丑废人沉声道:“但如此作为并不保险,加之金银双绝掌凶威炽盛,地理司又因何妥协?”

    “是圣踪。”一步天履言之凿凿。

    “圣踪……你仍怀疑圣踪与当年兰若经血案有关?”

    “非是怀疑,而是确认。虽然他有狡词辩解,却亦难逃公理法眼。”

    对于这点,六丑废人亦非不信。毕竟,之所以会主动与邪影接触,乃是由闻人然推荐。而以谈无欲与闻人然的交情,自然不会无理由地怀疑邪影立场。

    不过,六丑废人曾经阅览过《兰若经》,对《涅槃静体如意法》的功效,当是心知杜明。而圣踪虽对《兰若经》的来历做出了合理辩解,却也同样沾上了些许嫌疑。

    只是剑子仙迹与圣踪交情甚笃,若无确凿证据又怎样证明,圣踪便是当年兰若经血案的参与者?

    脑中思绪一时难止,六丑废人闭目一叹,道:“继梵刹伽蓝之后,小活佛圣昙岚赫亦入寂,唯剩磋峨佛子一人。”

    “一人,你是指地理司可能是为引磋峨入彀?”一步天履心感不妙道。

    “不排除这个可能……”

    “那磋峨佛子岂非危险?”

    “若是如此,对手以逸待劳,咱们已经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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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听说了吗?西佛国重建不久,除了磋峨佛子下落不明,鎏法天宫众高僧就在一夜之间全部化作金像,恐怖,恐怖啊。”

    “左手金、右手银,邓王爷真是有够厉害。”

    “嘘,小心被邓王爷的耳目听到,你我小命不保……”

    郊外嘈杂的茶寮内,三人竖着耳朵听得详尽,方进北域便闻噩耗,不由大皱眉头。刀无形冷笑道:“难怪这么长时间没人来找麻烦,原来是有更重要之事。”

    “虽然那人很可恶,但是如果真的来了……”

    压下心里不大舒服的感觉,阿九说着抬眼正见一滴无色无味,几不可视的液体落入茶壶之中。

    “黑派蛊毒!”

    阿九一直懒散的神态倏尔转恨,屈指一弹顿将水壶震出茶寮。

    落地几声碎响之后,便见茶壶**散出诡绿毒气,扩散整座茶寮。门前拴着的几匹骏马,仅是皮肤触及一点,便嘶鸣着伏倒暴毙,化成了尸水。

    见此情形,屋内的人哪敢再待,纷纷作鸟兽散。经验最为欠缺的女童,慢了半拍方才反应过来,随即催动道门内气转化,手指凝动碧芒,使得毒蛊冰封,范围不再扩大。

    紧随其后,却见几名西苗装扮之人率众来到,为首绿衫者,脸带白色面纱,正是刁不同:“熟悉翳流蛊毒,你果真是我们要找的人,认萍生人呢?”

    “谁是认萍生,我不认识。”

    不仅因和慕少艾之间心结未解,更是为彼此安全着想,都不能此刻承认身份。一口否认熟悉名号,阿九私下十分戒备,连忙传音另外两人:“这些人武功一般般,但是蛊毒非常厉害,记住要小心防备。”

    “小鬼,你和他们有仇?”见阿九面色少有冰冷,刀无形意外反问。

    “才不是小鬼,是你家九少爷啦。”

    轻啐一口,阿九懒得搭理刀无形,仅将目标放在刁不同身上,抽出重剑就是果决劈地一击。

    阿九的根基并不算弱,至少在眼前一帮妖道角面前,绝对远远超过。就算刁不同勉强算是三流高手,但在被十分熟悉翳流毒物的阿九盯上时,亦难讨到半分便宜。

    熟料,就在刁不同被厚重剑气,逼得步步退后之时,背后突见隐身斗篷之人稳步而上,抬手倏然发出一道重掌,唤魂催丧夺命施为,诡绿之风破开剑气,凶戾直取阿九颈部。

    “娃儿,你带在身上的咳羊茎,吾找寻许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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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风阵阵,天雷不息,奇异漩涡之内,一车一车的珍贵物品,被纪律森严的忍者运上码头,低调而快速地运送离去。

    换了一身衣装的剑者,望着眼前隐隐熟悉的景象,不由心思大窘:“虽然上次时空之门是在海上不错,但这个位置偏离的有点远啊。”

    而作为主人的闻人然不认识路,身为剑灵的暮秋筠就更不可能知晓身处何地,不由奇怪地问:“主人?”

    “别担心,只是语言有点不通而已。”

    安慰别人也是安慰自己,闻人然心底并不是特别有底,甚至是不是回归到准确的年代,一时都无法确认。好在附近的标志十分鲜明,正是“堺港”二字,想来自己的猜测应当不曾出错,闻人然终是勉强安下心来。

    “夜摩市,瀛幡御龙艇……这事如果没碰上,为了剑雪的安全,自己倒是该低调一点,先找个能用语言够通的商船,尽快返回中原。可是既然赶上了,怎么也不能坐视不管。”

    除此以外,考虑到东瀛若不入侵中原,中原自然能有更多的力量,用来针对异度魔界……

    一念心定,闻人然亦不拖延,人化青虹须臾来到岸边。不顾众忍者仇视警惕,丹青见轻抛当胸,右手握柄迅疾抽出,霎起水蓝映目不散。

    信手一剑飘然使出,本就波涛汹涌的海水,更是不能平静。不断掀起的巨浪,顿将岸上秘籍尽数打落水底,不容御龙艇将之接回。

    一阵慌乱过后,数名东瀛高手将闻人然团团围住。归来的剑客迎风而立,衣袂飘飞不似凡俗,轻松故我地伸出手,指向由海上水波组成的两字。

    “证剑!”

第五章 父女

    时无多,天不待。自家人晓自家事,闻人然有意高调的证剑,仅是为了引出神风营那人。闻人然既来到了东瀛,等剑的剑圣和混黑·道的拳皇都可不见,不败传说却是定得会上一面,但为一试天授神遗之招。

    不过,方才持剑分海之举,不啻赤·裸挑衅。眼下闻人然所需解决的,却是一众神色不善的忍者。

    “砂卷!”

    周遭植被稀少,利用土遁忍术,本该恰是合宜。数声冷叱,蓝衣上忍纷纷潜入泥土,意欲藏影暗杀。怎奈,双方实力云泥之别,闻人然索性袖手,将一众人等交给剑灵对付。

    八品神通连环破术,暮秋筠独对群敌游刃有余。湿漉漉的砂石,锋利更胜刀锋,切割锐劲尽遭百草神通所阻。非是忍术缺少独到之处,而因正遇神通自然,天生克制。

    反观闻人然自身,却若视而不见,凝神静候御龙艇内,熟悉又陌生的强者。

    就在众忍者惨亏瞬间,骤见忌天、恨地、鱼龙出海,傲啸升天!

    鱼龙宝刀穿风杀至,惊天一刀顿现凶威,拿捏之准正是关键,瞬间挫开生死界线,救同僚于危难。伟岸人影略微一停,鱼龙入目尽是无情,刀催劲随风转,刹那间的穿透、回旋,立刻开启黄泉之门。

    “狂龙八斩法……”心知来者是谁,身在敌群中,闻人然不敢大意。

    若论普生大师何时最强,自是此刻记忆封锁,出手不容余地之时。

    烁白的刀芒杀意凛凛,神鹤佐木面色平淡,堂堂正正一刀瞬出,排山倒海之势更增宗师气象。身处敌境,闻人然无意谦让,并指剑向鱼龙。

    霎时间,刀气啸云霓,剑芒动海涛。刀剑合流宛若海天降雨,横扫开散!

    岸上两人,任由海水沾湿衣衫,刀剑交格互不让步,正为纯粹根基之争。僵持须臾,善战黑派忍法宗师察觉力逊,心思一变转念而退,化影幻型转眼不知去向,场间气氛顿转诡静,分外凝重。

    论实力,神鹤佐木或不及东瀛三大强者,但却是学识最为渊博、经验最为丰富,综合最为全面的一人。

    要胜过神鹤佐木,对如今的闻人然而言,并不算特别困难;但要擒捉抑或格杀,却十分不容易。何况双方本属旧识,闻人然亦不可能当真痛下重手。

    见得神鹤佐木施展极致忍术,化风融雨不露痕迹,闻人然正欲设法逼出人影,熟料背后突来霸道劲风,信手一击顿使沙浪倒滚,东瀛蛮劲少有匹敌,兽性巨力突刺而来。

    “神鹤佐木,闪开!”

    一声狠戾喝声入耳,却见前来接应之将,举手投足大开大合,狂暴攻势所纳范围,竟将陡然现出真迹、本想配合诛敌的神鹤佐木一并囊括在内,正是狼将悍然出手。

    素来看不起曾经“叛国”的神鹤佐木,更是极端军国主义者的京极鬼彦亦,不容自尊受到玷污,仅肯一人擒杀意外出现的恶客。

    风鬼长矛刺挥洒如无物,闻人然伸手一挡,便觉沉甸甸的力道如山压在胸口。身为狼将,京极鬼彦无论对自己、还是对敌人,均是一般无二的残忍冷酷,发觉对手碎步连连,卸劲而退,更欲一鼓作气将人拿下!

    然而此举恰中闻人然心意,毕竟神鹤佐木难下重手,对京极鬼彦却无太多拘束。加之此人战法狂放嚣张,注重力量气势,作为立威对象最为合适不过。

    “三招,一个问题,东瀛最强的人在哪里?”

    “最强?死,才是你的归宿!”

    对东瀛,对军神源武藏,京极鬼彦有种病态的狂热崇拜。骤在对手以剑抵住长矛,稳稳停下脚步之时,已知闻人然功力远超寻常,兽性狼将依旧不改狂放,手握长矛猛然横腰一转,二度反刺而回。

    第一招,山剑正面相应点中矛刺,五岳加身不逊对手分毫,随即劲力再催一吐,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正是原始以力斗力,更胜三分还击。

    “哈,就是这样的对手,才有征服的快感!”

    非是鲁莽,仅是好战。清楚光靠勇武难占上风,京极鬼彦目光森冷,迅疾抽回长矛刺,神似疯魔周身气劲倏然一放,深水海岸顿起排浪百丈,蓄势一满啸吒风云,立见风鬼长矛撒手腾飞,势可斩杀蛟龙。

    第二招,出海斩龙一击凶歹袭来,闻人然却在对方愕然目光中,无动于衷地将丹青见负于背后。左手指尖水意凝而不散,靠海更增灾剑威能,百丈长龙汲水现,盘旋俯冲而下!

    “鬼矛司鹰刺长空!”

    面对斩龙之式竟以水龙相对,震怒对手轻视之心,又觉海上升龙威不可犯。此招未尽,京极鬼彦愤然一喝,风鬼长矛刺竟是中途转极招。但闻苍鹰啼鸣破空,硕大气型长矛刺空贯穿穹宇,海上水龙霍然张口将之吞下。

    极招对强招,同时消弭无形,矛刺余劲却是不及水剑。形似水龙,实则为剑,长矛虽将水龙一击破腹,激荡而开的锋利剑流,却是铺天盖地,笼罩堺港海岸,造成大量杀伤。

    京极鬼彦招式用老,已然回力不及,难防闻人然接下来的第三击,实则输赢已判。

    三招胜负论定,神鹤佐木眼见京极鬼彦陷危,跃空鱼龙再出,竟是久违名招“庐山不动一剑痕”。然而暮秋筠自行化出,持剑挡在闻人然背后,不容忍道宗师逾越半步。

    浑若不觉背后杀机,闻人然迅影上前,最后一刻拳松化掌,催动武痴浩然圣气,虚无缥缈按胸一击,登让京极鬼彦将近半跪而退,向后滑出数十丈,留下笔直沙坑痕迹。

    一掌重创淤血难化,大口喘气不甘三招落败,狼将愤懑难抑之时,京极鬼彦又闻清冷之声。

    “不够三招,我要东瀛值得证剑之人。”

    亲见神风营中将落败,剩余忍者更是战战兢兢大气难伸。安静诡异的氛围持续许久,唯剩神鹤佐木不动如初,收刀冷静开口。

    “一神、二魁、三皇、四圣,君请自便。”

    “神是?”

    “扶桑无敌神话——军神源武藏。”

    —————————————————————————————————————————————————

    “醒翁?”

    “嗯……”

    咳羊茎乃是南宫神翳复生必须物品之一。瞅见刁不同差点说漏,醒恶者冷目一扫顿止话声,在众人注目之下,望着阿九说道:“当年之事,暂时吾无意追责。交出咳羊茎,可保一时无忧。”

    “翳流是什么德行,我早就一清二楚。你以为九少爷是好骗的吗?”且不论咳羊茎的纪念意义,光因父母之仇,阿九便断无妥协可能。

    醒恶者作为领头人,毒功显而易见最为强悍。而三小之中最精通医理的也只有阿九。三人眼神互相一使,分别各取对手而去。

    刀无形不予翳流众人施毒机会,蓝影由内而外快不可及,眨眼三流亡命刀下。然而阿九掌剑并举,刺中醒恶者之时,方觉对方着有宝甲护体,刀剑难伤。

    “吾本不愿得罪正道,何必逼吾亲自动手?”

    醒恶者本是先天高人,根基不同凡俗。又有宝甲在身无惧刀剑,淡然一笑之后,手中权杖铿然点地,毒功沉掌一并平推而出!

    “小心。”

    刀无形刚刚了结刁不同,却不料数道燕子翎穿风暗袭,瞬间带起几缕血花。

    紧随其后,一名蒙面黑衣人暗中窜出,杀刀猛斩倍见根基雄厚。蓝衫刀者只来得及口呼一声小心,便被逼至开眼以对。

    熟料伪装面目的贾命公,尚有人犬斗狗为助。本就根基不及的刀无形,纵然刀龙开眼双目澈蓝,速与力一时暴增,仍是岌岌可危之象。

    两面生险,醒恶者毒功歹毒,内力根基不及难破宝甲,阿九知晓强攻无效,遂将驱**粉抛出,旋即抽身救援刀无形。醒恶者正欲趁胜追击,霍见碧掩萍形,强势一掌悍然迎上。白嫩细小的手掌,与生茧宽大的手掌隔空相对。一高一矮,一老一少,顿生上层内息之斗。

    闻人清苒无心争辩,眼见着刀无形两人战况不利,凭她一个人也对付不来两名高手,连忙心音传向正在赶来的刀者。

    “雪鸦叔叔,先救人。”

    高下难分倍感错愕,暗忖女娃根基不合外表,醒恶者心思大为一凛,当即加催真气,阴险欲将毒素经由内力,传导入闻人清苒体内。

    怎奈何,道门真元虽是中正平和,却隐有刚柔并济包容万象之意。遭遇毒功反噬,天生道体更有一缕先天真罡自生,萍踪一式愈发不容逆阻。

    “这?!”

    但凡修炼强横毒功,体内绝不可能只有一种毒素,醒恶者亦然。只是随着内息消磨,失去闻人清苒自主控制的部分内劲,竟而分别融入数种毒素,使得恶者真气平衡渐失。

    惊觉此点,醒恶者慌忙收掌捂胸,长杖抡圆,迫使两人掌分,侧身闪至数丈开外,闭目调息已定,才道。

    “女娃儿,好俊的功夫。”

第六章 守时的源武藏

    “老伯,你还是带人离开吧。”

    见着雪花刀半途杀入截下贾命公,众人安危无虑之后,闻人清苒才正对醒恶者答话。

    运功按下体内紊乱毒气,醒恶者往另处战局瞥了一眼,接着收回视线淡道:“你确认要吾离开?”

    “有雪鸦叔叔在,你们赢不了我们。”

    “江湖事,武力并非唯一论断胜败的方式。”

    醒恶者从头至尾目标就只定在咳羊茎,闻言不怒反笑,单手后摆,意有所指道:“翳流毒功如何,名唤阿九的小童应当深有体会。那名蓝发年轻刀客,已被燕子翎上毒素所伤,吾的意思你明白了么?”

    “你很确定阿九的身份?”

    “纵不见认萍生本人,但形貌变化不大的猫耳少年,翳流若是认不出,那也枉称一地之霸。”

    有些困惑地想了想,闻人清苒还是摇头嗯了一声,答道:“但以阿九对你们的了解与医术,同样能暂时压制毒性。”

    “想将人送回医治?且不提半途致命的阻截……你们好不容易来到北域,可见有明确的目的未曾实现。此刻返回寻人解毒,岂不浪费时间?”

    比起武力解决一切,醒恶者素来更擅长言辞诱导。因此本未挟杀意而至,此番带来的翳流的教众,亦非精英之属。

    而作为一个明白人,醒恶者内心十分清楚,在南宫神翳复生之前,翳流并无足够的实力争锋。何况要得到北域的龙气,现在与正道彻底翻脸,又有何益处?

    所以,杀人从来不是必须……醒恶者袖袍一挥道:“只要你们交出咳羊茎,不但解药唾手可得。吾亦愿在此保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再无翳流之人找上门。”

    “唔……”

    虽未意见达成一致,但观刀无形面色泛青,闻人清苒便知醒恶者所言非虚。

    毕竟只是个不满十岁的小姑娘,又哪有太多精灵古怪的主意?况且并无十足的胜算,闻人清苒终是心头一软,答道:“咳羊茎可以给你,但是阿九的那块不行。”

    “哦?只要年份足够,谁的咳羊茎都不重要。”

    耳闻此言,醒恶者莫名思绪一动,短时间却也未曾想到关键,而静看着闻人清苒手头忽现一块上了年份的咳羊茎,更是无意继续追究下去。

    与何种人交谈,用何种方式,自不用费神多思。右手翻现一个药盒,醒恶者爽快道:“解药先可一试。”

    “嗯。”

    小心翼翼将丹药取回,闻人清苒娇小身影方才一闪,将药交由阿九辨识药性。

    而年老力衰、不复当年勇悍的贾命公见状,心知再战无益,唯有先行撤退,反欲陷陡然停手的醒恶者于险境。

    只可惜闻人清苒几人,均非翻脸不守信用之性。将药给刀无形服下,等他调息一段时间确认身体无恙之后,闻人清苒便甚是干脆地把咳羊茎抛给了醒恶者。

    “咳羊茎给你。”

    “那就暂别了。”

    暗自思忖着咳羊茎来历,醒恶者亦不愿久留此地,手化一方淡金锦帕,将咳羊茎包住收好收入怀中。至于今日这群教众的损失,等复生了南宫神翳,自有讨回的机会。

    “黜圣贤之本元,了人心之黑暗,醒万恶之端芽,掌天下之光明。”

    深沉之声未尽,木杖点地数下,醒恶者便已不知去向。谨慎戒备的雪鸦,此刻方才低头望向闻人清苒,目色含暖,口气却冰冷如一,道:“小小姐,你不该透露另有咳羊茎。”

    “欸?雪鸦叔叔是怕漏泄了根底,被人阴谋针对?”

    “是。”

    “嗯……可是没关系的呀。你看,我们只是出来走一走,就遇上了想要我命的人。说到底就像续缘哥哥一样,因为我是爹的女儿,就不可能避过一切风险。”

    宛若丝毫不将江湖潜在危机放在心上,明媚的眸光仍是云淡风轻的色彩,闻人清苒甜笑道:“但是,我是闻人然和楚君仪的女儿,又是萍山练峨眉的徒弟,总不会一直成为旁人的弱点。”

    修行之径,本无便捷,更须坚己心,鉴世情,照本真。除了亲友之属,甚少有事物萦系于脑海,仿佛天生淡泊外物一般。

    只是年龄尚幼,终究活泼之性,闻人清苒猛一合掌道。

    “道藏经典太玄。我还是喜欢爹直白的说法。这一次,我和那位伯伯没有胜负,但是我一定进步得比他快,下次见面他必败,又何必计较他心里的算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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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仙境之内,茶香袅袅,北嵎皇城玉阶飞,独身亲赴中原,只为联盟应敌。

    “香茗早备,时辰恰好。素贤人近日全无动作,便为等玉阶飞上门?是巧算,还是坐山观斗?”

    “巧算或者坐视,瞒不过太傅慧眼。前段时日有人敲响人皮石鼓,导致殷玳巨吼再度破天,波旬祸患为大,素某自该以处理星云河破洞为先。”

    “原来如此。”

    仅是波旬祸患为大,并不代表素还真没有关注般若海联盟,以及北嵎皇朝本身的动向。

    素还真的话该怎样听,以玉阶飞的智慧,自能了然于胸,淡然应道,“失去赤龙杵等圣器牵制,波旬如若重临非同小可,确该妥善处置。只是玉阶飞有所耳闻,数月前的嗜血之劫,中原与鎏法天宫曾有合作……”

    “太傅欲问素某个人对地理司的看法?”

    “非是个人,而是中原的态度。”

    北辰元凰虽已登基,地位却不稳固。不论是蠢蠢欲动的北辰伯英,还是那位突然偃旗息鼓的三王爷北辰胤,乃至因谣言而生的真龙子……任何一个变数,都有可能使皇朝一夕倾覆。

    尚需专心将龙气牵引入燕然山,玉阶飞实无试探之心,坦然答道:“一夜之间,鎏法天宫遭灭,磋峨佛子下落不明。以地理司为首的一众高手,实力匪夷所思。若是他们再与皇城内部有所牵扯,妄图颠覆皇朝,恐对中原亦非好事。”

    “这,太傅之意素某明白了。”

    玉阶飞面露释然,紧接着又催道:“以地理司对龙气之觊觎,或成你吾之机。”

    “对方防范亦必森严。”

    “总好过任人鱼肉。”

    身前茶香味苦,却苦不过对面之人呕心沥血。眼见着一代奇人寿数不多,再要逆天转移龙气恐怕殒命在即,素还真忍不住轻声一叹。

    “堪舆之道有伤天和,强延命数损及自身,还望太傅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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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州风乱,暂吹不至东瀛。军机阁内,长桌岸前,卸下盔甲的源武藏端坐不移,一丝不苟地听着玉藻禀报日前之事。

    “那此批中原秘籍,算是落海无踪了?”

    明明任务失败,源武藏亦表现得一副严厉模样。然而不知为何,玉藻却听出了话中的淡淡违和感。

    以军神大人的“守时性”,意外少了繁重的工作量,怕是高兴还……不敢继续妄加揣测,玉藻细思极恐,恭声应道:“是,军神大人。”

    “三招,鬼彦也败了呀。”

    放下手中纸笔,一副国字脸,方方正正的源武藏,此刻却是一副轻松的口吻:“早就叫他听话收敛,这回算是碰上了铁板。”

    “军神大人……京极中将亦是神风营一员。”

    “嗯,吾有否认这点吗?”

    莫名一句反问,屋外锣声乍响。源武藏面色一怔,立即随之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饰,遂道:“休息的时间到了。玉藻,剩下的工作全部交给鬼次郎完成,吾得离开了。”

    这边正事都还没提,源武藏又要准时下班……一脸窘迫地望着神风营的最高统领,玉藻却只能顶着压力,咬牙道:“军神大人,那名剑客并未离开东瀛……”

    “玉藻!”

    不怒自威两字入耳,玉藻唯有伏身深礼以对:“属下恭送军神。”

    “哈,不必紧张。”

    淡然之言落下,木门拉开又合,明亮光线转暗。源武藏离开了军机阁,却非是从正门堂堂离去,反是由侧门走出。

    只是人才离开军机阁没多远,源武藏整个人紫发不改,形貌衣物已变。威严的脸孔,竟是略带几分消瘦,人的气质,也由庄重肃穆,透着几分潇洒风趣,正是——南雪舟·神无月。

    “中原的剑客,有缘能碰上再说其他吧。”

    夕阳将落,轻装上阵的神无月自语了一句,正欲满东瀛地趴趴走,谁知半途就被等候多时的人给截了道。

    “有缘,咱们有缘的很。”

第七章 初试

    “朋友,你在等人吗?”

    掩面轻咳一声,隔着土路短短数十丈,相互静视片刻,神无月察觉对方并无恶意,遂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含笑发问。

    见对方表情虽松,却仍稍带疏离,闻人然平静点头道:“此处值得我等的仅一人而已。”

    “哦?军机阁内,当以军神地位最为崇高,那阁下非是等吾了?”

    “军神或者武魁,并无区别。”

    直接戳破,是对闻人然来说,无掩饰的必要。但无敌神话与不败传说的身份,神无月却不欲将之混淆。

    同为世间顶尖,神无月知晓,再怎样隐瞒,也不可能脱过闻人然之眼。

    仿若无奈地轻声一叹,神无月宽松之色稍敛,道:“我想你也不愿在此地动手,保留气力同行一程如何?”

    “好啊,交个朋友,恰巧我需要一条回家的船。”摊手回身起步,闻人然再吐之言,是出乎神无月意料,微不足道的要求。

    面色稍稍一怔,神无月随之上前半步,道:“不远夜市不错。既然远来是客,何不由吾略尽地主之谊?”

    “那就走吧。我还需要时间仔细思考,究竟该在众目睽睽之下挑战军神,还是私下友谊切磋,顺便见见东瀛风物亦无不可。”

    并道而行,敌友莫辨,双方均有意留下缓冲余地,慢慢往夜市而去。

    “区别呢?”

    神无语有意一问,闻人然边走边答:“神州事繁,我本无意在东瀛消磨时间。但谁知恰巧遇见东瀛之人,运送中原秘籍回程。你说,这事该管还是不该管?”

    解答非是自问,更是直朝神无月。双手负背悠然迈步,神无月略作思索,慢条斯理地言道:“唔……论个性,雪舟神无月在东瀛薄有侠名,定会插手不平。论身份,源武藏是神风营顶层领导,更不能置身事外。”

    “所以这一战,我们都避不了,不是吗?”

    “尚未动手之前,谁又说得准呢?”

    家国立场的不同,是源武藏该思量之事,却与神无月无甚关联。对身旁剑者直白之性,神无月自有几分好感,但……

    “神州事务繁重,何不直接离去?”

    闻人然索性直言不讳:“且不论东瀛野望与神鹤佐木的难题,单是两大神技‘返无与归一’,就已足够成为我暂时留下的理由。”

    归一与返无不能后天练成,但其中的技巧却是值得借鉴……而对返无归一,每早一分的了解,日后就多一分胜算。只不过对象却非是眼前之人,而是那位创界毁灭之神……

    “天授之招,岂有轻易示人之理?”神无月不疑有他道。

    平时工作虽有踩点的“好习惯”,源武藏的责任感却是不差世间任何一人。而神无月武魁的身份,象征着着东瀛传说中的豪侠,自不会大意待之。

    但于闻人然而言,为应付异度魔界争取时间,解放中原高层战力,这无敌神话又必须得破……

    “这就是症结所在了。我若强行出手,要分出胜负输赢,绝非片刻能成。届时若是引来东瀛他方势力,对你,对我,都无益处。”

    脚步不停徐徐向前,闻人然一言入耳,神无月沉吟片刻,忽而说道:“你吾初识,一人一招见面礼如何?”

    “嗯……”

    行至河道驻足,东瀛局势安定不久,郊外依然荒少人烟。十里无人,紫发蓝衫同时停步,并未拉开多少距离,只在落叶一瞬,将左右双掌正中平抵,运力三分聊作试探。

    五指甫一接触,未运特异之能,只以各自内力相拼,已感相互根基深不可测。然而一方真气仿若千百绵密,另外一人却是正反同源,顿时各添心惊,随之再赞一击,同退收掌。

    散去手上真力,神无月立知要胜眼前之人殊为不易,站定开口:“或许,吾明白你未找上另外两人的理由了。”

    “中原不缺剑者,亦不少拳宗。”

    “证剑也只是借口。”

    “当然。”

    双极佛魔正反同流,返无的确无法完全化解。但亲自试过军神真气,虽非是完整的归一,闻人然才知己身认识有些谬误。

    归一的麻烦之处,在于数百道殊异真气入体,经过源武藏整合由点及面连成一片,从而造成杀伤。以军神的根基修为,又是天授神遗之式,将成千上百道异种真气统合如一,宛若本能般几无耗时。

    对于常人来说,根本无法做出准确应对,便相当须以自身根基,生生吃下军神近乎全力的一击。但军神根基已然近神,要找出能与其正面交锋者,又谈何容易?

    “进无不摧,防无可破,万变不变,非是虚言。”

    神无月亦赞道:“双极同流,吾亦未想过,会遇见你这样的人。”

    “不奇怪,中原倒还有那么一两个。”

    “如果只是单纯具有佛、魔双属性的强者,并不能破解返无。”

    “双极体是双极体,真气属性是真气属性,这点我能区分的清楚。但往少算,万圣岩的大日殿主事,同是其中一人。”

    唯有同源而生,又相互生克的正反真气,才能解破返无。便类似八山柱一役,一页书逆转莲华圣招,表现在外的仍是反练佛力,实际与魔气并不完全一致,亦然突破了返无的防守。

    但如被蘅佛子夺舍的天魔,练就完整佛魔合体,却是不能破解返无。因他仅是借助功体强悍,外在展露依旧是魔躯,运用的也还是魔气。

    与此同理,闻人然初成佛魔合体之时,本亦无法破解返无。只有双极舍利在神源内中,彻底平衡融练为一后,圣气逆转自有同源魔气相生,方可用于针对返无之招。

    至于一步莲华和袭灭天来,苦境恐怕就此一家,别无分店……登佛修者圣魔双极之体,纯属世间特例。闻人然有意提之,不过是在为未来两国可能爆发的战争,尽量争取筹码罢了。

    神无月自然清楚对方话意,但也不信中原随意拎出一人,都有此等能为。

    虽非军神姿态,但东瀛未来、民众性命,总在心中考量,神无月唯有摇头应答:“源武藏不能败。”

    “真与源武藏动手,胜负难料……而他若在太多人前败了,鬼祭之乱后东瀛难能可贵的稳定,定会在乱象中土崩瓦解。虽然有很大的可能,这把火只会烧在东瀛,但我也不敢赌你那位好友,是否会破釜沉舟一搏。”

    现在不是未来,时机并不成熟。一页书与神无月八山柱一役,打散了民众对扶桑神话的过度迷信,以及利用其狂热掀战,从而转移东瀛国内矛盾的可能。

    但现在东瀛的形式,并未发展到那个地步。一旦军神和真田龙政受到动摇,良峰贞义若不及日后地位,便有可能被岩堂幕府取代,演变成当年鬼祭将军一般的状况。

    而东瀛的国民性,总有些时候,会超出中原人思维所能理解的范畴:当年在东瀛内乱丛生的境况下,同时期的魔魁天下无敌,也没见着东瀛人怕过谁————照样有像伊贺宗师权门宗矩等,一系列的后续人马,妄图颠覆中原武林。

    无法用正常人的思维方式,去揣测类似京极鬼彦等狂热分子的想法。闻人然愁就愁在,和源武藏不能不交手,又不能闹到八山柱的那种地步。

    是以,此刻神无月个人的意愿,就显得十分重要。

    日落月升,清风徐徐,溪水清淙竟难入耳。素来洒脱的神无月,此刻却是别见凝重之色,思索半晌终化一声浅叹:“源武藏不会出手。你吾之间的切磋,亦不宜涉及国事。”

    “我也是这样认为。”

    站在怎样的高度,就该有怎样的决断。神无月口头做出了承诺,便绝了私下更改的可能。

    风拂发梢,不觉清凉,反增久违高燃战意。无敌扶桑对神无月而言,亦是一种高处不胜寒的寂寞。了结为难处,洒脱之人又复本性,嘴角噙笑问道:“地点呢?”

    想起当初军神一役,多出个脑残粉拳皇……闻人然只是迟疑一瞬,遂有意说道:“听说当年风云峡一役惊天动地?”

    “你是铁了心,要打破南武魁的不败传说?”神无月莞尔反问。

    “嗯,三天后风云峡,受欢迎的观战者,只有你那位知己一人。”

    “真田龙政?可以。”

    是为让真田龙政做出正确的决策……神无月心念电转,倏然一凝眉,道:“对了,吾直到现在,尚不知朋友尊姓。”

    “神无月,哦,不,军神源武藏大人,恐怕是你休假的时间到了,刚好跳过了关于我的情报吧?”

    玩笑戏谑入耳,东瀛绝代奇人,此刻亦不免分外尴尬……准时下班有错么?休息的时间绝不能被占用嘛!

第八章 意外之讯

    “蝴蝶叔叔,你非要和刀大哥过不去吗?”

    幽静山坳,落梅缤纷,已失欲寻之人踪迹。但接了生意的蝴蝶,暂结了儿女私情之后,终得完成接下的任务。

    “丫头,杀手有杀手的角度,游戏有游戏的魅力。就算你爹和我是朋友,也不能让本蝶失了信誉。”

    几只淡金的蝴蝶环绕飞舞,人虚坐在树枝上晃荡着身子,蝴蝶君抄着双臂,微有些苦恼地望着刀无形道:“本来要是早知他和你爹有关,吾根本不会接这一单。但,纵然赔本生意很费事,为了一口气,本蝶照样也得给它拼下去。”

    “可是……我们有三个人,还有雪鸦阿叔在,你很难占到便宜呀?”

    “保护人和杀一个人,并不是一回事。唉,他要是死在小章袤那班兄弟手上,岂不无这般难为了?”

    同样的杀手经历,雪鸦自然明白。像蝴蝶君这样一名杀手与高手的结合,若要除掉逊色许多的刀无形,就算刀无形被保护得再严实,找到机会亦非难事。而蝴蝶君一直放任到现在,除了说明他着实不愿动手,不作任何他想。

    但与此同时,生意既然接了下来,以蝴蝶君守诺的个性,至少要全力一试,方才对得起自身格调。

    “不过,算来算去,要是和你爹闹翻,本蝶这单生意都亏了血本。雇主没存什么好心,吾又何必乖乖完成任务呢?”

    闻人清苒心下一喜,眨了眨眼睛劝道:“对啊,蝴蝶叔叔你要是缺钱,等阿爹回来付双份,那样就好啦。”

    “不行,规矩是规矩,三刀是底限。”

    从粗树枝上一跃而下,拍了拍腰间的蝴蝶斩,蝴蝶君此刻却无玩闹的意思,认真非常道:“只要他能接下本蝶三刀,这单生意就算吾完成不了,以后自然也没人找你们的麻烦。”

    没等闻人清苒继续套近乎,刀无形便已大步上前,定视着蝴蝶君道:“三刀就三刀,生死无埋怨。”

    “可是……”

    “够气魄的人,本蝴蝶向来欣赏。可是自不量力,也会坏事哦。”软蛋孬种入不了蝴蝶君的眼,但也因此本欲留手的三刀,反成尊重的绝念。

    不再拖延耗时,不顾旁人神色,蝴蝶斩瞬凛寒芒,耀目金色倏然转红,一刀舞蝶如戏花丛,杀机寒意已是凌冽透心。

    刀尖红蝶戏焰,出手便见不凡修为。虽见楚秀心紧张的模样,早知来者非是易与。但手上之刀未及出鞘,便被蝴蝶斩攻至面门,仍是大为出乎意料。

    所幸之前在不夜天,刀无形时常被闻人然搞突然袭击。意识尚未跟上,身体本能却已迅疾做出应对!

    直面剖来的斩刀,忽被连刀带鞘前举一挡,随即但见刀无形真气一震,刀、鞘顿时一分为二。鞘带雄劲入石三分,刀无形不退反进,右手抡刀斜斩红蝶胸腹,攻守之势登时互逆。

    “嗯……有点意思。”

    北域三大刀剑传奇,身法虽当不得绝世无匹,却也是当世一等一的强悍。

    轻笑微嘲中蝶斩偏移,但见蝴蝶君身影幻移,人似化作迷离红蝶,张翅猛然一振,翻身倒悬天降,焰刀凌厉更胜先前,绝伦之式登添无穷压力。

    威胁致命刹那,刀无形竟是超越自身极限,横身挪移数丈,险而又险避过红蝶天斩一击。

    首度在开眼情形下,仍能保持清醒,就在蝴蝶君倒身而落,刀尖点地招式用老之刻,刀无形刀抡半圆,虚幻龙影由身而起,正是名招皇霸千秋,迅猛霸道反击。

    “还不够看。”

    红蝶化焰与龙同归入尘。话虽轻松,意显沉重,蝴蝶君刀焰再转,三刀最后一式,正欲砍下。刀无形虽知不敌,仍须全力以赴。

    熟料,胜负将分之刻,山巅之上,霍然降下金色龙影。

    一口宝刀横空而出,坚定而自信。蝴蝶斩落在其上,激其火花不断,蝶刀却是难犯分毫,只因根基之差!

    尊荣龙鳞刀,金光乱人目。龙气、贵气、霸气、皇者之气,完美统合于一。一头高梳的龙型头冠,额头两束垂落的金白发丝,眉间并刻着龙身火焰般的眉痕。

    身着金白的意外来者,却无意与蝴蝶君动手,反是紧紧注视着刀无形,仔仔细细打量许久,方才长笑道:“桀骜有傲骨,相似熟悉的龙息,嗯,没错……哈哈哈哈哈……赤麟,大哥终于找到你了!单刀残躯饮寒风,今朝有酒醉黄龙,哈哈哈哈哈哈……”

    豪迈笑声久久不绝,金灿龙影已抓着刀无形,腾空不留踪影。

    “碰上一个肖仔。”

    莫名其妙而来,哈哈大笑而去。不过本无意下死手,有人搅局,蝴蝶君却也乐见其成。

    收刀回鞘,蝴蝶君此刻方才松下面色,道:“喂,剩下你们两个小鬼,还想干什么呢?”

    “我们是出来找人的。”

    刀无形突然被一个不认识的人抓走,虽然不似怀有恶意,闻人清苒也不敢不留神,想了想还是传讯雪鸦,将讯息捎至天下封刀,才将画像拿出回答蝴蝶君。

    “蝴蝶叔叔,你认识这个人吗?”

    “这个人……五字疯说不定有熟悉。怎样,要本蝶带你们找人吗?”

    “嗯。”

    —————————————————————————————————————————————————

    险峻峡谷,陡峭地貌,天堑分隔两边,山道剩下唯一通途,正是风云峡。

    昔日风云峡一役,虽受东瀛武人称道。但此处地形极险,又在多年前的战斗中饱受摧残,已是常人难至。

    然而此时,远远却站着一名衣着华贵,发饰许多扇坠之人,静候着计划之外的人,与多年知己交手,别有一番心思考量。

    一战稳固绝巅,从此扶桑无敌,东瀛不败,地位再难动摇。晚来一步,断崖正对,猛烈风吹衣袍飒飒,与源武藏的威严刚正不同,神无月依是一副常事不赘于心的模样,但敛肃的武息,更见武魁重视之意。

    眼见着闻人然,莫名双眼紧闭,眉头拧在一处,神无月并未误认对手是不尊敬,仅是静立等候。

    “抱歉,一时心血来潮,恶兆临头。”

    先天预感不会作假,不过人在东瀛,再急躁也解决不了问题。

    稍一转念,闻人然已将浮动心绪按下,解下腰间佩剑。不用主动招呼,暮秋筠已将丹青见接在手中。

    “返无未必能化掉丹青见,但一定会损伤你的灵性。乖乖站在一边,不准动手听见了吗?”

    “唔,嗯。”

    暮秋筠迟疑须臾,摇了摇乌黑马尾,便乖巧地退至一旁。神无月见状,虽觉好奇,仍是淡笑:“有名剑不用,可不能怪吾占得先手。”

    “那你让我出手先攻,不就扯平了?”

    “哈!”

    玩笑声中,赫见闻人然并指一剑,远隔断崖,直指军神心口要害而去。

    映目虽是试探之剑,犹是武者生涯,区别于任何一场战役的别样惊险。

    身具神遗之招“返无”,以往军神无论面对任何高手,都不必挪动半步。但,此刻不同……

    两人曾在河岸交手,彼此内功特性薄有了解。神无月仍运返无以对,但非是全然冀望于一招。

    脑中电光一念,初式已分结果。锋锐剑气虽被尽化无形,竟非全无负担。

    刨除返无,神无月之根基,亦是世间少有之强,拆招不必太费气力。但背在身后的手掌,尚存一股亘古悠远剑息不去,神无月凝神细察,首见讶色:“一点道之气息,近道非道之剑?”

    “免担心,用在这种私人的战斗,这剑造成不了太多影响。还不如另外一口剑,对你更加有效果。”

    解释之言放出,人却更快一步,身在绝峰之巅,运用哪一式灾剑,全然不用过脑思考,登时,蓝衫剑者已失形影。

    巍然厚重更胜山岳,再一剑紧随其后而来,呼啸的剑风乱卷一身紫白衣袍。非是剑快一步,竟是人在剑出之刻,便已逆势而上!

    “绝杀千里。”

    “一骑当千”的名号怎能是虚传?一人之力屠绝三万乱军又岂会作假?号称绝杀千里,纵在千里之外,同样难逃!

    淡漠一声,潇洒过目,神无月身快错影,双掌一翻已是强招上手。明是剑出在前,此刻却反成被袭杀者,紧追不舍的怪像,正见武魁名下非虚。

    然而,闻人然最初便无意靠仰仗神速为胜,瞬时反身剑指正迎上拳背当空交汇,霎时气劲爆破八方。

    一拳换一剑,旋风骤散远天,耸峙之剑遭遇凝厚拳意,极端之力不着两人之身,仿佛穿过身躯朝着彼此下方高峰而去,崩塌双面峡峰在目,乱石崩飞缭乱人目,数十里之地,信手毁于一旦。轰然惊爆之中,从此再不复见风云峡!

    早先身立其中者,此刻竟也完好无损,颇见隐而不显之能为。身染粉尘的东瀛太宰,双眸闪烁智慧巧思的光彩,温文尔雅的面容,饶有兴致感叹道。

    “神无月,不用返无,不用归一,初招就是全力,奇了。”

第九章 风云谷

    “神无月,这些年你又进步了多少?”

    怪异的腔调中气十足,格外铿锵有力。说话之人,正是不请自来的东瀛拳皇——长曾我部神权:“真田龙政……哼!”

    遥遥隔着一段距离,黑底摺扇掩在胸前,真田龙政侧身淡看着紧视战局目不转睛的长曾我部神权,面带若有若无的笑容,道:“拳皇认为这一战,谁会胜?”

    “一招化遍天下武学,一招集天下武学于一招。吾不认为世间有人能破神无月的‘返无、归一’。”

    眼下不过刚刚开战,第一招威力虽是强得匪夷所思,但若据此论定输赢难免草率。拳皇扶正头上战冠,神情傲慢言之凿凿,不仅是对毕生无法逾越高峰的至高推崇,亦是对本身实力眼光的信任自负。

    “何况,撇开两大神技不论,神无月个人的勇武,亦早站在人力极限、近神之巅,想要胜之,难上加难!”

    真田龙政不以为然道:“话虽如此,太久的无敌寂寞,恐怕已使神无月忘却,何为真正的战斗。”

    拳皇三招败得心服口服,剑圣因折剑而直接弃战。神无月的问题从不在自身,而是东瀛没有一人,值得他全力出手。无一人能逼神无月陷入苦战,在面对并驾齐驱的对手时,经验的问题就会逐渐突出……

    场间争锋相对,瞬过百招,交战中的人,始终一言不发。然而,真田龙政所说之劣势,却是一直并未显现。

    天授神遗……不仅仅是指神技之强,更是对神无月天资的赞誉。纵然攻势在剑锋下一时受挫,但要封招格挡剑锋,仍是游刃有余!

    爆裂的空气,振荡旋风似利刃,抵消剑流迫身。一招一式,别见神无月对天下武学之透彻。但近道非道之剑,再若往常工作时一般,从所谓的破招角度着手应对,已是全无用处。

    返无能化天下一切剑气,却无法化消无形无质的剑之意志。而若放任剑意一点一点存积下去,终会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因此,下一刻,神无月右手虚抬,再非寻常之式!

    “神之击。”

    试探多余,各运人世顶峰之招。神无月一击神授,霎起奔雷万千,紫气濛濛中,雷霆浩荡而出,绝巅之招倍见人力所能之极限。

    “长歌振林樾。”

    山剑另化上上之式,骈指一剑硬撼氤氲紫气,根基互斗未见高低,闻人然却已在烟尘障目间,退出一步再催合剑,上身不动反刺而出,横空拉出长白剑痕不散,立掀山风狂澜!

    “返无!”

    背对背,不知何时已至闻人然身后,神无月眼见绝剑相迎,不假思索神技早出一步。紫气亳光凝滞不散,知晓对手佛魔正反同流,因而催动双层返无,欲将凌厉剑气尽数消弭。

    与此同时,神无月周身紫气再盛,双臂罡劲毕露,竟是:“归一!”

    进无不摧之招再出,交锋尽在咫尺,极端之能彼此之下,惊见两人同时后仰,飞身呕红而退。

    一者,是因双层返无未曾竟功,剑气洞穿肩胛;一者,竟是放弃防守以身生受归一,拼耗内伤强截真气。

    远远观战,目露不可置信之色,长曾我部神权讶异非常:“就算是顺逆各半的气劲,怎能突破双层返无?”

    真田龙政折扇一顿,凝眉道:“不单单只是顺逆各半的招数,而是那人本身的真气,就有正反同流之效。神无月能在换气瞬间,使出双层返无,已属不易。”

    “若是以内伤换外伤,久战之下,对用剑之人更为不利才是。”

    “一般而言该是如此。但……你吾能明白的事实,那人会不清楚吗?”

    虽是私下之战,真田龙政仍不愿神无月落败,神情异常肃穆道:“神无月此回怕是遇见难题了。”

    场外两人交谈方落,场内同立在新成盆地,最后高耸入云的方寸之地。

    身影站定瞬间,神无月感受着肩头久违的疼痛,道:“你对归一真是执着得莫名,以伤换伤值得吗?”

    “归一无法防守不假,但对我而言亦无防守的必要。”

    拭去唇边血渍,闻人然摇头作答,“至于返无的原理,我也必须亲自弄明白。”

    数百道真气入体由点及面造成杀伤,佛魔合体亦不能全数抵消。加之要破双层返无,就必须利用一页书的理论,进行二次正反顺逆,才有建功的机会。

    而神无月虽无法做到,每回都能在回气瞬间,恰好使出双层返无。但他只要每使用一次,对闻人然而言,同样需要用内伤去换。

    不过强行将异种真气截留在体内,断绝神无月的操控,又有神源为助加快恢复之速,登让零散真气的反噬,几难造成有效伤害。

    等消化一段时间之后,利用其原理接下归一,将不再成为不可能的事。只可惜不似梵天有渊姬作为引导,闻人然要在战中将之疏理一清,仍须一段时间。

    反观神无月最为纯粹、最为强悍的攻击极招,却非是“归一”,而是能够引起天地异变的“神之雷”……真要论及输赢,依旧是未定之天。

    好在,闻人然此行目标达成。而在长曾我部神权来到现场后,闻人然与神无月之间,已无立地决胜的意愿。

    空旷绝谷中央,仅剩两人立足方寸之地,突兀参天耸立。呼啸吹拂的烈风,散了殊死胜负之意,仅剩惺惺相惜之情。

    神无月轻掸去身上沙尘,道:“倘若你我要分出胜负,必成拖延消耗之争,十日只是底限。”

    “可惜,咱们都有不能耗损底力的理由。”

    东瀛局势要稳,源武藏就绝对不能倒,神无月自不能放手一战;反之,苦境中原异度魔界将出,闻人然也不会蠢到在东瀛,把一场友谊赛打成殊死战。否则的话,那一定是闻人然脑袋秀逗了……

    但要改变真田龙政的想法,只做到这种程度定然还嫌不够。心念电转间,闻人然未做过多思考,倏见形影双分,一道墨衫飘然若仙,握竹宁静立于一旁。

    “入道一剑,再换一次返无如何?”

    一问不待答复,闻人然已然飞身降下高柱,迅影瞬闪人至真田龙政身侧,竟是放手不管最后一搏。

    长曾我部神权见状,顿明闻人然之用意。虽不信一道化体亦能对付神无月,但本着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登时化作白芒而去,全不拖泥带水。

    “真要是证道之剑化体而出,对你,也该是巨大负担。”身为东瀛太宰,以真田龙政之智,自明闻人然用意,慧思一转便道。

    闻人然径直承认:“但若能多出同层次的化体,胜负也不必延至十日后。”

    “所以隐有猜测的拳皇离开了。”

    “他若脱出你的掌握,将今日之事四处宣扬,岂不坏事?”

    真田龙政哂笑道:“驯虎之人,自有杀虎能为。”

    “那神鹤佐木又该如何?”

    “对他而言,还有比东瀛更好的归宿吗?”

    “嗯……”

    交谈未果,赫见通天彻地一击之下,墨衫竹影人在从空坠落的过程中,化作青烟神归闻人然之躯,本体闷哼一声后挪半步。

    同一时刻,绝剑剑意点中胸腹,神无月不能尽解入道之剑,伤身更是伤神。避不了地再度受创,竟是同添内外之伤。

    参天石柱,一击不倒。就在神无月触地瞬间,石柱剥落层层石屑,迷茫烟尘落定。

    但见曾经风云之地,今朝地名更改。石柱竟在两人功力维持下,书成龙腾蛇跃、雄伟洒脱之字。

    凝视不语,心感一丝遗憾,脑中更多算计;折扇合拢,真田龙政忽而闭目,多少心思尽化慨叹之中。

    “从此再无风云峡,只剩风云谷!”

    —————————————————————————————————————————————————

    狂虐的暴风雪地,旷野之中燃着不合常理的篝火,似为等待一个故人。

    雪中不见故人,身侧一柄被布紧紧缠绕的邪剑,在火光照射下更添森然。落拓剑者神似洁梅,眉目间的安宁恬静,却是少见地被不安打乱。

    “为什么……”

    一声凝问,此刻无人应答,仅剩风声不绝。

    追寻过去的人,越寻越明晰,但亦越迷惘……如果一剑封禅的身份早是注定,这份错误的相识,究竟是该还是不该?

    甚少觉得得孤单的人,莫名生出对曾经的怀念。而在发觉纠缠不放的来人之后,剑雪无名终是稍见不耐:“因何紧追不放?”

    “阿弥陀佛,施主身有杀害小活佛圣昙岚赫的嫌疑,还请随行婆罗寺协助调查。”

    “人非吾所杀。”

    肩头雪落人站直,剑雪无名仅是重复着上回的答案。洁净无垢的眼神,令人生不出怀疑的想法。但发下的额带,却是使得无量佛尊,不得不联想到一个恐怖的可能。

    吞佛,佛敌……不容一点大意,无量佛尊合十一礼,道:“阿弥陀佛,为防错漏,不知施主可否将额带取下?”

    “嗯……吾非是你们要找之人。”

    …………………………………………

    阴差阳错,冲突将起。此时此刻,梅花坞内,一剑封禅未见故人,却是遭遇异邪突来试探。

    圣剑与邪人的矛盾组合,总是容易引人好奇。无数的异邪鬼体绕天围杀,青面剑客却将杀诫就地一划,乱了映目焚火,狂然冷道。

    “活得人烘火,死得人见血,这就是生与死的意义。”

第十章 一世无亲

    不明敌人从何而来,以一剑封禅个性,却也不会像剑雪一般留手,圣器杀诫挥洒之间,带起惨绿的异邪血花。

    圣剑、邪人,剑锋轻绽烁白暴风剑流,冰与火在风雪中迸射,扫退杀之不绝的异邪。

    “烦啊!”

    声冷,剑寒,辉映满目的残血红梅,留下败者卑微。青面狂气隐隐,一剑封禅横空再挥杀诫,驱散飞驰的黑影。为首邪将见势不对,骤发凄厉呼哨喝退,眨眼再无异邪之影,仿佛从未出现一般。

    短暂沉默过后仍是无人,一剑封禅心神一松,霎时杀气翻涌上心,意识又是一阵模糊。

    剑尖点地不动,杀诫之上忽传一股圣气入体,抚平躁动的魔息,一剑封禅捂额稳立,环视四周,仍不见故人归来。

    “剑雪小朋友,你去哪里了呢?”

    ………………………………………………

    “吾为什么要与你们同行?”

    摆脱僧众围堵,对剑雪无名并不太难。只是在离开冰封岭地界的路上,恰巧与寻人而来的蝴蝶君相遇,再要视而不见却是不易。只是性格的差异,注定双方的交流,无法顺利……

    “啧,本以为五字疯已经有够疯,这边的看来也不是个好相处的。”

    被澄澈得目光盯得有些头皮发麻,蝴蝶君已有些后悔陪行找人,索性掉过头自顾自走到一旁去了。而阿九根本不认识剑雪,自然也谈不上帮忙。

    山道之上,留下闻人清苒一人回忆着闻人然的话,小心翼翼地说道:“叔叔你最近遇到麻烦,阿爹说你救过他的命。我只是想替叔叔你澄清误会,一起去琉璃仙境,可以吗?”

    关注点从不在自身安危,剑雪无名沉吟一声,转而问道:“爹?是赋予你性命与名字的人吗?”

    “……是呀。”闻人清苒愣了一下答道。

    问话答话的人转瞬互调,剑雪无名话音未停,又道:“你的名字?”

    “闻人清苒。”

    “闻人,是他?嗯……吾不需要偿情,也无时间陪行。”明亮的眸子流露一丝了然,剑雪无名闻言接着又摇了摇头,否决了女童的提议:“若无他事,吾要离开了。”

    剑雪无名淡泊的处世方式,与正常人相比实在有些格格不入。就算闻人清苒还是个小孩子,也能从几个问题当中,察觉出面前人些微的异常。

    而正因为待人接物的不正常,所以才更不能将他放任不管……闻人清苒脑筋不断转动,目光一瞥蝴蝶君,顿时有了主意:“可是,有人在追上我和阿九,两个人要回去很危险呢。”

    “不是有他?”剑雪无名疑问道。

    “喂,本蝶是来找五字疯的,无责任送两个小鬼回去。既然你和他爹是老相识,管也是应该的。本蝶一分钟几万两银,找不到人就更不能陪你们浪费时间了。”

    以蝴蝶君的眼力,又怎会看不出此刻再留,便显坏事。坏笑声中,顿见周身金蝶撒粉,红影瞬动振翅飞空,须臾消失无迹。

    出神地眺望着蝴蝶君离去的天空,剑雪无名却也始终没有反驳的兴致,站在原地过了半晌,放才再度迈动脚步,仅以背影传声:“吾在找人。”

    “没关系,我和阿九会乖乖跟着,绝对不添麻烦啦。”

    一言不发是为默许。两小跟在剑雪无名身后,不紧不慢地走着。麦芽糖在雪地里变得硬邦邦的,阿九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大对劲,偏过头低声问道:“这样一路跟下去就行了吗?”

    像是被为难住了一样,楚秀心皱起小眉头,想了想睁大了眼睛,认真地回答道:“我觉得有像大人的小孩照顾,像小孩的大人才更加安全唉。”

    “……同感。”

    —————————————————————————————————————————————————

    “真田龙政还是不肯放人……”

    “解开记忆封印,对神鹤佐木未必会是好事。”

    水声涛涛的海岸埠头,安排了固定往返的商船,意外来人即将踏上归程。只可惜,闻人然本想顺便带走神鹤佐木,吃了一次闷亏的真田龙政,却终究没肯让人如愿。

    而在这一点上,神无月亦并未明确表现出,反对真田龙政的意思,坦诚说道:“神鹤佐木本是东瀛人,始终不是你所谓的普生大师。背井离乡孤身在外,你又怎样知晓他会愿意随你同行?”

    “他为人我了解。普生大师只是厌恶了尔虞我诈,并不是叛国。他人在哪里我可以不过问,但是你能保证将来咱们不会在战场上相见?”

    海风拂身,发饰轻飘,神无月深思答道:“风云峡一战之后,太宰应当另有考量,军神也会慎重处置,你不必多虑。”

    “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神无月啊神无月,现在的你可不该学源武藏。”

    被有些逼人的目光凝视着,神无月却是仿若未觉,笃定答道:“无论如何,东瀛子民的立场,就是神无月的立场,永远不会更改。”

    “嗯,反正我看你也不愿意打仗。要不这样,为了防止突然爆发战事,你随我一起去中原游玩一番如何?”

    “呵,令人心动的提议……”

    装作正经地思考了一下,神无月还是摇头笑道:“很可惜,军神的假期,尚未长到做一次远航的程度啊。”

    家国立场总是有别,真要兵戈相向,两人绝对谁也不会留手。不过亲眼目睹了两人之战后,真田龙政的计划总该有些改变。闻人然心忖着,将来也未必非要打个你死我活才行,遂道:“船要开了。不去中原,你可是会后悔,见不到东瀛人口中的那位叛国贼了。”

    “花座召奴?”

    神无月本人也没见过莫召奴,略带好奇地反问一声道:“你与他熟悉吗?”

    “很遗憾我和他并不熟悉,不过倒是知道他住得地方。”

    “那你就请便吧,就此别过。”

    时辰将至,神无月虽对莫召奴上了心,但也不可能此刻就和闻人然一起去中原。眼见着商船将要,神无月便息了闲扯的心思,挥了挥手潇洒而去。

    至于中原,总有再度游历的机会……

    “再会了。”

    淡淡道别,踏上归程。天气晴好,风速适宜。然而离岸没多久,或因故土将近之故,聚精深研归一气劲的闻人然,却是莫名心生恍惚,遥感中原将生意外之事。

    —————————————————————————————————————————————————

    神武峰,后山闭关幽静所在,今日倍添肃杀之氛。四方石柱对角中央,得了雪鸦传讯的刀无极巍然静立,呼吸之间,气牵周身真气运转,如临大敌。

    “该来的还是来了。”

    放任刀无形在外,刀无极便有了醉饮黄龙上门的觉悟。星夜天空,忽见耀目金白龙影伴云乘风将至。

    说不清的嫉恨与敬重、疏远与亲近的情感,交织成复杂的乱绪,刀无极心尚不见答案,右手已不由自主,按上荒豹雷刀。

    “单刀残躯饮寒风,今朝有酒醉黄龙。赤麟……”

    豪迈笑声中,但见白影威势凛凛而降。熟料,未及醉饮黄龙开口,背后已来鬼面红影,杀意甚坚誓取其命。

    “炽焰赤麟,这人不能留!”

    若说谁对醉饮黄龙最恨,自然是能做出噬食子嗣这种事来的另外一半副体。

    察觉背后歹毒杀风,醉饮黄龙却是不动不摇,虽不知月刑者是什么人,但疑惑之间亦不忘防守,恰到好处地将龙鳞刀反格于背,挡下这记杀招,双眼仍是紧视刀无极不放:“赤麟,大哥终于找到你了。”

    素来稳重的刀无极,此刻却是无端心慌意乱。究竟是烦躁地拒绝,还是平静地劝退?

    一瞬脑中无解,话已脱口,更见荒豹刀上雷芒竞走,一刀霸气横扫,血红化龙凶厉夹击!

    “刀无极,没兄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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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之丹青闻人介绍:
人入江湖觅剑踪, 刀戟戡魔识英雄。 奇象迷城皇龙起, 铡龑开疆话神州。 大概主要剧情应该是上述,这是一个没有节操的坑,因为我的节操在另外一个坑里。霹雳之丹青闻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霹雳之丹青闻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霹雳之丹青闻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