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陪练
肃杀风过又现雪亮之刀,一直藏身暗处的雪鸦,瞄准西蒙大意瞬间,翠屏化千刃分散注意。
虽非好战之性,但对西蒙佾云亦无法留手,舞佾江月任八方之招潇洒而出,曼妙出尘之姿,却是不减须眉气概。
刀与剑,云烟并千刃另生奥妙,铿然接下邪之刀。素续缘见状,折扇猛然一合,双掌并生清圣气,玄子神功运上极致,平推压向西蒙。
“虎父果无犬子。”
西蒙不曾见过素还真,但对上素续缘肉掌,浑厚气劲源源不绝,竟似具有数百载的根基,浑然不似少年模样。若依江湖传闻素还真惯常表现,恐怕还将更胜一筹。
“闍皇谬赞。”
圣子本就天赋异禀,素续缘又曾吸纳万魔天指千载内力,只是安稳下来后不喜与人争斗,甚少在人前展露真才实学,此刻一时不落下风并不意外。
三人同时出手,顿将西蒙困锁中央。邪之子却是一点都不担心,反而指爪加力将刀牢牢握在掌心。
“大哥哥,你要杀我吗?”
纯真的发问,别带着一股毛骨悚然的气息。刀无形从未想过,一个孩童的一言一行,都能带着如斯极端的恶意。
就在愣神瞬间,邪之子五指指甲暴涨半尺,狰狞残暴插向刀无形脖颈。
亡命关头时间仿若放缓,连番打击之下,刀无形不曾本能开眼,反而强行压制自己冷静,上身速速后仰,手中刀刃一转,上抡半圆削断指甲。
“嗯?”
瞬息意外,邪之子却是处变不惊,五指成爪催力又复原貌。刀无形虽是刀法有所突破,却是不意对手越战越强。
“他好像在学刀大哥的刀。”
护在沙罗身前,闻人清苒小手按在腰间,注视着激烈战况,若有所思地小声说道。
沙罗有些奇怪地问:“姐姐不帮忙么?”
“帮忙……对呀,阿九你和小侠快去帮忙。”闻言愣了一下,闻人清苒却未迈步,反而朝两个男孩子说道。
眼见着邪之子出手愈发精妙,刀无形纵然开眼亦然难敌。金小侠本是个跳脱好动的性子,聪明的脑筋一转,立刻就明白邪之子的学习能力甚强,而刀无形又是靠着高妙刀招,先天上受到克制,当即身化紫色星点,变为无可捉摸的灰化电流,使人难料动向。
“秀心,加上小侠也赢不了。”
记忆封印解开后,阿九早非童稚,神色凝重地注视着场中战况,瞥视了闻人清苒一眼,道:“不过是个用来试剑的好对象。”
“嗯,阿爹说,要是有危险就找娘,可是现在还不危险。”
“陪练……明白了。”
邪之子在对敌亦是试手,天生根基胜过刀无形和金小侠,是他无可争议的优势,随着时间推移定能扳回场面。
瞒天过海来到不夜天,西蒙的打算并未出错。但几个孩子的实力,却是外界无法估量。
内力灌注重剑,及地破土石板掀浪,阿九定下心念,不予邪之子适应之时,厚重之剑勃发砸下。三对一的攻势堪堪压制住邪之子,却也只能是一段时间之内……
若说在场几个孩子的区别,抛开沙罗不论,金小侠和刀无形最为好斗,阿九却是偏于沉稳,但却都离不开招数的精妙变化。
而邪之子最善于学习者,亦是这些根基不够,却尽是顶尖的招数。邪之子适应的速度太快,虽然一大两小三人亦有所悟,却始终不及邪之子进步之速。
“你们的武功,我都看懂了,让开吧。”
兴致缺缺地不耐一语,邪之子又将目标放在沙罗身上,强行生受的刀剑伤痕、电流焦炭转眼愈合,利爪刺向沙罗。
“啊!”
像兔子一样往闻人清苒身后跳去,沙罗本能地抬起手掌,圣邪之气护主自发,与邪之子正面硬拼一记。
“这,讨厌的气息……哼!”
一掌一爪各退三步,沙罗小手之上隐现抓痕,邪之子却感体内邪力陡生不稳,万分厌恶传入体内的圣气,面上凶色一闪再度扑上。
“你讨厌纯粹的圣气?”
不等邪之子再进,闻人清苒已挡在沙罗身前,若有所悟地提运道门清正之力。
先天近仙道体,俗尘之中,虽易久战力虚。但秀心所练得之道门真元,生来便是纯粹至极,索性不以招数变化为依仗,首招便是参悟几分浑天变化的断萍殇!
紧攻过来的邪之子,只见身前穿着碎花襦裙的女童五指一拈,面前竟现红霞如绸,周身邪力受其牵引,如受震荡层层雪消,难以凝练。
不似刀剑招式有其高妙路数,萍山一脉所传并非不重精微变化,只是大成之后,单纯的一招一式,便已能带无匹之力,无须舍本逐末。
短时间内无法理解此招用意,邪之子便须面对紧随而至的险境,直视着绚丽霞彩瞬息的失神时,三叶紫萍已带不可思议之雄劲,轰然压在胸口。
“嗯?”
间不容发之际,邪之子十指交叉挡在身前,断萍殇一击挟带之浩然道气,竟似高压爆破一般,摧枯拉朽突破邪能护体。双腿难定,止不住地倒滑至屋檐下,邪之子忽而蛮性一狠,竟欲以力斗力。
不料,闻人清苒却尽是将右手轻一捏拳,侵入邪之子体内的道元旋即生变一分为八。而因邪之子体内只有单纯的至极邪气,失去乾坤二定,九股真力一交汇,顿时产生无法平衡的内息冲突。
蓦然,邪之子周身骤然产生闷声数响,四肢躯干竟生血爆,首度受到重创。
“意外的惊喜……”
曾以为沙罗会是邪之子的难题,此刻方才发现有人更为值得忌惮。
眼中寒意倏然而生,西蒙不再拖战身转狂态,暴涨之邪力不顾刀、剑、掌及身,上血炎陡升震开素续缘三人,黑蝠魅影一瞬而过,邪之刀银芒便已落向秀心脑门。
“娘!”
先手打败邪之子,闻人清苒却未忘闻人然叮嘱,当即拉住沙罗远远避开高喊了一声。
楚天一笔断干戈,紫色流光有如笔刃,截断邪刀再进之路。右手将两女揽到身后,早就戒备在旁的楚君仪凝视着西蒙,手中紫天笔紫华不减,道:“有劳嗜血闍皇,代为指点几名晚辈。”
“呵,这次不会是结束。”
要战并非不能,只是无法周全邪之子。而虚弱期未过,此刻动手更不值当。遥感着西方越来越浓厚的邪兵卫气息,西蒙冷笑一声搭住邪之子肩头,人已隐入夜影而去。
“几位无事?”
“无甚大碍。”
雪鸦并不多言便已不见了踪影。佾云收起佾云剑,与素续缘一同走回,道:“西蒙此次不曾得手,亦不知往后会往何处。”
“闍城自是不能再回。”
素手按在女儿脑袋上轻轻摸了摸,楚君仪答道,“外子曾言,西佛国邪兵卫完全解封之期不远,无论西蒙未来动向如何,都不会坐视邪兵卫落入他人之手。”
完整的邪兵卫力量,除非超越王级嗜血者的存在,无人能够生受,否则西蒙也不必等待邪之子的诞生。当年初代活佛以身封印,而今邪子诞生天命开封,也只是必然罢了……
佾云思忖道:“若是聚众人之力,未必不能阻截西蒙,再度封印邪兵卫。”
“吾之前亦是如此想法,可听闻西佛国现任活佛梵刹伽蓝,属意彻底消灭邪兵卫。”
邪兵卫必将引起各方觊觎,并不止有西蒙有所图谋,佾云先是理解接着又问:“堵不如疏,但……邪兵卫如何消灭?”
“至少,不能让它完整保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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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危局已解,闍城废墟之上,百载纠葛也已将至尽头。
过招千百,手中蓝色玫瑰凋零过半,地狱人形师优雅不在,仅剩下最后的偏执疯癫:“阴阳师,只属于我们的舞台,你还满意吗?”
“哼,人形师,当年我就不该妥善葬你全尸。”
反噬虽得来完整的嗜血之力,但要适应上等血脉,就算强如阴阳师也不能一蹴而就。
取下面具的人形师,一身能为早已不可同日而语,出招更是狂性张扬,全然不顾伤势。阴阳师虽是不怕死于人形师之手,但虑及还有三人旁观在侧,又怎能不留手防备?
“哈哈哈……这恰恰说明你我彼此,从来就是不可拆散啊。”
“疯言疯语,人形师你是自取死路!”
怒然一声爆喝,女阴阳师再难忍受不绝的言辞挑拨,阴阳鼓声震动更急,长长绸带一展白舞邪能杀,消去人形师三回阳之力。
“来杀我啊,只要你能光明正大取我性命,就算是死我也甘愿!”
一边给茶理王疗伤,一边分神留意着极道天权,再一边看着狗血戏码,闻人然莫名觉得胃疼难抑:“我都快忍不住替阴阳师感到可怜了。也难怪成天受到变·态的骚扰之后,她要先下手为强。”
剑子仙迹白眉一颤:“你现在心软了?”
“对谁都可能心软,偏偏阴阳师不行。无论阴体阳体,他都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说着,闻人然顿了顿,头一转道,“要不狗兄辛苦点,极道天权就交给你对付?不过他实力不弱,小心……算了……你看着办吧。”
反正老狗不在乎被嗜血者咬伤,实力相差仿佛的情况下,根本没有顾虑的意义。
“这样?天晚了,还要回去看门,那就相杀吧。”
被阴阳师和人形师弄得兴趣大失,老狗二话不说起手便是致命一刀。
见过禔摩败在此人之手,但因阴阳师之故,武修有所恢复的极道天权,却亦并不畏惧,一招一式稳扎稳打,尽显雄厚根基,扎实武修。
不过本若依其所想,此刻正道一方有三名顶尖高手,自然该以避战为先。只可惜阴阳师绝对不允,极道天权亦唯有严守不让。
“好好的武流座候补,冥界隐世高人,走到今日绝路的地步,也真可谓是世事难料。”
如果拖到阴阳师一战至终,极道天权尚存活的话,难免再生其他变数。对上此刻的极道天权,老狗要杀他绝非片刻能成,虽然群战有失风度,关键之刻亦不能讲究这些细节。
“云涛三劫解苍生,一笔挥毫天下定。”
丹青见上碧纹绽芒,就在闻人然意欲出手之时,忽闻清逸诗号乍响耳畔,橙衫渐近扇掩胸道。
“冥界恩怨,冥界了,恕沐流尘僭越,闻人兄可否让吾亲自了结此间之事?”
第五十六章 人道,侠道!
风中流转的杀意逐渐冷凝,闻人然手下不停,雷剑觑机倏发穿透对手肺腑。神树汁液虽难伤害上位嗜血者存在,克制恢复之效却也有余,登时深红血洞烙在极道天权心口,显眼非常。
“多事,掠影·破!”
就在极道天权身受重击,掌势进路顿挫一瞬,呒狗利饮血更添兽性,毛茸狗面上的兽眼霎现不满的红意,盯准极道天权死穴位置,老狗再祭兽骨刀,浮光掠眼速闪而逝。
“颤巍飞仙!”
深知险境不利,极道天权不以武痴绝式对敌,仅运独门武学相抗,威严霸烈罡风四溢,极致邪功硬撼刀锋,拳背鲜红淋漓,却又刹那愈合,沉雄一拳直捣耳廓太阳穴。
然而数十招后,老狗已明对手根基不俗,左手一接霸道之拳闷哼而退,久战善战之心却是有数,机变幻出模糊虚影,眨眼转至极道天权身后。
不须回头正视,老狗仅是反手兽刀迅递,便已准确贯穿极道天权前后血洞。
见得大势已定,闻人然暂放下丹青见,回身答道:“你的伤没问题?”
“西蒙不曾留在闍城,可见日前他与汝等交手创伤不轻。而以一脉之皇的血脉,都无法尽速恢复内伤,阴阳师自然同样不能。”
梦笔执在手中,双眼注视着局势明朗的战事,沐流尘忽而转过身,朝着剑子仙迹道:“另外,北域邻近市集传出一个消息,道教顶峰若是知晓恐无闲暇再留。”
“何事?”剑子仙迹心感不妙道。
“三平戏演《红尘劫》,事关儒门龙首与傲笑红尘。若是处置不当,中原恐生内乱”
场间两人闻言面面相觑一时默然,闻人然思索片刻问道:“傲笑红尘身边是否有一位姑娘?”
“正是。”
“他们两个当场怎么说?”
“无道、佛两位顶峰在场,你认为傲笑红尘会怎样?”
“傲笑红尘恐怕虽是困惑苦恼不解,但仍是选择——质问。”
无需顾及剑子仙迹和佛剑分说的面子,不用费神多思都能猜到龟毛傲笑肯定不会忍下去。但见沐流尘眼中古怪之色,闻人然心下一跳道:“龙首他承认了?”
“照单全收,一字未辩。”
“……”
阴阳师抓住茶理王本不在意料之中,疏楼龙宿没将精力放在这边倒也正常。闻人然自我安慰道:“没关系,有冬曲在,应该不会闹出生命危险。”
“照此观来,那位姑娘是你早先安排了?”
“纯属意外,也不能算是?”
视线半空一交汇,沐流尘霎时心下了然遂不再提,转口说道,“但无论是谣传还是事实,剑子道长,儒门龙首已择定日期与傲笑红尘摊牌一会。难点在于,时间算来恐怕恰是邪兵卫解封之日。”
“这……”
不必深入赘述,以剑子仙迹的智慧,自能领会话中之意。棘手的感觉首度上心,雪衫道者眼露苦涩,叹道:“啧,往日都是吾拖他落水,这番换他替吾出了难题,两位,吾须先行一步了。”
“沐兄方来便将此事告知,用意甚明,看来阴阳师是轮不到剑子仙长解决了……”
不在意地说着,闻人然心头已是沉重。疏楼龙宿走这一步刻意得明显,不过要对付多疑的西蒙,除了利益的共同,所谓的信任基本只是空谈,而嗜血者现在的处境下,西蒙的选择也无太多,却是利弊参半……
闻人然口头一顿,思索后正色道,“那边的事我插不上手,一切端赖仙长看顾。”
“他欲为之事,谁又能管束得了?”
“事在人为嘛。比如万一真撕破了脸,剑子仙长可以装着一切如常,挑起西蒙那边对他的怀疑,逼那位紫龙大人走投无路,不也是一种选择?”
“呵……吾会自行斟酌,请了。”
真真假假虚实难分,闻人然虽然大致有数,亦不能保证疏楼龙宿的真实意图。而要牵制疏楼龙宿,也只有剑子仙迹能成了。
此地大局已定,白衣道者欠身致意,忧心化光而去。反观人形师与阴阳师的拼斗,也已将至末尾。
遥看着人形师战至遍体鳞伤,阴阳师有嗜血为助外伤不显,闻人然毫无意外之色地轻叹道:“明明知道打不过,却非要让阴阳师恢复自由,人形师真是矛盾之人。”
“或许对他而言,输赢并不重要。当年挚友翻脸成死敌,人形师未必当真有恨,仅是如吾当初一般,心存放不下的执着,求一个结束罢了。”言辞略带感怀,沐流尘语气微沉作答。
“哦?”
微有些意外地侧身正视沐流尘,闻人然忽而淡笑出声:“不过对我而言,无论此战结果,他们都只是敌人。”
沐流尘默然片刻道:“这一次,吾亦只为王隐。”
“那极道天权呢?”
“私心两字,微妙的程度之差,便已足够区分。与极道天权论交者,是往昔专私为武的沐流尘,却非与王隐淡交如水的云涛梦笔。”
两名故交,两处战局,一胜一败,牵动心思。闭眼再睁,正见老狗收刀,极道天权仰面而亡;身体半转,又看蓝色花雨纷飞,一人突兀消失,阴阳师傲然而立。
深吸一口气,沐流尘踏步而上,橙衫衣袖猎猎迎风,抬头正对阴阳师,语透坚决:“闻人兄,两次逼杀,杀你挚友的道友,还能志同道合吗?”
闻人然不假思索答道:“这个时候,恐怕只有杀了那名所谓的道友,我想才能算是志同道合!”
“哈。”
快意笑声未落,一尺梦笔紧紧在握,沐流尘重伤初愈独对阴阳师,夷然无惧。冷风飒飒,杀意不散,女阴阳师环视周身,身是绝境亦是再度崛起的机会,冷眉斜飞入鬓,巾帼豪气不减。
“吾便站在此处,等你取吾性命!”
“嗜血之能并非无敌……”
漠然一声启战,沐流尘挥毫若定,一点清圣灵光聚于笔尖,天际流云地行雨,飘飘渺渺无定向。
粉白绸带绕身旋舞,邪流清辉相互消磨,女阴阳师眉头微蹙,疾运阴阳双极掌雷霆拍下。
肉掌相交刹那内元冲击,阴阳师虽是身躯无碍,然而内伤未愈,转欲吸附真元卸劲,手头却是浑不着力,诧异犹自心惊不乱,冷笑道:“你挑了一个好时机。”
“阴阳师,你吾此刻还有逞口舌之能的必要吗?”
内劲三叠付与掌,沐流尘旋即撤身退立,薄剑凛然换上右手,地一归元聚拢地气化作凌厉剑流,随风逐雨绵密无漏,围刺阴阳师。
“那僵持的战斗,又有意义吗?”
清圣剑流,阴邪掌力,连番较劲无果。虽是诧异沐流尘武修进境不敢怠慢,女阴阳师心有顾虑不免渐生不耐,“天生红月!”
一轮红月洒下血色光辉,磅礴邪能流窜四野,面对女阴阳师全力施为,沐流尘左手食指一弹剑身,口中莫名问起无关之事:“当年,邪帝能够不断造就化身,亦号称不死不灭。阴阳师,你认为他是怎样死在武痴之手?”
血月加催一境之主顶峰邪能,阴阳师眸中寒芒一闪道:“蜀道行未能做到之事,你可以吗?”
“侠刀短暂光彩蒙尘,是他近来陷入私情纠葛,偏离己道不复初心而已,并非他不能。之前吾亦行错,自然杀不了你。”
左手五指连环按过胸口数大要穴,沐流尘周身一股圣气贯地冲霄,轻声一笑竖剑负背,慨然自若。
“但你可知晓,无论是岔路、远路、错路,还是困难重重的险路,只要不是自寻死路的绝路,武痴一脉的终点,都是殊途同归?”
“你,竟欲玉石俱焚?!”
“是问己罪,亦是,超脱!”
怎样才是真正的五诀合一?何为武痴精神,何为侠,何为侠之道?
沐流尘曾追求,后迷惘,至今无解的问题,到了此刻已然不挂心尖。沛然真力鼓荡衣袍,飘然不似凡尘之人,剑初起,已是超然忘我。
激扬的罡风似电非电,沐流尘半梦半醒之间,绝剑与红月已是不可避免的相会一处!
侠者,以仁为本,以义为心,以情为神。即是以情为神,又何必执着孑然潇洒,消弥七情六欲,升华狂魔罪苦,强求淬炼一颗无漏的洒脱侠心?
不能免除牵挂,不能摆脱人情,不能斩灭欲念,但只要能正视面对己心阴暗龌龊,在仁德之前以武行侠止戈,又何尝不是武侠?
恍恍惚惚的心思变化逐渐清晰,云涛梦笔,终须拨云见日,去妄存真。
无名无招瞬息撕裂红月,穿身错影不沾半点烟火。武之清圣灌脉摧魄,阴阳师犹自屹立不倒。背身相对的橙衫隐士拄剑于地,胸前已是红斑渐阔,垂首细声轻喃。
“师尊,你,看见了吗?”
第五十七章 黑锅
“长揖薰风咏式微,诪张山鸟怪儒衣。竹君伴我寻诗瘦,梅子从谁学道肥。先自宦情如雾薄,可堪乡梦与云飞。支林堂下波光好,鹭笑鸥嗔胡不归。”
微尘栖弱草,冷雨伴孤坟。简单一座石碑,刻着逝者名姓,站在墓前的橙衫隐士,眸中过往苦郁缓转释然,复归久久无语。
“莫长铗若是有知,也该欣慰九泉。”
湿叶沾身不拂,沐流尘沉声反问:“因何欣慰?”
“此时此刻,我想就算是同样一句‘日后遇上不可解之事可找师兄蜀道行’,你也不会揪心不放了。”
逝者为大,在莫长铗坟前,闻人然不想再讨论当年对错,一口带过道:“说来这几次,咱们都是在坟前再会,也算是缘分?”
“呵,你要讨这份人情?”
“等你内伤养复再说吧。”
闻人然一摇头答道,“初愈之躯拼死一搏,强行五诀合一带来的反噬,可不是那么容易承受。而且,我估摸着除了收尾的工作,嗜血者这边也没什么需要我关注的了。”
“却是未必”
之前隐身幕后并不全是闲着,沐流尘曾多方打探消息,深入了解一番思量之后,胸中已有解决时局困境之策的轮廓,确认着问道:“听你话意,那位龙首的动作,并不出乎意料?”
“当年夕月村那件事,知道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算少。我虽然不是顶尖的聪明,但知晓许多情报内幕,还不至于看不透这一局。”
苦境儒门素来不能纯以黑白善恶界限,疏楼龙宿更不是循规蹈矩的人。过往的是是非非,在他眼内能不能算件“事”都两说,要定他之罪更属无稽。
不过,儒门天下算是龙宿一根不大不小的软肋,此回他在傲笑红尘面前直认不讳,闻人然琢磨着大概回到六庭馆的时候,应该就能等到他卸下龙首之位的消息了。
越想越深,闻人然骤觉一阵不妙:“他不是无谋而动的人,将红尘剑谱的事挑明,说不准就存了引诱儒门内部蠢蠢欲动的野心不服者,等他们自己跳出来的的意图。”
沐流尘略作思考,目光澄亮道:“你从来没承认过自己是儒门中人。”
“是,每次有需要,我都随便糊弄个职位,所以真要有不安分的人,一定不会放过这次发难的机会。”
“而在相当一段时间内,儒门天下的担子必要落在儒门教母的肩上。如此一来,嗯,看来闻人兄是有能让各儒支派信服的身份了?”
闻人然一窘道:“其实用拳头说服他们也只是麻烦一点点……三教授命书算不算?”
“那吾就无问题了。你立场身份武力一样不缺,他可无内部分裂之虑,又能清除不安分的蛆虫。稳赚不赔的生意,若是换作是你,你做不做?”
“嗯。吃了几十年白饭,还是免不了得出把力。但若是处理不好,弄假成真可就麻烦。”
闻人然从三位老教主那边,接下三教授命者的身份,当初是低调处理。但忧患深和疏楼龙宿是熟识,这事肯定瞒不过去。
此刻场间两人前后一分析,闻人然不由暗自心生感叹:难怪疏楼龙宿这一回毫无牵挂做起了甩手掌柜,敢**家早已经摸透各方算计周全。
“算了,反正那人就是黑,也要黑得华丽无双……多思无益,不提他了。”
疏楼龙宿这一出手,闻人然私底下已经把禔摩当成了一个死人,转把重点绕回了西佛国,问道:“沐兄对邪兵卫有何看法?”
“邪兵卫早受各方势力注目,可惜目前除了究极的嗜血者,无人能够接触完整吸收利用。不过可以预见——北域将乱。”
“没邪兵卫,就照他那国策,北域也得乱。”
沐流尘微疑道:“面色突转凝重,北域有你对头?”
三王爷北辰胤不算友好,邓九五和圣踪更是老仇家,闻人然无奈道:“是有几个不太容易对付的棘手敌人。”
“他们亦对邪兵卫有需求?”
“嗯……”
沐流尘眉心一紧告诫道:“若是如此,但依台面上的力量对比,当下中原正道力量折损严重,很难在防备的同时,准备将来之决战。”
闻人然询问道:“那沐兄你有何高见?”
“若是吾,邪兵卫解封那一天,在鎏法天宫纵不能强杀邪之子,亦得斩了西蒙!”
“这……”
对视的眼传达真实的讯息,闻人然恍然回过神来,唯有苦笑摇头。
“那要对不起傲笑红尘了,还好,锅不用我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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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傍晚,血篁嵬坡,萧萧冷风中屹立傲世之剑,静候约战之人赴约。天光将暗之刻,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震耳作响,突来弥天杀气,严整军威,包围四面八方。
暗处的解龙形不明就里,立身中央的傲笑红尘,已是怒目瞪视来者:“出尔反尔,勾结外敌,疏楼龙宿果真君心叵测!”
“怪只能怪你做人太耿直,几次三番受人欺骗,又能怨得了谁?”之前在疏楼龙宿处受了一肚子气,九幽哪会与傲笑红尘好言好语,当即冷笑嘲讽回应。
“不以失信为耻,反以为荣,九幽你当真无药可医!”
眉头皱成团,傲笑红尘挺胸长呼一口气,眼中愤怒之色不减分毫,红尘剑已泛芒出鞘,紧视九幽:“既背弃约定,傲笑红尘今日,便为昔日亡者讨个公道。”
“哈,就凭你一人?”
声冷透杀,九幽本就无意拖延,一挥手洺双等人便已先行抢攻而上。
“烽火红尘路。”
剑随声动快若龙行白云,傲笑红尘怒气难平,出手便是强招,雄浑剑气带起尘浪滚滚,贯穿身前百丈。
烽火热浪逼人,正面接下红尘剑招,洺双虽是勇战悍将,却觉对手相同之式,威力已是不可同日而语,登时连退不止。邱霍蛉叶见状心念一转,偷袭瞬发三掌,打向傲笑红尘背门。
“暗箭伤人,哼!”
红尘剑信手一削,化解邱霍蛉叶不俗掌力。傲笑红尘怒极反而静下心思,不屑再做争辩,仅是沉着迎敌。
一旁洺双忽而收手不满道:“辅权,这是我个人之战。”
“事关吾族未来,岂可儿戏?洺双,轻重你该明白!”
邱霍蛉叶是欺软怕硬的真小人,虽然傲笑红尘解招气力有余,不过红尘剑上细微裂痕却被敏锐捕捉,当即奋起一身真气狠势再攻。洺双无奈之下,唯有配合武动长兵,强劲刚风疾扫傲笑红尘。
面对双将围杀,傲笑红尘依然无惧,反是更添憎恶情绪,红尘剑挥洒更绝,竟将两人压在下风。
“九重天。”
九幽眼见久战不取,邪帝绝式旋即上手,两次洗骨功力增进,邪流气旋吞噬红尘剑流,傲笑红尘剑锋再转气韵一变,铮铮傲骨自显,眨眼杀至九幽身前,正是名招横霸千峰!
邪掌撼红尘,根基仿佛一时难取。然而有重兵压阵,又有强将围攻,九幽亦不畏战。
试探数合,心知近战不利,九幽虚晃一招让出空位,身似飞鸟张翼腾空,待得洺双几人挡在前方,立即运转九绝噬天邪,澎湃邪流开山裂土,奔腾呼啸风驰而过。
“逼人太甚!”
第五十八章 影帝
“为什么真是你?”
天色昏暗,乌云密布的西佛国外围。雪衫道者蹙眉质问,再无平日谈天阔地,煮酒论心之闲情,仅剩锥心不解。
“暴风雨将至,此刻追问无益之事……”
依是从容无迫,疏楼龙宿深邃的眼眸注视,却是漠然不似过往,紫龙扇停顿在胸前,道:“剑子,汝又何必?”
“你更是何苦?”
冰冷的笑声,仿佛是对过往的断念。不屑辩解,不欲废言,宛若又是私下不必言喻,无可动摇的信任。
正视剑子仙迹双眼,疏楼龙宿续一转念,无情淡道:“不该挡在吾身前的人,不该造成吾麻烦的人,越是逼吾,越是激进。”
“傲笑红尘之事,吾与佛剑将尽力排解。”
“呵,剑子,汝与吾非是第一天熟识,更不该是头一次知晓,吾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鎏法天宫金顶在目,黑暗的邪流蔽空遮日,愈发妖异猖獗。直截了当的拒绝听在耳畔,沉默半晌之后,剑子仙迹亦唯有扼腕一叹,神色决绝道:“非要如此不可?”
“顺道自然,从一而终,不该是汝剑子亘古不变的作风吗?”一丝不苟的华丽,一语更坚己心,疏楼龙宿浅笑回应。
“亘古?但江湖风波,将要吞噬亘古的时间了。”
邪兵卫解封在即,此刻难以认为疏楼龙宿来到鎏法天宫外围用意是善,剑子仙迹定下纷繁乱绪拂尘一扬,霎时古尘出鞘,道气浑然激荡层云:“若是如此,便由吾亲手了断一切。”
“哈,汝是吾最好的知己,亦是绝佳的对手。”
骤见圆润珍珠崩散漫天,紫龙真貌犀利非常。面无迟疑隐去紫扇,疏楼龙宿平举稳握逸品,定视道者泰然若定。
无需警示试探立开,两口神之逸品,白影古朴沉着,紫龙静川怒啸,瞬间一触即分,剑光流影消逝若无,恍若从未发生。
疏楼龙宿目中杀意暂隐,紫龙竖举负背悠然道:“三分的留手虽是多余,但吾便卖汝一个面子。血篁嵬坡红尘临劫,此时再去尚且不迟。”
“龙宿你!”
突闻恶讯不免痛心生怒,困惑紫龙图谋同时,更忧傲笑红尘境况,剑子仙迹无暇深思其意,唯有身化白影,迅驰没入云端。
雍容华丽之姿不见半点匆乱,紫龙复归剑鞘,疏楼龙宿仰首凝声一叹:“剑上之争未尽,再见之期又该如何?剑子啊,汝与吾,注定是宿命的生死纠缠。”
蓦然,一股冲天邪流由鎏法天宫向外爆散,席卷全境掩蔽天光。滚滚黑云疾走,为夺邪兵卫,邪流持续冲击,稀薄但却坚韧的佛门金辉。又闻西佛国佛众教民衷心祈求,庄严梵呗声声绕耳不绝,强拒外敌来犯。
圣邪冲突不止,但见紫雷银龙由霄而落,正中天宫正殿。紫扇缓缓轻摇,疏楼龙宿眺望一眼收回视线,继续向前迈步。
“紫龙拨弄风云,正是华丽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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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严肃穆的空旷天顶,暴戾与祥和交缠的诡氛。修罗邪子日进千里,猛然一顿足圣山倾半壁,掌开万千血劫。
“悉昙无量。佛渡众生,尽在一念之间。”
慈照大千幻千手,静坐不移的梵刹伽蓝圣掌轻抬,收化血能邪流。
言语交锋不停,攻势转换不定。邪之子独战佛力加持下的小活佛,漆黑邪能聚成无定圆球,灿然金莲虽能包容万物,一来一往之间,天顶饱受摧残,仅余粉沙败土残存。
“施主虽是修罗,只要屠刀放下,仍可成佛。”
“修罗又如何,圣佛又如何?君临天地,才是吾首要之事!”
短短时日不见,邪之子竟是进步神速,冷眼俯瞰身下。话语方落,邪之子邪戾之气再聚,恐怖邪能席卷周遭崩灭方圆,霎时天翻地覆,鎏法天宫威严建筑毁于一旦。
山脚之下,截止西蒙进路的闻人然见状,对于邪子资质更觉惊心:“我女儿说前几天揍了这个小子,现在我不敢相信……”
吐出口中狗尾巴草,老狗目光凝重道:“是个硬咖。”
“不过还非是不能杀。”
小活佛聚集西佛国全体佛力,能够战平邪之子。可见目前邪子能为胜过禔摩,但却尚逊西蒙一筹,更缺老到经验。
若有邪之刀在手,无论是佛剑分说,抑或闻人然与老狗,都有足够的把握杀之。
闻言,西蒙面色温和夹杀,淡然道:“有本皇在此,你伤的了人吗?”
“三对三,你们没胜算。”闻人然平静答道。
“可惜那位佛剑大师,须得保护西佛国民众。以二敌三,是你不智。”
“总比将邪兵卫拱手让人强。”
扫视过对面三人,魔龙祭天能出多少力尚且未定。禔摩上回败给老狗,对付亦非难事。
闻人然心思顿定,道:“狗兄,两人交我,麻烦夺了西蒙的刀。”
“夺刀?你未免想得太美。”
解码之后实力大进,西蒙有意立威,邪之刀错目一瞬,白芒倏尔就颈。危机眨眼,狗头面具鼻端胡须逆竖,老狗足下一顿迅退三步。
一人急追,一人急退,西蒙首开攻势,疾快之影令人不及躲闪,邪之刀上银华流泻,锐利逼人。寒意刹那侵心,老狗闷声一哼,呒狗利不知从何截入,千刀一瞬点在刀背,霎时长鸣不止。
“好刀。”
作为一族之王,西蒙之速已是不俗,邪刀快绝。反观老狗失去先手,仍能及时应招,更见超凡能为。
“冰谛!”
旁观西蒙开局启争,一腔战意高燃,禔摩兴奋难抑,银杖剑连环疾刺,出手便是强招。
闻人然不疾不徐身化迷影,丹青见倏然一分为二。剑灵灵体化形,暮秋筠手执翠黛颦挑上禔摩,正主却已提剑杀向魔龙祭天。
“上回你与剑子一人一剑,至今记忆铭心。”
忌惮更注严守,魔龙祭天冷笑之声未落,忙运意识能力护体,并指一聚量子刀流迎上丹青见。
“那接下来这一剑岂不更为惊魂?”闻人然莫名淡笑,空余之手骤现金纹。
魔龙祭天见之霍然变色,指刀脱手足下顿退。瞬息怠慢,丹青见上雷息翻腾汇天浪,湮灭量子刀流,一剑已至魔龙祭天身前。
“剑子仙迹竟将小金剑交你!”
“能省下力气,为何不用?”
话虽如此,小金剑未出,魔龙祭天便须双掌合力,抵住丹青见不容寸进。然而澎湃内力刚猛难挡,正气浩荡突破意识魔能,险险肋断三根。
就在魔龙祭天陷险之际,紫龙横挑一阻丹青见。蛰龙入局,华丽之态顺转局面,紫影一卷怒涛。
“龙宿!”
佛剑分说目露沉怒,闻人然唯有指出剑流奔腾,掩敌而退,停步配合面露愕然,望向来人:“你真连儒门天下都不要了?”
“既已入局,何必多言?”
疏楼龙宿漫不经心,紫龙再出名招,剑引天风落尘,挡开袭身之剑。
“上回一剑之仇相抵,你我再无仇怨!”
口中虽似爽快消怨,魔龙祭天却是目光闪烁,有意挑事道,“儒门龙首,拿出你合作诚意吧。”
“魔龙亦该展现相配之实力。”
“你们!”
场间兔起鹘落,魔龙叛龙已成联手之势。掌刀紫龙双锋并出,浑厚内元夹杀闻人然。
“天纵英才笑古今,下尘倾局何足论,封名神武无人及,刀震乾坤傲群伦。”
蓦然,巍然豪迈诗号声响,伴随雄沉三刀无差而至!
霸道、凌厉、果决,三股刀劲,分袭对面三方。疏楼龙宿与魔龙祭天见机而退,禔摩却与暮秋筠缠战未休,透骨一刀转瞬穿破肺腑,外伤恢复内里已是受创非浅。
一时不察刀无极来意,闻人然唯有照着猜测,故作释然地长松一口气。
“师兄,你终于来了。”
第五十九章 邪兵卫
“应你之约,怎能不至?”
黑底红纹战袍威势凛凛,荒堡雷刀之上红流未息,刀无极沉稳踏近侧对魔龙:“未迟?”
“时间刚好。”
请人来自己都不知道,但刀无极一句话表明立场,闻人然也不可能不承认,顺带还得打消旁人疑惑,这两位影帝的双簧算计真是绝了……
按下脑中古怪念头,闻人然扫视过对方几人,装着无奈的样子点了点头,道:“邪兵卫干系重大必须慎重处置,迫不得已只能请师兄出手,有劳。”
“此事既已与你有关,你吾之间又谈何劳烦?”
面色无波地微一摇头,刀无极目光扫过青光邪气贯云冲霄而起,面色陡转冷峻道:“叙旧稍后,时间不多了。”
“久违的并肩一战。”
淡淡一语一笑,闻人然与刀无极有了动作。许久不曾用刀,并不意味闻人然不会用刀,何况还是熟稔的皇极天斩式。
厚重与飘逸,本以为早就不复的默契,却是配合的天衣无缝。
荒豹刀与丹青见同转皇极天斩,一如参天高峰厚重巍然,一似涓涓细流水垠泻地。雷刀攻中带守,水刃以守代攻,双刀一进一出搭配无间,顿让各怀异思、暗有保留的彼方两人大生忌惮。
场中战况瞬息又变,顾忌禔摩伤势,西蒙邪刀翻转格开兽骨刀,空余左手凝聚闍皇黑炎化绳一卷,缠住左臂迅将禔摩带至身侧。
然而刹那之差,老狗觑机扬刃,兽骨刀已是千刀一瞬,斩破邪刀守路。西蒙察觉危机,骤然再现狂态,千钧一发闪过时刀杀身,黑色的衣角却避不了被削去数片。
汩汩血能灌入禔摩身躯稳住内伤,西蒙迅退数丈仰首一看,倏尔笑道。
“天意在吾,时间并不站在汝等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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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山之巅,静立着一名身着浅紫道袍,形貌怪异之人。朴素发簪穿过脑门,刚好将如瀑的白发串成门帘一般,将面孔死死遮挡,不露半点真容。
观战的人无声无语,背后一双凭空虚浮的白色手套幻象,蓦然传出了冷凝之怒:“依今日所见,刀无极便是杀死三弟的凶手无误。”
“刀路较之当年炽烈残酷,雄厚之姿反透沉稳霸道,观之不似一人。但刀招可改,他与闻人然的关系却是确定,十有**错不了了。”地理司冷静分析道。
白手套形状变幻,仿佛仔细思考了片刻,忽而沉声开口:“若是你吾此刻突袭,未必不能留下一两人。”
“唔,关键之时,你可代吾一试。”
般若海五人之中,出手金银邓九五虽是排行第二,却并不算得年长。见地理司不欲出手,白手套疑惑道:“你不出手,是准备抢夺邪兵卫?”
“非也。邪之子尚不及西蒙,但连西蒙这等完美邪体,此刻都不敢染指邪兵卫,何况是吾呢?贸然出击的后果,必是爆体而亡。”
素来理智为先,阅历最为丰富的地理司看出二弟疑惑,接着解释道,“完整的邪兵卫能量太过庞大,当世除了与小活佛激战中的那名小子,恐无人能承受其伟力。”
“双极心源又该如何?”
“之所以不能露面,正因此亦在吾之考量。”
地理司遥遥望另外一座山头瞥去,意味深长道:“北域皇朝那位三王爷,并非安分易与之辈。”
“几名无足轻重的蝼蚁,用来给那位儒门龙首添堵,聊甚于无罢了。”
早就发现点松涛与弄潮生的下落,白手套与地理司却无将之处理的闲情。地理司闻言莞尔道:“北辰胤与疏楼龙宿相互纠缠,恰可转移你吾目标。吾以夺取皇朝龙气为要,至于邪兵卫……尚需确认记载是否属实。”
“龙气与邪兵卫归于一体,吾总以为太过冒险。”白手套斟酌良久,肃声劝解道。
“此事吾会慎重。”
地理司轻一点头,内心却是不以为然,反问道:“你也该听说过,邪兵卫封印初解之时,邪之子尚未诞生的消息吧?”
“江湖有所传闻,你指的是那名极体?”
“犴妖王脉,鬼胎受佛血,极阴转阳生成的极圣之躯,正是阴阳圣邪同体。”
白手套声调倏转低沉道:“接近不易。”
地理司摇头道:“若是吾所料不差,不须亲自动手,自会有人替你吾应证。”
“西蒙?嗯……不对,是他?”
地理司一捋长发,笑道:“二弟商人的头脑,依旧睿智敏感。”
“西蒙非是蠢人。”
“时间却不等人。”
“这样看来,大哥的目标是邪之子了?”
追问未及回答,阴沉沉的天幕,骤见邪流蹿腾,天光尽掩!
千载封印邪兵卫,终于重现世间。恐怖黑雾扩散蔓延,纵以地理司与白手套根基,亦避不了连退数步。
鎏法天宫天顶之上,轰然一掌各自震撼,强分邪兵卫为半,邪子转瞬将其融入体内邪能爆涨,暗能血劫更浓。
对手掌力再发,鎏法天宫霎时山倾地裂,汹涌极端一击不容闪躲,小活佛体内邪兵卫受其牵引顿生不稳,连忙手捏佛印聚拢信众佛力,招起千灾万劫悲佛渡,金色圣华一时大盛。
取得一半邪兵卫,邪之子实力已是不可同日而语,受其反击毫发无损,冷笑瞪视小活佛:“邪兵卫呢?你不要力量,那就交给我啊!”
“施主何苦执着?”
“哼,梵刹伽蓝,邪涨圣衰,你能支撑多久?”
不耐声中,邪之子干脆不运招式,仅以无匹之力强压对手,渴望非常地狂热吼道:“快,快使用邪兵卫的力量,莫要耽误时间了!”
“悉昙无量,万法如一!”
信众虔诚梵呗,汇聚佛国之力,铸就百丈庄严法相金身。小活佛纵使冷汗不断,面色依如古井无波,不疾不徐发出圣掌,打散邪流血劫。
奈何道消魔涨,邪之子实力陡增一大截,梵刹伽蓝却需以身压制邪兵卫反噬,纵有一国佛力不绝注入身躯,犹感异常吃力。
关键之刻,小活佛当机立断,周身圣气催上极致,不以伤人为目的,仅运浑厚佛力将邪之子拍飞数十里外,远离鎏法天宫地界。
“可恶,属于我的东西,一定会取回!”
“噗……”
心神一松,小活佛难抑内伤,仰面口呕朱红倒飞而出,远方佛剑分说早见此景,合身将人抱在怀中轻缓放下。
小活佛勉强提运一口真气,盘膝静坐略作调息,不敢有片刻怠慢,指若拈花掐动莲花大士印,禁锢邪兵卫暴动。
“活佛无恙否?”
小活佛摇了摇头道:“逆天之果,合该身受。片刻之机,望圣行者把握。”
法藏论道并未失去佛牒,见小活佛一时无性命之虑,鎏法天宫三位遵旨亦适时来到,为小活佛稳住重伤。
心知邪之子赶回仅需片刻,佛剑分说亦不赘言,人至山下佛牒再启,凝视西蒙起手便是极招!
“万谛一灭!”
佛法主轮回,万物皆归一。
佛剑分说甚少动用之极式,指拈卍字金印灿然生辉,澎湃佛力加护之下,佛牒周边竟生一朵昊然金莲,清辉照耀无边黑幕,圣洁之招挟带不可名状的破坏之能,势若利箭穿云破风而去!
血溅三尺,躲之不得至圣佛气贯体,纵使西蒙解码实力更增,亦难免再受重创。然一脉之王不甘落败,不顾老狗兽刀在侧,闍皇极式临危强取,须臾一瞬邪刀靠近,迅雷不及掩耳斩过佛躯。
菩提不坏身削去泰半刀劲,佛剑分说仍是身受内伤,但西蒙招式用老,老狗猛然一挥呒狗利,竟将西蒙紧握兵刃之手斩断,迅疾抢过邪刀。
“父皇!你们,都得死!”
就在西蒙身陷危境刹那,怒极邪之子骤身狂窜邪流,信手发出一掌打散夹攻之势。根基已然超出大多数人,邪之子盛怒重返战场,情势一时难分难解。
突然,数十道金银双绝掌,无差别地从高峰之上挟势而落,由弱转强打向圈中各处。七相、八识两位高僧抵御不及,瞬间化为两座金像生机尽失。
“金银双绝掌?”
微一变色,闻人然又见目的已成,亦不强求绝杀西蒙,右手一松,剑灵灵体已裹翠黛颦重归丹青见。
对敌人情报略有了解,刀无极亦不怠慢,荒豹雷刀再运皇霸千秋,浑厚又带凌厉的刀锋,配合快剑连环,全力消解金银掌功。
“冰封名驰!”
疏楼龙宿心念电转,紫龙一转儒门名招再出,身化快影带走禔摩。
魔龙祭天见状发出一声冷笑,意识魔能猛然一催亦融入暗影而去。邪之子见势不对,虽是愤懑,亦只有护着西蒙先行离开。
强敌尽去,鎏法天宫却已不复昔日盛景,满目疮痍,荒凉破败。数名高僧无端受难,化作无声金银人像,望之令人触目惊心。
“刀给你。”
“多谢。”
从老狗手中接过闍城至尊象征的尊贵邪刀,闻人然凝眉望向彼方山巅处,此刻却已是空无一人。
“他们总算舍得亲自对付我了。”
第六十章 叛龙与王
“是当年那几人?”
“嗯,这笔账慢慢清算不迟。”
并不急着立刻与般若海正面对抗,闻人然先将邪之刀收好,随即转身一探散布多处的金身封印。
“数十道掌气连发,虽因距离之故威力大增,终究比不上全力出手。纵使如此,七相八识两位高僧竟也不能抵挡,转眼生机尽失。”
过去曾经身受一击险险丧命,今日再见金银双绝掌,闻人然虽仍忌惮却已无多少畏惧,挪开按在金身上的手分析道:“对方若是出其不意,全力以赴专攻咱们任何一人,都该有过半得手的把握。”
“不曾这样选择……”
佛牒复归剑匣,佛剑分说肃然问道:“勾结?”
“应该不是。他们如果早有盟约,之前又何必隐身在暗?更有可能的,还是对方想利用西蒙牵制消耗正道力量,又或者西佛国内有他们觊觎之物存在。”
后半句话,闻人然却是朝着身体虚弱,仍旧坚持迈步而来的小活佛说出口。
邪兵卫一役之后,鎏法天宫几乎全毁,而西佛国全境受此影响,必然震动北嵎皇朝,甚至挑起有心人借机发难。
小活佛梵刹伽蓝虽知此理,但胸襟开阔素不介怀俗事,又有邪兵卫劫祸未消,仅是双手合十道:“悉昙无量,施主警示之意,梵刹伽蓝感念在心。”
“佛子不必客套。”
“嗯,此回亦须多谢几位相助。”
摇头致意深深一礼,小活佛才侧身面向佛剑分说,伤重轻咳数声道:“吾虽成功以圣气压制一半邪兵卫,但圣消邪涨无法久持。在那之前,不知能否请圣行者与吾同往一地?”
“佛剑分说责无旁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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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半的邪兵卫,无法保证嗜血者的未来。”
空荡荡的天禁不日城,安身王座之上的西蒙,神色平静依旧。仿佛就算失去了嗜血者地位至高象征的邪之刀,也不值得挂在心上一般。只因西蒙的目的一直都明确而坚定——创造属于嗜血者的黑暗世界!
过去的闍城一脉,父辈祖辈能够全数牺牲,造就王者的不畏日阳之体。而今为了闍城的未来,只要付出皆能有所回报,西蒙亦不会畏惧牺牲。
邪之子掌握了一半的邪兵卫,虽已超越闍皇西蒙,却还无法做到绝对的无敌,至少目前如此……
“邪刀失落是损失,却亦无关紧要。两名驱魔人的后代,足以弥补缺憾。”
闭目凝思片刻,西蒙掏出一条项链,目光深沉道,“疏楼龙宿,聪明的人是值得合作的对象,你认为呢?”
“暗色低调的尊荣,只是以华丽为障眼。闍皇西蒙,汝亦是融合极端的黑暗化身。虚饰的言辞,无法代替吾非助汝不可的理由。”
空旷禁地,立身黑暗大殿,不减紫鳞光艳。身陷虎穴之中,疏楼龙宿悠然潇洒一如往日,瞳光深邃,紫龙扇缓慢轻摇,从容无束,进退无迫,侃侃说道。
“合作的基础在于共同的目标。傲笑红尘受叶口月人埋伏,纵有禁招为助,结果也难免再度重创。吾之难题并不急于一时,但闍城的未来却只悬于汝之一念。”
“哈哈哈,自信之人值得欣赏,但想得太过简单,在面对现实之时,你才会明白为时已晚。况且,你对吾族的不死身与邪兵卫皆有野心,承认吗?”
“嗯……”
紫龙扇莫名一顿,疏楼龙宿闻言沉吟不语,仿佛在衡量着得失,过了片刻才答道:“利益的互换,吾可先行告知汝一事。”
“哦,希望是个有价值的筹码。”
“佛剑分说曾通过时空之门去往未来,证实了两三年后灭绝希望的末日,亦带回了希望的预言。”
闻言了然不觉心喜,西蒙反是神色一沉,道:“你是在提醒本皇久拖无益?”
“邪子虽得邪兵卫之力,汝与禔摩却是受伤败退。以闍城如今处境,休养生息扩充兵力确是正途。只可惜……”
话声陡然停止,西蒙领会疏楼龙宿意在试探闍城底牌,冷冷一笑随意带过:“本皇非是自曝实力的蠢人,你尚未见识过闍城真正的实力。”
“是吗?”
两人城府均非浅薄,也不管信还是不信,疏楼龙宿颔首笑着应道:“希望如此。”
“其他呢?”
“邪子得到一半邪兵卫,武力确已胜过世间大多霸主枭雄,但却还非是绝对的无敌。小活佛豁尽性命亦要截留另外一半,用意如何想是不必赘言了。”
失去邪之刀后,对西蒙最好的应对之策,自然是取得邪帝绝式,接着退于幕后调·教邪之子,用尽方式扩充闍城兵力。
只待时间一长,小活佛无法封印另外一半的邪兵卫,邪之子将之夺回自然是水到渠成。但听疏楼龙宿今日所言,不啻于否定了西蒙的盘算。
作为闍城皇者,多疑的西蒙本不会轻易信任疏楼龙宿,却也无法视之不见,浓黑的眉毛紧蹙深思许久,才道:“当务之急,是补全吾儿缺憾。禔摩,让胡蝶衣来此听令罢。”
“胡蝶衣?呵,遵令。”
胡蝶衣与西蒙的关系,禔摩早就了然。半分之间除了是驱魔人后裔,亦是西蒙与胡蝶衣的子嗣。西蒙传胡蝶衣来此,必是已打算取了半分之间的性命,弥补失去邪刀的极端克制。
嗜血者的喜好憎恶之心,最是令人琢磨不透。西蒙的独占欲强烈,禔摩亦不遑多让。因此西蒙欲向痛子下辣手,冷酷残忍无情的一面尽显,非但没让禔摩产生畏惧,反而打心底涌起兴奋雀跃之情,欢欣非常地离开了不日城。
双眼半阖沉默半晌,西蒙才续道:“交换的条件,九幽的邪帝绝式。当然,各自的风险……”
“自然是各自承担。”
疏楼龙宿淡然一笑,利落爽快回应,转身欲走,背身复又冷眼观世貌。紫扇虚掩龙颜,更衬眸光清湛,丰姿华丽如故,自负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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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不愿回去?”
“我在这里很好,回去做什么?”
靠着粉白的院墙,刀无形双手抱臂,冷冷答复刀无极。青年口气虽冲,却已渐少往日怨气,偏过头又加了一句:“况且我看那个女人不顺眼,省得添你麻烦了。”
梦如芸和梦如嫣的区别,刀无形与刀无极皆内心有数。三个儿子之中,刀无我很听话,刀无心却非己出。刀无极表面虽是冷漠,实际却是最疼眼前最像自己的刀无形。
不过刀无形的个性叛逆过了头,很容易招来外界是非,对掩藏真实身份不利,因此刀无极才故意疏离。
只是岁月流转一晃经年,因与闻人然决裂又合,合又决裂数度来回,唤起心底天尊皇胤的殷切关怀,而生复杂的厌恶与怀念情绪。
曾经记忆觉醒时带来的痛恨报复情绪,已在平日天下封刀主席的身份掩盖下不复清晰,难以区分两个身份的差别究竟。
此时此刻,非在天下封刀,场间无外人,刀无极亦不似往年严苛,平静颔首道:“如此,吾便不勉强。刀法进展如何了?”
“嗯?”
以往刀无极从不关注自己武学进展,刀无形顿时为之一愣,撇了撇嘴漠然作答:“等我有了把握,再回神武峰向你挑战。”
“随时随地。”
知进退,不再目中无人,算是有了进步……面色一贯不苟言笑,刀无极淡然以应,心下却是宽慰,又往闻人然所在之处瞥去,续道,“你师叔剑道精湛,能得他指点是你之幸运,好自把握。”
“我……哼,不必提醒!”
早先时不时被闻人然揍,刀无形一点都不觉得有多幸运……只是在刀无极的面前,刀无形更不想弄得像是找家长诉苦一样丢人。脑海略一转念,刀无形便按下了愤愤然的心思,故作不屑地回答。
“桐阴月帘栖凤客,西风鸣人睡;更翻凄凉乐府曲,醉里挑灯卧剑人,到底意难遂。”
蓦然,诡异的气氛中,响起拜见之声。没过多时,便见着桐文剑儒快步走到闻人然面前,躬身一礼镇定道:“前辈,儒门有事,还请移步一叙。”
“自家,还是外人?”
“一封信。”
第六十一章 寻衅
“这封信里提到的名单,就是儒门下属分支带头跳出来挑事的不安分份子?”
“是。龙首卸下领导之位,命三司三监收拢各部,不得主动涉入江湖,避免无谓损失。不过,儒门天下作为新儒一派,与旧儒早有矛盾。身为倡导者的龙首近日又因丑闻,无可避免受到各方非议。”
虽然儒门天下看似家大业大、风光无限,但能混上各分支机构做领导的,又有几个不是人精?平时懂得明哲保身,有便宜可捡的时候,这帮腹黑又哪会放走咬下一口肉来的道理。
走在去往疏楼西风的路上,听着桐文剑儒汇报这段时间的内务,基本不懂怎么处置这些事的闻人然,顿时头疼了起来:“内子知情否?”
足下一顿,桐文剑儒道:“这,前辈可能有所误会。”
“什么误会?儒门天下各隶属支派领导,不是都需要经过君仪指导才能上任么?有她出面的话,至少应该能让那些人有所收敛吧?”闻人然侧过身反问。
“话虽如此,但六庭馆终究不属儒门天下。教母地位超然,无关势力武修。六庭馆又避世已久,同为儒门之人,亦无轻易开罪之理。但借机闹事者,或因尊敬教母地位有所克制,却不会因此而放弃追责。”
桐文剑儒详细解释道,“六庭馆与儒门天下关系虽好,龙首亦守礼相待。不过,教母终非儒门天下领导,无法干预过甚。”
都说佛门道门的水深,但儒门因为涉世的缘故,内里的黑暗龌龊,勾心斗角的弯弯道道,更是远超外人想象。
闻人然神色一窘道:“意思就是……严格来说,其实咱们不是一家人?”
“正是。”
“可就算是这样,有你和天章圣儒在,镇住场子应该也是没问题的吧?”
“问题的症结不在内,而在外部渗透。”
“……儒门真是麻烦。”
见桐文剑儒说着,又从袖中拿出几份文书,闻人然看着就觉得头大,抱怨了一句才将之接过一封封拆开阅览。
“用华丽的辞藻堆砌出一堆废话,字里行间就差要说‘我要睡着了’。做仲裁的人呀,真不愧是官腔忧患深……死白眉不想为难就算了,没事何必浪费墨水呢?”
有钱就是任性!
闻人然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将这封金边烫底的信塞好交还给桐文剑儒。听着闻人然这么吐槽三教仲裁,桐文剑儒甚是机敏地低下头,故意当做没有听见,等着闻人然将公文都看完。
换了下封展开再阅,闻人然刚刚着眼,便觉得有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观其字如刀剑阵立,方正刚严,主人不用问都知道是谁。不过除了表面上的严厉训斥,似乎也没什么可值得留意的事。
将剩下的公文尽数看过后,闻人然想了想道:“除了学海两位与仲裁以外,其他人都不算是难题。龙宿的意思我明白了,大致也就是协助你稳住儒门内部局势,是吧?”
“是。”
“那等回到六庭馆,我会以三教授命者的名义,修书一封予仲裁忧患深。”
对于儒门天下而言,难熬的就是这段疏楼龙宿不在的空档期。不过而今桐文剑儒与天章圣儒无恙,就算儒门龙首一时受人质疑,也比预想得要容易处理。
而三教的水黑得掉进去就白不了,目前还没铲除邪之子,闻人然也不想介入太深儒门内务。反正在疏楼龙宿回来之前,保证内部的稳定也就大差不离了。
脑中念头一变再变,闻人然沉吟着征求意见道:“我会与忧患深协商探讨,对外发布一道儒门天下有能力渡过内部不稳,无须他方插手的告示,可以了吗?”
“有劳前辈,如此确能解一时之忧。”
这样做只能够缓和矛盾,并不能实质的解决问题。不过桐文剑儒作为疏楼龙宿心腹,从未怀疑过龙首能够及时重返疏楼西风主持大局。
而以桐文剑儒在儒门天下比天章圣儒还高的地位,几近龙首之下第一人的能力,要维持一段时间的安稳,却也不算得有多困难。
两人一路商量着具体操作的方式,就在即将到达疏楼西风地界之际,不远处的林间小道,透过霏霏细雨传来一阵激烈的打斗声响。
若是放在过往,疏楼西风方圆十里,何曾有人敢无视主人肆意交手?
闻人然面色一动,莫名冷笑道:“呵,主人不在家,还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上门滋事。”
“有吾出面出面即可。”
作为儒门天下的一份子,桐文剑儒自不会坐视旁人欺上门来。但,桐文剑儒身影几个起伏来到当场,才发现交手中的两人,竟是曾列位问侠峰听道的同道。更有甚者,若非自己及时介入,流川飘渺险险便会亡命玉界尺掌下。
“金凌逍·玉界尺?”
“桐文剑儒?”
手中戒尺紧了紧,玉界尺见了来人,心呼一声不妙,目光稍敛咄咄逼人,缓声道:“流川飘渺牵涉过往一桩要案。吾一路追查至此,便是欲将此人擒拿归案,请你让开吧。”
平日为人甚明事理,桐文剑儒并不为难,但事情既在疏楼地界发生,那总该理个分明:“此乃儒门地界,不知是为何事?”
“杀人夺剑,罪无可赦。”
“罪无可赦?呵,你以为你是傲笑红尘呀?”
轻松的调侃,带着若有若无的冷然,从身后传来。猛然回身的玉界尺,死死盯着随后来到的闻人然,语露不悦道:“吾有事实为证,阁下何必出口带刺?”
“差点杀了人再来谈事实,你不觉得迟了么?”
瞧出闻人然毫无退让的意思,玉界尺面色霎时一沉,道:“哦,看来阁下是欲包庇罪犯了?”
“玉界尺,流川飘渺与你吾曾有听道之谊,今日无端痛下杀手是否太过?”
桐文剑儒蹲下身探明流川飘渺伤势之后,发现竟是致死之招,不假思索提掌灌入真气,稳住了流川飘渺伤势,将人抱往树下靠着休息,才走了回来肃容道:“况且,此处乃吾儒门腹地,你私自进入得到谁的容允?”
“桐文剑儒,此刻吾敬你三分薄面,本就是看在过往情谊。”
手中戒尺一扬,玉界尺冠冕堂皇地,佯怒正声道:“疏楼龙宿的丑事早已传遍江湖,望你能够持正己心,莫要偏行错路。”
“夺剑、杀人、《红尘剑谱》,桐文联系着想想,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玉界尺这人看着仪表堂堂,只是闻人然早知这人根底。此刻玉界尺故作高大姿态,反而让闻人然失了耐性。
桐文剑儒稍一思索,顿时内心透亮,恍然答道:“流川飘渺来历清白,就算近来成为龙首下属,又与当年旧事何干?你这样急于下杀手,真实目的为何,反而使吾生疑了。”
“此人行迹鬼祟多次往来疏楼西风,吾怀疑他另有暗谋,哪有不合情理之处?”
“多次,你是怎样知晓他多次往来疏楼西风的?另外,吾亦是龙首下属,你的意思是连吾也要一并问罪?”
“这……”
被桐文剑儒捉住把柄,玉界尺一时语塞,索性不再虚饰捐狂本性,露出倨傲面目,道:“桐文剑儒,你是打定主意袒护人犯了?”
“若无确实罪证,恕桐文无法将人交出。”
“儒门天下众人果真沆瀣一气,玉界尺算是见识了。”
“玉界尺,你这句话过了。”秋叶桐剑寒光凛冽,桐文剑儒终是动怒。
“动手?哈,当年问侠峰,吾便欲与你见个高低。若是公平一决,谁又畏谁?”
“桐文,退下。”
玉界尺……没干货就像泼妇一样骂街,日后还赶找龙宿单挑,死在小凤仙手下的悲催货。
唉,说不过、打不过都不要紧,但起码的眼力总得有吧?真是可惜了一副仪表堂堂的模样……脑中的记忆瞬间涌现,闻人然对其恶感顿生,上前一步道:“和一个金玉其表、败絮其中的人,我觉得没必要让桐文和你讲道理,进招来吧。”
“自寻死路。”
玉界尺见闻人然久久不动,便欲先发制人,捐狂寒麓掌,配合戒尺生剑芒,冷冻气凝,丝丝入扣。熟料玉界尺足下尚未起步,便觉被一只手掌拂过肩头,周身劲力顿卸七成,再难为继!
“你废我武功?”
须臾制敌,闻人然仿佛从未动过一般站在原地,道:“杀人灭口在前,废你七成元功是为惩。留你三成元功,是省得你没命回北域复命。”
“你?!”不知何时中招,命悬一念,惶恐难抑,玉界尺话未出口,只能咽下口水,强将愤恨吞落腹中。
“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手伸太长了对谁都没好处。下次再敢不经通报进入儒门范围,那就休怪不留情面,竖着进来,横着出去了。”
第六十二章 什么是剑
故人玉界尺问罪而来,灰溜溜的离去,言行举止丝毫不见初识风度。岁月淘洗过后的问侠峰众人,又还剩下几名能坚守己心?
立身细雨之中,桐文剑儒心情略微低沉。但儒门天下之事甚为紧要,须臾过后定下思绪,扛起流川飘渺:“流川飘渺人在附近受袭,前辈,吾等须尽快赶回。”
“凤儿和默言歆还在疏楼?”
“应是无误。”
得到确定的答案,闻人然两人随之加快了脚程,很快就来到疏楼。
木讷寡言的默言歆,依如平日一般尽忠职守,持着扫把静静地守在疏楼之外,桐文剑儒与其招呼照面之后,便将流川飘渺交他照顾。
而在疏楼内中,身着红衣的穆仙凤,见闻人然与桐文剑儒两人进入,顿时面色一喜道:“兄长,你终于来了。”
“终于……龙宿留什么命令给你了?”见得义妹完整无缺,闻人然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亦听出了话中未尽之意,问道。
发觉自己表现得有些急切,穆仙凤略不好意思地伸手相邀入座:“兄长舟车劳顿,仙凤这就去备茶。”
“呵,现在才知道收买?凤儿啊,你不觉得晚了吗?”
闻人然有意调笑了一句,接着才摇了摇头道:“算了,正事要紧。刚刚流川飘渺在外受到袭击,疏楼已然不再安全。你主人他有什么安排?”
“主人有令,待消息传达兄长,默言歆便去往血龙湖等待后续,吾则配合桐文剑儒处理儒门事务。”
“什么事?”
“傲笑红尘重伤后,中原正道该为之事。”
“九幽么……”
傲笑红尘此番被龙宿算计,说来闻人然也要负些责任。而前日曾答应过卧江子要保下九幽一条性命,顺势而为却亦非是不能。
至于那位华丽无双的龙宿究竟在打什么主意,闻人然也大致内心有数,思索着答道:“这事我会负责收尾。对了,你平日跟在龙宿身边,有心人若是对付不了他,定会想办法从你下手,这段时间自己要注意点。”
“作为下属,不该知道事,又怎会知情?无论如何,外人都无法从仙凤口中,得到任何有关主人的情报。”
“免贫嘴。”
印象中,穆仙凤似乎有被北辰胤的人马擒拿,闻人然此刻不免有些发愁,思考了一会儿道:“万一和桐文因事分开,你的安全就很难保障。罢了,我会让雪鸦随行保护,凤儿你自己也要多加保重。”
穆仙凤笑着点头应道:“那凤儿就谢过兄长关怀了。”
“有空谢我,不如多去看看秀心。若是没有其他的要事,我这就离开疏楼了。”
“兄长慢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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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风清寒,一前一后,分道合流,落拓之人先行踏上悬空独岛,及目守卫稀疏不如过往,显见曾受沉重打击。背剑的人,却是不为所动。
傲笑红尘受叶口月人人埋伏重创,佾云带着金小侠前往保护。但红尘禁招再出,损失更为惨重的反是叶口月人本身。昔日兴盛的叶口月人,此刻竟已不复过往邪帝荣光,再难经受失败挫折。
“不知今日来此,是为仇、还是为义。”
一声沉凝,是求解,亦是问己与问心。灰扑扑的木造剑架,寒光凛冽的数口宝剑,剑君十二恨目色无波,双指并剑亦是锐气隐隐,指向彼方。
围拢上前的巡守兵将,不及开口喝问,便觉喉头一凉,换不来任何回应。
一步步稳稳迈步向前,沉、稳、冷、剑君剑指挥洒全无滞涩。凌厉锋锐的剑气,巡逻兵将触之既死,碰之便亡,剑君目中却无波动,仅剩疑问:“什么是剑?”
剑君不曾被嗜血毒素所害,换而言之亦未有最漫长的一夜。但,重入江湖的超凡剑客,除了为公义而行,剑在剑君心中比重,终究是日趋加重。
当日血篁嵬坡,怒气难抑的傲笑红尘禁招一出,纵有九幽亲在现场。除了洺双与褏权以外,高层领导仍是几乎殁于一役。
紧随其后的闻人然早就明白,剑君只需一个放下一切,单纯为剑而挥剑的理由。这一次亲上玄空岛,若是自己不加以阻止,处于激怒后的极端平静状态下的剑君,未必不会成就印象中的道路。
证剑,证剑之道,撇开根基而论,除了东瀛的柳生剑影,剑君的剑早是世间至纯。
而与生来执着于剑的柳生剑影所不同的是,多年在江湖摸爬滚打的剑君,已然不需再度入世历练世情,求证剑道圆满。
对于剑君的问题,闻人然着实不知该怎样回答,凝眉思索了许久,方道:“我自己也不知道。而若拿疏竹影来说的话,他本身就是一个结果,只不过因我的缘故而失去真我。但所有证剑的过程,最后也只是回到原点罢了。”
“意思是,剑就是剑。但,吾若吾不曾识剑、习剑,剑又如何是剑?”
人潮汹涌压上,却连剑架上的一口剑,都逼之不出。未耗多时,剑君与闻人然两人,便逼近了玄空岛中央。
内息不断消耗,胸口起伏不定,人却是镇定依旧。剑架旋转稳稳落地,剑君十二恨一双黑眸,已是注视着来人。
“剑君十二恨,可恶!”
见得剑君身周伤亡遍地,素来爱护下属的褎权,顿时勃然大怒,掌催破雷令,霎时蓝色电芒破空急窜,眨眼逼之剑君面门。
然而深厚根基催动之掌气,此刻却是难当其锋。褎权尚不能理解,因何剑君的实力精进如此之速,剑君十二恨足下一顿,巽风剑已倏然上手,冷指褎权。
“回答我,什么是剑?”
“剑君的状态不对,褎权小心!”
剑风如影随行,掌气力有未逮。剑锋所指,尽是难挡,短短数招接触,褎权竟是惊觉,对手剑意不断攀升,剑路挥洒又见双剑离架,凌厉攻势已非独自能敌。
危急间,赫然再见洺双双手紧握长兵介入,挡下犀利剑式。然而剑君十二恨面色依是古今无波,剑指一横霎时五剑同离剑架,心中唯有纯然执着之物!
“用你们的身体告知我,什么是剑?”
蓦然,一轮邪月高升掩日光,正是邪帝所留川下,专克武痴传人之绝阵。剑君措手不及手头一顿,洺双两人压力一松。
“剑武!”
熟料对手战意不减,剑意精进纯化仍在继续。剑君轻伤负身,换得五剑顿败双将,问,依旧不解!
观战中的九幽见状心知久拖不利,当即将一身邪力催上巅峰,邪帝遗武九绝噬天邪应声而出。
“剑,无所不在!”
放空的头脑,无念的心绪,是此生不曾有过的清晰。剑君十二恨不以为害,心念一动又是绝技再生。纯粹精简的古朴之招,却带不可思议之能为,白芒瞬闪,悍然而出。
关键之刻,却见丹青见意外一挡双方之式,排上倒海之掌劲,凌厉难挡之剑气,登时崩散四面八方,射穿岛山巨石!
就算能赢了九幽,剑君也一定会重伤,却未必能有期望的结果……而要将局面控制在掌握之内,闻人然思来想去,终究唯有一途。
“什么是剑……赢了我,你就知道什么是剑。”
第六十三章 无敌
玄空岛上,陡然开启喧宾夺主之意外剑争。
深知事已至此,再欲强行阻止剑君亦无益处,闻人然平举丹青见两面迎敌,剑不出鞘先行背接九幽沉掌,双眼犹是定视剑君不移。
“指教了。”
朔风不止,剑气未休,剑君闭目再睁,五口剑并排列一,悬浮身前,光彩熠熠。
蓦然,剑君并指横空利落轻挥,平静无波的眼,仅剩执着一物,带动神兵剑身澄澈、莹亮剑芒吞吐不息,出手又是方才刚刚升华所得剑之精髓。
纯然之剑入目,闻人然心感凝重,应招却是分毫不慢,丹青见由背轻转还腰,剑尖轻点剑芒中央,顿觉可破其招,难碎其神意。
不过,早对剑君求剑之诚了然于心,闻人然并无意外之感。以剑君当下的根基,只要一刻不能证道,那便很难伤到己身。
而既是助他人证剑,闻人然也无意留手太多……大成之五式灾剑随之融练为一,山水炎风正合地水火风,配以雷剑生灭不定,隐有生生不息,循环往复之意,立解其招。
一剑不取,背后洺双与褎权又是强招猛发,剑君足下一退,避无可避,却是全然无惧,剑架并着五剑,立即反身挡招。
尖锐刺耳的断裂声中,漏散的劲风掌气擦过身躯,折断的剑身割破麻衣,凝神应战的剑君却似不觉,空手淌血流,指着闻人然问道:“这又是你的剑?”
“非是极致。”
“嗯……我还需要答案。”
寒彻的剑气,不辨敌我肆意挥洒;凝剑的手指,不曾有片刻停顿,唤回剑君心底久久沉埋,初入江湖时的专注快意。
邀战之人非是对立,剑君此刻却仍能单纯为剑而挥剑,是对闻人然实力的认可,更是区别过往之证明。
昔年的回忆,今日的超越。剑,无处不在,亦是剑之无,剑君剑指再动,登时山河变色,风云竞走,汇成不必以手紧握的剑之神韵!
“你二人未免太过目中无人!”
“这也是剑。”
全然无视九幽杀招袭至,精纯之意,简洁之招,剑君一指点向丹青见。
面对高妙剑意,闻人然持剑之手稳稳不动再催真力,反手一掌运化虚转其实,将九幽邪帝绝式厚重之劲吸纳挪移他处。“空有雄浑根基与绝式武学,却无相匹配的武者格调。缳莺公主,卧江子临走之前有托,我不想取你性命,望你好自为之。”
“卧江子,哼,又是卧江子?本幽皇早就对他讲过,今后我的命运只由自己掌握,不必旁人挂怀!”
“那你领导的叶口月人,现在还剩下多少兵将?”
五个人的混战,三个人的争斗,两口剑的论道。玄空岛征尘飞扬,剑影弥漫。
眼见洺双、褎权重伤而退,闻人然思忖着叶口月人再难为祸,剩下的两人亦非野心之辈不必赶尽杀绝,遂再劝道:“叶口之间所缺资源,本可用交易的方式取得。妄自掀战的后果,你还没看见么?将叶口月人带至末路,就算今日我与剑君不找你麻烦,九幽你也支撑不了多久。”
“夸口。”
天外南海,情场失意,亲情挫折,早使九幽执拗地听不进劝告。
就算明知拨弄权谋智计不足,图谋天下亦是有心无力,仍有难言不甘。邪月奇阵之下,九幽实力又增三层怒眉一扬,狠心出招:“九幽邪煌!”
“这,同样是剑!”
邪月屏障一阻剑锋,却是出乎意料瞬间被破。五指鲜血细却无尽,剑君十二恨凝血为剑,以人试招,锐不可阻。
恍惚间,九幽发觉曾经不放在眼内的剑者,不知何时已成剑的化身,剑的意志!
淋漓尽致的一剑入目,九幽慌忙躲闪同时,随即再运邪功,九重掌气层层叠叠,如幕遮盖在前。
熟料浑厚邪帝掌力,在精炼至极的一剑之前,竟如剪刀裁纸一般脆弱,撕拉作响由中裂向两边。若非早早躲在一旁,九幽便已避不得受创而回。
一招之后,尽是无声。恐惧,由洺双两人心底,平生第一次涌起。非是因为畏惧强者,而是剑君所散发的剑意,已然非人。非是不能强行将人杀之,而是付出的代价不能承受!
“剑君十二恨……”
九幽虽早非吴下阿蒙,但论胆魄尚且不及手下两将,近距离接触更觉胆寒心颤。
到了此时此刻,昔日的宫廷公主,仿佛才现出了一丝当年的软弱,然而对手却已无半点迟疑犹豫的迹象……
聚血凝剑冲霄起,血液却非必须。肃杀之气充斥整座玄空岛,剑君十二恨专注无我,周遭突兀的静谧,是为聚精会神思悟答案,亦是终结到来前的最后宁静。
“我知道了,接我最后一招!”
无生无死,至极的领悟,返璞归真的一招,是最简单的无敌剑式。
凝重之声未有目标,仅是单纯的宣告。剑君十二恨身躯站直,指尖一滴血珠融汇毕生的领悟,无声无息的脱手,带着超越时空的力量,射向或存在、或不存在的茫茫尽头。
“十二恨,天下无敌!”
承人之诺不可抛,剑君最终思悟之剑无处可逃,平日只承认是半个剑者的闻人然,亦不愿就此错过。
而在剑君本能发招之后,身虽失力,仍旧目光灼灼,等候着一个答案。闻人然倏然轻放丹青见,单纯并指起式,以相同根基催动剑招,正面迎上。
纯然化一的剑,是剑君毕生之追求,亦是必胜之信念。十二无敌之招甫一接触,闻人然顿觉一股犀利剑气逆脉而上,相同的根基用劲,入道与近道的差别,却也至多只能换得风之痕与忆秋年相争,一般无二的结果。
“缳莺公主,免想太多……”
大敌足退数步,九幽觑隙反攻背心。闻人然却是临机转手,巧妙以剑化剑,两股剑气同流,破招只若平常。一人尚难接招,何况双剑同袭,九幽瞬间重创,却在此刻突见天际降下一道紫影,虚晃一招将人截走。
早有所觉的闻人然亦不追去,只是转身替失血过多的剑君封住经脉,轻声一叹。
“你赢了,以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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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不曾放晴,灰蒙蒙的天,容易使人胸怀抑郁。院中的闻人然,自顾自地将一张泛着亳光的绢帛平整摊开,心绪尚且不坏。
“咳,咳……”
轻咳数声,血落绢帛,透着一股森寒剑息。无人催动,自行演化成一道血色剑形。其上气息虽是微弱,意蕴却是深不可测。而在其一旁,尚有一杆普通竹枝并立绢帛,宛若寻常。
“大敌当前,以身试法换伤,又用稀世的制材承载这道剑意,意义何在?汝这次神魂受创,实是自作自受。”
闷闷的一声轻响,是玉碗磕在桌上的声音,带着主人隐隐的嗔怪。伸手端起药碗将药饮下,闻人然满不在意地摇头答道:“入道之剑要是能够无伤的接下,那还配的上入道的名头么?”
“时机不对。”
从闻人然手中接过药碗,紫色的挂帛丝带拂过桌面,楚君仪认真肃答。
“所以我这次才没出底力……否则无论十二无敌再怎样的强,根基差距太大的情况下,最多受点轻伤,怎么也不至于伤到神魂。”
入道之剑,自然都是返璞归真,万物归一的剑。但每个人性格的特质,内心的想法,总会导致一定的不同外在表现。光以剑君论,十二无敌的招名,便足够说明一切……
不过,楚君仪明显看出闻人然岔开话题的目的,直接问道:“吾非剑者,不用绕圈解释了。还有其他具体的原因?”
“嗯。龙宿带走九幽,虽然在计划之中。但我总觉得这一次的嗜血之劫,可能会发生超出预期的事。剑君的问题,需要尽早解决。而为了保证那种猜测在能够承受的范围内,我得尽量不在人前展露底牌。”
楚君仪思索着,美目微微一转,蹙眉追问道:“是与沙罗有关?”
“或许吧,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想起鎏法天宫被毁,后来梵刹伽蓝与佛剑同行时所说的话,闻人然已有心理准备。
刚饮完药,最里面还有些泛苦,闻人然说着端起一杯清茶慢慢品着,却觉一人气息不掩来到别苑门前。一阵优美的小提琴声随之传入,忧郁孤寂中隐透焦急,顿让闻人然略微意外。
“四分之三没和半分之间一起,反而来六庭馆找我,难道是为了邪之刀?”
第六十四章 黑暗之约
“神魔不许,千年孤单;月下狂想,四分之三。”
黑色礼服衬托忧郁气质,孤寂之人静候在外愁眉深锁,似含难言苦衷。
“我需邪刀救人,望恕不情之请。”
刚走出正门,闻人然就听见四分之三焦急请求。视线之内不见茶理王与其同行,闻人然顿时心生不祥猜测,问道:“有话慢说,茶理王人呢?”
“教父与苏安暂时安全,但半分之间已遭西蒙擒捉。”
“是西蒙不是其他人?”
“是。”
既然是被西蒙擒拿,又有邪之子在天禁不日城,半分之间恐无任何生机。闻人然思索后唯有摇头答道:“很抱歉,若是如此,我不能将邪之刀交你。”
“为何?”
“回答之前我想知道,是谁建议你从我这里索取邪刀?”
“这……消灭嗜血者是身为驱魔后裔的天职。”
瞧着四分之三眼露挣扎痛苦,闻人然不用多加费神,便大致确认了自己的猜测,问道:“以你现在的功力,就算得到邪之刀也不可能对付的了西蒙。而有动机以邪之刀作为交易条件利诱你的,是黑暗之间的败血异邪?”
“没错。”
闻人然既似知情,四分之三亦不隐瞒:“黑暗之间的第三方力量寻上我。若能取得邪之刀,便可助我获得王者之墓内的石棺,激发血脉中的潜藏力量。”
“但是这样一来,一旦嗜血者血脉被激活,你以后可就做不了正常人了。”
“半分之间危在旦夕,吾不能坐视不顾。”
闻人然摇头否决:“邪之子邪力不全,需要驱魔人后裔的血脉,半分之间凶多吉少,一切已经迟了。”
非是闻人然绝情。而是邪之子与西蒙,根本没有留半分之间活命的理由。只是这话当着四分之三的面说,未免显得有些不近人情。闻人然想了想之后又道:“另外,我不认为败血异邪会帮助你。邪之刀不仅克制嗜血者,对败血异邪同样有致命威胁。黑暗之间的那人,不过是为了利用你对付西蒙,取得邪之刀罢了。”
“但吾不能放弃任何一线希望。”
“所以我觉得有时候,武力上的制胜,比口头上的协议,更有作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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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禁不日城的圣堂大殿,半靠王座的暗色尊荣,自负仃立的紫艳华丽,似对峙,似谈笑,静谧的诡异难言。
修长白净的手指抚过邪帝密卷,西蒙目透玩味:“疏楼龙宿,你放走九幽,就不担心本皇怀疑你吗?”
“若失足够的力量与制衡的筹码,怎能完好站在殿中?”
对面嗜血者三强冷目注视,未露半点忌惮怯色,姿态安逸依旧,疏楼龙宿胸有成竹,冷眼淡扫一笑道:“当然,闍皇若是执意背约,真龙自有破局之能。吾略损心力,勉为其难代劳,亦非不可。”
“呵,妄图猜测西蒙心思的人,都将以失败为下场。”
同在黑暗之间,某一处的混乱,引起闍城皇者的关注。无意再试探身前紫艳华影,西蒙道:“那处的战斗,不同行一观么?”
“那亦是闍城幕后的力量?”
西蒙不置可否道:“上不了台面的失败作品,见笑了。”
“哦?吾之诚意已展,该是时候让吾一见闍城军容的实力。但实际的利益,与遥不可及的未来,尚需分明。”
了然地点了点头,西蒙无意外之感。多疑之性入骨,就算疏楼龙宿愿意同行,西蒙亦不会允许。而无论是禔摩操纵了紫龙,还是疏楼龙宿胜出,都避免不了受到黑暗的影响。
思绪转定,西蒙起身面朝禔摩道:“之前的承诺不变。但加入嗜血者的风险,需你独自承担。”
“不劳挂怀。”
“禔摩,生存的游戏,莫要让吾失望。”
西蒙冷然一语方落,随之禔摩眼露挑衅。疏楼龙宿泰然处之,就在西蒙带着邪之子往黑暗之间深处而去,身影消失的刹那,冰谛紫龙碰撞铿然,展开生与死的进逐。
“多情又寡情的王者,真是神秘莫测的闍城。但除了他,也不过如此罢了,可悲之人。”
最后四字讥嘲入耳使人不悦,是对银亮嗜血的强者回应。疏楼龙宿悠然自得的神态,琥珀色的深邃眼眸隐透出仿佛怜悯一般的不屑,愈发激怒冰爵禔摩本就有限的耐性。
两人交手持续,追逐着已出不日城范围。白芒的迷雾森林,争斗一刻未休。疏楼龙宿有意诱敌,脚步在踏出雾林的瞬间,故露半分疲态。
“过度的好奇招来杀机,盲目的自信只是愚蠢!”
银杖剑连番迅刺,禔摩招行凶恶道,抓住刹那的机会,紧紧抱住疏楼龙宿。掠夺的疯狂遗念,执着的疯狂贪婪。尖锐的长牙咬破颈部的一瞬,血液的交换使得禔摩兴奋难抑。
“原话奉还。”
蓦然,就在月华将收,晨曦渐放之际。麻木的疼痛不能搅乱意志,兴奋的快感无法迷惑心念。一口银亮的尊贵刀刃,霎时穿透银白的身躯,击溃嗜血冰爵最后的反抗可能。
示敌以弱的紫龙,犹是处变不惊,翻手顿定乾坤!
“你,邪之刀……你在伪装……西蒙啊——”
“嗜血族群,深入人性的华丽贪婪,果真是令人惊艳!”
正邪莫辩一句赞叹,不知为己为敌。灰飞烟灭的银白贵族,化作阳光下的尘埃,夹带一股浓稠的怨念久久不去,却难污染沐浴晨光下的人影。
吸一口烟枪,吐一缕轻烟,仿佛之前凶险不值挂怀。清风扫过,依是荣辱不惊。
满身的珍贵珠翠,在晨曦的照射下更显绚烂。变色的眼眸,回望着远处不日城中的黑暗。雍容疏楼龙宿轻摇紫龙扇,遥有所思地轻声笑道。
“西蒙,接下来,将是汝绝地的反击,还是华丽的沉·沦呢?”
…………………………………………………………………
“禔摩,哈哈哈哈,好一个疏楼龙宿……”
黑暗之间内,作为上位者的西蒙,察觉性命共同体禔摩命陨,发出长笑不绝,回荡空中久久不散。
“父皇?”
“无碍。接受了嗜血者的权能,便避免不了坠入黑暗的世界。自以为得利之人,终有一日将自食恶果。”
两道邪恶气息来意非善,尚未完全重生的夜重生,连忙喝退异邪停手,水银之躯漂浮不定,忌惮万分:“西蒙?”
“你竟被人逼出老巢,嗜血者失败的作品,再怎样进化果然还是失败。”
“哼……”
先天受到克制,由因复生不全,目前仍逊西蒙数筹的夜重生,闻言不曾直接反驳,反而转朝四分之三道:“条件考虑的如何?”
四分之三不理不睬,诛魔圣枪直指西蒙:“半分之间人呢?”
邪之子残忍答道:“白发的小子吗?血液已经被我完全吸收了。怎样,你也要一同献祭于吾吗?”
“神魔紫魇。”
长枪双分两短,驱魔之力因怒而涨,四分之三愤然冲上,却被邪之子信手一击,震退呕红,“驱魔人,本就不该活在世间!”
“确认了真假,就不必再考虑旁人的意见了。君仪,麻烦照顾一下四分之三,我要试试邪之子的斤两。”
闻人然一掌按背将人停住,随即转朝邪之子,有意识地嘲讽道。
“打不过我女儿的人,没资格嚣张。”
“你,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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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三招
邪力入体未久,邪之子有失稳重,暴躁恨目相视,尖长指甲有如弯刀利刃,刁钻毒辣催动邪兵卫,纵身一跃扑向口出恶言之人。
要对付邪之子,若无特殊功体为助,寻常高手先机早失。深明此理不急于插手,立身一旁的闍城之皇冷眼旁观,亦是须用实际去确认,得到邪帝绝式之后的邪之子,究竟有多少的潜力能为。
剑泛碧芒如洗,闻人然足下轻挪上前,丹青见后发先至,正正抵中邪子掌心。无休无止、凝练至极的奔腾邪流,如潮滚滚不绝,无有穷尽!
初招接触邪力罩身,闻人然顿时心知,邪兵卫祸世之说半分不假。不过,也只是邪兵卫本身的至极邪能而已……
略一惊诧对手功力无底,但邪之子抢得先机,人在半空以剑尖为支点,由左划弧横旋而入,空余之手五爪狠捏向内,觑隙掏向闻人然心脏。
诡邪灰绿之气不仅蕴含嗜血毒素,更有邪兵卫腐蚀吞噬之能。无名之招毒辣无情,邪子天资、凶厉可见一斑。
致命一击杀至,倏现剑影如花轻绽,削去藏毒指甲。邪气紊乱一瞬,闻人然随带雄力猛对沉掌,让过重新长出的尖长利爪。
惊天之力于焉爆发,光与暗,霎时两分漆黑地界!
“邪兵卫确实非同凡响,人,却不过如此……”
“你会后悔出言挑衅!”
“我还让你死得苦状万分呢。”毒蛇功力日益见长,持剑之人岿然不动。
邪之子见状更生憎恶,邪魅摘雷手信手拈来,初习得的邪帝绝式,竟已如臂驱使,配合邪兵卫无边之能,更助凶威大炽。
双手叠合似箭疾射,诡雷呼啸开出无阻坦途,邪之子狠快钻向对手要害。
强绝之掌盘空俯压,闻人然足下错开三步,丹青见晶莹碧色瞬闪,破开层层如雾邪能直捣黄龙,竟是隐隐高过邪力一线,刺向邪子眉心。
不意摘雷手轻易被破,邪之子愕然愤恨同时,右手猛然加力砸向剑身,却觉一股特异剑息灭之不得,汹涌邪力总是不能将其压制在下。
蓦然,丹青见上倏生黑鸢,肃杀别带诗意,神通暂挡邪兵卫莫测之能,数剑递进逼退邪子强攻。
貌若举重若轻的表现,是不足外道的极端凶险,闻人然破招之后,退后数丈站定,斜剑指地道:“邪子,我前几日可是刚受过伤。这样都不能尽快杀我,你拿什么争夺天下?要不……再去我家妖孽幼儿园上几天学再说?”
“你……你…你你该死!”
“吾儿息怒。年轮的差距,非是一时半刻所能弥补。”
阻止邪之子怒极反斥,西蒙手指一点帽檐,幽深的眼神透着凝固的杀意,望着闻人然,温和笑道:“是本皇低估了你的能耐。”
“那你又准备怎样做?”
“邪之刀还在你手。”西蒙转首再看浮空水银怪体,有意挑起夜重生杀意,“今日你两人来此,未必有命离开。”
听出西蒙用意,夜重生忌惮不减,语气深沉道:“西蒙,你认为本座会与你合作?”
“本皇若要杀你,无邪刀亦可。但你无邪之刀又未复生,区区败血异邪又算得了什么?”
“哼,那就各凭本事吧!”
嗜血者、驱魔人、败血异邪,三方相互生克。夜重生虽对邪之刀万分觊觎,仍不愿在复生不整的情形下,对上闻人然夫妻两人,一心只取驱魔人后裔。
水银之躯无定形,有如章鱼一般的触手,相互缠绕层层叠叠,似慢实快蠕动扑向四分之三。
本就根基雄厚,更因种族克制之故,夜重生上风稳占。四分之三又因受创在前,诛魔圣枪无法胜过不死水银之躯。
“君口——断!”
楚君仪手握紫天笔,招随声动,紫带柔飘风中,倍显森严气象,一抹紫霞横空利斩,立断数十道水银触须。
“儒门教母,夜重生记住了。”
楚君仪一击暂退未来不死宿敌,引起心思躁动。就在对手分神一瞬,西蒙已然催动闍皇之力,黑炎遍地延烧焚至裙边。
黑炎、重拳两面逼杀,背后又见水银之体觑机再攻,楚君仪秀眉紧蹙,笔交左掌立运双式合流之招,无视夜重生杀招暗袭。
却见闻人然瞬影一闪,人已来到楚君仪身边,左手一抵温暖右掌,刹那功力互通彼此,耀耀紫华登时一盛,先退西蒙。
与此同时,百草之息化成屏障,神农之术困锁为先。暮秋筠手持子剑,自主迎战夜重生。
“你无兵刃为助了!”
“我又不会失剑顿失五成功,邪子你‘过度敏锐’的眼光用错地方了。”
邪之子随后而至,闻人然气运九成并指凝划,空中乍现数道白痕,长时不褪。关键之刻,闻人虽不能借百草、奇花神通之术遏阻邪兵卫,但却更鉴剑意之奇,使得强敌难犯分毫。
夫妻联袂对敌,紫笔定星张经纬,剑气纵横密无间。闍城父子纵非泛泛,仍是一时难取。
越战越是心沉,西蒙不由战中感叹:“三对三战斗,暂时的对等,不代表一切。”
将四分之三护在内中,闻人然与楚君仪应招有余,道:“如何,闍皇已落魄到要靠拖延取胜了吗?”
“王族体质的特权,亦是实力的一种。”
俊美的面容无半点尴尬,西蒙目光淡然视之寻常,不以为然,道:“有得有失,嗜血者不也以失去行走光明之下的机会为代价?”
“这句话确是事实。”
气行关联经脉,闻人然忽提无关之言:“不过邪子的邪体无缺,但他的嗜血体质已是完整吗?”
“嗯?”
莫名一问挑起惊心之思,西蒙首度神色一怔。邪子体质虽是超越王族,却非完全属于嗜血一族。
场中,一对夫妻,一双父子,交战未休。闻人然与楚君仪同修日久,内力互通如意。反观西蒙与邪之子,却还尚无此等默契。
思明闻人然话意,西蒙目光一变,随即意味深长答道:“那就要看你两人,是否当真有绝杀吾父子的能耐了。”
“三招胜负,生死无怨。”
凝重之言脱口,闻人然随手轻放,丹青见一合翠黛颦,天定两仪。儒门真气一引紫月降霜华,星辉并耀。
强绝的气势,锁定的杀招,带来不尽的压力。袖手旁观的夜重生,正欲借机擒捉四分之三,竟被参天矗立的笔刀剑芒,逼得退出百丈不能寸进!
“水银失败品,再怎么也把自己零件修好,再出来混嘛。这样的形象不觉得寒碜么?”
若是有机会,闻人然一定会选择先杀了夜重生。只是这只老狐狸滑不溜秋,在场的也不过是一道分身而已,费心杀之全无用途。
而在夫妻联招同一刻起,西蒙亦奋起运转闍皇之能,加持邪子之功。空中突兀现出巨大胶质黑球,神秘的透明光芒流转不息,强绝吸力似可化尽万物,正见邪兵卫吞噬天地之威。
然而超出单人极限的紫霞横空,绚烂光华竟是半分不逊彼方。空中缓送儒门华风,丹青见不断吸纳皓洁月华,盛极一刻顿启生死之争。
闻人然单手一挥,升华凝聚仅仅笼罩方圆百步、流霞辉映的华紫气剑,首露巅峰完整的合招威能!
“第一招,七元解厄·紫薇化剑。”
ps:1大师傅长着迷达脸,前景堪忧;2,入世之机未到,绝琴御清绝大咖定了。比较好奇的是,他是不是十三刀设定。3感觉玄同没事,风曲目测悲剧了。
第六十六章 小议
黑亮盈波的硕大球体浮空缓慢转动,紫雾喷薄的巨形剑柱撑天矗地,两分黑暗之间上空,针锋相对。
极招相争之刻,技巧经验的作用,已是微乎其微。就在泠然轻喝声中,但见紫剑裹带儒门浩然清气,势如劈天直直斩落。而由丹青见催动的气剑,自然也无损其锋锐之性。紫霞邪流相交一瞬,犀利剑芒随之而生,形成掎角之势。
邪之子与西蒙受到剧烈冲击,不由自主连连退后。嗜血王者身躯外伤自主修复,不见颓色。天际黑球吞噬吸附之力在此影响之下,却是顿时为之一滞!
邪兵卫终是遗祸千载无解之物,依其能源不绝的特性,嗜血者又有不死之躯,欲见高下,晶莹紫剑终须一击建功。否则,终是不算功成。
然而不较武学修为,光以根基而轮,得到一半邪兵卫的邪之子,实已超越其父西蒙;甚至,还要强过暂失佛魔合体之能的闻人然一筹。
连番失利耐性渐失,一时又受紫薇星剑压制。邪子不悦重重一哼声,尽数接纳西蒙之助,双掌竖举正对空中黑洞,“暗日邪红!”
漆黑空间突现暗日当空,配合邪兵卫独创之绝式,邪子初露炽盛凶威。暗日殷红如血,散发弥天黑邪之气,不断融入中央黝黑巨球,消磨紫剑之能。
一举扳回劣势,西蒙随即再赞闍皇之力,邪兵卫骇人之能猛然爆发,邪风怒号冲击黑暗之间,破土扬尘,浪掀百丈。
夜重生深感压力,正欲远远避离,却是不能为之;受命窥视战局的败血异邪,更是难承其劲。同时间,水银化身与其手下,登在席卷四野的邪流之中,化作死物尘埃入土。
闻人然见状,当即反手暗送一道轻柔掌气,将受劲不支的四分之三送出黑暗之间,视线不移道:“闍皇连盟友都下得去手?”
“不敢亲临,插手都做不到的水银分身,要之合作何用呢?”
闍城皇者温和的外表下,隐藏着反复无常的利己心思,淡漠一笑道,“此刻再也无人打扰,正是送汝等入黄泉之时!”
声落招动,骤见暗日卷邪红,势如山洪暴发,摧枯拉朽震碎横空紫薇星剑。平整空旷的黑暗之间,地形竟是再此击之下为之一变,中央平地陡生不见底之断崖!
“七签云笈·紫光斗姆。”
听之柔婉,意显刚烈,楚君仪松开右手,缠袖挂帛倏化绵长无尽之紫带,飘舞行空刻化无形巨碑。
紫天笔悬空走龙蛇,儒气妙文,敷成九章,应化九皇,居于斗垣。篆文一横一竖,皆以深刻心力书之,化道己用,灿然生辉。字句珠玑生紫气,蕴生鬼邪辟易之能,引生灵朝拜。暗日邪红之式触之便散,恰似烈阳雪消。
“黄泉引途判。”
长碑挡绝杀,邪之子却在前招刚发之刻,早早便消去了轻藐心思,至极之式蓄势方满,阴森骷髅鬼体充斥整个黑暗之间,呼啸飞驰随后而至,意欲接引生者入死门!
邪毒之力势如破竹,猛然撞在紫气流溢的坚碑之上,发出轰然爆响。撒手行招,此刻不啻以一敌二,纵有奇招妙用,暂阻嗜血邪能,如山重压亦使楚君仪身负内伤,脏腑受创。
“君仪?!”
“不碍事,吾尚能支撑。”
激战未休,嘴角溢出的鲜红,缀出别样冷艳。楚君仪盈盈眸光,更露刚正诛邪之意。
邪之子至极之式,挟带莫测之威,一半邪兵卫全力撞击之下,顿使碑上生出深深裂痕。但巨碑虽生裂纹,却始终不曾飞散烟化消失。楚君仪奋力再提元功,竖空碑文突而软化向内卷起,如同笔筒一般将邪之子两人,困锁在内。
三式合招,第一式若是不能联剑杀敌。第二式则以防范为优先,后续禁锢争取时间。而第三式,正是瓮中捉鳖的全力一剑!
“七政九皇·御统星曜!”
定四时,合三才,齐七政。一口威严肃杀之剑,正应王道凝聚而生,凭空握于闻人然之掌,简单直刺而出。像是理所当然一般,长剑划破界散黑幕,贯穿已成笔筒圆柱、封锁嗜血者双强的碑文。
不必再看结局,只因结局注定。闻人然目光一瞬,径直奔到楚君仪身边,揽住腰化光而走。
将消的黑暗中,传来沉闷的痛呼,随之便是怒极欲狂的长啸之声。
“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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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出闍城外的迷雾之林,时间已至白日。对最后那一剑的威力,闻人然自是内心有数。思忖着邪之子与西蒙,伤势至少一轻一重,无人会在此刻追来,便从空中降下。
随身撕下一片衣袖放在地面,扶着楚君仪走到树桩处坐好,闻人然接着将神源化出助其疗复伤体,半晌之后才收功小心翼翼地关切道:“感觉怎样?”
“内伤虽是不轻,但还不妨事。吾甚少入世,短期内应不必要出手了。”
朱唇轻启吐出一口浊气,楚君仪回视着闻人然,摇头答完温婉又问:“你呢?”
“你没事就好。我只是在和夜重生,邪之子交手之后,又连续施展三种合招对付他们父子,费力甚巨,精神有些疲累罢了。”
将神源放在楚君仪摊开的掌心包好,闻人然右手轻轻拍了拍握住,思量着说道:“龙宿和禔摩没出现,看来一切是往好的方向进展。”
“嗯,龙首若能随后汇合,有此良机为何不杀?”
虽然未曾留意最终结果,但在离开之时,楚君仪余光瞥见西蒙护在邪之子身前挡招,就算不死,短时间内也不复完整战力,不由有些迷惑。
“龙宿不会来,邪之子不好杀。而邪兵卫的问题,也不是杀一个邪之子就能解决。否则设法加固封印,岂不更为便捷?”
闻人然解释道:“此番纵无四分之三之故,我近期亦会寻机与你同来此地。目的本就不在杀死邪之子,而是为了斩除西蒙。有西蒙在,邪之子没那么容易上当。受咱们合力一剑,就算西蒙不死体质再怎样逆天,但力量差距过大的话,他也不可能恢复的了。”
楚君仪轻轻点头,应道:“能为胜过西蒙不少,邪子天资亦是聪颖,可惜无法导之向正……对了,听汝之前所言,邪之子并非完整的嗜血体质,又是为何意?”
“大概就像沙罗一般,邪之子有那种完美的资质,却不算是正统的嗜血者,无法练就嗜血者的匹配绝学。所以西蒙才会设法找寻邪帝绝式,用来弥补他儿子的弱点。”
邪之子的武功算不得绝顶,至少目前两三年内如此。至于三十年后,那位花了两三年扫平苦境,能打断圣器佛牒,吸收了完整邪兵卫的邪之子,闻人然却是不敢妄自揣度。
毕竟就算起事之初还显稚嫩,需靠人海为助。但经过三十年的时间,以邪之子的逆天资质,断不可能仍旧存在致命的短板。
不过未来邪之子究竟能为如何,现在也无关紧要……闻人然想想也就按下心思,道:“今日之后,闍城要改朝换代了。至于华丽无双的儒门龙首大人,恐怕正想着祸水东引。”
“这,是北嵎的三王爷?”
“北域皇朝内部漩涡遍布,正值多事之秋。呵,不过北辰胤有些草木皆兵,咱们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汝笑得很虚伪。”
“哪有,我可是答应过玉阶飞,轻易不介入北嵎内务。”
说到北嵎,闻人然就不免联想到那几位老仇家,若有所思道:“为什么不直接杀邪之子,其实还有两个原因。有一个不能说……”
楚君仪沉吟着问道:“吾猜猜。是这一役的消息传出之后,汝在江湖上的凶威又要大涨一截。两人联手尚且还能接受,若是汝凭一人之力杀了邪之子,日后不免成为众矢之的,再难安稳?”
“凶威?那端庄有礼的儒门教母,岂不是要受我拖累,传成母夜叉了?”闻人然装着不满地反口调笑道。
素来外在表现得雍容大气,但母夜叉这个词……没旁人在场,闻言脸颊泛起少有的愠红,楚君仪低头弃嫌道:“若真是母夜叉,吃亏的人亦非是吾。”
“是是是,我被占便宜了。夫人,受伤的话,咱们是不是该回家吃药好好调理?”
“嗯……”
第六十七章 此事
暗云低笼,气氛哀沉的天禁不日城,走出一条熟悉又陌生的寂寞人影。修长白净胜过女子的五指间,挂着一根银亮的项链轻轻拨弄,似为纪念亡逝之人,又或意义独特的象征。
就在黑色人影离开不日城的同时,背后的不日城竟开始自行崩塌,乱石堆砌埋葬一切王者旧迹。得到闍皇之力传承的邪之子,仿佛一夜之间成长了许多,幽深的眼静静望着闍城一脉最后的圣地,在眼前轰鸣塌落。
良久之后,背身而立的究极嗜血者,方才操着冷厉的语气,淡然开口:“疏楼龙宿,你的人杀了我的父皇。”
“邪子此刻提之意欲何为?”
疏懒悠闲的回应入耳,邪之子面色冷漠沉默片刻,忽而嗤笑摇头:“正是用人之际,吾不逼你做难为之事。但咱们的盟友,却是对你那位曾经的同道,至今心心念念。”
随着森冷话声落下,忽见一道黑龙行空降落,现出魔龙祭天真容,凶戾的眼注视着疏楼龙宿,隔着几丈距离站定,道:“两位,又见面了。”
“多日不闻其踪,看来魔龙又有布置收获。”
“哈,比不得你疏楼龙宿得偿所愿。”
魔龙祭天是个谨慎的人,而龙宿的城府心思又太难揣摩,闻言只是呵呵一笑带过,侧身相对,道:“闲话休提,佛剑分说与剑子仙迹乃是大敌,今日应邪子之邀而来,正是为了对付其中之一的剑子仙迹。”
“针对剑子……”
紫龙扇停在胸前略作思考,疏楼龙宿语意莫名忽而一叹,“魔龙啊,汝对吾之了解真是意外的透彻。”
“不敢当,答案呢?”
“汝知晓剑子近来的动向?”
魔龙祭天直接答道:“外传他与佛剑分说皆在保护小活佛。不过另有消息渠道传禀于吾,他更主要的目的,应是查探那日中途插手,金银掌气之来历。”
“哦?”
沉吟之后,疏楼龙宿目光顿转凝重,吐出肯定的问句:“另外有人要助汝取他性命?”
“苦境从不缺少有心人。”
“时间、地点。”
“你回答得这般爽快,倒是令吾迟疑了。”魔龙祭天面色一沉道。
翻手紫袖一扬轻指场间两人,疏楼龙宿意有所指道:“汝两人早有协议。既与汝等同舟共济,吾又怎能不亲身奉陪?”
“睿智的答复。七日后,六大古寺。”
“期待了。”
“请。”
对疏楼龙宿从未有过信任,魔龙祭天也不愿夹在邪之子两人之间,达成预定目标后遂化漆黑龙影而去。
空荡的闍城地界,倒塌的不日城下,仅剩各怀异思的两人。诡异的静静站在原地不发一言,直到魔龙祭天远去多时,疏楼龙宿的目光,才扫过邪之子指间的项链,一触即转道:“闍皇西蒙是一位多情又寡情的王者。邪子如此念旧怀情,却是不枉他一番辛苦栽培。”
“父皇传功完毕后,临终前曾留吾三言。其中之一就是,若吾认为你不可信,便要早早取了你的性命。”听出儒门龙首试探之意,邪之子目光冰冷道。
“若是西蒙在此,断不会将此话当吾之面说出。”
“吾非是父皇,得到邪兵卫与闍皇之力的吾,也不必顾虑你的感受。”
邪之子有意露出嗜血杀意,更上层楼的强绝气势由身不动而发。骤起的旋风迫在胸口,纵是儒门龙首也不免心感沉重压力,面目不惊地运功抵挡,双足依旧坚立不动。
警告的目的已达,邪之子轻哼一声收了邪能,神色漠然道:“你办你的任务,吾也有吾的要事。小活佛……强行吸纳半数邪兵卫自寻死路,该是送他上路的时候了。”
话声未落,属于黑暗的王者身影,转瞬便已不知去向。精心打理的凤眉,不寻常的紧紧蹙起,疏楼龙宿登时陷入深思。
“西蒙啊,究竟是汝死前的刻意误导,还是汝根本未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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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分之间已死,邪之子应该能够充分发挥邪兵卫的威力了。”
“只差最后的时间,天意如此……”
鎏法天宫内,双佛一道谈论着近日江湖传闻。历经一役,庄严建筑虽遭破坏,佛法精神仍自不灭。但闻剑子仙迹口道噩耗,梵刹伽蓝眼露悲悯道:“事已至此,为了不让邪之子得到另外一半邪兵卫的力量。要拯救三十年后的未来与现在,必须完全杜绝后患。”
剑子仙迹道:“佛子日前与佛剑同行,将结合毕生圣功的邪兵卫,尽数传给吾那好友义女。依理而论,邪之子能掌握邪兵卫,圣邪阴阳同体适应只会更快。或许,尚未到万不得已的时候。”
“不可。邪之子是靠吸收驱魔人血脉,加快吸纳邪兵卫。时间一久,必能察觉吾身虚掩的邪气是假。而邪兵卫最初解封时的异象瞒不过人,邪之子终将对那名女童带来致命威胁。”
沙罗对武林争斗并无清晰的概念,根本不会去尽力吸收邪兵卫。若是落后一步被现在的邪之子发觉,仍有可能导致不利的结果……
一直不曾开口的佛剑分说,忽而问道:“佛牒可渡化与圣气结合的邪兵卫,是否也能消灭邪之子的另一半?”
“完整的邪兵卫只能封印,一半的邪兵卫才能消灭。但那一半邪兵卫曾与吾之圣功结合,所以至圣之器佛牒可化其邪气。但邪之子乃至邪至暗之体,得半数邪兵卫,佛牒无法渡之。”
闻言灵思一动,剑子仙迹接着再问:“那若是找寻一口至邪之器替代,是否就能消除邪之子身上之气呢?佛子早先曾言,邪兵卫可能关系嗜血者之源。吾曾从闻人然处听闻,《宁暗血辩》内早有记载。邪之刀正是嗜血一族至宝,世间至邪之器。”
“此法或可行也。”梵刹伽蓝斟酌答道。
佛剑分说不假思索,断然道:“此事……”
“上回邪之刀被闻人然取得,此事便交吾来交涉罢。”以为佛剑分说又要将事情担下,剑子仙迹连忙抢先一口应承。
佛剑分说面无表情,颔首答道:“吾正要说,此事交你处置。”
没想佛剑分说这般“不客气”,剑子仙迹白眉一颤窘道:“哎呀,佛剑,看来是吾会错汝意。”
“嗯……吾欠你人情?”
“耶,人情?这个词从你口中说出真是稀罕。”剑子仙迹摇头一笑道,“不过可不是欠人情而已。”
“你自己小心。”
“你与佛子才是辛苦,要取剑子吾的性命,难啊!安心,这一局不到最后,谁也不能说定输赢。我会准时带来邪刀,请。”
起身站直稍整雪色道袍,剑子仙迹惫懒神态尽去,又是一副出尘道者仙姿,轻吟诗号化作白光而去。
“何须剑道争锋?千人指,万人封,可问江湖鼎峰;三尺秋水尘不染,天下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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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了西蒙,属于嗜血者的篇章便快到了终声。独自来到不染凡尘,闻人然将打算告知之后,沐流尘放下手中茶盏,道:“古寺之约是一个浅显却有效的局,你想让吾助你一程?”
“危险,却未必是在对手掌控之下的局。”
无声对视许久,沐流尘莫名轻笑出声,问道:“这是你为谁准备的谢幕舞台?”
“或许只是替某些人提供登场的机会呢?当然,我知道你不愿意涉足武林事,就当是勉为其难一回吧。”
不曾正面作答,闻人然转而说道:“之前我听龙宿的意思,邪之子很有可能有些问题。而沙罗得到了半数的邪兵卫,之前我又替她逆天改命,无论如何都避不了去一趟未来。”
“时间并不富余。时空之门万一有所差错,很有可能就是一去不回。”
“嗯……真感谢你替我竖了旗子。”
第六十八章 一触即发
“这么晚独自一人来我家送死么?”
“吾更乐意替你送葬。”
胡不容情的语声落下,雷霆顿交重掌。别苑之外,隔日再相逢,脱变又得闍皇之力的邪之子,根基已超顶级一流,邪兵卫澎湃之力汹涌压上。足下方寸之地,半边完整半边龟裂,高低顿见分明。
“哼,果如父皇所料,那名女人内伤不轻。今日的你,无法再借合招便宜了。而吾,将让你见识何为嗜血王者的骄傲!”
“有进步是好事,但西蒙没告诫过你,刚则易折吗?”
真气较劲,黑发张扬的邪之子再催邪能克敌,目光灼灼、理所当然地大喝道:“吾正是依照父皇的吩咐,来此带回吾之半身!”
足尖点地借势退至墙角,闻人然却是不以为惧:“沙罗不在。”
“不在?”
浓黑紧密的眉毛一挑,邪之子闻言当即暗运邪兵卫,欲引起另外一半邪兵卫显露异象。然而居家之地并无任何邪流窜起,邪子心思顿沉道:“她在哪里?”
“西蒙是个聪明人,就算是死了,也该告诉过你猜测的一切吧?”
“沙罗不在,梵刹伽蓝亦不在鎏法天宫,三名所谓的世尊螳臂当车……哼,那处海边吗?!”
元身蜕变需要剩余的邪兵卫,试出闻人然根底的邪之子,深知要赢眼前人非是一时半刻能成。而若邪兵卫真与梵刹伽蓝同葬未来之境,嗜血者的目标将难有达成之期。邪之子思索过后,登时不再理睬闻人然,往时空之门的方向化影而去。
掌心留着一点邪气追踪目标,确认了邪之子远离之后,闻人然才回身走回屋。
九星云龙阵隔绝外界一切,正见丫头沙罗安安静静地正坐在内。闻人然与楚君仪视线一对道:“邪之子已前往时空之门,我得随后离开了。”
“邪之子表现得很正常。”楚君仪莫名眼露担忧道。
“正常的不像是有问题?”
骨子里的歹毒不变,邪之子依旧嚣张任性,又听从西蒙的教诲。
不过外在没有露出任何的破绽,往往可能就是最大的问题。将疏楼龙宿刻意支开,看起来像是邪之子针对敌人的一贯强硬作风。但若往深处去想,同样不也将对邪兵卫有觊觎的一堆人,赶出了参与争夺的可能?细思极恐……
闻人然不敢大意道:“虽然一切都在佛子掌握之中,我还是免不了有些担心佛剑大师。可真要发展到那种状况,我想也没有担心的闲情逸致了。”
“……”
相顾一时无言,千头万绪到了最后,楚君仪只是平静说道:“不管如何,明天还是得准时用早餐。”
“嗯,我保证回来得时候粥还是热的。”
…………………………………………………………
皓月当空,剑影青光平地起,直上云霄无踪。不远处林间,监视着六庭馆别苑的金色人影,等了片刻终欲亲自入内一探。
“云涛三劫解苍生,一笔挥毫天下定。”
金色人影脚步突而停顿。沐流尘锁定了目标气机,声显悠然道:“更深露重,打扰未免无礼。观阁下修为不凡,何必做那不速之客?”
“冥界高人隐士,何时与闻人然走得如此近了?”
“只是欠人人情,不得不还。”
两人之间短短的距离,随时可能导致死亡的危机。沐流尘却只是微一摇头,仿佛貌若无奈道:“总而言之,今日云涛梦笔,不能让你再进一步。”
“……那今日之后呢?”
“今日之后,一切自然与吾无关。”
“既是如此,吾亦大致确认了内心所思,你我并无动手的必要。”
像是得到了满意的答复,金色人影气势一懈回转过身,注视着沐流尘,意味深长道:“希望未来你我非是仇敌。”
“是否为敌暂且不论,沐流尘此刻确有一问请教。”
“哦?”
“剑子仙迹古刹之约,阁下认为结果将是怎样?”
金色人影默然片刻,方才答道:“你来到此地,说明不了了之,是最为可能的结局。”
“咦,吾却认为是魔龙必亡。”
“哈,且不提道儒顶峰早已生出嫌隙。退一步而言,剑子仙迹与疏楼龙宿有杀人的时间吗?”
冷冷嗤笑一声,金色人影不以为然道,“反而观之,正道的危机才更为急迫。”
“听阁下之意,是对己身布置颇为自信。但切莫忘了,死去之人的恐怖。”
“嗯……这句话别带玄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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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风暗夜,荒凉僧院,气氛阴森。洞开的院门内,金银封体,水银腐骨,仅剩死寂恐怖。
前来赴约的白衣道者,见得身前残忍景象,顿时心生一股急怒,倏尔又觉身后来人,背上古尘剑穗轻飘,强自平静道。
“很适合了断的地点,你说是吗?龙宿!”
“疏楼更迭,龙鳞不减风采。”
简短诗号声落,儒风轻松一袭雍容紫华,疏楼龙宿站在门外,漠然的表情看不出心绪为何,反手将紫扇于背后化去,旋将辟商矗地,神态昂然又带惋惜道:“明知是绝境,何必前来送死?”
与闻人然见面之后,知晓邪之刀落在疏楼龙宿手中。因此本就猜测有诈的线索,剑子仙迹也不得不把握,将计就计,配合着声转肃然。
“因为你一定会来。”
“一定?汝对吾真是执着的莫名了。”
剑子仙迹拂尘轻挥道:“虽然吾很想说‘彼此彼此’,但可惜今日之会,剑子只为一物而来。”
“这种情形下,纵吾将你需要之物交出,汝能安然将之带离否?不惜以身犯险,剑子啊,吾是该称赞汝侠义无双,还是愚昧的配不上汝满腹的黑水呢?”
明明该是紧张肃杀的场面,随着龙宿声落,方才从暗影中现出真形的魔龙祭天,却是莫名觉得这两人之间的贬损,实在不似是断情绝念的死敌。
“半涉浊流半席清,倚筝闲吟广陵文。寒剑默听君子意,傲视人间笑红尘。”
魔龙正迷惑间,忽闻一阵激越筝声传入,清朗诗号伴随满腹隐怒,响在众人耳畔。
眼见着傲笑红尘来到,左颊的狰狞红鳞猛然一颤,魔龙祭天冷笑踏前与剑子正面相对,当机立断道:“龙宿,剑子由吾缠住,你的对手就交你亲自处理了。”
衣冠楚楚,刚正不阿,傲笑红尘提剑而入,直指场间疏楼龙宿,气愤难抑道:“人性竟如此丑恶!”
“世上哪个圣洁?”依是气定神闲的姿态,疏楼龙宿不以为意淡笑回应,五指却已搭上辟商。
这两人的性格,真是针尖对麦芒……和计划有所出入,剑子仙迹顿时心感不妙,忙道:“傲笑红尘,与龙宿之间还是让吾亲自做一个了结。”
“不可。龙宿虽是恶质奸邪,但毕竟与你曾有深厚交谊。吾又怎能置剑子你于不义之地?”
不曾领会剑子仙迹的真实用意,直截了当拒绝了他之请求,傲笑红尘紧视着疏楼龙宿,场间顿时杀气盈溢。魔龙祭天不待剑子仙迹再言,旋即展开攻势。
月洒荒郊,暗处尚藏着几双冷觑的锐眼,却是难惊非笑非笑的华丽龙影,辟商之上寒气凝霜,勾杀仅在一念之间!
“两度催动红尘禁招,重伤未愈的你,还剩多少余力?”
“阴谋奸宄,天理不容。你,罪无可赦!”
“哦,那就全力施为吧。”
双剑碰撞衍狂澜,傲笑红尘诛邪之意坚,不顾伤躯强催禁招。身即剑,剑即人,剑演轮回,红尘劫路杀生渡,明亮火焰冲霄,黑夜顿成白昼。剑光迅影,刹那袭至龙宿心口要害。
熟料,红尘剑连番催动禁招,早难承受其劲,顿时哀鸣不支。疏楼龙宿早有算计,错身更快一步,辟商催劲一吐,登断红尘剑锋,傲骨不折。
“定吾罪者谁?!”
身受红尘禁招余劲,龙眸犹自睥睨。断剑一瞬,又是杀招后至。强绝金银掌寻隙而入,魔龙祭天数名手下,亦趁机围攻而上。
“龙宿。”
就在傲笑红尘危机之际,剑子仙迹一声急呼,名剑古尘霎时一剑双化,道门清气祭名招:“天下无双!”
剑影随风分化万千,剑子仙迹挥剑挡招,瞬闪来到疏楼龙宿身侧。躲闪生接双绝掌,剑子仙迹莫名察觉同样的金银掌功,却无传闻一般的致命威力,不由大生疑惑。
不解之刻,突见刀光剑气白芒一瞬,必胜之式发在意先。围攻傲笑红尘的凋凛、妖心驼等战将不及防范,已然头颅落地,口中“杀”字兀自不断,正是久违之活杀留声!
“你吾另寻他处解决吧!”
剑子仙迹心思顿定,紫龙道影双剑交格,真假参半再赞一掌,转眼已失道儒顶峰行踪。
魔龙祭天心呼不对同时,却见佾云现剑舞,护在傲笑红尘身前。
“半神半圣亦半仙,全儒全道是全贤;脑中真书藏万卷,掌握文武半边天。”
深知良机已失,魔龙即欲潜影而去。熟料,突然飘起的圣洁莲瓣,立使黑暗无所遁形,正是暌违已久的中原巨擘。又逢刀剑截阻去路,顿让魔龙生门尽失。
“久闻魔龙先生大名,劣者清香白莲素还真,见礼了。”
第六十九章 剑解苍生于倒悬!(一)
一望无边的海岸,海水波涛汹涌,仿佛宣誓着终末的惨烈。梵刹伽蓝沿着沙滩缓步而行,忽而灵思异动,道:“圣行者,这是咱们同行的最后一段路了。”
“逆天道终,拨云见日,正是光明与希望……”
“错了,是吾送你们上路的黑暗时刻!”
肃穆庄严的回答,却被突来的邪影天降,鼓荡的黑色礼服,熟悉又陌生的面容气质,唤醒佛剑分说早先的记忆。
曾在未来之境与其交手,佛剑分说顿时心下了然:“果然是你,邪之子。”
“垂死挣扎的蝼蚁,有知晓真相的必要吗?”
狠狠一掐手中银色项链,邪之子冷对双圣佛,不再隐匿无边邪力猛然一放。区别历次的狂暴邪流瞬间扩散,激起万千潮涌,惊涛不断!
肢体甫一交接,便觉空前压力,是无可争议的强。佛剑分说受力不敌,与小活佛同步而退,卍字佛印于步步闪烁,须臾已至海面之上。
一击压敌,邪之子随即转头喝问:“梵刹伽蓝,沙罗人呢?”
“悉昙无量,女施主锁骨入塔,你无机会得见。”数尺高的佛塔托于掌心,梵刹伽蓝有意误导道。
“安全顾虑吗?”
邪之子面露不屑地2冷哼道:“无论是你体内的邪兵卫,还是吾之伴生,都逃不出掌握!”
声落人动猝不及防,邪之子邪元再提,凶横一击不偏不倚,正对佛剑分说。电光火石一瞬,佛剑分说受劲一稳身躯,佛牒催生金色剑芒。
圣邪至极冲突,蜕变完美的究极嗜血之体,却是犹胜数筹,显露王者不世之威,消纳圣气于无形。
邪之子凶威炽盛,蛮狠惊人。拳掌交错间,佛剑分说纵有佛牒在握,面对几近完美的嗜血王者,仍是守得步步凶险。梵刹伽蓝当即鼓动最后余功,莲花大士印全力施为,一助佛剑分说对敌。
“你以为你还是当日的小活佛,吾还是当初的吾吗?”
信手轻挥除圣力,邪之子右臂之上,倏尔聚拢起一股弥天黑气,竟是自主转化成为稀世之兵,铿然一击打在佛牒剑身,嚣狂笑道:“强弩之末。垂死挣扎,徒劳无用矣。”
邪之子决胜之言方停,忽见海面之上异象突起。巨大卍字佛印相互呼应,佛剑分说五指捏印,天指再动,正是:“往向佛印!”
“邪魅摘雷手。”
正邪再度交锋,激起时空的乱流。突起时空的漩涡,卷走中央三人。最后关头,青虹剑影急急赶上,同时进入。
海面之上惊涛未息,掉落的银链轻轻坠入水中,细微的涟漪回荡着熟悉的**笑声。
“古墓得不到满足,天堂容不下真相;地狱管不住狂傲,人间止不了卑微。圣界因吾而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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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机尽灭,三光尽掩。圣行之路的起点,亦是圣行之路的终点。
永恒的黑暗,浓黑的血雾,染遍天际。枯骨层叠的荒野之地,诡邪之风带来不祥气息,动不了圣邪决死之意。四个人怀着两种心思,冷冷相对。
丹青见紧握于手,闻人然率先打破沉默:“我很好奇,现在的你,究竟是西蒙,还是邪之子?”
“目前尚是西蒙,以后却只有邪之子。”
“意思是你只是借用秘术,暂时压制了邪之子的意识?”
“聪明人不必赘言。你该知晓,一个世界,容不下两个同样的人。”
在未来的境界,两名邪之子不能有所接触,否则必然相杀至留下一人。这个道理,在场的四人都很明白。时空之门留下的时限不多,自然不会浪费工夫去解释。
见原本表现张扬的邪之子,忽而变得深沉冷静,梵刹伽蓝双掌合十叹道:“悉昙无量。西蒙施主能为嗜血者做出如此牺牲,有此等难能可贵的精神,又何必偏行岔道?”
“何为岔道?灭绝希望的黑暗世界,才是嗜血一族的正道!”
仿佛在等待着什么,西蒙神态从容无迫,凝视着小活佛温和笑答:“梵刹,你的身上并无邪兵卫,沙罗也不在那所谓的佛塔之内。一切都只是用来引吾子入彀的算计,对么?”
“嗯……施主既早有猜测,又为何要来此呢?”梵刹伽蓝不解发问。
“应该说,既然知晓时轨错分,未来有一个灭绝希望的世界,吾又何必心心念念再造其他?”
从一而终,闍城皇者的意识都十分清醒,理想也从未动摇。而自从疏楼龙宿将《嗜血年纪》所述告知,西蒙便已清楚要在现世重造黑暗,可能性必是微乎其微。但若能达成宏大的目标,又何必执着于时间与空间?
西蒙声调平静地说道:“无论是未来的邪之子,还是现在的邪之子,本皇只要一个属于嗜血者的黑暗末日!”
“能将理想坚定不移的实践下去,这点倒是值得钦佩。”
真真假假地捧了一声,闻人然凝思目光不变,又问道:“最后一问。你若不曾传承邪功,利用相似的面容,先让邪之子在我家门前误导我,你再亲身与佛剑来到三十年后的未来。等我离开之后,让不死之躯近乎无解的邪之子,拼伤吸收了沙罗的邪力,岂不是同样能够达成目标?”
“不必要的赌局。过去的苦境有太多的变数,三十年后的未来却是绝对的嗜血主场。如果是你,你又会怎样选择?”
从未轻视过任何敌人,而情形至此以后,更使一切猜测皆无意义。西蒙冷漠一笑作结道:“只要帮助吾子铲除你三人,此世再无得见天日之时!”
“真是多情又寡情,矛盾的王者……”
决绝一语,是嗜血王者霸业必成的理念宣告,亦是最终的战斗钟声敲响之刻。
邪之子是有意暂时让出自身身躯。此时此刻,场间的西蒙与掌握完整邪兵卫的邪之子,便有了同时出现的可能。而之后无论是哪名邪之子掌握这方世界,对西蒙而言已无任何差别!
“悉昙无量。”
虽是一时震撼于对手牺牲决意,梵刹伽蓝一怔之后,低声口喧佛号,更坚救世之念:“虽然施主你是故意入局,但又如何确认吾等非是顺势而为呢?”
“……”
计中计,局中局。一问惊心动魄,西蒙顿感不可思议,幽深之眼瞳孔猛然收缩,深思片刻终是摇头,将其斥之一笑:“你们要与一界嗜血者力敌,可能吗?”
“为什么不可能?过去,无论是你还是邪之子,都是佛剑大师的对手;而我会来此,说明我的目标,从一而终都不曾是你。”
金色的生,红色的死,两种对立的光辉,此刻是完满的和谐一统,由弱渐强普照大地。
手中丹青见清光如碧水,闻人然认真地望着西蒙,神色是少有的肃穆:“是谁告诉你,之前和邪之子交手的我,就已经动用了全力?”
“荒唐!”
“那是你不懂极发藏意。”
嗜血者大军将至,西蒙思忖情势本该稳如泰山。一股荒谬之感,却是莫名锥心而起,两字不由自主脱口而出,双眼恰见一红一金两道光芒冲霄而起,驱散绝对的黑暗笼罩,乃至逆转日夜。
久违的烈阳,放晴的天空,即将扑上的群邪,不及躲避尽皆烟化成飞灰。漫天的灰烬,似在宣告末日的终点。
“天命在吾,这便是此世人类最后的挣扎了吗?!”
相似的语调传来,靠近的一袭黑色斗篷,散发着浓厚至极的黑暗气息,将全境天空再度转变阴沉。
冷厉的喝斥声中,但见黑色布条爆散飞舞,无匹邪能势不可挡,掌握完整邪兵卫的邪之子当即沉掌赞上。
正手掌撼无涛邪流,闻人然忽觉背后一道白影快不可及,丹青见应心而动,剑芒吞吐不息,尘封的不世根基彻底解放,连绵剑吟持久不断,正是至极之剑的各世再会。
“无奈……风叔,指教了。”
双极体,孤胆剑,焉何不能心向苍生,以解倒悬?破釜沉舟之念,义无反顾之心,貌若寻常的一剑,却是犀利无匹,直指邪子。
“天命在你?死前你就会明白,什么才是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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