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真正的王刀
修罗深渊,双邪再会。曾经的阴阳师,足够隐忍宽容,亲厚下属。而在被嗜血化之后,阴阳师性格中的狠绝,却是暴露无遗。
“好友你?”
按理本该殒命的邪能境之主,此刻却完整出现在面前。虽然是阴体女态,极道天权仍是免不了惊疑不定道:“你与沐流尘交手之时,分明已然双体归一,是如何……”
“所以好友你在怀疑吾已身亡?”女阴阳师神色一冷。
“嗯……你既无事,本座自是为你高兴。”
瞥见阴阳师眼中一缕血光闪过,极道天权不由心头大凛。然则此刻摸不透阴阳师情况,极道天权亦不敢过度进逼,沉吟道:“那你来寻吾所为何事?”
“当然是报仇。”
夜黑无星,极道天权意外道:“现在?”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兵贵神速,呵,吾十分有兴趣了解,沐流尘再与我见面会是怎样的神情。”
“不需与瑶琴长老联络吗?”
“不用了。”
女阴阳师虽是处事偏激,但亦知晓嗜血化的消息,瞒不了众人多久。若回邪能境与众人来回对质,时间拖至白夜那便一切休矣,索性紧视着极道天权,不容置疑威逼道:“对付一个有伤在身的沐流尘,两人足矣。如何,好友你不愿与我同行吗?”
“这,好吧。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请好友稍待。”
直觉捕捉到阴阳师话语中的危险,极道天权心头一沉,却也不愿与她立即翻脸,回过身朝着侍童诀日吩咐道:“诀日,速去邪能境知会灭轮回,前往不染凡尘汇合。”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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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涉入江湖,再欲置身事外便成痴望。
雅致美景化作空,不染凡尘遍地破败。因沐流尘有伤在身之故,王隐一直留在小筑作陪。不过阴阳师与极道天权两人二度敌掀战,仍使两人大为意外。
独对极道天权,王刀略胜。但此番再与阴阳师对阵,沐流尘终是内伤复发难以久支,幸有王隐协助,方才不至陷危。然而长时僵局,却在灭轮回带人杀至之刻被打破。
“你我两人,竟也走到今日。”
且战且退,转眼路经四无君之墓,往昔三人结交之记忆,一页页在脑中浮现翻过。身处危急之境,内心本该无闲伤怀,沐流尘口中却是不由自主,谈笑道:“他等你来与他叙旧,很久很久了。”
“未能与他并肩为战,终究是我辜负他之信赖。”
八荒无尽之刀,传承侠道其神。王隐应答着,手中孤伶轻挥,周遭霎起软风绵绵,追赶而至的广目天等人纵有戒备,却在清风刀意回转之下,全身骨骼由内寸碎!
奈何敌兵不尽,阴阳师与极道天权又非泛泛,情形仍是万分不利。王隐微一权衡,遂道:“好友,我会尽力替你拦住敌人,能否离开此地,就看你之能为了。”
“呵,若无吾拖累,你要脱身岂是难事?”
莫名置气地苦笑摇头,沐流尘手中梦笔挥洒,天行时雨暂阻群敌,急急转口,“莫要说笑。你在中原已有侠名,何不留下有用之躯以待日后?”
“……你知道吗?在潜入叶口月人前,吾曾不得已害一个人身亡。”王隐唏嘘叹道。
“谬龄儿?”
横刀千斩不教一人过关,手心汗水淋漓,却改变不了王隐貌似平静,实则起伏不定的矛盾心绪,“不错。为博取九幽信任,一个人头一个指环。谬龄儿为百姓就义,临死之前,只问我是否问心无愧。”
“此事吾早知晓。”
言谈间,又是数道新伤留体,血染衣襟,是从未有过的狼狈,沐流尘犹自道:“谬龄儿自愿献死,承一英雄之诺,实是世间真豪杰。”
“为侠道公义,他自尽而亡。吾忍痛取其首级取信九幽,方才取得叶口月人内部情报,使中原应对幽舮等稀奇造物,不至落入窘境。然此一役,吾能明悟侠道真意,更是不敢居功。”
王隐一边说着,手上孤伶再转,万法无我,刀化万端,倏起刀风三路,分袭阴阳师、极道天权与来袭兵将。
虽剩有灭轮回与瑶琴巧韵两人夹攻,沐流尘所受紧逼压力亦然大大一松,却是不喜反忧道:“王隐,相交多年,你该知吾真性。”
“我了解。但亦正因了解,才更该将四无君的那一份,与早先所亏欠,一并扛起。”
挚友交谊不改,历久弥坚。刀锋坚定不移,矢志不渝。王隐不是蜀道行,也不会重复蜀道行的侠道。
为公义,王隐能做到问心无愧。而今天命一尽,重担卸肩,王隐亦能为友穷心竭力。
往昔四无君率领天岳为乱,王隐纵觉志趣不合,仍在不伤公理的情形下为其周全。当下沐流尘落难,又怎会弃之而去?
然而以一敌二,伤敌亦伤己,勇战亦有尽头……握刀虎口溢血不止,王隐麻利撕下一片灰布,将刀与手掌缠在一处:“三人仅剩两人,日后再难齐聚。同生共死虽是至情,但活下来的人,才最需勇气。江湖不缺武夫逞勇,却须智者慧眼筹谋。”
梦笔笔尖显乱,剑锋亦受摧折,沐流尘心生不妙道:“王隐,吾非如你所想……”
“你一定会。世间情义两难全,早先为了人间公义,我有负四无君所托。如今能够弥补,这次机会都不肯让我吗?”
回身一掌按肩,劲力蓦然一吐,仿佛看出沐流尘所想,王隐从容笑道:“若是如此,那就抱歉了。沐流尘,算我始终私心为义,能救一人于私欲苦海,纵使是强迫你为苍生之助,受你埋怨百年千载,亦是心甘。”
两人同时留下,沐流尘绝计活不了……而要让沐流尘放弃回身支援,唯有以命歼敌在前。私心为义,亦为情。王隐一掌拍肩,是救命,是交托。刹那须臾,双方已隔百丈,正是生死两隔无解之距。
再转身,王隐慷慨迎敌,豁命一展全力。曾遨游天下,修生养性,刀得侠意返璞归真,以一为起、以一为终,万法归一,王隐再对双强,孤伶刀上倏升疾风助火势,正是王刀之极,侠道之终!
“八荒无尽!”
刀火燎原,焚风荡野,无穷无尽的至极刀意绵延,应证侠者通天贯地之决意,瞬掩红月、极权之能。邪流哀嚎一瞬即逝,却不闻傲立不倒的伟岸之姿,再吐熟悉之声。
曾经汲汲半生所追求者,在痛失两名挚友之后,究竟还剩下了什么?
三人结义曾誓同生共死,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过耳热风,满目炎火,沐流尘却是宁可不见,恍惚出神。
荒草何茫茫,白杨亦萧萧。严霜九月中,送我出远郊。四面无人居,高坟正蕉峣。马为仰天鸣,风为自萧条……
挽歌为己亦为友,终不忍负挚友之意。沐流尘强忍悲怆,长袖一送真力,将王隐之躯带至身侧,旋即决然而去,徒留背后烈焰焚烧,无止、无休……
树木焚烧噼啪作响,良久终有人声响起。王隐豁死一击,本欲群歼敌众。但极道天权与灭轮回均非普通高手,仅是重伤不支无力追赶沐流尘。
蓦然,一阵冷风吹过,嗜血獠牙乍现。同样本该虚弱至极的女阴阳师,此时却以完整无缺的姿态,出现在两人面前,阴狠毒视着极道天权与灭轮回。
“阴阳师……你,啊……”
烈焰中,愤怒不及高扬便戛然而止,喉咙被咬破的骨裂之声使人毛骨悚然,汩汩血流传递嗜血毒素转化亡灵,即启一页黑暗篇章!
第四十一章西行意
“此次你们做得很好。”
闍城圣堂大殿,西蒙稳坐皇位,斜视着下方阴阳师与禔摩,目露赞赏之色,旋即又转肃穆,道:“禔摩,下一个任务,带回柳千韵与邪之子。”
“哼,吾身体不适,先行回房休息了。”
“你又在任性?”
“闍皇难道不知,何为嗜血族的爱憎之心吗?”
西蒙的些微赞赏,都能让禔摩喜悦欢欣。但在听到令其不快的命令之后,禔摩却登时变了脸色,冷冷抛下一句便自行离开了大殿。
“仍是一贯不识趣的禔摩呀。”
并未因此而动怒,西蒙温和一笑暂按追究之意,又道:“希恩,此事就交你与阴阳师去操办吧。”
“谨遵闍皇之令。”
目光闪烁不知在思考着什么,阴阳师微一欠身,道:“经此一役,吾虽借旧部之手铲除强将王隐,更将极道天权与灭轮回带入闍城。但如此一来,闍皇此举无异将闍城推至前台,恐受正道针对。”
“阴阳师,邪能境当真无人了吗?”西蒙明里不答,反问无关之词。
阴阳师平静答复:“邪能境有别于冥界另外两境,尚有几位长老不曾入世。但照邪能境当下状况,必以修养元气为先,已无涉世可能。”
“嗯……哈,看来本皇替中原解决了好大一个后顾之忧。”
左手交按右手背上轻轻摩挲着,西蒙语带玩味道,“不过群龙无首的所谓正道,又能做到什么呢?”
“闍皇的意思是?”
“叶口月人不成大器,却也并非无用。听闻卧江子其人屡次协助正道,想必那位九幽皇该是对其恨之入骨了吧。”
口中说着,西蒙却无直接插手的意思。寻找盟友对等的条件乃是必要,叶口月人在当下的闍城面前,弱势显而易见。九幽再蠢,也不会将自己送上虎口。若是操之过急,反有可能令叶口月人放弃与中原的敌对。
西蒙淡道:“九幽需要一个机会。”
“若无适当之机,则暗中创造?”
“呵……世上有几人能猜测得到西蒙真实的心思呢?”视线轻拂阴阳师面容,西蒙似笑非笑。
“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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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声潺潺清溪之畔,昔日王隐闲游垂钓地,今朝突兀竖起新坟。手掬一抔黄土埋义士,徒留生者遗憾。曾有入世翻云志,而今仅剩孤身漂泊,无人再会登临意。
四下无风,天高云淡不解人愁,沐流尘定视着身前坟头,默然半晌方才开口:“此次邪能境齐攻不染凡尘致使王隐身亡,嗜血者下一步的动作必是针对中原了。”
“嗯。之前我去不染凡尘看过,场内无阴阳师几人的尸体,闍城又添新助力,确无继续畏首畏尾的必要。”
烧香祭拜插在坟前,此刻亦无闲暇感怀。闻人然道:“但西蒙现在还要时间解码突破嗜血极限,培养最强的邪之子也需《宁暗血辩》为助,应当不会正面与我方发生冲突。”
“那他就更需中原内部的混乱。”
强自抑悲冷静明思,沐流尘半闭双目,一边调息内伤,一边分析道,“三教顶峰虽是地位超然,却无实质领导中原之意愿。而傲笑红尘纵在苦境有非凡人望,惜无筹谋擘划之能。若是云涛梦笔,除中原智囊必是首要。”
“卧江子么?”
潇潇当年因化星星灵移转天策真龙之故,功力丧失过半并未入世。此回无绣墨之变,卧江子命劫若起,却是难料从何着手。毕竟真要针对卧江子个人,闍城拥有太多的机会。不过……
闻人然眉头一挑道:“卧江子既称卧龙,自不会轻易受人算计。除非因为人情之故,才有杀他的机会,你是指叶口月人?”
“错了。就算九幽觊觎天下之心不死,但以如今叶口月人的能力,对上三教先天任意一人均非易事。”
暂抛胸中悲意,沐流尘摇头答道:“而对九幽而言,当下与中原交战全无益处,更为重要者,乃是提升己方的实力。”
“要么继续找寻邪帝黑虫,要么寻找他方援手结盟?”
九幽可能会寻上疏楼龙宿,闻人然心下自是一清二楚。前后联系略作思考,闻人然道:“栽赃嫁祸?”
“闍城所需要的,只是一个卧江子死于叶口月人的既定事实。而以嗜血者的独特体质,暗中取代几个叶口月人中坚力量,又能算得什么难事?届时死无对证,以邱霍蛉叶的傲慢个性,你认为凭九幽的手段,能压服整族叶口月人?”
九幽有没有那种能力,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更何况苦境还有其他暗流伏藏。一旦发生意外,就算明知有诈,闻人然自觉也无时间分心旁顾。
“卧江子如果出事,傲笑红尘绝不会忍气吞声下去。不过咱们也没必要悲观到,认为卧江子必死一样。毕竟,他也不是容易对付的人。反倒是重伤未愈的你,此时若是与嗜血者会面,恐怕下场堪危。”
“吾明白。”
未雨绸缪也只是有个事先有个提防,不可能将未来变化一一算尽。而要替王隐一偿血仇,沐流尘心知以当下的心境与身体状态,均属天方夜谭,当以疗复伤势未优先。
长出一口气定下心,沐流尘思索片刻,道:“《宁暗血辩》现在在你手中?”
“禔摩抓人很准,刚巧就把苍白奇子抓走了,茶理王又有老友落在西蒙之手,《宁暗血辩》等用完了,说不准还得交换出去。”
不是一个好消息,可自身亦无阻止茶理王换回故友的权利。但见闻人然仿佛并不太将此事放在心上,想必已从《宁暗血辩》之中取得所需。
脑中迅思瞬定,沐流尘低叹一声,忽而语意不明,道:“任何人与西蒙交手,就算实力相当,亦难免久战疏忽。而要最大限度的减少伤亡,闻人兄你认为对付嗜血者,最好的方式是什么?茶理王是个绝佳的合作对象,莫要错放了,请。”
时间拖延越久,百姓伤亡越众,嗜血者族群扩散越大。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浅显,双方内心清楚即可。
沐流尘所指,往白了讲便是拿顶尖高手的个人性命去换,直接斩了西蒙绝了祸根,所谓灭绝希望的黑暗末日,自然而然就无从谈起。
而若照着闻人然了解,日后四分之三能够重创西蒙,也是占了驱魔人先天克制,以及借助嗜血者王族遗功进化,不惧创伤的便宜。而今闍城实力更为庞大,四分之三想要闯入王者之墓,一点伤亡都不付,基本上不大可能。
“若能做到,一定是最有效……问题是不能啊。”
橙衫远去,清溪水畔独留闻人然低声自语。沐流尘提出的方法,自然有一定的可执行性。只是其中的问题在于,沐流尘并不知情,还有其他几个纠结的家伙,很有可能会跳出来搅局捣乱,冒进说不准反会增加变数。
尤其是魔龙啊,赤龙啊,紫龙啊什么的,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种种情况限制,注定闻人然没法选择这种方式,直接摧毁闍城势力。
沐流尘临走之前,眼中曾流露一丝迟疑,莫名又住口不提,反而说起了茶理王。但既然明白是斩首的建议,闻人然又怎会猜不到更为有效的方式,自然是和蜀道行有关……不过倒也难怪他没法将之说出口。
“唉,咱们既然有沙罗,也没必要做得那么极端……邪之子要取得邪兵卫,又哪有那么容易?”
邪子诞生之日就是邪兵卫解封之时,不过若让沙罗先一步取得完整的邪兵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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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完了,你可以拿它去交换你的朋友了。”
血堡教堂密室内,闻人然好不容易把快忘得差不多的鸟语捡了起来,才将《宁暗血辩》的意思猜了个大概。至于其他翻译得不大准确的字句,就留给专业人士去解决好了。
毕竟就算闻人然曾经过了六级,用来参悟《宁暗血辩》这种古早读物,也实在是太勉强了一点——有些地方分开都认识,连起来完全不明白……不过用来帮助茶理王救治沙罗,倒是已经足够。
茶理王惊讶道:“这破烂书无法誊录,你是怎么记下来的?”
“记住了里面的单词,自然就明白了啊。当然若是读不懂的人,似乎确实有法术限制,防止人强行记忆。”
好歹也是嗜血者古宝,《宁暗血辩》要是没什么稀奇的地方,也配不上它的地位。将书合起,闻人然道:“对了茶理王,我准备等沙罗的病治好之后,带她去一趟西佛国。”
“这……以前可以,但是治好之后,沙罗说不准会有一定程度的嗜血化,再去西佛国恐怕不行。”
闻人然摇头道:“沙罗与邪之子不一样,小活佛梵刹伽蓝是个讲道理的人。”
“问题不在这。跟你明说了吧。西蒙若是解码,整个嗜血族都能感应到。邪之子若是诞生,必有双月同天的异象。听说那个邪什么兵卫,也会随之解封?”
“你的意思是……沙罗会像大灯泡一样,引起西蒙的注意?”
茶理王双手一摊,厚着脸皮看向一旁:“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闻人然忍不住拍桌:“这么重要的事,你之前为什么不早说?”
“老年人健忘,作为晚辈你要体谅。”
“我能说那不雅的两字吗?”
“不就卧槽吗?哼,本教父替你说出来,那又怎样了?!”
闻人然一口气险险没上来。茶理王,你霸气就霸气在这个时候啊……
第四十二章 邪兵卫
幽暗血堡,浮光流窜。纵横的魔能网络,勾勒无尽玄妙。十里之外,受茶理王之命巡逻守护的红寅,冷视着血堡变化,目光闪烁不定。
闍城与血堡势力的对比,连日来在茶理王有意的渲染下,已使红寅起了背叛之心。但要取得西蒙的信任,尚需更为有价值的筹码。
体质的改造需要时间,而从血堡到闍城来回,以嗜血者远超寻常武者的速度,红寅自信能在时限内,将信息传递给闍城之主。
然而就在红寅身法速展,往闍城方向疾奔而出的时候,薄雾缭绕的密林之内,突然落下一柄杀意腾腾的孤鹰刀,竟是仇敌独夜人横刀在前,配合着雷迪前后拦截不退。
“为吾爱妻偿命!”
目如鹰隼,杀气盈溢,了解红寅狡猾多段,再度相逢,独夜人不留开口之机,起手便是冷刀绝杀。
察觉血堡外部生变,事先安排的交战已起,茶理王却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既然早知红寅人品低劣,何必将他留到这个时候?”
“能让独夜人手刃仇敌,做个顺水人情何乐而不为呢?况且有红寅这种游离分子留在血堡,只要一直不出意外情况,至少不用担心西蒙再安排其他细作。而在一切完成之前,你的血堡也需要一两个人替你做事。”
一边回答着,闻人然一边将事先备好的必须品取出,眼睛一眨不眨地紧视着法阵内中的沙罗,仿佛在说着一件十分平常的事。
不过比起沙罗的性命来说,红寅这种嗜血者中的人渣败类,确实也就无关轻重了。
圣堂之内,倒五角、正六角,双层星芒法阵之中,华丽魔纹蜿蜒盘绕,附着在阵眼之上,流溢血色的艳丽。
用来彻底改造沙罗体质的嗜血因子,当然不能用什么低层次的水货。只可惜嗜血者早被西蒙强势一统,茶理王一干老朋友又都被擒捉去闍城,血堡的家底留下的却是不够。
不过《宁暗血辩》所记载的三样物品之一的圣水,闻人然倒尚有一点存余,而离翰海丛林圣水再生之日也是不远,对沙罗阴极返圣之体恰好合用,便将之取了出来。
至于另外两件物品,血枯芽生于干旱大漠,秽百刺又长在异度魔界火焰极热之地,两者都厌水厌冰,对沙罗本就怕水的体质全无益处,自然便被闻人然所弃。
听见闻人然回答,茶理王环视着空空荡荡的血堡圣堂,联想起久远前的兴盛,也不由颇感自责。
只是当下以沙罗之事为先,茶理王还是整理下心情,叹道:“唉,要是能取得黑暗之间的亡者灵能,或许还能助沙罗更进一步。”
“咳,白日做梦就算了吧。”
先不提王级嗜血者亡灵的作用,光是带着沙罗去闍城,就不异于羊入虎口。更何况前往黑暗之间,万一不凑巧碰上夜重生,以当下的时局来看,只会乱上添乱。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闻人然目前还没准备去做。
话音落,刚刚挥除脑中杂乱心思,闻人然骤觉眼前光芒大作,一道由地而起、直径数丈的血色光柱,顿将沙罗笼罩在倒五角星芒之中,发散冲天血芒照亮夜空。
闻人然心头一凛同时,耳边登时传来茶理王凝重之声:“开始了。”
“我注意沙罗变化,外面的事就劳烦教父你了。”
倒五角星芒布置一般都是邪阵,嗜血者本非善类,刚开始的改造,必会对沙罗造成相当的痛苦。
眼睁睁看着沙罗小手紧紧捏住衣角,忍痛不肯叫喊出声来。闻人然却也不能干涉阵法运转,只能开口道:“不用强忍,疼出声也没关系的。”
“唔……我,我不痛。”
邪阵聚拢嗜血之能,催化鬼胎一点点变异,沙罗背后隐隐浮现出一名成年女子虚影幻象:标准的犴妖王族尖耳,深粉近紫的发色,正是邪阵激化妖能,竭力吸收嗜血精华,导致沙罗骨态生变。
急促喘息不止,沙罗仿若陷入蒸笼一般,淋漓热汗沾湿襦裙。闻人然见状,却是不惊反喜:“能流下这么多的汗,而且没对沙罗躯体造成老化之象,看来嗜血者不死特性已经发挥作用。”
鬼王鬼胎,妖后妖脉、圣佛圣体、嗜血邪流,四种至高血脉尽归一身,铸成非人可阻之天地不容!
痛楚随着嗜血因子吸收入体渐趋剧烈,沙罗虽依旧强撑不喊,终于忍不住俯身撑着地面大口呼吸。血色光柱不断向外扩散,骤然一道赤雷无声无息,经沿光幕间不容发而落。
“为渡魔胎,一莲托生曾付出性命的代价。逆天改命的术法,终不能轻易为之。”
邪之子是纯邪之身,圣女体质的要求,不过是为了补全先天克制所限,造就完美无缺的嗜血体质。但是沙罗不同,沙罗是鬼王极阴之体所产生的阳极圣胎,天生无惧正邪冲突。
《一莲托生品》虽是谈无欲所假造,但反过来说,凡间圣邪不容之常理却未出错。偏偏沙罗本身是圣邪统一之身,更类似于取巧规避其中凶险,是以才会天生短寿。如今欲强行更改其命,引起天罚倒也算在意料之中。
“沙罗,在六角星芒退魔阵生效之前,一定不能放弃。”
无声无息的赤雷轰开血堡屋顶,带起大片齑粉随风飘散,直取正中沙罗。闻人然神色肃穆,掐指捏印祭起逆行法印,截断光柱之中的赤雷,霎时天怒雷霆翻腾如蛟,一道紧随一道驱之不绝。
“茶理王,这就是你准备送给我的惊喜?”
血堡之变,代表整个族群根源血脉发生进化,导致内心产生悸动。远在数百里之外,西蒙缓步走上闍城之巅,冷漠仰望天际,正见瑰丽剧变之象,默然半晌倏露欢欣笑容。
嗜血者的未来只能属于闍城,而闍城的未来也只属于自己与最完美的邪之子。
认定之事至今未改,西蒙右手轻举,一群暗色蝙蝠迅速没入虚空,传递离城之讯。但见邪之刀银光一瞬,闍城之皇身影瞬失,仅留骄傲又显慵懒之声。
“这份礼物,本皇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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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域边疆,西佛国土,安详之地。鎏法天宫,圣器佛牒亳光隐隐,兀然竖立山脚。面对一口本该在西佛国内被受嫌恶的剑,守门僧众此刻却似敬若神明,不敢有丝毫逾矩。
纵是天时已晚,圣洁的金辉,依旧是鎏法天宫不变的色调,更增庄重清净之氛。
然而金殿深谈未尽,端坐蒲团的梵刹伽蓝莫名神色一动,双目含悲朝着佛剑分说,合十叹道:“天意如此。”
一声天意,忽来一阵阴森微风拂身而过,一沾既去,仿佛不曾带来任何影响。然而山脚之下佛牒此刻却是法华大盛,似欲驱散内外同生的至极邪流。
鬼婴邪子,不及使用大日曼陀罗法阵净化。静室外等候许久的蜀道行,忽闻屋内响起邪婴鬼嚎,凄厉非常。
双邪隔空呼应共鸣,而在阎浮提洞深处,枯守封印邪兵卫活佛金身数百载的三位密宗世尊,竟是同时口呕朱红。数响细微几不可闻的裂缝之声,此刻确如轰雷震鸣,使得三世尊心头大震,惶恐难安。
“邪兵卫封印将破,不妙!”
第四十三章 红尘劫路
天象激变之景,预示山雨欲来。邪兵卫无定形、无定质,乃为世间邪能之极致。
久远前的活佛金身产生裂痕,霎时一股弥天邪氛覆盖鎏法天宫。纵无任何术法驱动,犹使天顶金光暗淡,百里陷入黑幕笼罩。
“随心所欲之无穷邪力,尚未完全解封,西佛国地界便陷入无边黑暗之国度。邪兵卫尽掩三光之能,果非虚传……”
忧心忡忡地收回视线,小活佛梵刹伽蓝又道:“悉昙无量。圣行者,邪之子未诞,邪并卫已开封,黑暗末日将生矣。依今日所见,时空之门一行,已使未来发生变化。命之所引,运之所转,皆是苍生所系。但掌握真实世界者,却是人性。”
“天意,人性……灭绝希望的世界,绝不是天命所归。”
“若灭绝希望是天命所归,圣行者又该如何做?”
“逆天!”神情笃定依旧,佛剑分说无迟疑,毅然应答。
但闻貌似狂妄之话语,却感其坚定不移之信念。小活佛面露欣慰淡笑:“法眼观天地,妙解世间惑。”
“藏经千万卷,一语透禅机。”
默契瞬息交心,察觉殿外僧众忙碌,双方欲谈之事,已无继续必要。梵刹伽蓝起身一礼道:“侠刀之妻人在鎏法天宫,邪子魔性将发,吾须先行一步照应,请。”
侧身还礼不言援手,非是不愿,仅是不宜。此时此刻,唯有蜀道行自身个人,才有资格决定他之将来。
然天时若至,避不了因果、避不了轮回、避不了罪业,纵是逆天救世,佛剑分说自是责无旁贷。圣行无悔,稳步下山,佛牒背在肩上,前路依是迢迢。
“舍心如来,无间轮回,佛剑之路,不由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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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电不绝,雷云翻滚,洞开的圣堂顶,将来的血堡乱,闻人然此刻却无闲暇分心他顾。
道印清华不断消化诡异天雷,不过逆行法印对人亦是沉重负担。时间拖延越久,越感压力沉重,闻人然目光不移,盘膝坐下聚精凝神,静心守在沙罗身边。
而在血堡之外,眼见红寅几人仍在与独夜人缠战不休,天象异变之下,茶理王心知西蒙转瞬将至,当即一甩苍白长发,风风火火冲了过去,不讲道理抬手就是霸道一拳,强势捣向红寅心窝。
烂船也有三斤钉,何况茶理王还是嗜血者一脉之王?
不容辩解,红寅察觉恶风来袭反手欲挡,嗜血者等级之差直观显现,就算是高等嗜血者亦无例外。仅是一拳,红寅便露不支之象,身如断线风筝向后抛飞,撞断直线上数十株巨树。
一击受创,生死立时操于旁人之手,红寅不由焦躁呼喊道:“茶理王,我尽心为你办事,你为何反过来算计我?”
“血堡范围,本教父做事需要向你解释吗?”
和这种嗜好虐待、奸/尸、偷奸耍滑的淫/棍人渣讲道理,在教父之态的茶理王看来纯属多余,不耐地掏了掏耳屎之后,又是一记重腿鞭扫过去。
红寅无奈之下,心知在茶理王面前全无胜算,唯有仗着嗜血者体质强受一击,分散的尸体碎片迅疾聚成人形,调转过身直朝独夜人急奔而去。
然而心系爱妻之仇,独夜人孤鹰刀凌厉挥洒,不留半点余地。红寅心思狡诈,连忙催动幻术迷境,欲让独夜人陷入过往痛苦,紧接着歹毒斩镰钩向独夜人脖颈。
“独夜独钓独影人,饮风饮月饮寒刀。同样的招数,无用矣!”
孤鹰饮寒,凄风诉仇。独夜人右手长刀上扬,挡在左肩斩镰来路,隔开镰刃锋口之后,倏将手掌一松,孤鹰刀巧妙以斩镰为支点,猛然由红寅腋下反转疾旋回手,削断仇敌手臂。
“这有何用?啊——可恶,啊!”
闷闷地手臂坠地之声响敲在心上,红寅自负嗜血之能,却是丝毫不以为意,奈何刀上早抹神树汁液,断臂之处不见残缺生长,反而逐渐灼烧焦化,向着身体各个部位蔓延。
不过片刻,便闻戛然而止的惨叫声,红寅其人已化焚灰而去。茶理王掸掸皮衣上的灰尘道:“这种自作聪明的小人,看来用不上本教父亲手料理了。”
“吾妻红儿大仇得报,多谢几位相助。”
独夜人一整蓑衣斗笠,释然长叹道谢。然而孤鹰刀刀锋不收,确是察觉强敌将至。
果不其然,茶理王倏尔转身盯视雾林,但见一杆银杖由空迅落,恰如电芒一瞬直指眉心而去。
“禔摩你真是全无规矩。”不屑地啐了一口,茶理王拳截刺剑进路。
快不可捉地银光迸射,虎威霸道的重拳交格。禔摩再遇茶理王,又是激斗再开。见招拆招游刃有余,茶理王道:“林中的陷阱,闍城满意了吗?”
眼中崇拜狂热不加掩饰,禔摩不以为然地冷笑道:“哼,小小的麻烦,岂能难倒西蒙?”
“他来又如何?本教父难道还会怕他?”茶理王嘴硬不改,拳风更急。
“你是一脉之王,吾与西蒙是性命共同体。过气的老人家不知进退好歹,作为闍皇之下第一人的吾,今日可要好好为你上上一课。”
禔摩战至兴起,自负骄傲毕露,骤现凶暴狂态,银杖剑更为毒辣,回身便是猝不及防地一剑,穿透雷迪心口,嘲讽道:“可悲的血堡,堂堂血堡教父,连这种货色都能做你的副手了吗?”
“断阳小子,你的口气太狂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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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冲突未尽,而在此时此刻,血堡教堂大门十丈之遥外,低调尊贵的暗黑王者,不知何时已然突破正道封锁,趣味十足地感受唾手可得的澎湃血能,同时凝望着门前的白衫剑者,少见的战意高燃。
血色惊雷炸响,诡异的氛围之中,骤见耀目白光破现。身姿雄伟的闍城之皇,一会当世绝顶之剑。傲笑红尘亦是满面肃然,红尘剑出鞘屹立身前,是对强敌实力之认可。
“傲笑红尘,久闻其名。可惜本皇今日并非为你而来。”
“有傲笑红尘在此,绝不容邪祟横行。”
“哈,那也无妨。嗜血者的独占欲最是强烈,本皇所要的任何人与物,亲手取来便是。”
笑容温和优雅,但是就在话声方落一瞬,便见邪之刀破空低吟,嗜血王者之速再现,正是不可思议的快。
熟料傲笑红尘能为,竟是有别过去展露之能为。红尘剑仿似活物,御剑飘然上手,红尘冉冉横胸划出半圆,引燃激战烽烟。自解禁招之后,傲笑红尘所用红尘剑术妙至毫巅。西蒙邪刀虽是凌厉非常,短时间内亦难取得上风。
血色光柱之下,两人身影快速交错,邪之刃,侠之剑,游离在生与死的边缘,稍有分心便是顷刻生死!
血堡之外有正道埋伏,久拖容易生变,而由足下到血堡,只有短短的距离……西蒙心思一变,从容朗笑骤转狞狠,力量与速度刹那暴涨,压过红尘剑威。
“烽火红尘路。”
风火助剑势,傲笑红尘稳若泰山,强招再施,顿开红尘杀路,借剑招技艺之高妙,力阻西蒙强势之刀。傲笑红尘双足虽是受劲入土连连退却,红尘剑走滚滚烽火之意,竟也瞬息穿透西蒙胸腹。
“剑是好剑,但还杀不了吾。”
破洞之处一阵血肉挪移,西蒙淡笑浑然无伤,邪之刀当空勾画冷月,又是凶险一击反手还以傲笑红尘厉害:“不过久战之下,你却免不了受伤,又能阻挡我多久呢?”
“阴谋之辈,罪无可赦。”
神树汁液对西蒙全无作用,傲笑红尘不露半分惊容,仿佛早知如此一般沉静。但西蒙所说亦是事实,若是不能破其不坏之体,拖延下去必是不利。
“哦?多言无益,那边热身结束,该到最后了。”
傲笑红尘的心思素来简单直接,并未看出西蒙是有意挑起一招胜败。但闍皇西蒙亦未想过,接下来的绝命一剑,险险便让其有来无回。
“红尘轮回!”
闍皇血炎冰冷的色调,燃烧着矛盾的炽热,无声附着尊贵邪刀刀锋,正是西蒙付诸全力的一击。
但闻一声惊天怒啸,傲笑红尘举剑向天,红尘剑引封禁招,旋空张翼直冲九天之上。
正气之剑,更是绝杀之剑,卷绕成不可阻挡的赤色巨龙。剑锋开杀路,傲笑红尘俯冲而下,点在邪之刀刀口。轮回红尘,红尘轮回,无解的轮回之意,无敌的红尘禁招,血堡方圆霎时天翻地覆,顿破西蒙极招。
奈何极端的威力,便要付出极端的代价!伤敌亦是伤己,红尘轮回不及尽展,红尘剑已不堪重负,在邪刀之下不支轻鸣。
但一剑既出,又怎可在此时半途收手?轮回之剑递解第二层,铺天盖地的杀气盈溢,霓霞绚烂非常,傲笑红尘御剑再转,剑蕴极威迅疾反击西蒙。
红尘中轮回,红尘中搏命。取命之招不容躲避,纵是嗜血者王者之能,若是生受此剑亦必重创。西蒙当机立断,周身邪力刹那勃发,邪刀尽催邪流,正面悍然迎上。
刀与剑硬撼一处,相互抵触消化正邪之能。片刻之后,却是红尘剑威超卓,西蒙邪刀虽是勇战,仍受轮回压制。
然而伤敌伤己一击,亦使傲笑红尘经脉自伤在,灼烧更重。心,却是坚定不改,再开禁招之终!
“红尘劫路杀生渡!”
第四十四章 惊退
焰红的霓虹耀目,冲霄的火凤蔽空翼张,俯冲呼啸扫荡血堡数十里方圆,烽火长延遍地。
近距离接触惊天动地之威,交手中的茶理王与禔摩各自震惊而退,慌忙提功抵挡战尘冲击,避不了受伤在身。
怒卷的风涛半晌方歇,环视周遭空旷无物,竟成一片死寂之象,茶理王不由气急败坏道:“本教父好不容易重建的房产,傲笑红尘一招就给我全毁了干净。西蒙要是这样都还不死,本教父可就亏了血本。”
“西蒙!”
外围依然受到剧烈冲击而伤,由此可见禁招恐怖威能,禔摩不由心生焦躁,挥动银杖剑虚晃一式,意欲探明内里情况。
“往哪里走?!”铁拳虎虎生风,茶理王虎吼一声,不让禔摩接近半步。
而在血堡中央,圣堂然化作废墟,仅见一览无余的平地之上,双生法阵血光缓慢转淡。丹青见碧色不减,暮秋筠安静持剑,挡在闻人然两人之前。
烟尘散尽,半裂的剑屹立不倒,傲笑红尘一袭白衫染灰,胸口剧烈起伏,浑身汗如雨下。
红尘轮回禁招败敌,但对自身反噬之内伤亦是沉重。诡静的氛围之中,突闻皮靴踩碎土石的细微声响,傲笑红尘心生警戒,右手复按红尘剑上。
“真是绝代之剑。”
外表的优雅尊荣,遮不住内心的震怒杀意,闍城现世以来,西蒙首次险陷绝境。纵有王族体质优势,仍是难免重伤加体。
“但,越是致命的威胁,越该尽早拔除。”
话音落,西蒙闭目倏睁,透露极端杀意,持刀化影迅速逼近傲笑红尘。红尘剑寸步不让,傲笑红尘不夷不惧,转手再施隔纸断树。
邪刀锋锐促使剑身哀鸣不止,傲笑红尘足下一退再退。西蒙却是惊觉另有一股雄浑内息,视己身血能阻挡如无物,循着经脉再创伤躯。
西蒙眉头霎时一紧,虽是不惧这等程度之伤,但思及此地除了傲笑红尘,尚有闻人然与剑灵存在,不由另生思量。
就在西蒙心思变化瞬间,头前三丈骤现黑幕空洞,一道魔龙盘旋而下,利爪直往傲笑红尘抓落。魔龙祭天趁人之危,蓄势完满之强势一击,傲笑红尘欲避已是不能。又闻西蒙一声冷笑,正是邪之刀双面逼杀。
闻人然察觉背后危机,立即传讯暮秋筠出手,乌黑马尾轻一晃动,少女手握丹青见适时横空一挡,黑鸢花纹霍然屏开。移花术,红尘剑,顿破魔龙幻象。
熟料西蒙用意并不在此,邪之刀顺势再进,竟是直逼法阵而去。
短短数丈之距,无人能可助援。银光暗影快地不予人思考之机,闻人然空余之手并指随心,起剑强行吸纳法阵内中赤雷,化成剑流反击。
能对此刻沙罗造成伤害之力,自对嗜血者有一定程度克制。邪之刀受其所激,西蒙动作登时慢了半拍。
电光火石一瞬,双生法阵再生变化,血色光柱内中赤雷,仿佛凝成血色长练,软化一般滑过逆行法印拦阻,融入沙罗之躯。
倒五角星芒阵至此而终,沙罗之变化却从此刻方始。血邪转清圣,六角星芒编织金丝一片,立阻西蒙脚步。
“唔,呃……啊——”
血脉激化将至顶点,磅礴之能灌体剧痛,沙罗终是受不得剧痛,仰首痛喊出声。童声尖高却不显刺耳,正该惹人生怜。但在此情景之下,莫名爆发的血脉之力,竟对外围嗜血族造成不可逆转的威压,弱者尽皆屈膝跪地。
“嗜血王权吗?”
突破极限的血能席卷全场,所有嗜血族人之中,除了西蒙等寥寥数人例外,皆不同程度地产生畏惧之心。但沙罗独一无二的体质,犹使西蒙大为看重。
轻声自语面露凝色,西蒙心知此刻良机已失,亦不拖泥带水,瞬息化作黑蝠融入暗影,留下一封书信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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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感觉如何?”
“咳,灵力耗损比较大,挡下红尘禁招余劲受了点轻伤。不过这对我来说,算不得大碍。”
逆天改命将带来的影响,从不在身体创伤之上。而有逐渐恢复功用的神源为助,一点皮外伤痊愈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见闻人然说得轻巧,茶理王此刻也无心情深究,望着被闻人然抱着沉沉昏睡的沙罗,确认似地又问:“成功了?”
“不然呢?”
反问肯定问句过后,闻人然又道,“成功是成功了。但是咱们这一次,似乎导致了另外的变数发生,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邪兵卫解封的瞬间,忙着替沙罗挡下天罚的闻人然,脑中立刻产生了感应。不过目前的邪之子,尚无能力接触到邪兵卫,倒也不必急着去处理。
先将沙罗抱稳,闻人然看了一眼疗伤中的傲笑红尘,确认无恙后,才转回头说道:“若非红尘轮回对西蒙造成重创,单凭沙罗一人绝对无法将西蒙惊走。”
“关于这一点,本教父比你清楚。对嗜血者而言,等级的差距不可违逆。但等阶并不等于力量,就像明面上看,本教父是比禔摩强,但是……”
“真要拖下去,你不稳定的王级血脉,很有可能会撑不住退化,是吗?”
“唉,没错。”
今夜一役,连雷迪都死在禔摩手里。本就没什么家底的血堡,更是只剩下大鱼小鱼两三条。连根据地都被自己人给拆成了废墟,重归孤家寡人的茶理王,不由大为苦恼,发起了牢骚:“喂,血堡没了,你得赔偿。嗯,反正你不会教人,要不小女娃还是交给我来教?”
“你想干什么?像你在外面鬼混风·流一样,让沙罗变水性杨花?拜托,虽然我没有什么男尊女卑的成见,但是眼睁睁看着一个女孩子误入歧途,也是于心不忍。”闻人然戒备地退了一步,一本正经地严词拒绝。
“你放屁!本教父的专情,岂是闻人然你这种人能够领会?”
好似担心沙罗被茶理王吵醒似的,闻人然举手轻柔地遮住了沙罗耳朵,嘘了声回道:“好,好好,这事我会和四分之三讨论讨论,看看你当年究竟是不是一厢情愿。”
“……本教父不和你计较。”
“这就对了嘛。言归正传,沙罗的体质明显让西蒙产生了觊觎,日后咱们太平不了。而血堡只剩下几个小虾米,还不够西蒙一个人杀的,光凭茶理王你一人可保护不了沙罗。”
“那你准备如何?”
“稍等。”
像沙罗这种特殊体质,西蒙自不会孤身而来。早先做了周全准备,方才能将众多闍城高手拦在外围。此时战事结束,大家也三三两两地赶了回来。
“你无碍?”
“一点小伤,有劳挂怀了。”
将沙罗交给杜一苇,闻人然朝着众人一一颔首致意之后,方才面朝卧江子答道。
“那便好。阴阳师等人果如所料,已成为嗜血者一员。另外,玄武真主与剑盟几名元老,也惨遭闍城毒手了。”
“是死还是……”
卧江子摇头叹道:“要死在嗜血族之手亦非易事。”
“这样?我明白了。”
和嗜血者交战自然会有伤亡。玄武真主等虽算得先天,却也强不过闍城众高手,甚至连自尽的机会都没有……
听得心下免不了有些不舒服,闻人然皱着眉头道:“咱们不能任由他们一直扩张,接下去的计划应该更加主动。”
“你欲如何?”
“西蒙留迅欲换《宁暗血辩》,他在解码完成后那三天,会陷入极度的虚弱。”
卧江子若有所思,手中粽叶扇一顿,淡道:“咱们须逼迫他不得不正面接招。”
“嗯,邪之子。”
第四十五章 撮合和拖延
在西蒙解码的衰弱期内,不会轻易给敌人接触的机会。但邪之子的存在确是西蒙一大软肋。作为闍城皇者至尊,西蒙不会错漏此点,才抓紧将《宁暗血辩》与邪之子带回。
卧江子自能领会其用意,却又略感为难道:“关于蜀道行,你欲如何?”
“不知道,反正我不想再做坏人。”
和蜀道行的关系本就不算好,此时去触霉头,实非闻人然所愿,“要不这样,等沙罗醒了之后,我会试试根据《宁暗血辩》摸索,是否有在产下邪之子后,净化嗜血体质的方法。”
“若能保住侠刀之妻,矛盾或不至不可调和。”
“那就说定了。”
有卧江子处理此事,自然不可能有大批武林人士一味逼杀侠刀。只是这事弄不好有儒门参与在内,闻人然想想提醒道,“你之命劫,还需小心。”
双方皆有其难处,卧江子并不十分在意,摇头笑道:“现在的沙罗,对你也显烫手,各自珍重吧。”
“这,最好银狐还是与你同行……傲笑红尘伤势需要静养,那咱们就此说定,我与杜一苇先走一步。”
“嗯,吾尚有一些事项需要请教茶理王,暂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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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无人迹的天外方界,静室之门吱呀而开,袁冬曲将熬成的药放在桌上,忧心难抑地紧视着,盘膝不动静静运气调息的傲笑红尘,异常关切地问:“公子他的情况?”
“红尘轮回伤敌三分,损己七分。就算傲笑根基深厚,对他功体犹是巨大负担,对经脉造成相当创伤。”
眼前这位袁冬曲小姑娘,闻人然是打心底觉得讨喜。有她代为照顾傲笑红尘,配合无忌天子的种种机关布置,在此地养伤自无安全之虑。不过除了为傲笑红尘安全着想,闻人然也略带了点让傲笑红尘避过解龙形的私心……
当然,要是傲笑红尘和袁冬曲之间关系能有什么进展,闻人然自也乐见其成。
口中说着,脑中想着,侧身又见袁冬曲愁色更浓,闻人然嘴下一软,安慰道:“你也不必担忧太过。傲笑红尘毕竟是多年来第一次使用禁招,尚不至于伤了根本。而他本人也曾从渡鹤影处,换得一式医病之剑,只要静心调养一段时间,伤势自会痊愈。”
“那需要吾做什么吗?”
“这……不要打扰他疗伤了,我们到外面去说吧。”
君子方可欺之以诚。虽然这句话用在此处不大合适,闻人然的用心也不是光明正大,袁冬曲还是老老实实地走出房门,一起来到院中叙谈。
从血堡到不夜天,再从不夜天到听韵小筑,天色推移已近黄昏,最近也无太多清闲时间,准备回程的闻人然,便长话短说,道:“傲笑红尘的为人,你该比我清楚。当下时局纷乱,以他之心性,必不会坐视血祸不顾。但他之伤势,要在一个月内痊愈绝无可能。若是可以的话,在配以良药加速疗伤的同时,我想请姑娘尽量多拖延一些时日,隐瞒外界一些消息。”
“可是前辈,公子他若知晓……”
“除了海殇君和少数几位前辈朋友,傲笑红尘最信任的也就是你了。当然,我知道这个请求有点强人所难,甚至可能导致傲笑再次对你产生误会。所以你也不必刻意隐瞒,他不问,你不说便是,能拖几日就几日吧。”
就算事后知晓错过了许多,只要袁冬曲非是有心,傲笑红尘绝不至于迁怒,最多也就是自责罢了。自责,总是要好过以他如今的状态,去与疏楼龙宿火拼……
看出闻人然眼中顾虑,似是对傲笑红尘性命有害,玲珑心思一点就透,袁冬曲犹豫了片刻,颔首应道:“吾明白了。公子这边,冬曲会尽力而为。”
“不用勉强自己,他若生疑,你直言即可。”
“是。”
正事到此也就差不多了,闻人然稍稍整理了下衣装,口锋一转变了轻松语气,意有所指地笑道:“无忌天子和你娘现在还好么?”
“娘亲与天子一切安好。”
“那他们幸福美满,你自己就没什么想法?”
“前辈……”
见袁冬曲霞飞双颊,低头不语的娇羞模样,闻人然忍不住打趣道:“呵,是我说话太直白了么?可是这种事情,你总不能指望傲笑红尘他主动呀。恕我直言,就傲笑耿直死板闷闷的个性,感情这一项上,等到他老死,都不会向前迈出一步。”
“可是公子、娘亲……”
“愁月仙子早已不能拨动傲笑心弦,你不是知晓得一清二楚么?”
只要不是公事正事,闻人然的节操素来是欠缺的,掰着手指说道:“当年某人跪在坟前的景象,思念悔恨时吟的那首《江城子》呀。啧啧啧,真是想不到那人会是鼎鼎大名的傲笑红尘。”
“前辈,莫要取笑了……”袁冬曲目光盯着脚尖一动不动,语气微颤道。
“哎,你这是要把头埋进地里吗?掩耳盗铃可没有用,该要的还是得自己争取。话就说到这里,天色已晚,我不便再留,这就请了。”
“前辈慢行。”
目送蓝衫渐远,袁冬曲独立院中,不由凝神遐思。当年事,初始只求陪君身侧,却遭横眉竖目,黯自心伤;隐退时,又闻声声恳切哀戚,解脱不能。
落花早有意,流水亦非无情。或许,此番主动尝试,也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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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爹,沙罗妹妹她病好了,以后也可以跟我们一起做功课了么”
翌日不夜天,昏睡了一天一夜的沙罗终于醒了过来。只是小丫头本没什么花心思,除了开始有些新奇地连喝了三壶水,其他举动倒是一如往常。
“那得看沙罗她自己愿不愿意,不愿意的话我们也不能勉强。”
被闻人然父女叫到名字,沙罗当即抬起了头,明亮的眼睛眨了眨,认真问道:“伯父,我要是不想练武功,坏人们会对义父不利吗?”
“坏人呀,他们觊觎的是你。不过有你义父,还有兄长娘亲保护,应该没太大安全的问题。”
“那我还是会像以前一样成为拖累……”
“世上又不是只有你不学武。”
沙罗本性不喜欢打打杀杀,但又不愿见到任何人替她操心,为她涉险,心里只是略作挣扎,便隐晦地做下了决定:“但是前晚那人是专门来抓我的。连大哥哥的义父都没能胜过那个人,我义父他会更危险么?”
体质改善之后,连高手的强弱和意图,亦能自行分辨了么?圣邪一体的妖族王脉,真是得天独厚的天资……这个时候再作欺瞒,那就是不负责任了。
脑中思绪顿止,闻人然点点头,答道:“不骗你,你义父不是西蒙的对手。”
“那……那我还是和大家一起学习好了。”
“这样?那沙罗你过来,伯伯给你检查一下。”
“嗯。”
沙罗听话地移步来到闻人然身前。闻人然伸出手默不作声地摸了摸沙罗武骨,顿时心生赞叹又有些可惜。
资质嘛,自然是世间罕有,但沙罗实在是太乖了,估计以后连杀鸡做菜都下不了手……
不过本来也没指望过她以后能成为“正道栋梁”,能有自保之力闻人然就心满意足了,遂问道:“你想学什么?”
“兄长给了我很多本秘籍,有剑又有刀……可是我不喜欢兵器,看起来都很危险的样子。”
“不学剑,不学刀……那也没关系。”
闻人然莫名心生感叹。带了这么多孩子,终于又有个不学剑不玩刀的了,不容易啊。但闻人然转念又是一想,要配得上沙罗的独特体质,找到完全合适的武功也是不容易,立刻就高兴不起来了。
“秀心,你的天晶呢?”
“不行。”
“嗯?”
像是有些不能理解似的,闻人清苒直接摇头回答:“刚刚我和沙罗妹妹试过,教她口诀也没有用呢。”
“没有用?那你自己怎样?”
“除了最后两层,都可以随时练呀。”
闻人然大感意外:“你已经练到第八层了?”
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秀心小脑袋一偏,接着仿佛心虚一样,连忙爬上椅子把头埋在闻人然怀里,不大确定地低声答道:“不按顺序练,好像也没关系?”
听见这这个回答,先是有些心惊肉跳,闻人然随即就把女儿抱着放下,冷下了脸:“给我站好,这次你爹真生气了。”
“诶?”
“卖乖也没用。还有,不准看沙罗。”
“唔……”
第四十六章 周流浑天
见闻人然不像是说笑的模样,秀心慌里慌张地左顾右盼了一会儿,实在没见到什么救兵,只得把脑袋往后缩了缩,朝闻人然伸出了右手,闭上眼睛扭过头说:“只准阿爹打一下。”
抬起手作势欲打,又被秀心惊吓的模样,弄得有些哭笑不得,闻人然道:“怎么惩罚之后再说,先把刚才的事讲清楚。”
“刚才?哦……”
逃过一劫松了口气,接着吐了吐舌头,闻人清苒想了想还是抬头看着闻人然,强调了一下说:“首先,我可以向爹保证这样练的过程中没有发生危险啦。”
“嗯,没有发生可不代表没有,这个时候才知道马后炮。爹有处罚过你吗,需要这么害怕?”无奈地摸了摸秀心脑袋,闻人然缓和了语气道。
“唔……昨天阿爹不在的时候,我就试过教沙罗妹妹自己修练宝鉴,但是连不需要天晶的前五层也无一点作用。”
“苦境的娲皇传功,都是带绑定的么?”
为了确认虚实,闻人然从秀心手中接过分裂成十根异彩长条的天晶。不过之前在试验血玉的时候就全无动静,此时再试自然也是同样。
联想到仙灵地界神女传承常人无法承接其力,视线停留在并无十天干与心法篆文刻印的天晶之上,闻人然思索着也只有暂时这样认为了。
“算了,沙罗的事我会另外设法。现在说你自己,知不知道一个人胡来,很有可能走火入魔?”
闻人清苒埋下头,声音低不可闻道:“之前说了没有问题的呀。”
“现在是没有问题。但是真要出了问题,你是要我和你娘急死?”
“那秀心绝对不要!阿爹要听,我就全部说清楚好了。”
仔细回想方才知道后怕,闻人清苒连忙保证,一五一十地答道,“《浑天宝鉴》修炼的时间太短,我早先只练到了第四层,但大致脉络已是有数。其道得于天地,蕴于自然,与师尊所传道门经义不谋而合。”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把前四层全废掉了呀。”
“嗯……”
虽然刚开始十分生气,但看着秀心安然无恙,闻人然胸中怒火也就渐渐平了下去。不过有了这次前车之鉴,闻人然还是冷着脸,静静地等着她解释。
“浑天之道,观自然奥妙之变化而成,不离水火、虚实、刚柔、天地、清浊、阴阳之生克,实有无穷奥妙。而道家有云,‘变动不居,周流六虚,上下无常,刚柔相易’。乾坤二卦为一定,天地万物随之周转,以后放之于天地,化有形于无穷。《浑天宝鉴》既是取自于天地自然,当然也脱离不了天道相谐之理。”
闻人然微感不祥地猜测道:“所以你废了前四层,直接用道家中正平和之气,同时串联八层天晶感受其力,以二定六虚之理,在自己体内形成循环?”
“是呀,十层口诀我都详细钻研过。如果《浑天宝鉴》按部就班层层递进去修炼,练成第九层也不是不能。但这样练成的血苍穹,最多也只是取万物生息之表象,成就不死之奥妙,难以透彻其中生命真谛神髓。”
没看出来闻人然真是被吓到了,秀心还以为她爹是不生气了,越说越是兴起,摊开白嫩的手掌道:“所以我就以道家中正平和之力为基,放弃了主动吸取天晶内中之能,将前八层同时习练。吶,阿爹你看。”
“你是要我试一试?”
“嗯嗯嗯,不过阿爹不准用功力欺负人。”
“放心,如果不是像我想得那样,这次我就不追究了。如果和你爹设想得一样,今天的事我马上就回家告诉你娘。”没等闻人清苒撒娇耍滑,闻人然立刻就不容置疑地说道。
儿女天资太好有时候也是麻烦,这根本就是玩心跳啊!
闻人然此刻算是明白,当年素续缘胡来的时候,素还真心情究竟是有多糟糕了。
视线盯着秀心掌间聚散不定、烟霞一般多变的气劲,闻人然估摸着强弱施以相同之力,并指慢慢靠近试探其效。五剑变化由心,一缕雷芒浮现率先接触绚丽之气,最开始是抵触不让,片刻之后又像被侵噬一般,剑气竟而渐渐融入了这缕真气之中。
剑气未尽,闻人然心思连转四变其道,八层之力相生的变异浑天劲却是完全无动于衷,只有每次的色彩随之而变,结果仍旧是一般无二,皆被用于壮大己身。
大致等量的内力,浑天劲在消化闻人然功力的同时,竟也带动周遭自然之力汇聚,全无损耗之象,反是倍增而回。
“阿爹,这股真气是不是很有灵性?如果单单一层一层按顺序练的话,可没这种效果哦。”
“那分开来的功效呢,和最初的《浑天宝鉴》还一样么?算了……我已经完全明白了。我问你。你输入一分功力进入天晶,是不是会返回己身更多?”
“是。”闻人清苒不明就里地点了点头。
闻人然严肃问道:“那在做这件事之前,有没有想过这八股劲气如果不能和谐一统,你的经脉现在会变成什么样的状况?”
“之前没想过,现在知道了……”
“万一失败,从此变成废人都是轻的!以身为道,神行法随,山石雷雨、清风草木,信手拈来。御自然之能,天地万物,周转迁移,取之无禁,用之不竭,哪有那么容易?唉,算了,你这样能练成,那也是你自己的运气,爹这次就不追究了。不过……”
完全明白了秀心是怎样修炼的八层《浑天宝鉴》,闻人然确认猜测无误,登时就一阵后怕。
要不是小孩子心思淳朴无贪念,要不是练峨眉的道家真传相性相合……只要在闻人清苒尝试的过程中,道心用力产生一丝一毫的偏向,都会使得某一道气劲压过另外七道,之后的疑难就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最终导致无法挽回的结果。
在不经意地时候,差一点女儿可能就没了,闻人然哪还有生气的心思,猛地把她抱起紧紧搂在怀里,“下次不准了乱来了啊。”
“唔,下次秀心一定先告诉爹。”
闻人清苒闷闷地应答着,任由闻人然抚摸着头发,良久才抬起了头问道:“阿爹,那沙罗妹妹呢?”
听见秀心窝在怀里发问,闻人然出神了一会儿才答道:“沙罗不能练《浑天宝鉴》没有关系,我大概有了个想法。刚好你一个人练魔改版的《浑天宝鉴》不大放心,干脆下次练功的时候我在一旁看顾,试着让沙罗也成为其中一环。”
“什么意思呀?”
“之前你不是很聪明么?沙罗妹妹是圣邪同体,这样做只是相当于从八层扩展至十层周转,没什么其他的难处。你体内功力自成循环,且已生出灵性,量上虽有不足至多六层,但本质上已胜过金晨曦。而就算沙罗练不成浑天劲,只要你输给沙罗一分真气,牵引一个大周天之后,这份真气就应该能自行在沙罗经脉中运转,生出最适合沙罗体质的圣邪之气。”依照着自己的理解,闻人然推测道。
秀心听着闻人然解释,忽然有些奇怪地问道:“有人追杀沙罗妹妹,所以阿爹要帮她尽快拥有自保能力吗?”
“没错,只要沙罗拥有一份近似的真气,我花点工夫,就能让这份真气尽快地壮大。唯一的难题是……沙罗你相信你秀心姐姐么?”
沙罗一脸纯真,不疑有他颔首道:“大哥哥和大姐姐对沙罗都最好了呀。”
“嗯,那咱们就来试一试吧。”
第四十七章 不详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对道家修行者而言,乾坤二定、周流六虚的道理,领会和知道完全是两个概念。而秀心能通过前八层的《浑天宝鉴》,悟出法以万物的精髓,闻人然只能说苦境确确实实是存在常人不能理解的天才的。
只是有素续缘珠玉在前,秀心又只专注在道家典籍一项,闻人然此刻倒也不觉得有多惊讶。反正是自家的孩子,又不是外面的敌人。要是邪之子那种满肚子黑水坏到不能再坏的怪胎,那就得把他提前扼杀在摇篮里……
不过现在还是照顾沙罗重要,闻人然也就按下小心思,细细体会起之前从女儿掌心截取的一缕真气,忽而开口说道:“秀心你先试着从沙罗百会穴,慢慢输送一道真气,看看有什么反应。”
“哦。”
从闻人然怀里跳了下来,等几人回到内室,沙罗盘腿坐下之后,闻人清苒便依言伸手放在沙罗头上,运起一股蕴含相生八劲的奇特真气,缓缓渡入沙罗体内。
“啊!”
八道真气汇成一股,仿佛有灵一般运转。突然看见沙罗叫着往后跳了一步,闻人然和秀心异口同声地问道:“怎么了?”
“像,像有一只虫子在身体里面跑来跑去,痒痒的。”
闻人然噎了一下问:“呃,那还有什么难受的感觉么?”
“一会儿冰凉凉的,一会儿又暖洋洋的,唔,变来变去,很奇妙,就像大哥哥变戏法一样有趣。”
把内功当成变戏法,沙罗的性子果然不适合练武功……闻人然暗自一叹,转过头朝着两个女童嘱咐道:“秀心,等周天运转完全,沙罗功体自然而然生出一丝新力,你再引导它运行几周。至于沙罗,你的经脉穴道和常人不大一样,就用秀心姐姐帮忙的这段时间,好好记住体内那道真气是怎么运作的。”
“好的,但是伯父,沙罗不懂内功哎。”
闻人清苒抢先回答道:“那也没关系,反正这道真气它是活的。”
“活的?”
“嗯,只要能成功的话,妹妹修炼得到的功力,就会自行顺着周身脉络运转,完成大小周天。但是也有像阿爹说得那样存在一个缺点。”
“秀心以后要欺负你的话,在你的功力超过她之前,你很难做出有效的反抗。”
“只是这样吗?那没关系啊,反正姐姐一定不会欺负沙罗的呀。”全然不把这件很有可能危害到自己生命的事放在心上,沙罗对身边人的信任总是异常充足,一点都不在乎地回答道。
“那要是以后玩躲猫猫,你一定会被秀心找到呢?”
“诶,为什么?”
见沙罗有些丧气的模样,闻人然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想了想答道:“没办法,秀心的那道内力相当于母,而你自己丹田蕴生的真气,自然而然就带了一丝浑天劲的灵性。虽然我会让秀心将自己的内力收回,但只要在一定的范围内,秀心完全不用刻意运功去感受,就能准确知道你在哪个位置。”
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沙罗就定下心思去牢记。蓦然,一股半圣半邪之气无端而发,血脉受其所激立即生出反应,沙罗却因全然没有防备,而不知如何去掌握它。
好在闻人清苒一直记得闻人然的嘱咐,当即逼上双眼尽心引导着这一丝新生之力运转。
“秀心,可以了。”
“哦。”
良久之后将自身的内力收回,闻人清苒见沙罗已然入定自行习练,就跪坐在木榻上问道:“阿爹,沙罗妹妹这样能行吗?”
“其实我也不是很确定。”
如果秀心是从《清微八阵剑》里面悟出周流六虚的道理,说不准闻人然还能猜到几分奥妙。但《浑天宝鉴》的前八层,和《周流六虚功》根本八竿子打不着。
天下至理虽然说来说去也就那些,但就算道是相似相仿的道,走路的人不一样,所能得到的成就,自然也就不会相同。而秀心不将八层浑天劲留下,沙罗练成的内力至多只有圣邪两劲,所以是否具有媲美八劲的效果,还需待会儿具体检查一下才能知晓。
就这样安静地注视着沙罗,但闻人然等了一个时辰之后后,见她还是没什么特别反应,像是发觉什么地方不对劲似的,皱了皱眉头走近了一探,才神色一囧道:“秀心啊,盖好被子我们离开吧,沙罗她睡着了。”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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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父,刚才沙罗不是故意睡觉……”
越说越不好意思,脸红的像个熟透的苹果,沙罗十分害臊地低头道歉。
快到是晚餐的时间,众人也都闲了下来。金小侠见到沙罗这个样子,还以为被闻人然给欺负了,也顾不上佾云还在一旁,立刻就叫喊出声:“喂,你把沙罗怎么样了?”
“我突然觉得应该让傲笑红尘留下,这样你小子才会比较规矩听话。”
果然除了叶小钗和花非花,叶家的后代个个都和自己相性不合呀……没工夫搭理金小侠,闻人然针对性地警告了一句之后,就面朝着沙罗应道:“睡着了没关系,伯父已经确认过,那道内力是像之前推论的一样生了根。”
“那,那以后我也要像哥哥姐姐们一样练功了吗?”
“你和秀心我要另开小灶……”
闻人然这话说完,突然发现这里这么多孩子,被忽视了许久。不过素续缘和阿九两个人专业对口,金小侠每天有沙罗陪着玩,又有佾云教导,似乎没什么问题。
至于秀心,只要不是太危险,闻人然都带在身边。咦,貌似忘了一个那谁谁谁……
莫名有些心虚地瞥了一眼靠着门柱子,一脸自己欠了他百八十万两黄金一样的刀无形,闻人然倍感歉意道:“无形啊,我好像很久没揍你了,你是不是很怀念?”
冰块脸叛逆的表情,被闻人然一言戳破,刀无形嘴角抽了抽,却还是故作漠然,半闭着蓝色的眼,冷淡带刺地回道:“你是高手前辈,现在你说了算,但迟早有一天,我会向你证明我的刀。”
“是吗?我说你现在连我女儿都打不过你信不信?”
“呵,痴话。”
刀无形“嘴上很讨厌,身体很老实”的毛病,虽然经过调·教有所改善,但是在闻人然的面前,却是始终拉不下面子来。
所以,他一方面故作不屑地回答,一方面又暗自上了心,忍不住往秀心身上瞥了一眼,却是蹙眉不语。
“怎么,你要试一试?”
刀无形耸肩淡道:“我从来不懂留手,你就不怕你女儿受伤?”
“孤陋寡闻。续缘两三岁的时候,就拳打旧三教的先天前辈,克死灭境邪灵至尊了。秀心的天资可不比他差,我觉得你可能撑不过十招。”
中二期熊孩子的往事,真是不堪回首啊……见阿九放下了麦芽糖,金小侠也是一脸八卦的模样,素续缘握着扇子的手顿时就是一抖:“叔父,莫要再提了。续缘如今只愿悬壶济世,江湖风波已无心涉入。”
“没关系,每个人都有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比如虽然你看起来还年轻,实际上按辈分,金小侠都需要叫你阿公的事,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么?”
“……”
耳边响起一声头撞木板的声音,也不知道是哪一位心里建设不过关。闻人然自顾自地玩得开心,随后又转回了话题,挑衅似地问刀无形:“怎么,给你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不敢接吗?”
“……我不会容情……”
“你不用留手。”
闻人然自不是没事找事做,而是在给沙罗和秀心做出最合适的安排之前,有意一试自家女儿的功夫究竟有什么奥妙。
“秀心,会得都可以用,不用害怕。”
“嗯。”
不问输赢,无心胜负,不拒绝,无质疑,闻人清苒只是轻轻一点头,提步依言走到空地中央,倏然气质一变,身若乘风御气,隐露姑射之姿。
孩童特有的稚气虽未尽除,却显脱俗灵秀之仙态,心如渊泉,神凝意洁,淡望着彼方青年刀者,波澜不惊。
“……”
刀无形有特有的狂傲,但不代表他没眼界。但在与近来朝夕可见,尚不满十岁的女童对视之时,方才明白早先错眼,错得有多么离谱。
右手食指不自觉地从额前明蓝的发梢挪到刀柄,但刀无形肃容以对,却仍不愿占了先手的便宜。
闻人清苒仿佛看出了刀无形的意思,灵动的大眼睛微一转动,发丝轻扬间,五指向心生起一股轻拢漫涌、缥缈无痕的如云雾气弥漫四处。
白云烟只是《浑天宝鉴》的入门,但世间能由云参悟的神通却绝不止于此,尤其在秀心的师傅是练峨眉的时候,就更不能以常理去定论。而秀心所参悟的“周流六虚”,最区别于八卦术数衍生而来的“周流八劲”的地方,就在于浑天劲可分可合,可任意转化。
曲直如意聚散由心的云烟之劲,基础扰人耳目、遮蔽观感的功效,在刀无形的一双利眼之前有如摆设,但手中之刀却一再提示着刀无形,这股云烟并不容易对付。
云无定象,就在刀身出鞘,挥出第一道反击刀气的刹那,刀无形却是惊觉身前这股云烟,倏然折射淡淡金光,金铁之声陡然一响,随即便被刚转柔,化入方圆云气之中。
“连白云烟都能用成这样,难道秀心连蔺无双的古云之极也学了?要真是那样,我突然觉得除了剑,都没什么可以教我女儿了呀。”
“刨除年轮所限之根基经验,令爱对武道之领悟运用,着实匪夷所思。”作为云门八采之一,见得闻人清苒所用的白云烟,佾云十分明白闻人然此刻所想。
“但是,如果我的猜测没错的话,根基内力这种东西,对沙罗和秀心,很容易就能快速增长,那么问题就来了……”
佾云道:“你是在担心揠苗助长?”
“不,外面有狗在叫,说明有客人上门。”
第四十八章 风波恶
“在蹭饭的来之前,切磋差不多也该能结束。”
伴随着闻人然与佾云的交谈声,白云烟一瞬千变,无论刀无形刀路如何轻快变招,却总是逃不脱云烟之阻挠。明了根基内力全无优势,但刀无形离家行走江湖多年,也锻炼出一身胆魄与丰富的战斗经验。
招式变化不及,孤傲心气犹然不允吞败,刀无形眼中蓝光明耀一起,刀上真力霎时为之暴涨,撕裂映目云象。
面对快刀迅斩逼近,敏锐的感应出刀无形无法自控其力,闻人清苒体质天生独有的先天罡劲不动而发,白云烟竟是骤变道门太极,转成磅礴雄厚之掌劲,紫气化萍一掌平推而出。
刀者逆天之眼,初遇仙家道体,快刀狠势砍在先天护身之气上,刀龙之眼带来的加成瞬被抵消化无。
然而一招不得,随之便是最直接的内力碰撞。闻人清苒道留萍踪蓄势已满,阴阳合流、刚柔并济之掌力,稳沉并带无阻之势,刹那由点及面落在刀身之上。
刀龙变招虽快,云手转劲更疾,方寸之间,萍踪一击震荡四肢百骸,刀无形顿觉手头无力,不由自主撒手抛刀。
“秀心本身的根基,应当是在浑天五六层的程度……但方才能在战中临时变白云烟为道留萍踪,说明并非全然依靠天晶成就,道家真元依然是基础。以道门中正平和之气为二定,六虚虽名六虚,却非画地自限,这孩子……”
虽然猜到秀心一定能胜,但还是没想过胜得这般容易。暗自思量片刻,闻人然自问这份悟性,世间恐怕除了寥寥几人,怕是很难有超过的了。
“阿爹,我赢了大哥哥,以后就可以一起打坏人了哦。”
仿佛刚才打败对手的不是自己一样,刀无形还在兀自出神的时候,闻人清苒已经恢复成平日活泼个性,朝着闻人然挥了挥小拳头。
没什么鼓励或者鞭策的话,闻人然只是略作沉默,便蹲下身摊开双臂,眨了眨眼睛问道:“要抱一抱?”
“嗯。”
看着女儿来到身前,很是熟练地找准位置,闻人然一把抱起孩子之后,接着转身走到刀无形身前,意有所指道:“三次了。”
“取笑吗?”
被女童三招两式打败,刀无形更觉脸上无光,索性别过身去。
“你可以继续任性,而且以后我也不会再去纠正你。不过在那之前,有些话总得说个明白。上次带你去不染凡尘,是为了让你清楚,像阴阳师那等的高手一派之主的胸襟气量,根本不在乎你是不是有翻盘的底牌;而这次让你与秀心交手,认识到自身的大意傲慢只是其次,更是为了让你知晓,你的刀如果只是依仗着眼睛,一辈子也算不得本事。”
前两件说完,闻人然止了话头足下一跺,待落在地上的刀自行入鞘后,才接着说道:“最后,想想你自己的态度,如果你有你二弟的稳重知进退,师兄他又何必疏离你?想要标新立异,干脆直接的问,你的实力够格?”
“……”
“自己好好想想,拿叛逆当个性,是不是真的值得。绕不过自尊这道坎,刀道一途你无再进余地。”
说完,闻人然不看刀无形复杂变化的神色,反而朝着前门而去,概因两人一狗脚步将近。
蓦然,雪白色的巨型獒犬一溜烟地窜入,人性化地朝室内餐桌奔了过去,流着口水就要大块朵硕。几个小孩子这才反应过来,连着秀心一起进了屋。
“好狗弟,咱们很长时间没见了。”
“狗兄……熊,真是稀客。”
廉庒时常来串门,众人早就习惯了。但是失踪许久的老狗今日会上门,却是闻人然没想过的。
故意拉了个长音,闻人然有些意外地望着被老狗提在手上瘫软的旦丁,问:“你又在做好人好事了?”
“你又在骂我,错觉吗?哼,我在外面找不到人,烦了就回来看……”
面具下的表情完全看不到,老狗说到一半突然干咳了一声,转了口风:“本来只是刚巧路过,不过看到这个鬼鬼祟祟的人,一直盯着私塾旁边馒头铺揉面的肥胖呆不放,为了廉……私塾内的学生和廉庄的安全,我就顺手把他给拎了过来。”
一段时间不见,闻人然突觉老狗的话,想要明白竟然又需要过下脑子。
究竟是时代在进步,还是老狗的思维太原始?闻人然不由深思……个鬼,看了眼旦丁直接答道:“他和五行陀本是覆天殇手下同袍战友,不过大胖子被我抓来揉面做馒头了。你会碰上他……嗯,狗兄,你觉得嗜血者的体质怎么样?”
“这嘛,恢复的速度凑合,但是防御太弱,远不如上次那只三个头的金身不坏体,没狗厉害。”
听见老狗浑不在意的答复,闻人然决定忽视这种低级无意义的对比。只因见了老狗之后,闻人然才突然惊觉,若论当下武林之中,谁对付西蒙最没有顾虑,自然是此刻站在面前,连尸体都被藏起来的最光阴了。
把关于嗜血者的情报尽数转告后,闻人然顿了顿答道:“这人生前勉强算个一流高手,但嗜血化后的体质只能算是低等。闍城那两只老蝙蝠很硬,应该有狗厉害。”
“相杀?”
“你挺?”
“废言!”
“成!”
虽然不知道最光阴在外面找谁,但老狗仍是一贯的够朋友。两个男人七个字,直截了当敲定了接下来的动作,闻人然定下心思之后,转念又觉还是得先弄清旦丁来到附近的目的,不能错漏半分讯息。
在利用一些小手段,取得了十分不利的情报之后,闻人然立即就点了一滴神树汁液,送他化作飞灰,接着脸色异常沉重地转向廉庄,拱手致歉:“廉老师,家里麻烦你照料下,我和狗兄得去救人。打扰你们小两口团聚的时间,真是对不起。”
“谁,谁,谁……和他是……哼,我不理你们了。”
见廉庄脸红到耳根,转眼就消失在视线里,面具上的狗眼珠子冒出了红光,老狗陡变恶声恶气:“你今天帮倒忙,以后要是没小狗,我一定和你算总账。”
“不说其他的,西蒙这次不留余地,旦丁除了是找五行陀,也是为了盯我的梢。咱们赶紧前往西佛国边界,不然有人危险了。”
用力一拍老狗肩头,闻人然化光先行。老狗亦非真要追究些什么,紧随其后跟了上来。两人一路风驰电骋,瞬息数里即过。但按常理而言,小树林中的战斗,一般都是不利于先进入的一方,迟与不迟犹在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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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佛国与中原的交接处,受北域影响气候干燥,林间树枝的叶子早早便落了。
与蜀道行交涉未果,便被突然出现的嗜血者包围,四周连隐蔽的地点都少的可怜,卧江子立知一场死战难免。
不是没做过准备,只是剑盟与神渊佛境、天章古圣阁剩余的力量集合,与西蒙此刻带来的兵力全然不成正比。
嗜血者一方,西蒙、禔摩、阴阳师、极道天权与月刑者皆非泛泛,反观己方,蜀道行要照顾神智失常的妻子,银狐、剑君对上一人已是勉强。总而言之,无胜算,一丝也无……
晚风早势,长驱直入振响林木,夜中尽是血亮之眼,一时却是无人出声,寂静的诡异。
闭目凝思许多,卧江子正对着淡笑不语的闍城皇者,口出莫名之言:“此时做两面派并不明智。正道伤亡过重,对势单力薄的叶口月人无好处,是什么原因使九幽做出袖手旁观的决定?”
西蒙饶有兴致地反问道:“你认为呢?”
“她背后有能牵线搭桥的高人。”
“可惜你无机会确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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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恶战将生,另外一处秘地的会面,更是暗流诡谲。
白玉琴,紫金箫,长久以来少有见之配合,儒道先天各怀心思,同对着一脸愕然的魔龙祭天。
“华阳初上鸿门红,疏楼更迭,龙麟不减风采;紫金箫,白玉琴,宫灯夜明昙华正盛,共饮逍遥一世悠然。”
曲歇琴留原地,悦耳儒音吟念的诗号落下,身着一袭紫华富丽儒袍的人影,不带丝毫烟火气地伸出右手。剑匣半开,紫龙现踪,变了姿态的神之逸品,剑身之上缀满圆润光泽的珍珠,格外晃人眼目。
剑子仙迹只是一瞥,便对这口紫龙上了心,片刻后才望着彼方魔龙祭天,白眉一轩道:“该是好友华丽登场的时候了。”
“剑子,汝拖人入地狱的陋习不改,实是粗鄙的依然故我。”
“诶,好友当然是患难与共。吾前足入红尘,你当然要后脚入江湖。”
“便是要吾收拾这废摊?”
对方琥珀色的眸子带着不经意的藐视,更多的却是视若无睹的漠然,魔龙祭天仿佛被其激怒,不由冷哼开口:“有何能为尽展罢。”
“依汝之愿。”
第四十九章 心思难料
高手对决,生死顷刻。一抹紫影瞬闪,无锋之剑出乎意料的锐利,却未如所想一般有所留手。
“地灭天诛!”
逼命刹那,魔龙祭天先觉中计而怒,间不容发凝神应招。魔能涛涌现异能,人在剑锋将至咽喉瞬间,头前三丈高处,现出一尾通体黝黑的魔龙,惨淡阴风随之呼啸,截住剑招侧身而退。
“你……”
“如何?”
究竟是为避嫌,抑或真欲留命?睥睨的眼神中,读不到透彻的心思,详实的意愿。
背负的手掌鲜血顺淌,魔龙祭天疑问不解,忌惮更盛,然因剑子仙迹在旁不敢久留,战中暗思退路,再抬手已是强招先发,怒潮开海双分而出,土石断路阻低,融入暗影觑机而走。
紫龙横举在握,行云流水一挥惊尘,破开拦路巨石,随之稳稳入鞘。剑子仙迹见得魔龙行迹已失,问道:“不追?”
“汝不曾出手。”
白眉道者方才若是出剑,魔龙祭天纵能脱逃,亦须付出相当的代价。静立原地上身半偏,剑子仙迹摇头辩解道:“是你先收的剑。”
“是吗?”
“纵虎归山非你之性。”
“是谁先惹来的祸端?”
“咦,在华丽无双的儒门龙首面前,哪有吾施展空间?”
身旁道者的“歪理”,近乎成了见面的日常。无意再浪费口舌,疏楼龙宿哦了一声道:“既是如此,那吾便问了。茶理王所提出铲除西蒙的方式,汝认为该如何取舍?”
“嗯……神树汁液对西蒙无效,邪之刀暂时难以取得,神魔族的两名驱魔人非是西蒙之敌,仅剩下反噬一途。”
说着双方心知肚明的话,剑子仙迹莫名心头一跳,抬眼凝视着相识日久的挚交,道:“但,那名做出牺牲的人,该怎样取得西蒙的信任?”
“汝今日目的达成,确会平添不少难度。”
紫龙扇半遮龙颜,疏楼龙宿神色悠然的一句回答,模糊了剑子本该清晰的认知。
突如其来的陌生感冲击着思绪,剑子仙迹揣测不出对方真实想法,心生一股不祥预感,轻叹答道:“当下困局不解,又谈何日后呢?”
“哦,那吾期待佛剑风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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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间风疾,杀气森然。闍城黑皇不予拖延,轻抬的手倏然放下,一众手下顿如猛虎出闸,纷纷凶狠各取目标。
场间能与西蒙一较长短者唯有蜀道行,极端的处境也容不得侠刀退缩。
白芒一片启战,双刀一触即分,西蒙平静望着蜀道行紧握不放的手,不动声色道:“过去是你,现在属于吾。离开此地不再露面,本皇可允你一世安然。”
“扭曲个人意志,你根本不懂何为人世情感。”
“所谓的爱吗?蜀道行,这句话从你口中说出,该是何等的讽刺?自以为忍受所谓的痛苦,冷眼坐视家人受难,立场何在?”
漫不经心的冷笑响在耳畔,西蒙攻心同时,邪刀更显雄沉。纵受红尘禁招旧伤未愈,但因王级嗜血者的体质之效,西蒙战力所受影响甚微。
反观蜀道行,连日奔波精神劳累,又须分神保护柳千韵,再受西蒙言辞刺激,数合之后黯蓝衣袍已现数道豁口。
此处战局不利,他方亦然。卧江子再会阴阳师,扇摇灵光点点,曼妙飘舞,见招拆招游刃有余,但剑君、银狐分对极道天权与禔摩,却是陷入危境。
入夜未久,拖延至日出显是不能,此刻唯有保存有生力量才是紧要。
“开天灵·法轮动·文武双尊·帝尺生灵·破邪杀!”
卧江子心思电转再不留情,一身灵力催上顶点,箬叶扇上亳光乍现,道化两仪阴阳,先天清正之气,瞬退武功渐失神髓的女阴阳师。压力先是一轻,卧江子正欲援手他处,不料杀刀如影,无声无息而至。
临危之际,卧江子天罡两仪掌运足真力当胸一夹,抬头正见血色鬼面,肉掌硬撼刀锋,顿时肉破渗血。
双面夹杀未起,半空突降一阵蓝色花雨,卷走女阴阳师。乱局之中,卧江子不觉双掌疼痛,面色凝重地凝望着月刑者,确认道:“你就是他说得那人?”
“你又知道多少真相?”
与西蒙是虚与委蛇,对卧江子也无必杀之必要。月刑者并未尽力只以牵制为先,无锋隐神斩出神入化,卧江子本以术法见长,近战一时陷入僵持。
箬叶扇扫出一片枫红凝霜,卧江子且战且应:“若吾说,今日之战仍在预料呢?”
“但西蒙全军压上,却该超出你之估计。”
笃定反问声中,刀锋仍是狠准凌厉,月刑者掌间倏然邪力一涨,竟将棕色叶扇压在下风。
紧随其后又见重掌袭向心口,卧江子挥洒风天成就强撼一掌,手头旋即一松,任由叶扇借力抛空转动,破邪之招由下而上斜挑,转眼逆扑月刑者鬼面:“只是让吾更为确认邪之子的重要。”
言辞间虽是轻松之态不改,卧江子心头却感万分凝重。闻人然曾提过,解码需要人力护法。但确不意西蒙的决心展示,竟是来的这般迅猛,完全无视战将损伤。
另外,时间太过巧合……剑子仙长……
“你分神了。”
刀锋擦过衣襟掠去几块碎布,卧江子才险险避过一击,刀柄却已捶在胸口闷然作响。若非卧江子根基深厚聚气一挡,必然受创沉重。
短短片刻时间,颓势已是不可挽回。面对强敌,银狐零刀虽快,剑君剑意纵纯,奈何根基相差、体质之异,唯有拖战避险。
“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
倾危之刻,突见佛牒天降,闪耀灿然金辉。清圣佛气驱散邪氛,一人足踏佛印骤现人前,举手便是大轮天指正中银杖剑,稳若泰山挡住禔摩再进。
“三教顶峰?”
眼见禔摩难以撼动强敌,西蒙微一蹙眉邪之刀银光流泻,血炎为之一涨。
“虚回九空。”
武痴精义存乎一心,蜀道行横剖一刀斩在邪刀之上,利用争取来的刹那片刻,转瞬已与佛剑分说位置对调。
卍字法印浮于天际灵性自生,界雷净火汇圣气,凝聚佛碟之上。佛剑分说无言无语,只以行动宣示护生一念,眉间慈悲隐透肃杀,圣器邪刀接触瞬间,人影重叠瞬息远去,强绝之力竟将西蒙挫败数丈。
佛雷斩业透体而过,西蒙自恃体质却是无惧,人在半空疾退同时,拳背已然凶狠砸在佛剑分说胸腹。
不退,不闪,不避,佛剑分说挺身以挡;无怒、无忧、无惧,寡言佛者面无波澜,同是最直接的重拳回应。
雷霆一击各自受劲,佛剑分说飘离三步稳稳站定,西蒙却是首显逊色多退半步。
嗜血王脉体质非凡,菩提不坏身亦是神勇难挡。闍城皇者正欲挥刀,映目已见妙剑生莲!
“微尘莲峰。”
第五十章 竹影
微尘中现无边刹海,刹海中复有微尘。佛剑分说瞬聚五方之气,佛牒走势干净利落,宏大又参精微。
佛门秘剑除魔意坚,西蒙身慢半步骤露狂态,轻斥声中以身硬承其威,佛牒带来更为严重的内伤,西蒙却是无动于衷,变招改为以伤换伤的狠戾。
双方互不让步,刚正纯厚之佛气,嗜血王脉之邪能,每一招交手震荡开的雄力,皆使两人气血翻腾。
“佛剑分说,值得期待的对手。”
一个人的来到,竟使林间战局陷入胶着。西蒙邪刀格开佛牒,口中不吝赞叹,王者心思再转,仍无半分忧色,淡然开口:“带回闍后。”
唯一的王者,绝对的服从,西蒙冷然一声令下,嗜血行尸人山人海,堵截四面八方,高等嗜血者公侯,更是紧缠不放。
发觉闍城皇者意图,佛剑分说再出佛门秘式,焚风如火席卷周遭,佛牒清圣昊光照射下,寻常行尸与嗜血者竟是一触即溃,惨嚎不及化作飞灰。
“离开。”
简短有力的两字脱口,佛剑分说示意蜀道行带人先行。
然而闍皇血炎倏然无边蔓延,西蒙再会圣行者,圣器邪刀铿然交错,正邪之气迸散八方,漠然道:“走?接下来,本皇只出一招,端看佛者如何抉择了。”
声落,嗜血魅影迅疾消失当场,刹那之间,但见禔摩亦现狂态,丑恶狰狞的外像,速与力临时暴增,竟是不顾以一敌二的劣势,死缠银狐与剑君不放。
“威权·极烈!”极道天权仿若受令,全力以赴强催极招,力博侠刀蜀道行。
心知对手非是泛泛,无奈之下,蜀道行唯有刀转天外回天,足踏人侠步武,武痴绝式奥妙尽显,霎破霸道邪流万千。
不料,与此同时,暗处忽来似曾相识之式,竟是己身独创之“二刀流”,刀掌并运直扑周身,护妻又遭两面堵截,无法全力施为之下,蜀道行亦不免焦躁不耐。
“徒有其表,有形无实。”
为杀出血路生路,蜀道行暂时松开紧握的手,掌刀双绝联武,清圣之气勃发冲霄,最强武痴传人尽展其能,人越半空背映“武”字清辉,二刀流一式更敌千万,分斩一明一暗两名敌人。
就在暗处鲜红溅洒,极道天权受创而退之际,蜀道行正欲护妻而走,希恩维特两人却已抢先一步抓住柳千韵。
“千韵,休走!”
纵有无敌超卓之刀,此刻却也无法追回曾经挚爱。宛若上苍对蜀道行命运的戏弄,人情与侠理终究无法两全。蜀道行撕心裂肺一声吼,愤然再挥侠刀,斩断极道天权双腿,紧随其后追上。
奈何嗜血者体质特异,极道天权又是武流座候补,根基非凡,伤势转瞬恢复如初,配合蜂拥而上的行尸邪流,不容蜀道行突围。
而在另外一边,见得带回邪之子,西蒙亦取其目标而去。有佛剑分说在场,无法在短时间内歼灭正道有生力量;但联合各大派门,替中原运筹帷幄的卧江子,却是必除之目标。
明了西蒙用意,血色鬼面下的双眼血芒大亮,“三弦鸣”倏然上手,一种刀法三种刀式,予人避无可避的凶险!
“三昧复始燎原火。”
奇异之刀,狠绝之劲,卧江子无暇再想其他,唯有将一身道家真元催上顶峰,三昧真火驱邪为先,双掌挟带万钧之力,竟是以力破巧反克凶刀,同时吸纳消磨对手真气。
“无用矣。”
内力纵然不断流失,月刑者却未有惊容,刀锋一转又变奇诡之姿,自仗刀龙战袍之护不退再进。
强敌难伤,卧江子勉力挡开杀气凛凛一击,怎奈后方邪之刀已然趁势而落。两大高手齐齐逼杀,秋山卧龙顿临生死攸关之刻。
一方邪子尚未出世,一方却是性命倾危,佛剑分说全无犹疑,佛牒抢在邪刀进路前横空一挡。
不过一心豁命诛敌,西蒙竟是宁受佛牒戮身之害,邪之刀偏离半寸不伤外表,怪异劲力已透血肉而过,卧江子内脏经脉顿遭重创,止不住地大口呕红。
“圣器虽有克制之效,却还杀不了吾。”
手握在贯穿前胸后背的佛牒之上,焦枯肉香伴随滋滋声响,西蒙外伤不断破坏不断复原,仍是不觉疼痛地拔出佛牒,身化无数黑蝠,伤重亦是傲然不改,长笑而退:“佛者,解码后的本皇,期待下一回的再遇,哈哈哈……”
“卧江子!”
一远一近的两声惊呼,禔摩见西蒙功成,银杖剑攻势一收,银狐零刀竟是越限,伤敌后立转卧江子处,将人扶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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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蒙远去,嗜血行尸亦如潮而退,月刑者早先一步,隐入林中却是为剑所困。
“给你留点面子,自尽吧。”
听来荒谬至极的话,是怒不可遏的冷。丹青见上,三青龙纹泛碧,月刑者察觉危机,又因顾虑正道反袭,更是不敢再留,周身邪天之气暴涨,片刻远去数十里,但却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激怒下的剑者。
速非其长,纵有邪天助力,脱身亦难。剑光飞泻,流虹惊天,迫不得已,月刑者唯有驻足回身,三弦鸣连环刀斩,且战且退。
心有防范,月刑者腾挪穿过剑风,反口相讥道:“自尽?是气急败坏者的疯言吗?”
“现在别攻我的心,否则你会后悔死得不是那么容易。”
“你会这般暴怒,着实少见。”
有意挑衅乱剑乱心,月刑者不为所动,应招间继续说道:“若不是你放任不管,情势怎会发展至此?”
“所以我该六亲不认,还是活该被你杀?抑或非得和你们同流合污才行?狡诈阴毒之人,总有说不尽的辩词!”
不屑再作争辩,雄浑根基尽催于顶。丹青见神锋尽显,三声一致同调,寸断对手手中薄刀。
然因上回交手,月刑者早有预料,断刀同时邪天之力尽付于掌,上下分拍闻人然头顶咽喉,眨眼仅距数尺。
“不过自己的错,确实该自己弥补……我不管你和炽焰赤麟什么关系,下一剑,看牢你的死活!”
仿佛未见杀招凶残,闻人然声音陡然转低,如云缥缈。
月刑者莫名心生不祥,但见闻人然不闪不避,却也不愿放过良机,极威强压不退。
炽盛的怒气,突兀归于平静。蓦然,但见一袭青衫转墨,干干净净的面容,朴素归真的气息,却无端使得月刑者心慌意乱。
闻人然形貌乍变,点在额心的手指轻移,自然而然放在剑柄上。丹青见执于疏竹影之手,便如一杆秋竹五指在握,和谐一体难分彼此。
神色宁静无波,清澈的瞳子倒映在敌人眼中,唯有天成无缺之——剑!
第五十一章 纷乱
风寒峭,邪力张,带动无束的青丝轻飘,但见疏竹影手握丹青见,朴实无华一挽,是剑,亦非剑,只如青竹磐石坚定不移,止定险恶风波。
时间在此刻失了意义,丹青见恍若竹枝,竹枝错眼复剑,眼睁睁地望着丹青见落在胸口,仿佛理该如此一般无法阻止。
无垢天成之剑,全然无视战袍之能。月刑者无法分辨,究竟是不察危机逼近,又或因破绽不得抵御。
短短三尺之距,充溢的邪天之力有如浪消雪融,一股痛极麻木的凉意旋即瞬散周身,鬼面下的月刑者嘴角溢血不止,不敢置信转眼的一败涂地。
“你是……”
“武格的高低,伤死的区别。”斜剑在侧,疏竹影视线越过鬼面,淡视彼方。
曾以为掌握的弱点,到了此刻,方才惊觉动摇不了眼前人丝毫意志,抑或是从来不曾了解,闻人然究竟作何想法。
“你与他,一人?”
自以为是的藐视,招来生死的代价。明明无剑气入体,却致内息糟乱,经脉如遭利刃切割,疑问声中已是不由自主,跌退数丈之遥。
重伤之下,又是突来的走火入魔。月刑者吞噬子嗣增长而来的功力,竟与邪天之力绞缠一处剧烈冲突,顿时一股生死难掌的恶感袭涌心头,随即便是更为绝望的恐惧。
殒命之际,倏来皇霸千秋雄极一刀,覆面的炽焰赤麟,一指点中副体脊柱,不允月刑者身亡,至少非是此刻……
至极一刀甫出,炽焰赤麟催动同源之力,稳住月刑者垂死之伤,五指却亦浅露莫名伤痕,难辨疏竹影处于何种状态,当机立断虚晃三刀挟人而退。
未有半缕真气、一丝剑意外泻,疏竹影一举一动皆若常人,墨衣长袍宽袖微舞,将丹青见轻轻放下,灼热雄浑的刀劲,刹那攻至面门,却在身前半寸化作无形清风,与人同去,不留点迹。
默然仃立原地的人,虚实不定重合的影,空中浅叹未散,白衣剑灵化形而出,搀住眉头深锁的闻人然。
“你不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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嗜血者标志性的邪恶气息如潮水般散去,不远处缠斗未休的阴阳师与人形师,同时神色一改站定不动。
“玩够了吗?”
蓝色玫瑰放在鼻尖,人形师嗅了嗅笑道:“阴阳师,咱们的游戏,可不该到此为止。”
“这样方式的重生,你认为我该感谢?”玉白的手按在阴阳鼓面,女阴阳师冷眉斜竖道。
“你可是邪之主阴阳师呀……”
仿佛听到天大的荒唐事,人形师俊俏的面庞,流露与之不符的讥讽笑意:“堂堂一境之主,当真会屈尊西蒙之下?你的隐忍心计,作为当事人深受其害的我,可是早有领教。”
“哼。”
狠绝的怒气宛若从未有过,女阴阳师眨眼冷静下来,道:“嗜血者会改造下级意识,我得到的体质并不算特别。嗜血者本身的阶级压制,就算是我也只能短暂维持清醒。”
“短暂……哈,我就勉强当作是吧。带刺的美艳花朵,最是迷人。”
咯咯低笑不绝,素来自我独立的人形师,自不会轻易相信女阴阳师。但自身的猎物受人掌控总非希望,人形师思索片刻又问:“解决的方法?”
“借用邪能秘法,移植嗜血王脉,克制自然消除。”
“邪能境何时有这种秘法?”
一派邪主自有底牌,女阴阳师面露清冷傲意,道:“我说存在,便是存在。”
“哦……也对,那这段时间就委屈你了。”
王级的嗜血者,除了茶理王与西蒙,作为性命共同体,禔摩亦能算得一人。
人形师并无明确的善恶观,选谁作为目标但凭心意而定。凝思片刻有了主意,似好意似玩味的笑答声中,人形师已在一片深蓝花雨中化光而去。
“利用嗜血者的身份,代吾杀伤正道,却也难断定得失。”
复杂的自问回荡林间,独留原地的阴阳师,蓦然眸中冷芒瞬闪,意味深长道。
“人形师啊,玩火者,终将自·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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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激战互有损伤,嗜血者撤兵,中原众人亦退往篙棘居。卧江子重创昏迷不醒,邪之刀劲力怪异,若非不缺《神农琉璃功》外加《八品神通》,又有素续缘与青衣宫主尽心医治,恐有性命之危。
但纵算如此,银狐也有压抑不住的怒气,意欲孤身一人杀向闍城。
“稍安勿躁吧。之前正面冲突,咱们也没占到什么便宜。西蒙虽受圣行者重创,但他要恢复功力并不困难。闍城是他的地盘,何况黑暗之间的天禁不夜城现在必是重兵把守,咱们要突破也非易事。”按下胸中郁结,闻人然稍作安抚道。
“烦!”
不耐地摇了摇尾巴,银狐愁视着卧江子道:“不论如何,这件事我都会管到底。”
“卧江子不会希望你出事。听我一句劝,先把卧江子送回天外南海。有了众人的保护,就算你再返回,也能解除后顾无忧。”深知堵不如疏,闻人然退一步答道。
“一来一回至少数月,你得把那只蝙蝠,和那个鬼面的留给我。”
按理来说,当日越限一剑,月刑者已经该死了才是。但炽焰赤麟横插一手,有邪天御武的因素影响,闻人然也不大能够肯定对方死活。
银狐之言虽似不曾松口,实则因对卧江子的关心,银狐还是默认了将人带回天外南海的意见。
闻人然遂答道:“如果我能抓住这两个人,一定绑着给你送过去,怎样?”
“一言为定?”
“一言未定。”
这一次,主要还是魔龙、某人和某某人的联合,否则西蒙哪有那么巧合,掌握到卧江子和蜀道行的行踪?而卧江子此番伤重,疏楼龙宿的举动,定会让剑子仙迹生疑。
只是值此道消魔涨之际,三先天内部会怎样处理矛盾,闻人然却是难以猜准了。
“等送走了你和卧江子,我和狗兄就亲自上闍城一趟,帮他解决嗜血者人口泛滥的问题。”
疏楼龙宿和炽焰赤麟这两个家伙,实在是烦得让人抓狂……不大常见的浑身杀气满盈,闻人然觉得再这样思考来思考去,迟早会把自己给逼出狂躁症来,咬着牙恶狠狠地道。
“咱们不能让西蒙解码的太容易。”
ps:风起了,蝉鸣了,冰无漪又出剑了……三舅也出来了,他和玄同要抢武戏曲了,233
哑女我好喜欢的,就没了,没了,了……为什么不是蝶月那款啊,燹王逗比日常了才几集,就要被强行拉回正剧,太平片尾什么时候这么丧心病狂了。
第五十二章 卧龙归
“是意外,亦在意料之中,他怒了。”
血龙湖畔,一声淡笑开启双方之会。不似与剑子仙迹的知根知底,封刀之主与儒门龙首,多以利益相交。
邪兵卫与王级嗜血者体质是为利;而自从剑子仙迹将《嗜血年纪》在面前翻开的那一刻,疏楼龙宿便已明了,那桩往事掩盖不了多久。
相比起逆来顺受,儒门龙首素来倾向于自行掌控局面。阳光下总有抹不去的暗影,华丽紫龙当有其谋算,从容道:“下一步,该是时候让西蒙成为孤家寡人。”
“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为自己挣得更重要的筹码地位……你要怎样做?”
“闻人然一次大意,让北边的人不耐了。但从《嗜血年纪》得到讯息看来,吾仅需顺水推舟,就能取得想要的效果。”
知晓当年事的参与者,作为北嵎皇朝三王爷,北辰胤无必要多年后生事。有理由这样做得人,便只剩下了君枫白。
傲笑红尘再入江湖这段时间,疏楼龙宿一直让同一名死士进出疏楼西风,君枫白若是有意揭穿真相,自然会自行寻上门来。
不过有些事,无必要与刀无极说得太明白。就像月刑者的身份,疏楼龙宿亦从未深究一般:“你那名下属,实力足够,但阴沉有余,眼界更是差了不少。”
“这种事,只能由我们亲自处理。”
和邪天御武缔结契约所生之副体,未能摸准刀无极的心思。炽焰赤麟并不是单纯的恶逆,也不想与闻人然立刻翻脸。而疏楼龙宿亦只与刀无极合作,从未将一个纯粹的野心者,当作联盟的对象。
“然也。”
紫龙扇摇晃着,疏楼龙宿悠然道:“吾无亏待身边人的习惯,所以他之目的,从一开始便无达成的可能。人性本恶,但若仅是为恶而恶,又失格调尊严。率性的悖逆,所求该是善性的完美。”
“但要让西蒙信任你,下一步将是险棋。”
正邪莫辩,圣愚难定,疏楼龙宿眸藏深算,道:“已有合适的对象,当该合理的利用。既已入局,华丽无双的疏楼龙宿,自要取得与损失相应的利益。”
“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还是不幸弄假成真,江湖武林的争斗,未必由得人选择。”
疏楼龙宿轻笑道:“汝讲出这样的话,倒是让吾找不出闻人然忌惮汝的因由了。”
沉稳不变如山,刀无极平静答道:“在你的面前,只是天下封刀的主席刀无极。”
“哈,汝之双眼所见,亦仅是儒门龙首的一面而已。君枫白的动作慢了,请。”
世浪经心安之若素,龙眉入鬓处之淡然。珠翠缀饰的一袭紫袍熠熠生辉,紫龙胸怀乾坤,冷眼观世,一举一动晦中透明,不计荣辱黑白。
“华阳初上鸿门红,疏楼更迭,龙麟不减风采;紫金箫,白玉琴,宫灯夜明昙华正盛,共饮逍遥一世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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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茫一片的冰河天川,飞空之船停在岸边,风送离别意。淡绿发带轻飘,身体尚虚的卧江子,眼望着闻人然道:“值此紧要关头,大家更该将精力集中对付嗜血者。我有银狐保护,你又何必兴师动众来送?”
“我得该替你的安全负责。毕竟要你命的人,可不止只有西蒙一方。”
卧江子此番伤重,相当长的时间内实力大打折扣。九幽若是放不下仇恨,叶口月人拥有幽舮机动性甚强,无人保护恐怕很难安然回到天外南海。
人是自己请出,自然该负责善后。不愿让伤员再多操劳,闻人然抬头看了看太阳,缓和气氛道:“还好现在不是夜半,否则淡云微月引人伤感,平白损了秋山卧龙开阔气魄。”
“呵,背后一刀伤痕刻骨,哪里来的开阔胸怀?”
“风趣的卧江子,就是拿自己开涮的么?”
闻人然一摊手,道,“现在时间不早了,别让你主公等急了。这段时间欠你的劳务费,等我忙完了会给你回头补上。”
“付出些许银两就要赶吾离开,闻人然,咱们的交情就如此浅薄吗?”
面露无奈地微微摇头,卧江子无意再争口舌,放下箬叶扇正了神色道:“言归真传,西佛国边界一战,有些事情你该内心有数了。”
“这个时候还替我保密,真该好好谢谢你。安心,那些事我心里面清楚的很,自然会谨慎戒备。”
“非也。你了解对方,对方同样了解你。”
“意思就是我接下来要做什么,他们应该也算计到了嘛。不过谋划的要是那人,头疼的也不止是我……”
连日来,憋在心里的火气消了下去,思路自然也随之冷静清晰。炽焰赤麟真要做什么,至少不会挑刀无形在闻人然身边的时间点。而疏楼龙宿无论意图为何,此刻也没有特意针对闻人然的理由。
“西蒙总要对付,不过早晚的差别而已。他的目的我不管,反正只以身边的人事为先。”
“如此亦可。西蒙重伤又得解码,更须周全邪之子,剩下来的嗜血族人马纵多,在邪之子出世与西蒙解码完成之前,对你已非是致命威胁。为将这一局做到逼真,你需尽快给予闍城杀伤。”
“不用你提醒,这个我也会去做啦。再怎么着,你的一身伤不能白受。”
“听你之言,卧江子能以半年重症,换得灾劫尽快消弭,不亦大善?”
“算了吧,差点死了的人,就免浪费口水磨嘴皮子了。”
卧江子浅笑以应,忽而肃容凝重道,“最后的建议:小心阴阳师、提防人形师;二,你担忧的人未必如你所想,前日之争用意或在激怒,而非绝杀。否则,吾是否能够逃脱命劫,尚在未定之天。最后的请求:那人必非真心相待,若是能够,还请放缳莺公主一条生路。”
“……我都记住了,你回天外南海亦要珍重。”
“呵,吾将来的生活,你怕是羡慕不能啊。诸位,山水有相逢,来日再会。”
微风轻拂,浮云淡薄,却是离别时至。恬纯温润的卧江子,扬扇一拍银狐胳膊,同朝众人辞别致意,踏上行空飞船。
豁然豪迈吟念声起,伴随巨船轰然飞天。曾安隐于世外,豁达知命不争;又曾潇洒入世筹算,挥扇谈笑,强敌烟灰灭。
莫笑世浪尽英雄,纵使千古风·流,亦不过沧海一粟。而今磨难恩怨了,秋山卧龙自该从何处来,向何处去,淡远从容依旧,重归闲隐安适之生涯。
“轻挑江湖忘白发,欲回天地入扁舟,乾坤境界归何处?临枫一动百川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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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小鬼真是麻烦。这两样兵器只是用来现的吗?要动手就动手,本教父无空闲与你们浪费时间。”
退魔铳、诛魔枪冷指要害,天生相克的驱魔人寻上门来,貌似不耐地看着心心念念的四分之三,茶理王口气却是又臭又硬。
“先动手伤和气,老头你又何必拒人千里?”
白色短发、面冷心热的青年,正是仅存的两名驱魔人之一半分之间。
两人有缘相识,前段时间对付嗜血者虽有进展,近日却是越加难以得手。但与嗜血者乃是先天对立,四分之三不愿放弃针对闍城,从苏安那里得到了情报后,便与半分之间一起找上了茶理王。
只是茶理王当日同意闻人然恢复教父身份,先决条件便是不让四分之三涉入闍城之事,此时自然更加不肯向两个小子吐露实情,双手报臂眼露不屑:“本教父怎样做事,需向你们两人交代吗?”
周身散发着寂寞孤单气息的四分之三,仿佛感受到血脉中的不安躁动,浓眉一挑语气稍急道:“若不愿说,身为驱魔人后裔,也唯有失礼了。”
人在江湖怎能总因情误事?尤其是双方立场本就对立,自己又恶意相对的时候,四分之三就更不该手软。茶理王懒得辩解,举掌便带嗜血炎能,迅疾按在诛魔枪上:“小子,你再这样心软手软。与其便宜西蒙,倒不如命留下、枪交我,省得白白浪费。”
血炎焚燃,银色长枪倏尔由中拆成两截,四分之三无动于衷收回两杆短枪,留守三分再问:“对付西蒙的方式?”
“哎,真是死脑筋。不让你吃点苦头,你就明白不了何为江湖的残酷!”
失望欣慰各自参半,茶理王掌上再催雄力,顿将四分之三震退数步,魁梧之态更添狠戾霸道。
明面驱魔人与嗜血者战起莫名,暗处人形师目光闪烁另有盘算,深蓝玫瑰轻放鼻端,低叹自问。
“茶理王啊,你猜我该怎样做呢?”
第五十三章 拨乱反正
两边实力本就有所差距,纵使驱魔人克制嗜血者,奈何四分之三并无杀意,茶理王又不留情,血堡教父轻而易举便占据了上风。
就在半分之间觑见不妙援手,茶理王以一敌二仍是游刃有余,意欲言辞挑衅之时,突见人形师从暗窜出,蓝色花雨绕身疾旋,有如利刃围割茶理王。
花雨困敌不动,双枪并着退魔火,迅速插向要害。茶理王惊愕一瞬,旋即冷笑震散蓝色玫瑰:“哼,早前听闻人然说你为人,毫无是非观念,是个彻头彻尾的肖仔,本教父还不信……”
“呵呵呵,人形师的动作,谁又能猜透?”
四分之三与半分之间不明就里,同时停下动作愣视两人冲突。而人形师一击不曾得手,虚晃数招亦飞身退立身后的半截残壁上,神经质的低笑了许久才道:“我们都要对付西蒙,刚才那一招,是为了确认你是否有合作的价值。”
“呸,上次阴阳师的事尚无交代。合作?本教父还算精神正常,懒得和你这种人废话。”
谨慎地摸出一面面具,茶理王皱眉望着人形师,叉腰骂道:“人形师,要滚赶紧滚,免耽误本教父杀人。”
“半分之间,咱们先离开吧。”
收起诛魔双枪,四分之三看不懂眼前是何状况。但这两人若是冲突,四分之三亦无插手的兴趣,索性转身而去。
“这样就离开?”
半分之间愕然方问,四分之三却已消失在夜幕之下,亦唯有紧紧追上,撂下一句:“老头,等你处理完私事,下回咱们再叙。”
“两个嫩小鬼……”
貌似不满地支支吾吾着,茶理王也懒得追上去,盯视着人形师不让,道:“人走了,说吧,你究竟要怎样?”
“听说反噬上位嗜血者,能够摆脱控制?”
“是又怎样?”
先是有些奇怪,略微思索后了然,茶理王恍然大悟,玩味道:“怎样,你又要帮阴阳师?人形师你是不是头壳坏掉了?以阴阳师的修为要摆脱控制,可是需要反噬王级的嗜血者。”
“这一点,我当然知道。”
耳闻回答,又见人形师还是漫不经心的神态,茶理王十分诧异道:“你有把握能赢过那样的阴阳师?”
“何必做全套呢?”
我行我素不代表没脑子,人形师咯咯笑道,“不需太久,邪之子将要诞生生,西蒙又需解码,中原正道比将行动。血堡教父,你总不能坐视不顾呀。”
“你要抓禔摩?”
“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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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守森严,五步一哨,十步一岗,无缝巡守。看来他们早有准备,西蒙应当仍然重伤未愈。”
“怕什么,咱们人多。”闻人然浑不在意地答道。
西蒙素来喜静,今日的闍城寂静依旧,但却别添金戈肃杀之气。此时此刻,西蒙与邪之子未必会留在闍城,不过一来为消灭嗜血者,二替蜀道行找寻柳千韵下落,剑子仙迹与闻人然同道来到闍城,本就只是一拍即合。
听着闻人然吐出“人多”两个字,剑子仙迹白眉一颤道:“你确定?”
“是呀。剑子仙长、狗兄、我,还有秋筠,足足四个人呢。”
“那对面呢?”
“禔摩、极道天权、阴阳师,你看果然我们人多吧?”
忽视对面一堆一流高手,只算顶尖战力还刨除了西蒙,闻人然这种算法,着实让白眉道者哑然了片刻,才摇头答道:“就算如此,你要怎样解决嗜血者?”
“论嗜血体质,禔摩最为难缠,咱们就算武力胜出,但没邪之刀很难杀死他,所以让狗兄对付就好。至于极道天权和阴阳师,剑子仙长有小金剑,我有丹青见,却也无惧单纯的高等嗜血体质。不过为了防止意外……”
“魔龙祭天和带着血色鬼面的那人?”
“血色鬼面来不了,但魔龙祭天怕是对仙长恨之入骨,还须小心为上。”
话虽这样讲,闍城内其余高手亦不能全然无视,闻人然想了想又问:“粗残一点,先开个地图炮清场?”
白衣道者仁心不改,凝眉反问道:“有必要么?”
“古尘斩什么来着?蚂蚁多了还能咬死象,剑子仙长,待会儿我要打两个,不能浪费真力,只能劳烦你了。”
“诶,吾可代劳对付两人,还能吸引魔龙出手。”
“我和狗兄不擅长这活,专业不对口……”
“喂,你们两个人再讲下去天都要亮了。”
没等闻人然两人讨论出结果,老狗已然心生不耐,随口招呼一声,人化白芒一瞬,兽骨刀抗在肩头,刀闪千光而过,竟是抢先冲入阵中。
“先走一步,仙长你保重啊!”
“呵,汝等是连选择的机会都不留吾。”
眼见着闻人然随后而去,外仅剩下一人孤立在外。无奈之下,剑子仙迹运满七成功,但见古尘无声上手,足下一顿土石塌陷人冲九霄,单手拂尘甩绕剑柄,沛然真力惯透剑身。
“万引天殊剑归宗!”
浩然正气之姿,道化太极之剑,磅礴之力威震四野,弥天剑影清光大盛,覆盖闍城方圆,劈天盖地而下。
轰然巨爆声中,竟见巍巍闍城在无边剑气冲刷下,无可抵挡的土崩瓦解,事先所布置之防御阵线全然无用,现场顿起无数凄厉惨嚎。
一剑之威至斯犹然未尽,场间乱象难定,老狗不顾剑气余波,持刀不改进路,管家维特慌忙组织人手,却是不及防范冷厉之刀一瞬过喉,人化碎片重聚。
“不坏体,又是不坏体……老狗我,专破不坏体!”
重聚形态的维特正欲出招,熟料老狗心念一动回身再砍,时刀千光化一,维特体内所有的性命力消磨一空,顿将维特斩于刀下。
兽刀快准绝,一刀杀敌在目,连自为依仗的嗜血体质,在这一刀之下也无作用。但嗜血者凶性入骨,虽在“万引天殊剑归宗”一剑之下伤亡惨重,仍是前赴后继扑上。
好似察觉不到任何危机,老狗左顾右盼,却未见到值得入眼的对手,索性直接伸手揪住塔德侯爵脖子,问道:“哪个是禔摩?”
“禔摩……禔摩大人……”
神情惶恐地哆嗦着,塔德却是突然神色一狠,低头就往老狗手臂咬去。
“神经病,明明这边才是狗,你学我咬个什么?”
尖锐的牙齿穿过躯体,有中钝钝的痛感,却又不是发自肺腑的疼。见塔德流露出得意的神情。老狗大感莫名其妙,随后神色倏尔一冷,反手一刀了解了塔德性命,首刀穿胸带人回身挡主突来银杖剑。
“银闪闪的小白脸,应该就是你没错。”
“哼。”
被嗜血者咬穿躯体,竟无半点萎靡之象。刀也是绝顶的好刀,与高手对阵,禔摩总是容易兴奋,而忽视了外围乱象,亮蓝的眸子杀意暴涨,银杖再出:“冰谛!”
一方刀锋错剑影,另外一边再遇阴阳师与极道天权,闻人然却感物是人非:“两位的功力退步的厉害啊。”
“拜谁所赐?”
怨毒地剜了阴阳师一眼,极道天权掌有三分保留。女阴阳师却似全无所觉,雷鼓应招间,冷淡答道:“三个人就敢杀上闍城,闻人然你何时这般冲动了?”
“没办法,中原智者死的死,伤的伤,剩下我一个喜欢打架的,也只能不讲道理的和你们硬拼喽。”
“吾要禔摩。”
“我为什么要帮你?”
第五十四章 举止莫名
“你若真心有意合作,现在怎会拦着我?”
丹青见横划半圆破开雷鼓音攻,再接极道天权沉掌,将人震退数步,闻人然神色疏远道:“我不觉得咱们还有谈合作的空间。”
女阴阳师为人反复无常,无论此刻她是怎样的考量,都不可能是单纯的合作互惠。与其关键之刻再遭暗算,还不如直言拒绝。
“那就遗憾了。”
粉色绸带如蛇缠缚,阴阳师水眸一冷,阴阳鼓翻转更疾。极道天权虽不情愿,血脉之力压制下,亦唯有全力施为。
不远山头上,白衣道者收剑在手俯视战况,倏觉两道不弱气息飞驰而来,却是茶理王怒气冲冲来到。
“找西蒙不痛快,闻人然你都不通知本教父,太不够意思!”
“血堡和闍城又不远,你是王级嗜血者,能感觉到这边出了事,有我通知的必要么?”应答间,闻人然转手山剑挟带惊天之力,崩飞的碎石牢牢将两人压制在下。
然而女阴阳师气场一变,弁天邪能尽汇于掌,再掀阴风泣月式,阴毒掌气力劈似刀,突进插向闻人然心窝。
“极道天权!”
冷叱声中,场间局势瞬息变化,但见极道天权改变目标,竟往茶理王转扑而去。
“管你以前是谁,敢捋虎须,本教父就要你好看!”
眼见着极道天权猛冲而至,茶理王二话不说抬手回以重拳。熟料根基互斗拳掌冲击,就在极道天权难施全力败退瞬间,人形师竟是出乎意料当众反戈,蓝颜曼荼罗趁势点中茶理王背心,妖异荆棘遍生毒刺穿破躯体。
“弁天之邪·化地之能·回本溯源!”
四溢的邪风中,但见阴阳师紧随其后祭起独门邪术,暂压嗜血血脉影响,天邪亟毒辣以对。茶理王不及反应,匆忙提掌却被牢牢吸附,周身血能仿似倒灌,滚滚涌入阴阳师之躯。
“你们这对狗男女!”
“骂呀,尽情骂吧,世俗的眼光我从不在意,哈哈哈……”宛如看着一场好戏,人形师配合着极道天权拦下闻人然,满不在乎地抬头狂笑。
场中局势一变再变,禔摩独对老狗渐显不支之态,却始终未有意外之色。反因性情主导之故,禔摩冰蓝色的眸子,隐隐露出嗜血的兴奋。
“剑子仙迹,这份礼物回敬你!”
诧异之刻,骤见一尾魔龙横空截断剑子仙迹进路,量子刀流呼啸杀向道者。却见剑子仙迹一甩拂尘轻荡古尘,剑影纷纷由地起,抵消刀流袭身。
一刹那的空隙,一刹那的机会,魔龙争得脱身之机,禔摩当即豁尽血能,狂态之下银剑倏起极招,硬撼掠影一刀!
神魔斩、掠影击一触即分,双方当空错身而过,但见老狗仅仅衣角撕裂,禔摩已是胸前溢血,胜负一目了然。
“呵呵呵,果然吾皇西蒙说得对。除了在自己利牙下重生的人,谁都不能信任!”
闍城基业毁于一夕,树倒猢狲散之象,饮败兽骨刀口的禔摩,却是恍若未见。含血笑声更显嚣性孤傲,禔摩身化白芒,与魔龙祭天双双遁入黑暗之间密道,再不复见亮银之姿,独留恨极之辞。
“阴阳师,你就好好替闍皇卖命,挣脱眼前死关吧!”
繁华闍城,一夕成废墟。剩余的嗜血者早得西蒙暗令逃遁远去,凄冷月光下,破败场地上,仅剩下七人紧张对立。
不断夺走茶理王血能的阴阳师,即将完整重掌自身之力,乃至更上层楼。熟料人形师却又无端再赞一掌,将退化为五短老头模样的茶理王,从阴阳师掌下震出。
“人形师你!”
“阴阳师,我不会让你有再进一步的可能!”
诧异地望着面前莫名其妙的景象,闻人然却还是将虚弱的茶理王接住。
此时此刻,任何言语都无法形容闻人然三人的心情。古尘负在背上,剑子仙迹斟酌着字句,问道:“咱们今夜的目的算是达成了大半,但眼前是在上演哪一出?”
“**情深?”
面色很不自然地应了声,闻人然摇头耸肩道,“反正不管他们谁正谁邪,这几个人都是祸害,不能放他们走。”
“呵呵呵,闻人然,这里是我和阴阳师的舞台,谁也不能插手啊!”
蓦然,蓝色花雨遍散四方,五星化邪阵凭空而起,阻隔外围众人再进。
仿佛往日的忍耐终于可在今朝宣泄,卸下面具的地狱人形师,俊俏的面容狂性张扬,狂热地看着女阴阳师道:“现在没人打扰了,我完整,你无缺,阴阳师啊,游戏终有尽头,来吧,就让往日的一切在这里结束!”
“人形师,失败者,始终都是失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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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儿,永远不要相信在自己利牙之下重生之人以外的人。”
迷离夜色下,走来一条魔魅的人影。尊贵的闍城皇者,竟是带着不知何时出生的邪之子,来到不夜天前。
“庸俗的人类,总以为心底的野望,能够瞒不过王的眼目。到头来,也不过是本皇手中的一粒棋子而已。”
除了禔摩以外,整个闍城便无一人让西蒙信任。而就算是禔摩,在属于嗜血者黑暗末日的霸业之前,也未必不能取舍。
解码与邪之子的诞生,都避不开同为王级嗜血者的茶理王,除非两者选在同一天……利用闍城秘术,将柳千韵送往天禁不日城催生邪之子。再在双月同天天生异象之刻,掩盖自身气息完成解码。
嗜血者的独占欲远超常人,西蒙更是极端的独裁者。三天衰弱期避免不了,利用闍城心思不定的“外人”,消耗正道的力量,西蒙亦从未在乎过。
只要王在,一切就在!
手掌虚按大门,无声无息而开。一高一矮的两名邪极之人,迈着相同的步调踏过石桥,穿过小径含愿台来到后院,神色慵懒地伸出手指:“看见了吗,那个女人是你最完美的生命共生体。有了她,开拓属于嗜血者的未来,才能更为顺利。”
“那个女人?”
天真至极却又邪恶至极,邪之子顺着西蒙的手势,看向尚不明白状况的沙罗,问道:“她的气息,嗯……让我想起之前在西佛国所引动的共鸣,果然没错。”
“你非纯粹的嗜血者,闍城的武学对你并不适用。拥有邪兵卫还不够,生命共同体与邪帝绝式都是必要。”
西蒙磁性的嘱咐声中,邪之刀已然翻袖上手,澎湃邪能一拼佾云剑舞:“现在,你该亲自一试,她是否是正确的人选。”
天生至邪,仿佛生来就是恶毒的汇聚体,邪之子身影一晃,转眼已至沙罗身前,面露纯真笑容:“小姐姐,和我一起离开好吗?”
“啊?你是坏人……”
沙罗不懂武功但却并非愚蠢,自有一双慧眼能断真假善恶,察觉来者不善连忙向后急退,让过邪之子“邀请”的手。
“不听话的孩子,可没有人会喜欢的哟。”
邪性深入骨髓,无邪的表情更显恶意,仿佛与生俱来一般。邪之子手指先是一按嘴唇,尖利的左手手指又已破风抓向沙罗手臂。
危急之际,刀无形快刀连斩,邪之子略一错乱,瞬又稳住步调。
若论武学精妙,刚刚诞生的邪之子,并不比沙罗强出多少。但天生蛮力极速,加之秉性凶残,厮杀搏动宛若平常,竟将刀无形压得喘不过气来。
而在另外一边,佾云虽是剑招精妙,怎奈对手乃是闍城暗皇,邪刀更是一绝,数十招后渐现败象。
“前辈小心。”
素续缘觑势不对,折扇平摊如刃横插而入。纵然两人身手逊色西蒙数筹,素续缘扇引赤凤由天落,佾云剑舞江风秋月,风助火势,犹能堪堪抵挡。
“呵,云门八采,素氏嫡子,不差。”
解码后的西蒙,就算尚在虚弱期,亦要强过重伤之态。邪之刀横拨竖挡从容不迫,西蒙淡笑一声再催血炎,驱散云流凤影。
“可惜,此地无人能够阻本皇。”
“却也未必。”
“哦?”
不凡圣功气运周身,素续缘道:“若是邪之子先败呢?”
“邪之子不会败,败了,他也就不再是闍城的邪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