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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浮云奔浪     霹雳之丹青闻人txt下载     霹雳之丹青闻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章 所谓剑痞

    “唉,卧云你不是和风采铃聊得很投机吗?这个时候拉我到旁边做什么?”

    明月高悬,温黄的灯光驱散夜间冷风的阴寒,点缀着平缓江流好似星光密布的银河。如同引渡路标,冤魂怨鬼乘着水中过往河灯,解脱常年不得超生的苦。

    江水同岸数十步的距离,分站着男男女女。似是回想着历年牺牲的同志,卧云初行雁轻轻推送一盏河灯入水,叹气道:“卧云少有放松之日,多谢你之邀请。”

    “谢我?我找你是和你算账,请风采铃来六庭馆是因为世上仅有她一人能让你吃瘪。”

    “啊哈,能与江南第一才女会面议论探讨百家之学,这样的报复是否太过享受?”

    “哦,那我以后一定会经常请她来做客啊。”闻人然说着在“经常”两字上加重了语气。

    “这样并不安全。”

    “世上见过她面的人本就不多,这么多年过去也未必有多危险。”

    “话虽如此,吾若是常来六庭馆你不头疼么?”

    这倒是一句大实话……无论素还真怎么改换面貌,来往六庭馆的次数多了难保不出问题。而且,闻人然也不想成为有心人眼中要杀素还真之前必须铲除的钉子。

    点了点头,闻人然拍拍手说:“那就听你的好了……不过,你真不考虑给续缘添一个妹妹?”

    “啊哈,卧云与你讨论果然是个错误!”

    “咳咳,那就直言你这次来找我所为之事吧。”

    夜风轻吹岸边垂柳拂过肩头,靠水而站的卧云初行雁问道:“你与白妙贯认识?”

    “没多大交情,当年为了救金少爷和他做了个交易,他不是没死么?”

    “承你之助,那么金少爷呢?”

    “送他去该去的地方了。叶小钗现在和他见面不合适,你又不是不清楚。”

    提起金少爷闻人然就头疼。从青埂冷峰回来之后,闻人然把人送到龙腾山,被刑天师看出道门内力尽废,立刻换来一顿臭骂。闻人然现在恨不得天忌早点找上门,然后把他硬塞给刑天师做徒弟去,省得遭受无妄之灾。

    卧云自是不知闻人然此刻的想法,听完他所说长吁一口气道:“叶小钗的事就是卧云的事,有劳你操心了。”

    “这个你不用谢我,我只是觉得金少爷的品性还有救,所以才会助他复活。但是金小开……竹魂的仇我还没忘!看在叶小钗的面子上我不去动他,但是他的死活我也不会管。”

    “其实在圣母调教下……”

    “卧云,我知道你一向偏心叶小钗,但是金小开是什么个性你比我更清楚。就算他能够就此改过,日后得罪的人亦不是你一人便能罩得住的。况且,曾经死在他手上的可是成百上千的无辜,那笔血债谁来偿?”

    闻人然对此直言不讳。哪怕金小开日后没被半花容当枪使,同样难保他不会惹上别人。而以金小开的性子,想要他安心陪着自在天女退隐,根本是不可能。

    “嗯,各人有各人的命数,卧云便不做强求了。”

    “你想和我说得就是这些?”

    “本来是有他事相求。但你婚期在前,卧云又怎能不识趣?只不过……”

    “只不过我成亲那天你来不了,对不对?”

    “天下第一人组织逼迫的紧,恕卧云失礼了。”

    “哎呀,你人不来没关系,可是我很眼馋你的珍藏呢。”

    “啊哈,好友你何时有了这种癖好,卧云怎会不知呢?”摇头一笑,卧云初行雁转过脸仔细观察着闻人然,意有所指地问:“不说其他,关于那名剑客的事……”

    “唉,你就别揣着明白当糊涂了。”

    虽是不明白为什么初行雁非要追究此事,闻人然还是摆了摆手说:“我改头换面,化体外出试剑,只是不愿惹上满身风雨,你究竟想跟我说什么?”

    “适可而止。”

    “呃……我分的清主次,不会乱来。”

    卧云缓缓摇头道:“吾是担心你求剑心急,事倍功半。”

    “这样?剑道之路,各人有各人的求法,剑君和叶小钗虔心于剑,是那种最为纯粹的剑客。但我走得路和他们并不相同,你多虑了。”

    “哦,是怎样的剑呢?”

    “情不过火,执着而不沉溺;心有权衡,勇进而非无畏。不仅是剑之一途,亦是人生准则。”

    卧云闻言脸色神色变幻,深思片刻之后,叹息感慨道:“嗯,对剑客而言,行事难能有违剑心。这二十个字初时听来简单非常,实际去做却是千难万难。恭喜好友之剑已有顶峰之势,离大成之日不远了。”

    闻人然谦道:“自成一家还谈不上,具体如何哪是用嘴就能说清的?你要有兴趣,我不介意和你切磋一回。”

    “啊哈,卧云并非剑修,好友切莫说笑。不过若如你之言,江湖有些剑派分明剑术弱……平平无奇,你又何必寻上门呢?”

    口上再也不管卧云初行雁皮下何人,闻人然毫不客气地回答:“跟你儿子说过了,我这是婚前焦虑症,有的打就不挑了嘛!”

    “咳咳,何为婚前焦虑症?”

    敢拿这个开涮,素还真你这是自寻死路呀!闻人然冷下脸说:“《神农医谱》的作者怎么连这个都不懂?大致就是对自身及配偶所形成关系的顾虑、害怕,担心成亲之后的各种压力,包括潜意识存在的,和现实客观存在的方方面面。”

    耳边语气微寒,卧云突感要遭,今日与风采铃会面,实在是放松过头了,连忙别过脸去:“啊哈……”

    “啊哈什么!像你当年逃婚之后大开杀戒,怎么就不能明白我的处境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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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元节那晚,卧云初行雁心系要务,终归没有留在六庭馆赶回了云眉栈。而风采铃与素续缘,为了省去来回赶路的麻烦,就暂居在了六庭馆。

    六庭馆占地不小,但按照六礼安排,不能所有事都在一个地方解决,在附近重建一座庄园亦是必须。

    连日来忙里忙外,送请柬的事有儒门之人去做,无须闻人然操心。但有些住处隐蔽,为人古怪的家伙,却非得闻人然亲自上门去请。比如躲在山崖下的某只懒猫,宅在山谷里的某只蠢蝶等等。当然,在那之前更重要的是回步云崖,见见那位好久没有会面的老剑痞……

    再回步云崖,洛子商已经搬到了玉篱园独自一个人住,小蜜桃仍然趴在最光阴的坟头上没有挪窝。而忆秋年嘛,在见了他为老不尊的表情之后,闻人然立马就感到一阵头疼难止,婚前焦虑症大有加重的迹象。

    “终于舍得回来了?不声不响就把另一半找到,做你师傅真是够衰。”

    “忆老兄你这样说我,我多不好意思……逍遥山水——忆秋年!谁不知道你平时基本上不在家,满苦境的趴趴走和风叔赛跑嘛。”

    “哟,那还是我的错喽?闻人然老弟你太客气,应该让我给你奉茶认错才对。”

    捻着胡须坏笑,忆秋年毫无长辈威严地调侃,令闻人然大为汗颜。

    虽说这十几年因为闭关的缘故,没法抽空亲自回来,但是信还是有好好写的嘛,闻人然把心一横说:“忆老兄,你这样说我,我真替子商感到可怜……”

    “哈,可怜什么?他比你还要臭屁,连老兄都不称呼,直接改喊我老弟。我看,再过两年等我有了徒孙,恐怕步云崖这一脉,就属我的辈分最低了。”

    “徒孙……忆老你够了啊!”

第九章 黑衣剑少

    闻人然没好气地提高了嗓门,忆秋年也不以为杵,抚摸着胡须,呵呵笑道:“我又没说错,你在气什么?”

    “唉,反正忆老你就是为老不尊,才会到现在都是光棍一条。”

    不想浪费时间斗嘴,闻人然随口回了一句,接着征询忆秋年意见:“师尊啊,你是不是该移驾寒舍住上几天,好让我尽尽孝心?”

    “其他四个老兄弟呢?欲老上回为了你辛苦了一趟,你总不能把他忘在脑后。”

    “请柬在来步云崖的路上,我已经全部送过去了。”

    “嗯,享几天福这样的好事我没必要拒绝。不过,在那之前你必须先跟我去孤独峰。”

    “请风叔?风叔那种性子参加婚宴,恐怕会冷场吧……忆老你是不是太恶趣味了?”

    被闻人然略带鄙夷的话语弄得有些下不来台,忆秋年无奈问道:“我在你眼内就完全是个不正经的人了吗?”

    “是个洒脱豁达、擅长教徒弟、热心肠,但是为人老不正经的剑道宗师。”

    “前三个好词比不上一个‘老不正经’。”

    嗤笑一声摆了摆手,忆秋年神色一正,坦白心中意思:“七星争王、天策之劫在目,该是时候早做布置。”

    “天策真龙么?有忆老你在,牵制风叔并不难吧?”

    “知道的这么清楚,看来你已给自己选定了位置。”忆秋年话中隐带深意。

    “作为师徒,我怎么会跟你唱反调?”

    “那就随我走一趟孤独峰。我跟风之痕讲好了,他帮我压一压好徒弟你,我替他挫挫那两个小子的锐气。”

    闻人然皱眉道:“什么意思,要我挑战风叔?”

    “错,江湖试剑大半年,你该是时候用忍,回头好好整理整理了。”

    忆秋年缓缓摇头,话语温文却是少留余地,吩咐道:“日后三年内,每隔一年,将你在剑理之上的突破与领悟写成剑谱,送一份到步云崖来。”

    “交剑谱给忆老你没问题啊,只是这和让风叔压一压我有什么关系?”

    “咳,以后你会明白。好了,此时再不去孤独峰,那两个小子就要回魔剑道了,走吧。”

    被忆秋年拉着去玉篱园找洛子商,闻人然不由心生困惑。明明都是要成亲的人了,为什么非要跟着忆秋年出去胡闹?足下速度不减,闻人然犹豫道:“忆老啊,欺负晚辈有意思么?”

    “你和子商是我的徒弟,那两个是风之痕的徒弟,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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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独峰上,峰高风寒,两对师徒遥相对立,一时静默,唯留风声回响。

    脚边趴着兴趣寥寥的小蜜桃,神色温雅,玉篱抱在怀中的洛子商,望着对面一黑一白的两条年轻身影,轻轻撞了闻人然肩膀一下,说道:“闻人兄你一人对付两个是不是有点吃力?作为师弟的我,愿意为你分担哦。”

    “我倒是不介意让一个对手给子商你。”

    “免了,子商今日不准动手,站在旁边好好看就可以了。”

    “嗯?”

    洛子商注视着忆秋年,见其脸色甚是认真,全无平常玩笑之意。知晓忆秋年并非说假,也就撇了撇嘴往他身后退去。

    察觉忆秋年与洛子商让出位置,风之痕睁开一直微闭的双眼,清冷开口:“白衣、黑衣。”

    “以二对一……我不爽快!一个人就可以!”

    语调高昂突出地有些怪异,黑衣剑少眼中尽是不满,夜叉剑持在手中,转头看向白衣剑少,流出毫不掩饰地争胜之意:“王兄,这个人是我的!”

    “……”

    生性沉默寡言,白衣剑少漠然以对,足下稍稍退后。若非诛天之令,对于黑衣剑少,白衣总是习惯性地做出退让。况且以二敌一,同样非其所愿。风之痕见状亦不阻止,只要黑衣明白自身不足,自会接受白衣从旁协助。

    黑衣剑少那代表着犴妖皇族血脉的尖耳一动,身周魔气如烟缠绕狂性十足。语调尖高一喝,黑衣剑少手持夜叉,剑尖拖地疾驰,突然重重蹬步一跃,顷刻缩短与闻人然之间的距离,夜叉剑上黑气缭绕,式沉力猛一剑凶狠插下,尽显强悍之能。

    夜叉剑直取要害,闻人然身形不动,丹青见挂在腰间未出,仅是伸出双指,拦在夜叉剑必经之途,反以同样的力道、不同的技巧,举重若轻夹住剑身,屈指一弹。顿时,夜叉剑在有限的空间内,震荡出尖锐的鸣声。黑衣剑少正要再催魔功,突觉两股异力沿着夜叉剑身反袭而上,唯有手下加力,欲拔夜叉剑回手。

    “呵。”

    黑衣剑少本重气力,此战为试剑术高低,而非根基为胜。闻人然手下稍松,任其抽出夜叉剑。

    黑衣剑少趁势退后,夜叉剑上所留矛盾剑气却未消散,竟而汇同一股于焉爆发。

    “痛快!”

    初招失利,虎口裂血,黑衣剑少未见挫败,反而愈发兴奋,夜叉再舞,魔气如潮,宛若狂澜暴雨,正是魔流剑之——“剑·泣雨!”

    魔流剑力道沉猛,贯穿势强,连环数剑疾落如雨,远胜之前初式。然而纵使如此,闻人然依旧立在原地,全无移步之意,仅是骈指划空,凝炼一道稠绵气剑。

    魔流剑泣雨之式所带起的迷蒙剑花,竟被这一道气剑化为无形,留下最为根本的夜叉本体。手指平平伸出,正正点中夜叉剑尖,绵绵剑意冲破阻挠,顿止黑衣剑少进路。

    “黑衣败了。”

    不知何时开始,风之痕已与忆秋年站到了一处。见了这一剑之决,明知黑衣剑少尚有数招压箱工夫,风之痕仍是看向忆秋年,淡淡说道:“你有一个好徒弟。”

    “这个称赞,剑痞我就不谦虚了。敢把他那两招更近异术、威力不俗的强招废去,融入平常之学,这份魄力该是一名剑客所持。”

    闻人然有多少斤两,忆秋年最为清楚不过。但将寒魄、霜皎两式熔炼一炉,重新起步,坚持剑之正途,却是令他错愕之余,倍感欣慰。

    风之痕微不可察地颔首道:“单论剑,百招内要赢他,不易。”

    “哈,能让你说出不易,那也是不容易哦。”

    言谈间,黑衣剑少不甘示弱,转手再运剑·泣血,翻身迅猛回击。面对魔流决杀之剑,闻人然身若平移,疾退三尺,右手平压阻断夜叉刺胸,随后手若翻花,剑上凝心力,浩气屏空。夜叉剑顿若陷于泥潭,难以寸进,其上魔气更被消散一空,狂性不再,恍若死物!

    “剑·泣血!”

    闻人然反夺夜叉,随即撒剑脱手,剑仿七成相似,剑柄正对其人,还以冷速一剑。黑衣剑少惊见之时,闪避已是不及,顿时腹遭夜叉重击,双足离地抛空而回。

    “皇弟!”

    惊声一吼,剑盒触地而开,异端剑倏然上手。手运风之痕,白衣剑少快步抢上,阻住黑衣剑少颓势,不失沉稳冷静。

    “嗯,烦啦!”

    虽是焦躁羞恼,黑衣剑少却无阻止之意,握住夜叉剑再度强攻。白衣剑少紧随其后,风剑速快,配合绵密。黑白双少联手同上,一展魔流剑·风之痕!

第十章 宾客满堂

    黑白双少联手,是力与速的完美结合。平时性格南辕北辙的二人,合作却是世间少有的默契,颇现不俗能为。

    异端剑划开道道幻影,速上争锋。夜叉剑沉重万钧,魔性狂燃,双剑并行,合攻而上,风之快意,魔之嚣狂,声势骇然!

    丹青见通灵遥感,轻吟一声出鞘浮空。未有一息迟疑,闻人然虚步挪移,伸手正按剑柄,青虹瞬闪,闻人然接剑、转剑、卸剑,一气呵成,牵引黑衣夜叉偏刺白衣异端,借力打力。白眉微紧,白衣剑少闪退不失沉稳,剑化双行之态,力为黑衣剑少争取机会。

    “剑·九霄!”

    无须太多言语,黑衣剑少登时心领神会,借助白衣掩护之功,凌霄再出重手,剑影虚中藏实,魔性狂野一剑,觑隙送返一击。

    “风兮破地!”

    丹青见灵巧轻拨,人卸力疾退,一声清喝过后,闻人然斜剑指地。

    天地无极引动天象之能,融入己身剑术,初成之剑甫现尘寰,峰顶突来飓风席卷,孤独峰上风声呼啸更烈,尖锐刺耳,宛若风灾过境,掀地数丈倒卷而回。

    半边山壁遭受风剑侵蚀,迅速消化为尘烟。风藏剑,剑起风,生生不断,宛如狂花怒旋。奇剑入了风之痕双眼,不由稍感讶异:“是风,又不是风。”

    “灾剑需以强横根基支撑,才能展现实际威能。他将此招用在此处,并不能一尽全功。”

    “以法入剑,不见根本。忆秋年,你的徒弟与你一般,从来不尽全力的吗?”

    忆秋年捻须笑道:“诶~,凤形山试剑费了我无穷心力,绝无留手。”

    “呵,是吗?”风之痕性情寡淡,一声几不可闻的浅笑之后,重新注目试剑之局。

    高峰平台怒风不息,灾风之剑带起大片滚石,打乱二人合作节奏。风中藏剑无穷尽,黑衣剑少登时受阻,难破风剑困围,身上黑衫多处碎裂,不由心生懊恼,挥剑劈砍虚空,发泄心头躁怒。

    同一时刻,闻人然身法速展,较之白衣更快三分,丹青见挥洒随心所欲,剑影交错以快斗快,力压白衣长处。

    速上初回受制,白衣剑少一时心慌,行剑顿现纰漏。白衣剑少手中异端失准,反被丹青见点中脉门,手臂一麻异端脱手抛空,剑尖指地深插三尺,胜负瞬分。

    “白衣,你失了冷静。”

    望着失剑之手怔目出神,耳边响起风之痕温冷之声,白衣剑少立刻收回思绪,收剑走回风之痕身边。

    “还没输,再来!”

    风之痕语气淡然:“黑衣,静心。”

    “哼!每一次都是静心,我不爽快!”

    来回踱步、话中不耐尽显,黑衣剑少闻言却是不曾违背风之痕意愿,怒哼一声随即盘膝坐地,平气定念。

    风吹白带飞扬,风之痕望着忆秋年道:“你所要求之事,吾答应了。”

    “非是要求,而是拜托。很久之前,我就交了三届剑谱。你若不来,岂非剑界遗憾?”

    “嗯……风之痕认定的对手只有忆秋年你一人。”

    一句话便知对方内心真意,忆秋年抚掌大笑:“哈,那便如此罢。”

    “还有他事吗?”

    “我要带子商外出串门,最近步云崖没人住,免你走空。”

    风之痕冷道:“剑谱吾会送去,再会何时?”

    “凤形山。”

    “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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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汪汪!”

    较剑告落,忆秋年师徒返回步云崖准备。闻人然无事站在屋外等待,小蜜桃凑近仔细嗅了嗅,突然咬住闻人然衣袖,朝天大叫。

    闻人然迟疑道:“你要我挖开最光阴的坟?”

    “汪。”

    “人都已经死了,就别打扰他安息了吧。”

    “呜,汪!”

    伏地呜咽哀叫,小蜜桃强振精神,推倒坟头石碑,朝着闻人然呼喊:“汪汪汪。”

    “你说在我身上闻到了最光阴的感觉?”

    “汪!”

    闻人然凝眉思索一阵,伸出手指解释道:“那可能是上次化体被他烟化的缘故,所以才会有带有他的一些气息。最近我在外行走的时候,并没有碰到类似老狗的人。而且你一直都守在这里,又怎么会弄错他的生死呢?”

    “呜……”

    “好拉,你天天趴在这里消极度日,最光阴要是知道了,说不准真有一天跳出来跟我算账。我都就要成亲了,你就开心一点,稍微给我点面子嘛行不行?”

    “汪?”

    一看小蜜桃体型瘦了不少,思及洛子商成天浇花灌水,忆秋年到处跑的性子,闻人然立时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说:“嗯……这次跟我走,好好把肉补回来!”

    “汪汪汪(步云崖没人管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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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癸巳年,壬戌月,戊午日,宜嫁娶出行。苦境婚仪甚为繁琐,尤其是以楚君仪的身份,礼数更须齐备。

    红灯高悬,飘绫风卷,红烛温黄,映目皆是华贵喜庆。

    新房距离燕居台仅有两里路。大厅之内,众多宾客齐聚一堂,气氛热烈倒也不嫌喧嚣嘈杂,互相闲聊着等候新人来到。

    在场列位,除却闻人然与楚君仪的亲友,宾客之中自属儒门来人最多。世外书香之人必不待言,就连少在江湖走动的靖沧浪,亦有派人前来参加喜宴。

    学海无涯方面,自然是由与闻人然关系不错的太史侯出面。谁知久匿其踪的弦知音,竟是很不凑巧地同步来到。二人甫一会面,虽因重礼而未失分寸,但那股古怪的氛围,实使同席列位之人倍感煎熬。

    因儒门四锋身份之故坐得最近,忧患深白眉微动,细细体会着身侧的不对,面不改色打了个招呼,随后移步别处,与疏楼龙宿套起了老交情。

    “太史侯不怒自威,那群晚辈有的受了。”

    手摇黑底鎏金扇,忧患深潇洒雍容入座,“龙宿,吾坐在此处,汝该不会介意罢?”

    “忧患深汝若受得住身旁穷酸之气,吾又岂有拒绝的道理?”

    疏楼龙宿说着,琥珀色的华眸斜视着身侧,一身素白、沉默浅笑对视的剑子仙迹。

    气质出尘拔俗的白衣老道闻言,眉头一抖,用着略显得有些不符身份的语气,叹息道:“龙宿,吾今日可不曾少了贺礼哦。”

    “呀,豁然之境一穷二白,汝更是两袖清风,不知备了何种礼物,可否让吾一开耳目?”语气颇有些玩味,疏楼龙宿反问。

    “礼轻情意重,汝今日有机会一试。”

    “嗯?”

    “吾那好友做的馒头,常人可没有机会品尝呀。”

    “勉强算汝过关。”

    疏楼龙宿伸出手中紫龙扇,遥遥指着树下的白色大狗,意有所指地问道:“剑子,汝能告知吾,为何它会盯着汝么?”

    “人怎会知晓犬獒的想法呢?不过非要吾猜的话,大概是龙宿你穿得太富贵……”

    “够了,汝之笑话未免太冷。”剑子仙迹对己向来出口无好意,疏楼龙宿立刻制止,免得再受其害。

    听着两人斗嘴,忧患深轻声一笑,转眼打量起院内各色宾客,不再出声。

    五人聚在一处,百丈逃禅与风凌韵之间,隔着上官奇缘和风采铃。忆秋年带着洛子商,欲苍穹与云袖同坐。至于舒石公,则是被珠婆婆揪着长长的眉毛,不知低声训斥着什么。老兄弟几个不用旁人关照,眉飞色舞谈性正欢。

    天下封刀一席,枫岫主人与刀无极靠坐在一处,本想过把小免带来玩耍,却因心里面对拂樱斋主仅剩的一丝不信任作祟,终是放弃了打算。

    各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时间在喜庆的氛围中缓缓消磨。天色由明转暗,日近黄昏,阳往而阴来,吉时将至。随着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起,混杂着锣鼓喧天,接亲的队伍终在此刻来到。

第十一章 长夜

    爆竹声里,接亲的队伍在吹吹打打中接近新房。前端开道,紧随的是执事的、掌灯的、擂鼓鼓奏乐的,随后是新娘的花轿,呈现出一派喜庆热闹的景象。

    六庭馆远离江湖尘嚣,并无无乡里拦门,前来参加婚宴的宾客又各矜身份,许多礼仪仅是从形式上走过。不过纵使如此,就算心中欢喜难以言喻的闻人然,也被这一趟折腾的够呛。

    到了门口,喜服盛装的楚君仪双脚不屡地,而以毯席铺道,由着伴娘牵着跨过火盆马鞍,寓意平平安安。在此之后通过一条红绸花带,由闻人然牵着楚君仪,一前一后迈入正门。

    行至正堂途中,一路受宾客道贺词。上官奇缘歌喉献贺后,赞礼入席。待赞辞结束,接着沃盥,对席,共牢,合卺,解缨结发……各项礼节依序而行,一切顺利如期。

    在场众人心态百样,待一对新人暂离正堂,金发貌美更胜女子的蝴蝶君,好看的眉毛硬生生挤出一缕幽怨气质,伸手拉了拉本不相熟的慕少艾衣袖,哀怨不已道:“这样就算结束了吗?”

    “朋友,我们不熟哦。”吸了一口水烟枪,慕少艾拍开蝴蝶君的手掌,微眯着眼道。

    “唉,相逢是缘,一眼看去就知道你对味,免装喽。”

    “嗯?”

    一丝都不见外,蝴蝶君想起自己那必须遵守的约定,以及八字还没一撇的心上人,眸中羡慕之色毫不掩饰,哀叹道:“我这是嫉妒啦……你讲,闻人然他答应我的事都还没完成,就抢在我前头成婚,是不是很不够意思?”

    听起来有故事?慕少艾长眉一动,来了点八卦兴致,足下板凳移了那么几寸,靠近了问道:“闻人然除了一口剑,还有什么值得别人羡慕的呢?”

    “我……”刚要把公孙月的事一五一十说出来,蝴蝶君转头瞥见身侧之人眼中诡异八卦之火,心头顿时一颤,连忙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蝴蝶君望着四周华丽园景,右手食指挑了下额前金发,痛心疾首地肯定道:“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建造这座园林的银两是我出的。”

    “哟,朋友结婚你送房,很够意思。”

    明知其中另有蹊跷,慕少艾也不多问下去,赞叹一声,故意打岔,转说自身怨念:“唉,江湖人心不古,像你这样慷慨豪爽的人不多了。想吾有位朋友地产多的没法数,仍然厚着脸皮抢了吾的麒麟穴。”

    “嗯?虽然听起来都是赞美,但我还是隐隐约约察觉到了恶意,是错觉吗?”

    “当然是错觉。在下慕少艾,朋友你呢?”

    报名不能丢了眉角,蝴蝶君专门摆出架势,一字一字道:“阴川蝴蝶君。”

    不解为何蝴蝶君报名之时,还要专门做一个姿势。慕少艾手中烟枪一转,疑问道:“你摆这个姿势是卡到腰了吗?”

    一句话大漏气,蝴蝶君无力趴桌,颤抖地伸手指着慕少艾的鼻子,问:“像我这么出名、人见人爱的北域帅哥杀手,你竟然没听说过?”

    “知好色而慕少艾……但你又非是美人,吾为何非得听过你的名姓?”慕少艾悠哉悠哉地抽了一口烟,不理蝴蝶君自报家门,戳破最后的幻想。

    “真够残……”

    蝴蝶君不愿再找不自在,手托着下巴,沉声问道:“喂,说正经的。像我这么英俊的人都还没成亲,你不觉得这样轻松便宜闻人然,幸福来的太容易了吗?”

    “嗯……确实有那么一丝丝不太甘心的感觉。不过在场的都是大咖,你敢动手胡闹吗?”

    “诶,以本蝴蝶高明的眼光来看,有些人自矜身份,用完晚宴就会离开。等他们走了以后,咳咳……”

    慕少艾闻言心思一动,道:“你有何想法,说来参详参详?”

    “闹洞房这种事早就成了惯例,这次亦不能例外。唉,本蝴蝶连爱情的希望都还没抓稳,怎么能让闻人然轻松过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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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宴宾客,席间来来往往,闻人然发誓一辈子都没喝过这么多酒。而且为了气氛热烈,还不能用内力逼散,真是受罪。像太史侯、弦知音那种人还比较好应付,但是总有那么些不着调的家伙不愿放过闻人然。架不住席间多人强灌,没过多时闻人然就觉得头脑昏昏沉沉,足下飘移不辨方向了。

    一两个时辰之后,宾客人潮散去,晕头转向闻人然正欲回房,却闻身前铿然一声。但见一根粗长的赤龙杵拦在道路中央,闻人然不由愕然望向身前之人,问道:“百丈逃禅前辈,你这是在做什么?”

    “闹洞房哦,看不出来吗?”

    能说服耿直的百丈逃禅,为难你了啊蝴蝶君!闻人然无语:“这里离洞房还有很远……”

    “那是给你面子,防止你施展不开嘛!”

    闻人然望向代为出声的蝴蝶君,心感不祥地问道:“……我记得婚礼没有这么一个安排吧?”

    “这种事何时开始需要安排?群众的意志不可转移,你看这么多人等着,你好意思跑路吗?况且,这么多人拦路,你一个人再强,反抗也是无路用!”

    闻人然听见蝴蝶君的话,顿时有一种想要吐血的感觉。赤龙杵可是用来消灭波旬的圣器,已经沦落到成为喜宴玩闹的工具的地步了吗?视线扫视着对面人群,闻人然求助地看向忆秋年:“师尊……”

    “免看我,求情无用。虽然我也认为他们有些过分,但是众愿难违嘛,你今天就稍稍委屈一点点好了。”

    说话的时候能否不要坏笑?忆秋年你这个表情,分明一点说服力都没有!闻人然哀叹一声,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认命地问道:“你们想要怎样?”

    蝴蝶君金发一甩道:“简单,我们怎么说,你就得怎样做。不过在那之前,你先得听一听本蝴蝶的水果爱情论……”

    “别!你还是直接说正题吧!”

    对于蝴蝶君的著名水果论,闻人然表示熟的不能再熟。但是现场没有公孙月在,蝴蝶君无法换来一顿痛揍,岂不是太过遗憾?

    被闻人然阻止发挥,蝴蝶君有些悻悻然,转念一想说道:“那好,虽然我自认诗才不俗。不过婚礼总是玩这些对诗、对联的惩罚游戏没什么意思,干脆省了,我们玩别的。”

    这样就省了……素续缘特别想说闻人然不擅长这个。只要出的题目够难,一定能稳赢。可是想想自己本来就是被拉来充数的,也就熄了出卖闻人然的意思。与此同时,闻人然听到最为标准、也是最难的环节被拆掉,立刻松了一口气。

    丝毫不知闻人然想法,蝴蝶君想了想说出了第一个要求:“刚才说到水果……我的要求就是,你必须在一息之内削完一个红苹果,苹果皮还不能断,否则你就得接受众人的处罚。”

    话音方落,慕少艾就恨铁不成钢地用烟枪,戳了戳蝴蝶君背心道:“蠢蝶,对习武之人而言,削苹果不断皮有什么困难的吗?”

    “一息哦?”

    “人家一脉除了剑法,最擅长的就是速度。唉,和你做战友,真是衰到家。”

    “呃……失误,刚刚那个不能算……”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怎么能不算!”

    没等蝴蝶君反驳,闻人然已经从离席的桌上拿好水果,瞬息削完塞到了蝴蝶君嘴里,堵住他的口舌,让他免开尊口。

    “下面谁来?”

    “嗯,吾来一试罢。”

    一身洗蓝打扮的名剑铸手,说着把手中折扇合拢插在颈后,询问道:“然仔,像我和你师傅那么好交情,怎么说都不能为难一个晚辈不是?”

    听着金子陵和声和气,闻人然愈发心沉。金子陵这个家伙,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齐老头你过来……”

    没等闻人然开口回答,金子陵自顾自地拉过齐子然,认真地望着闻人然说道:“听说前段时间,你那柄丹青见出了点问题?身为铸剑师,最见不得一流的剑器蒙尘。不如你把它交我和齐子然研究几日,吾便放你过关。怎样?吾这般同情达理,你是不是有被感动到,是不是很想哭?免说谢,免感激,华丽无双的吾,最懂得关心别人了呀。”

    自作多情……谁要跟你说谢?闻人然咬牙切齿道:“我真想拿把烂剑插进你的心窝,让你非常之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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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旖旎

    “罢了,让你猜中后续,那就不够华丽了。”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金子陵叹气道,“然仔,吾给了你机会,你不把握就不要怪吾心狠了。”

    “等等,其实我有另外的方法满足你的条件。”

    金子陵奇道:“哦,是什么呢?”

    “过段时间我把沾血冰蛾找出来还你?”

    “沾血冰蛾……我最最心爱的蛾儿吗?嗯,吾那可怜的蛾儿,一生未遇良主,颠沛流离,疼煞吾心呀!”

    听见平生最为得意之作之名,金子陵眉间流露几许意动,站在原地沉吟了起来。可惜终究是没让闻人然如愿,金子陵摇头说道:“不过那还是不行,金子陵送出去的剑,从无收回的道理。”

    “落在坏人手中也没关系吗?”

    “蛾儿有灵,至善至邪,用之正则正,用之邪则邪。你能得到是你的缘分,华丽如斯的吾,绝不向任何人讨要。况且有忆秋年在,吾相信他能监督好你,不至走上歧途呀。”

    金子陵说着起了疑惑,问:“吾送给忆秋年的那柄剑,不合你用了吗?”

    “忆老的剑还是适合忆老使用,我已经把它还给他了。至于我本人,有丹青见陪行足矣。”

    “人之衣装尚需量体而裁,人之配剑亦然。在吾看来,人与剑乃是一体,不适合的神兵,就算威能再强,也难以发挥十成功效。你能懂得此理,那是最好不过。”

    剑理相通,金子陵赞同颔首,谈兴一起,问道:“怎样,要不要把丹青见交吾替你改良?吾可跟你保证,交还你之后一定是一柄更好的神兵利器哦。”

    “暂时不用,我觉得丹青见现在就挺好。而且你和齐子然两个老不修,欺负小姑娘真的好意思嘛?”

    “诶,何必见外呢?”

    闻人然连忙祸水东移道:“金老妖我跟你讲,齐子然他所铸的那柄剑乃是罕世神兵。你要品鉴找找他去,别拖我下水!”

    “是吗?齐老头,你似乎很不够意思。”

    听着二人越扯越远,几乎偏离正题十万八千里,阿九望着金子陵,无聊地跳脚喊道:“喂,小白脸你这样浪费大家的时间,实在是太不像话了!你不来让我来啦!”

    “小朋友,你这句话插中吾之心窝,非常之痛!”

    金子陵被阿九噎了一下,回神之后突然反映了过来,看向闻人然长吸了一口气,不怀好意地说道:“好小子你啊,刚才竟然故意转移吾之视线?”

    “哪有,我只是投你所好而已……”

    白底折扇掩胸,金子陵道:“那现在就继续未完成之事,赶紧回归正题吧。”

    “闪开啦,你们这些老人就是话太多,还是阿九我来出题算了。”

    慕少艾刚要伸手摸头,就被阿九打开了手掌,不耐烦道:“臭少艾,别烦我。”

    “嗯,吾只是非常好奇,九少爷你能有什么好主意呢?”

    “简单。不需要那么复杂,我们这边人多,闻人然那边只有他一个。我们挨个跟他猜拳,谁猜输了就脱一件衫,这个主意是不是很有趣?”

    听见阿九的话,又见众人有所意动,闻人然当即头疼地揉起了额心。真要像阿九说得那样玩下去,这一张老脸岂不是得丢光了?

    然而闻人然着急的同时,有些人比闻人然更加着急。金子陵闻言立刻退后,立刻作无关状退后数步,说道:“哎呀,这样的游戏实在有辱斯文,恕吾不奉陪了。”

    “没胆的闪一边去,我来!”

    蝴蝶君丢掉手中的苹果核,凑近了盯着闻人然,伸出手道:“赢面五五开,够公平哦!”

    无视某只蠢蝶,闻人然伸手问道:“就人数方面……我能不能提个意见?”

    “烦人,难道就不能像个男子汉一样啦?!反正你们最后都不穿衣服,现在少穿两件又有什么关系?!”阿九不耐地口不择言。

    闻人然闻言一怔,随后严肃脸转头盯着慕少艾,紧咬牙关问道:“慕少艾,你是怎么带孩子的,这些话能随便说么?”

    “咳咳,吾发誓吾不曾教过他这些……另外,九少爷外貌虽然看起来还是个孩子,实际上他已经不小了……”慕少艾背过身,丝毫不留情面。

    “你给我去死啊!”

    “好啦,赶紧开始,别让新娘等急了!”

    “……”

    所以还没进门就要被扒件几层衣服么?闻人然悲叹!

    —————————————————————————————————————————————————

    一番折腾自不细表,待被众人为难结束,已是月上中天。忆秋年等亲友被安排在六庭馆客房,所以新房这边便仅剩下了夫妻二人独处。至于外面的衣服究竟少了几件的问题……闻人然表示今天运气很好,蝴蝶君很倒霉……

    月如银盒,万籁俱寂,没了旁人哄闹,更显寂静空旷。大喜之日不自觉心浮数分,闻人然运功驱散一身酒味,信步穿过回廊站定,轻轻推开房门迈了进去。

    窗贴喜纸,香飘卧房,龙凤红烛散发着明亮的温光,将整个空间照得无比清晰。不过,隔着数折的屏风遮挡之后,烛火已是柔和了许多。

    帷幄低垂,鲜红嫁衣着身,楚君仪坐在床沿上,红盖头四角明珠压凤,静默无声。隔着屏风一时无动作,两个人鼓鼓作响的心跳,回荡在房内,乱了脑海浮思。片刻后恍惚回神,淡淡熏香燃情,闻人然心头涌起一股奇异心绪,足下稍快绕了过去。

    “我……”揭开盖头,闻人然想要说些话,却是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新婚之夜,淡妆的楚君仪眉如弯月,眼若明星,顾盼之间艳丽勾魄。在温黄稍暗的光线下,平添几分朦胧华美。艳红着装,反衬自身雍容贵气,更撩绮念。心猿意马,闻人然尚未自知便已伸出双手,一把揽过楚君仪的纤腰,横腰轻柔躺放在榻。

    楚君仪心头一跳,双手本能动作环住闻人然脖子,躺倒未及反应,腮边惹上几许羞红:“汝……夫君,吾,吾……”

    身躯熨贴,眉目相对,鼻息温腻,垂散而下的发,绞缠在一处,难分彼此。气氛旖旎异常,楚君仪双颊绯红,闻人然亦是头回。凝视着女子之眼,接着贴近耳鬓厮磨,闻人然声音低低地说道:“这个时候……我该说话么?”

    “他们……都离开了吗?”

    “嗯,让你等了好久。”

    “吾不介意,待客之礼不可失。”

    “可是我介意呀!夫人,时辰不早了,我们该早点休息了。”

    想起之前被整的那么惨,闻人然就感到丧气。几句话稍稍驱散紧张之感,端视着下方俏丽的容颜,越看越是被胸腔燃起的燥热堵得心慌,闻人然俯下身,一口轻轻咬住了女子红润娇艳的唇瓣。

    “呜……”

    楚君仪未拒绝,晕陶陶地闭上双眼,任由唇齿交接,立是一阵酥麻无力袭身。多饮了酒的唇微干,在生涩的试探回应下,湿润回甘。

    待得喘息稍急唇分,闻人然抬头弹指,吹送一阵清风灭去红烛,接着伸手拔去女子高髻上的凤钗,一头乌云秀发披散而下。拉过锦被,闻人然正欲伸手解开鸳鸯扣,却被女子柔嫩双手阻止,随后耳边响着含情脉脉的语声。

    “吾来为汝宽衣。”

    “不要,我来就好。”

    “这样不合礼数。”

    “那种事随便的啦。”

    “不行。”

    不知从而何来的坚持,楚君仪突然强一运力,男女上下之位登时调转。温润莹泽、白藕般的小臂露在外,黑夜之中,女子深瞳微光闪烁吸人心神,芊芊玉指拂过男子胸膛,语带**失神,勾魂夺魄开口。

    “乖啊,夫君,让吾替汝宽衣。”

    ps:十二点五章请自行解决……我就不丢节操了,这千字写得好艰难……

第十三章 女儿愁

    天色蒙蒙,静谧的房间内仍显昏黯,窗外风声微弱几不可闻,似是不愿打破这份宁静。

    一夜缱绻缠绵,楚君仪玉体紧靠胸膛,披着一层薄薄亵衣,光洁白腻的肩头稍露在外,魅惑夺心,舒适地蜷伏在男子怀中。静静凝视着沉沉酣睡的女子娇容,闻人然内心尽是甜蜜满足。

    好似察觉到了紧盯着自己的视线,楚君仪迷迷蒙蒙半晌,睁开双目望向闻人然,慧黠精致的眸子显得微有些失焦,不经意间流露少许娇憨。闻人然瞧得心头微痒,手掌随着腰线向上,碰触到胸前的饱满酥软,双眼贴近了浅笑着开口:“早。”

    “唔……手放在哪里?”初为人妇,回神双颊绯红,楚君仪羞涩难抑。

    不自觉的话脱口而出,闻人然突然发觉自己从来没有外在表现过的,那么一丝丝的无耻:“鼓鼓涨涨暖暖的地方。”

    “荒……”

    咽下未说出口的“唐”字,楚君仪深吸一口气,敛去面上羞容。黑长的睫毛颤了颤,眸中蕴满柔色,楚君仪轻推了一下闻人然,说道:“该起身了。”

    “时辰还没到呢。”

    “今日需行成妇之礼。”

    “去太早的话肯定会被忆老取笑,再等等……”

    难舍怀中暖心酥软,闻人然把被子边沿往上拉了拉,接着搂过楚君仪滑腻腰肢,头靠在女子耳边,无赖说道:“现在要是冬天就好了。”

    “为何呢?”

    “天亮的晚啊。”

    “哪有这种道理……汝又非是鸵鸟。”

    闻人然嗯了一声说道:“鸵鸟就可以不起床了么?那这几天我就做鸵鸟好了。”

    楚君仪埋首颈边,手指轻拨闻人然额前黑发,低声呢喃道:“像个孩子一样……吾该取笑汝么?”

    “孩子?”

    一词触动遐思,闻人然安静地思考片刻,问道:“君仪,你说我们的孩子取什么名字?”

    “儿女么,汝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唔……让我想想。”

    有了一手带大续缘的经验,闻人然发自真心觉得更加想要一个女儿,于是把下颌靠在楚君仪额头上,问道:“要是女儿的话叫什么好听呢?”

    楚君仪俏脸含笑道:“呵呵,在那之前,我们得先有一个女儿。”

    闻人然腆着脸皮道:“你这么一说,以后晚上我们可得好好用功了。”

    “汝……”

    —————————————————————————————————————————————————

    新婚之后的生活,较之婚前多了亲近甜蜜以外,并未有多少不同。

    楚君仪本是燕居隐世之人,身来远离茶米油盐茶的杂事。而在这段时间里,闻人然亦未外出找事,自也少有烦恼上门。

    闲隐江湖,每日在家陪伴楚君仪,将在外长时试剑所得的经验沉淀,敛去一身锋锐寒芒,纳入笔锋描绘成理,生活倒也舒心安逸。

    在此期间,闻人然回步云崖送了一次剑谱。不曾参与过舞造论的秋水宴,闻人然对论剑海这样的剑者聚集之所,总归会抱有几分好奇。在了解忆秋年的用意之后,闻人然先是抹去了剑谱当中涉及隐秘的部分,随后才安心地将剑谱交于忆秋年。

    考虑到苦境一般这样的大型组织,背后都会有一段令人惊心动魄的黑历史。所以未免麻烦上身,闻人然并没有走的太近的意思,仅是留意了剑会之上,剑招剑理比较奇特的人士。

    因前世记忆以及个人喜好作祟,结合天地无极相仿之异能,闻人然辅助偏修之剑,乃是参照被人戏称为“天灾武学”的乾坤七绝,而创就的灾剑五式。然而灾剑之威虽是冠绝,但亦因剑路偏近奇法,剑理严苛生涩,练就之路要求过高,露出少许瑕疵。又有风之痕所留剑谱技压全场,第一次论剑海之会,闻人然理所当然只能陪居亚座。

    初回受挫,闻人然亦无特别丧气,反去了常年所积的躁进心浮。在与忆秋年约好第二次送剑谱的日期之后,便定心回转了六庭馆。

    时间如梭,一晃两年而过,江湖血雨腥风从未停止,但却难以波及闲隐之人。别院生活安逸,许是上苍体近夫妻所期,楚君仪如愿诞下一女,未免同音而多添一字,故名清苒。

    闻人然喜悦欢欣之余,心内却又泛起一股没来由的忧虑。因此平日陪孩子的时候,闻人然总是更喜欢称呼“秀心”的小名。

    好在女儿自出生以来,除了较之常人体虚几分,并没有什么异常。闻人然与楚君仪又非不懂医理,长久观察女儿无恙,也就逐渐放下忧心。只是无论采用多么奇特的药膳疗理,都无法彻底解决体虚之症。

    苦境从不缺少神童,随着年岁增长,小女儿眉目长开,愈发清秀讨喜。小秀心得父母遗传,生而早慧,两岁便已及得上大多儒生,咏絮之才用来形容都有些不足。

    然而较之素续缘过目不忘、一点就通的奇才,涉猎甚广的嗜好。小秀心更为专注一项,一身兴趣竟是尽数投注在道门玄学之上。平日里,除了儿童天性撒娇,喜欢黏着楚君仪与闻人然,就是醉心于研读道学巨著。

    如此日复一日,就算小秀心不曾修炼过任何道门秘籍,一股出尘仙道之气,仍是自然而然地蕴养而生。于此同时,似是印证不祥征兆,随胎而来的体虚之质亦表现得更加明显。三岁之后,整日虚汗难止,时常脱力贪睡父母怀中。

    对这似曾相识的奇异现象,以及这令人头疼的特殊体质,闻人然心中隐隐有了推算,几乎可做定见。父母慈爱天性,闻人然在与楚君仪说出了心中想法之后,全家便立即动身外出,去找了应有解决之法的慕少艾,却是未能如愿以偿。

    欲要练丹解患,收集药材的难处自不必提,还需小秀心本身能够承担药力。可惜女娃年幼弱小,难以经受强大药效,慕少艾亦只能制药维稳不至恶化。如此一来,摆在闻人然眼前的,似乎只剩下了唯一的一条道路……

    忧思满腹回到六庭馆,洗漱之后,闻人然正欲抱着小女儿上床哄她入睡,却被坐在床上的小秀心拉了拉衣角,睁大纯真的双眼,非常难过地问:“阿爹,秀心以后不能陪在你和阿娘身边了么?”

    揽过一层薄被,小小的身体被柔柔地揽进怀抱,闻人然摸了摸秀心小脸,轻声说道:“没有哦,阿爹阿娘才舍不得把秀心送走。”

    “可是猫阿叔说秀心的病没法治呢。”

    “秀心不是很怕药苦么?猫阿叔是心疼你,才故意骗你的啦。”

    “秀心不笨,阿爹在骗人。”

    甜甜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白幼的小臂环过闻人然胳膊肘,小秀心整个人挂了上来,舍不得似地问:“阿爹,秀心会死么?”

    “不会,秀心还要活好多好多年,阿爹还有好多故事没讲给你听呢。”

    “嗯,秀心一定要在阿爹讲完故事之后死掉。”

    童言无忌,闻人然轻笑了两声,摸着女儿的头发,柔声说道:“真是个小孩子。阿爹的故事永远讲不完,所以秀心永远也不准提“死”字,知道了吗?”

    “唔……那秀心的病还能治好么?”

    “不是病哦,秀心只是在长身体,需要很多的营养。只要一直吃猫阿叔的药,一年之后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早已了解真相,小秀心亦不戳穿,只是蜷缩成一团,懂事地趴在闻人然胸口:“那这一年内,阿爹一定要给我讲好多好多的故事,不然我以后会很非常寂寞的。”

    “嗯。”

    好不容易哄了孩子入睡,闻人然给她盖好了棉被,走出了房间。楚君仪一直站在门外,遥望着天上朗月,静静地听着父女对话。

    闻人然轻轻地闭上房门,走近靠在回廊边缘的楚君仪,握住她略显冰凉的手,叹气道:“女儿现在的身体情况,最多只能再陪我们一年,然后就得送她离开。”

    楚君仪身躯轻微颤抖靠了过来,眼中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不舍非常地哽咽问:“清苒会没事吧?”

    “我托墨尘音以玄宗的身份找上了蔺无双,再经过笑蓬莱寻得萍山所在。秀心能得练云人照顾,一定能好好的长大。”

    “那……她能平安……就好。”

第十四章 补心与剑神

    岘匿迷谷草茅内,慕少艾包好案上准备妥善的药材,并着一张药方交于闻人然之手,道:“炼丹所需之珍惜奇物,劳你费心搜寻了。”

    “为了秀心,这点事哪有什么辛苦?不过我若要双份的丹药,是不是就得准备两份药材?”

    “你要那么多做什么?以冷若霜的药力,两到三颗就可抑止浊气侵体。”

    “这个我知道,可是有两个人呢。”

    口舌突然一滞,慕少艾想了想才摇头叹道:“唉,炼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工作。老人家我多年不曾开炉炼丹,一开张就要累死累活,你还真是找了一件好事让我去做。唉呀呀!这样操劳,实在不适合老人家我呀!不过……”

    “不过跟你免客气……少艾。”

    听见闻人然的话,慕少艾呼哧呼哧地吞云吐雾,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道:“是要谢我吗?那就免了。”

    “诶?相比于口头上的道谢,我一向习惯于用行动回报的哦。”

    闻言心思一动,慕少艾轻咦一声,像只老猫一样眯视着闻人然,问道:“这话另有含意哦?”

    “这个盒子里面装着佛魔同根双极果中的魔果。此物具体有什么效用,以你在医道之上的认识,应该是知道的吧?”

    嘴上说着,闻人然手中化出一个锦盒,很是干脆地递给慕少艾,内中所装之物正是佛魔同根双极果。因江湖情势变化,魔魁并不是借魔胎而重生,素续缘也没有被人无故寻仇打成濒死。佛魔同根双极果并未派上用场,待其成熟之后,自然就被闻人然留了下来。

    慕少艾神色肃然地接过锦盒,询问道:“此物你从何处得到?”

    “问这么多……反正不会给我带来麻烦,你放心用就是。”

    “佛魔同根双极果乃是罕世奇物。圣果可活死人白骨,愈不治之伤;魔果能强筋补脏,弥补先天所缺。可惜魔性太强与你女儿体质不合,否则你倒是不用来找我帮忙了。嗯……此物足以补足阿九缺心,吾就不矫情拒绝了。不过,你若有难处切莫隐瞒,否则我心难安啊。”

    “这是我亲自种下,最近才成熟的东西,不会有什么隐患。”

    “哦?”

    见慕少艾还是有些不信,闻人然也就无奈地解释道:“这话说来可就长了。当年我帮素还真带孩子的时候,无意之间染上了万鬼魔珠的魔气。因为某些缘故知道双极果的功用,就灵机一动将部分魔气并着万圣佛骨灰圣气,引渡到天河底下造化之池内的灵脉奇树之上。那株灵树本就灵气充足,十几年过去之后,这株天地灵根成熟了,我把果实采了下来,就是这么简单!”

    “没人与你抢?”

    “有个老朋友宅在天河不挪窝,谁能抢走我的东西。”闻人然平淡地答道。

    仔仔细细打量了闻人然好一会儿,慕少艾才放心收好锦盒:“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至于冷若霜的药材,你就多备一份以防万一罢。”

    “哈,我跑腿,你幸苦,分工合作。”

    “呼,果然我的看法是正确的。”

    “什么看法?”

    “美人如水。可惜一旦成了亲就变成泥水,黏黏糊糊,所以可爱的美人欣赏就好。你看看你,成了亲之后,不但要关心老婆,连女儿都黏在身上甩不掉,麻烦啦。”

    慕少艾晃着手中水烟枪感叹着,闻人然越听越不是滋味,恶狠狠地回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散漫到现在么?还有,之前那些话你去跟惠比寿说。我们全家都很好,才没有你想得那么糟糕。”

    “哦?你也认识我那位娶了一头母狮的好友吗?”慕少艾略感趣味地问道。

    “他岳母和练云人是结义姐妹,我有些了解不奇怪吧。好了,不和你多说,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啊。”

    慕少艾诧异道:“走这么急?”

    “想女儿了……”

    “哈哈,又是一个走进人生坟墓的人,慢行,慢行。”

    慕少艾挥着衣袖,目送着闻人然消失在迷谷山道尽头,内心窃笑不已。刚刚外出采完菱角回来的阿九,瞧见慕少艾晃头坏笑,眉头一皱疾步靠近,接着跳了起来,往慕少艾口中塞了一粒菱角。

    “噗……”

    一时不察被菱角卡住喉咙,慕少艾连忙把它咳了出来,俯视着阿九急问道:“阿九你这是在做什么?”

    “刚才笑得好讨厌。果然朱痕说得对,臭少艾你就该吃迷谷的菱角噎到死啦!”

    —————————————————————————————————————————————————

    从迷谷带着药方回到六庭馆,闻人然每日就多了搜寻药材的任务。不过有儒门天下和天下封刀的人脉,虽然一时收集不齐全,倒也算是准备好了大多数。

    对于制成冷若霜,闻人然并不是十分心急。毕竟等天下第一人之祸完结,无论是天策真龙、魔佛波旬,还是冥界刀王之乱,都不是轻轻松松就能蒙混过去的。而在那段时间,闻人然偏偏没法安心在家。所以为了闻人清苒的安全,让她跟在练峨眉身边一段时间,除了心中特别舍不得以外,闻人然倒是没什么反对意见。

    煎好了每日需服三贴的苦药,闻人然在院内找到了安静看书的小女儿,轻咳两声朝着她招了招手:“秀心过来,该乖乖喝药了哦。”

    手中拿着书卷小跑到闻人然身前,嗅到难闻的药味,闻人清苒犹豫了一会儿,转身朝着闻人然张开双臂:“阿爹先抱抱。”

    闻人然二话不说把药碗放在石桌上,接着抱起女儿坐在石凳上。

    “烫。”

    对着汤匙轻轻吹了之后抿了一小口,闻人然把汤匙递到秀心嘴边道:“好了,不烫了。”

    “唔……”

    旁观着父女浓情,闻人然一口一口地把药喂了下去,楚君仪暖心同时又感无奈道:“汝这般宠着清苒,以后惯坏了怎么得了?”

    “……这话我怎么觉得有些熟悉呢?”

    放下空碗,像是想起了十分有趣的事,闻人然轻轻戳了戳秀心白嫩的小脸,遥有所思地笑出声来:“对了,以前每次我对续缘严厉的时候,你都会替他说话。唉,一晃这么多年过去,我们之间的立场也变了么?”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这么一想的话,前人的总结还是有些道理的。儿子一般都会更亲母亲,就像续缘一样。我们家秀心就粘我……君仪你是不是吃醋了?”

    “呵呵,吃谁的醋?”

    “嗯……这个时候我是不是该问,在你的心里面,究竟我和女儿谁更重要?”

    闻人然和楚君仪还没说上几句话,靠在怀里的小女儿手中书卷就滑落到地上,药效发挥昏昏睡了过去。

    “唉,秀心又睡着了。”

    小心翼翼地用丝巾擦去额头虚汗,闻人然经由腋下抱起闻人清苒。瞥见闻人然胸前濡湿一片,楚君仪先是走近拾起书卷,接着朝闻人然伸出手,说道:“衣服又湿透了,让吾来罢。”

    “嗯。”

    从闻人然怀抱中轻柔地接过清苒,楚君仪把孩子送回卧房,替她换完衣服盖好被子,方才退出房间关上门。就在此时,一封书信不知从何处而来,落到石桌之上。闻人然打开之后却见熟悉的笔迹,书写着本不欲管的烦心事。

    “怎么了?”

    “火灵脉之主丢了神剑,断了亲子复生的机会。而拿走神剑的人是金小开,为了防止叶小钗和神剑主人冲突,忆老让我去调解此事。”

    “观汝脸上似有难色,此事难为否?”

    闻人然摇头道:“倒不是很难解决,只是我原本没有插手的意思。退隐这十几年,好不容易淡出了有心人的视线,我并不想这么早再被人盯上。”

    “那现在汝作何打算?”

    “忆老既然让我去,肯定有他的用意。就算不为救金小开,我亦得走上一趟……而且那位别称剑神的火灵脉之主,我也不想错过他性命尽头最后的辉煌。”

    颅潭剑族穷八极,号称剑中之神。无论戏里戏外都从无败绩,甚至是未受过伤的绝代剑者。就连病剑叟在面对往昔未至巅峰,血战到穷途末路、精疲力竭的穷八极时,都没能取胜,反而感佩地自认不如。而在穷八极病危临死之前,第十招梦幻血剑隐而不发,三天三夜无人敢近其身,这份成就堪称旷古。

    对于这样一柄血剑,闻人然不否认有接触挑战的兴趣。可是一想到女儿醒来之后,几天都找不到自己,闻人然立刻就发愁出神了,沉默许久才拍了下手说道。

    “君仪,秀心要是问我去了哪里,就说我给她买麦芽糖去了!”

第十五章 邙山剑决

    远离琉璃仙境的山郊野外,飘过一场寒愁透杀的雨。改邪归正、浪子回头的金小开漫步雨中,走在外出买办日杂用品的道路之上。

    蓦然,一股寒彻心肺的浓烈杀机,锁定不可饶恕之人。语气淡淡渗寒意,眸光骇人露杀机。区区三字,惊的满林飞鸟扑空,走兽奔逃,风止树垂。

    “火灵脉。”

    快若鬼魅的人不知何时出现在面前,身披褐色麻衫,抱臂于胸,杀伐目光震慑心神,令人头晕欲吐。一生孤独为求剑之极致,穷八极丧子恸绝,走上一条无人可阻的复仇之路。

    一触目,金小开便知对方来意为何,脱口而出:“哈啊,是来讨剑?”

    “只有剑而已吗?”

    言词冰冷,夹带无边的怨恨。眼轻藐,穷八极立足原地,一念之动,剑气横,风雨断。经由圣母深造十数年的金小开,一招便被重创,倒飞而出,屈膝呕红!

    “可恶,看招!”

    为求生路,金小开红邪在手,行剑搏命,奈何招招落空,难以捉摸对方行迹。

    再试无味,穷八极不屑冷哼,任凭红邪剑锋戳中胸前,却是如同金刚不坏,难伤分毫!

    “你,该自尽谢罪!”平静的面容下怒气隐隐,穷八极伸手抓住剑身,任凭金小开如何挣扎亦是无用。

    随后,穷八极弯折不俗之剑,宛若浑不费力。红邪受力,登时倒向金小开脖颈,即欲噬主之命。

    金小开命丧在即,一人突然横插入局,指上运劲催剑,一点金小开腕脉,往后扔飞数十丈。

    “看了这么久,终于出手了吗?”

    冷笑过后,穷八极同时而作。一样的剑指,不同先前的超卓之能,杀戮之剑斜刺而出,漫天风雨啸哀,手不容情!

    “虽然我很讨厌金小开,也想看着他死在你的手里。但看着两位被人当成傻子利用,总归有些不痛快。”

    剑指近身,寒意渗人,雄浑武息紧随其后,弥天而至。身为武者本能回应,闻人然骈指应招。不曾全力,以身互接试探一剑,佛魔合体化尽剑气,穷八极之躯好似不坏,一剑正在伯仲。

    “利用吗?接吾一剑,才有商谈的余地!”

    初逢敌手,穷八极诧异一声回应。然而杀子之仇难抛,心中悲痛至极,穷八极怒容更盛,不留分秒喘息,竖手向天起剑式,登时雨掀狂澜,杀性狂涨!

    天际雷霆翻涌,剑风速至面门,闻人然却是寸步不退。穷八极进剑中途,突然天降一口神剑。随后,闻人然摊开掌心一物:“这是瀑泉璎珞,可助令郎恢复身躯完整,不至断灭复生之机。瀑泉璎珞辅以西疆神剑生机长肉之能,只要穷八极你尽心保护,总能为你亲子夺回一线生机。”

    “嗯……”

    神剑映目,剑上修为早至圆融,穷八极收招自如,剑停眉心不动,默然片刻,沉声警告:“欺骗吾之人,都会付出代价!”

    “金小开去取神剑,乃是受了半花容的指使。冤有头债有主,我想穷八极你也不会愿意被人欺骗。”

    半花容目前的实力,不足勾起闻人然的兴趣。但他既然挑起了穷八极与叶小钗的冲突,自然该有承受代价的觉悟。

    “吾儿生机断绝,金小开是直接动手之人,你认为吾该放过他吗?而今吾儿身亡,余生所求唯剩剑之极致。你敢代他与吾一试,何为吾之极限否?”

    “论剑之邀,闻人然欣然接受。那便邙山十剑分胜负,前仇一了!”

    “呵!”

    冰冷一哼,穷八极不发一言,转身突兀消失当场。人影远逝,漫天风雨尽歇,四野一片寂静。唯留杀气余韵飘散,足证神剑之主来迹。

    —————————————————————————————————————————————————

    《庄子》有言:穷有八极,达有三必,形有六府。美、髯、长、大、壮、丽、勇、敢,八者俱过人也,因以是穷。耗尽一生时间,穷八极仅为颅潭剑族血之传承,探求不知终点何在的剑之极限。因冷傲、孤独、偏执,而至困厄窘迫。

    白云荡荡,阴风刮过山石狭缝,凄似嚎哭。穷八极闭目静立崖巅,思绪难止。亲子练剑走火而亡,爱徒认吾师弃传承不顾。身患绝症孤苦无依,此身早在剑上之巅,为何到头却是这样的结局?

    迷心之惑,穷八极思之无解;脑中所余,唯有剑上毁灭一途。

    邙山对面山头,站着足堪较剑的对手。崖下两柄利剑竖对,各自迸发三尺寒芒。

    “出招吧!”

    “剑神穷八极,请了!”

    一凛神,互相气机牵引;再照眼,不容战意止歇!

    风声呼啸,翻起衣袍轻微作响,闻人然一拱手,身动若雷霆,横指急越两座山头间距。

    穷八极杀气铺天盖地,邙山地界顿成死界。相逢第一剑,相争不相让!剑指映入眼帘,穷八极仍是抱臂之态,一股寒冽剑气却已由身自发,主动回应。

    杀意透心寒凉,闻人然曲臂骈指速送,进路之上全无一物,白日却见耀目火花迸射,刺耳剑鸣片刻不息。短短数十丈,明明是转瞬即至的距离,犹生一场难了之争。

    内力再提,闻人然强破剑气疾速掠近,却见穷八极右手平举,第二剑抢先回攻。

    沉雄一喝,指尖蕴满毁灭之意,穷八极主动出手,杀伐剑气势不可挡,横扫万物,触之即灭,碰之便亡,全无例外。

    闻人然神色一变,灾剑起运,五岳加身,方圆骤响鬼神惊嚎。整座邙山山体,竟在剑招起势之下,崩落成快快大石,爆散长空飘碎散落,格挡杀戮血剑,趁势再进。

    泥石洪流成灾,一瞬晃眼。双方剑指初度交接,穷八极一时不明灾剑奥妙,指上力屈三分。惊于闻人然骇人劲力,穷八极足下连踩空中巨石,卸去磅礴雄力。

    战中一息定念,穷八极体内颅潭剑族血脉之力倏然上涌,带来一股雄浑无匹之力,未有分毫逊色。回敬之剑,带起周遭灵气振动如刃,强势反击。

    不思退路、不虑后果迎头而上,更是闻人然此生剑上一途,不曾有过的酣畅淋漓,方见剑上江湖之快意!

    山石落地前的短暂一刻,刹那之机,竟似被无限延长,铿然剑声连成一片。二人身影似幻,腾挪坠空碎石之上,随手挥洒惊世之剑,两股携带不同剑意的剑气,横空互击数声。

    长空剑鸣不止,余威迸散,横扫四野。数息之后,百里山脉成平原。二人战立之位,却仅仅隔着短短数丈之距。

    佛魔合体神能,剑族血之传承。先前连环数剑,分明已是当世巅峰气象,然而二人体质特异,竟未露出半分气竭力衰,反是战意狂涨,斗志更浓!

    七剑终了,穷八极论剑之兴难抑,暂压丧子之痛,更多棋逢对手的激赏之意。褐袍分寸不破,穷八极轻扬右手,身前陡然横亘一道百丈剑痕,现出一口认主神剑。

    盛时,甘为穷八极释放无边光彩;隐时,自愿为主收敛所有神妙。穷八极横手一吸,神剑入手光华灿烂,重现往昔之能。

    “最后……三剑!”

    “候教了!”

    两名剑之巅峰,两口上乘之剑!战至兴起,闻人然肃然应声,丹青见登时出鞘,清妍绽霞芒。西疆神剑,丹青奇兵,再开剑上新章!

第十六章 自在

    剑锋锐芒炽盛蓄势未发,远离剑决之地,亦敌亦友的二人立在高处,遥遥观战。

    “是难得一见的高手剑决……”

    白带随风飘扬,风之痕注视远方对峙之人,冷淡开口问道:“你不是与吾约定凤形山再会?”

    “诶,我只是觉得你不会愿意错过这一场剑决,才特意邀请你来的哦。”

    “呵,是吾误会了吗?”

    淡笑一声不置可否,风之痕俯瞰之眼兴味盎然,“颅潭剑族血之传承吾早有所闻,但穷八极罹患绝症余生不久,却是让吾失了挑战的兴趣。”

    “绝症……恐是心结居多。”

    “你让你徒弟来调解此仇,是为帮穷八极看破迷惘?”站在剑者之巅,风之痕自能看出穷八极执着所在。

    一心为了颅潭剑族传承,穷八极偏执的失去了一切。身在绝巅,却仅剩寒凉孤独陪伴,终生为剑而活,又因剑之传承悲伤绝望,乃至走上毁灭之途。

    “不能算全是,这也是我教徒弟的最后一课。”抚须含笑应答,忆秋年似有感慨。

    “哦?”

    “他非你我,更不是洛子商。既不能长时安隐于后,想要再度精进,他就须得学会怎样面对意外之变。此回一战,除了你我以外,虽无更多人旁观,但无论此战胜败如何,结果定会传到有心人耳内。”

    “你是在给他找麻烦?”

    “唉,这话就不对了。他从未真正站在过巅峰,却期望着剑之尽头,那又如何能够?只有身在剑上绝巅,经受无穷风吹雨打,方能铸炼我自不动的气魄。至于日后安隐,返璞归真入道之路,那又是另外一回事。至于麻烦么……呵,这一路忆秋年会护其安稳。”

    慈和双目紧视下方,忆秋年视线扫过穷八极,侃侃而谈,“穷八极在剑之一途涉猎之广,当世几乎无人可及。单论剑之技巧,便是我也未必能胜。而他与闻人小弟一般,躯体难坏,正是旗鼓相当的对手。”

    风之痕道:“你过谦了。败他吾尚有几分把握,但若是生死之战……结果难料。”

    “难得你会说出这样的话哦?”

    “分辨对手实力乃是剑者基础。颅潭剑族纯血完全激发,穷八极身躯早已不坏,又是自甘走上毁灭杀道……可惜。”

    一声可惜,是叹穷八极余生将尽,一代剑界宗师命陨在即。沉默片刻,风之痕转视忆秋年问道:“你不担心吾,将你徒弟底细泄露旁人?”

    “你会告诉诛天吗?”

    “嗯……”

    此生亦敌亦友,唯一知己的信任,总是令人开怀。负手于背,风之痕额前两缕白发轻飘,默然静立片刻,开口作答:“忆秋年,上一回吾讲你有一个好徒弟。这一次,吾得称赞你是一个好师尊。”

    “哈,闻人小弟只是虚长他们几岁,你两个宝贝徒弟不也教的不错?”

    “看剑罢。”

    —————————————————————————————————————————————————

    夕阳之下,西疆神剑仿佛穷八极手臂的延伸,非人、非剑,人剑一体,难分彼此。哀风阵阵,穷八极第八剑将出,神剑之上折射橙黄的夕阳光辉,一如此生将尽,却依旧明亮异常的性命微火。

    闭目,竖剑,蓄势,穷八极的剑简单到极致,除了传承秘式尽皆无名,却总能恰如其分地解决敌手。

    深知穷八极识剑入骨,无论先后结果均是一样。最后三剑,未免对方占据大势,闻人然出手在前,丹青见上华芒汇聚,匹练剑光不留任何后手变化余地,仅是一式纯粹之剑急掠而出,直取穷八极。

    “哼!”

    脸上仍是不变的冷漠痛恨,穷八极手腕催力,杀意满盈之剑返送而回,长久蓄势更添万钧,后发同至,一往无回!

    **连续两剑,两名剑者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不动,不闪,不避,各自出招破招。

    穷八极手握西疆神剑,无边杀意充斥方圆,剑身之上艳红血芒映彻长天,颅潭剑族纯血之能,一式尽演。

    纯粹杀道毁灭之剑转眼而至,闻人然双目微闭,手中丹青见竖直向地,晶莹霞芒流转不息。就在与穷八极剑气接触刹那,无边血腥杀意冲击心海。

    身受冲击,闻人然平步速退,定心静气,随后脑念一转,决意以杀止杀。闻人然周身气机一变,似有无穷欲念感染,本该迥异的穷八极之剑意,却似在闻人然退后过程中,被转化成为同源之剑。

    些许余力难消,丹青见悬空疾旋,之上已是杀伐之气外溢。闻人然立即蹬地止步,伸手一握丹青见,斜剑向地回敬。

    反袭之剑招,毁灭杀意如出一辙,却又多了驳杂的负面欲念。穷八极破招之后,剑上余力不止,西疆神剑挡胸,反手迅猛刺破回袭残招。

    “此招何名?”

    “自在。人生而有欲,却不能无尽宣泄。这一剑,是人之欲念的释放。”

    “自在?他化自在天,波旬?”

    “只取其意,但与第六天之主无甚关联。”

    许是剑上惺惺相惜,闻人然杵剑向地,说道:“前些年江湖试剑之初,武林人士多心杂求名利,免不了惹上各种龌龊。我非是嗜杀之人,遭人挑衅暗算,无所不用其极,却无法用下贱之策回应。时间长久,反使自身心境躁闷,而至剑心紊乱不纯。为防杂念缠身扰心,我便借意草创了这一路剑法,驱散心魔欲念。”

    “那就再来吧!”

    九剑交手各自惊心,穷八极发出一声轻咦,随即杀意血气尽敛于无,一身归于云淡风轻,却是更为恐怖的最终剑式将起!

    然而穷八极梦幻血剑未动,闻人然却在此刻临阵收剑,接着手上凝聚一道剑气,一股奇特剑意隐而不发,似能禁锢一切,无所遁逃。

    “你这是何意?”

    “自在之剑非吾极致,第十剑就以此不能尽展的剑意结束罢。”

    掐灭手中剑气,闻人然道:“我最后一剑已出……至于阁下的第十剑,还是留待下回领教。西疆神剑与瀑泉璎珞若是没有使用的机会,你恐会含恨九泉。”

    身难抵自然重病摧蚀,穷八极再度动剑,已是走上一条不归路。颅潭血剑梦幻式所要消耗的心力,远非先前九剑可比。极招无论胜败,穷八极也唯剩死途。

    穷八极抱臂冷道:“恨什么呢?”

    “天伦难聚,**敌不过自然疾病;传承断绝,思想不容于世。”

    大笑数声,穷八极对此并不领情,扬声说道:“相忘以生,无所终穷,何恨之有?苍蝇竞血,蚂蚁争穴,非吾不容于世,乃世人不容于吾也。”

    感觉有些话听着耳熟,闻人然转念想到大差不离的字句,顺着穷八极的话头答道:“生在有情世,谁人能够独立于外?穷八极你本是众生的一部分,你憎恨的每一个人都是你内心的影子。你为什么会失去爱子徒弟,难道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子女……今有父母妻子,人以为刻骨铭心,吾以为虚妄。”穷八极声冷心冷,难掩目中悲切,收剑长思。

    梵天前辈人还在云渡山,渡人这种事交给自己来做还真是头一回。闻人然闻言只得拿着罪恶之身的原话,一板一眼地回道:“既然是这样,你复有何怨恨?”

    “嗯?”

    “令郎于剑一途之软弱使你不满,那你现在苦苦求取令郎复活,是为了什么?算来令郎已经死了两次,你却依旧执着于其复生,这又算是什么?”

    未等穷八极反驳,闻人然续道:“这是因为你对过往所为心怀歉疚,你希望一切从头开始。为使令郎复活,你甘心与所有人为敌,乃至心力交瘁……”

    无言沉默半晌,唯有风声回荡,穷八极突然仰首惨笑:“魔鬼即使留下眼泪,也会被世人所耻笑!”

    “可你是人,非是魔鬼。”

    “你有子女?”

    “她不用为了传承搏命练剑。”

    闻言静默无语许久,穷八极收剑起指,顿时从深深的地下,浮出一具棺椁。

    “吾儿若不能活,金小开仍避不得一死!”

第十七章 诡流前兆

    “半花容呢?他既敢挑拨你与叶小钗结仇,可见不会轻易放弃暗中破坏之举。令郎躯体还望照顾妥善,以免旁生枝节,造成人生憾事。”

    “有心之人,令人不悦!”

    不再言语,穷八极把瀑泉璎珞放入棺材之中,接着将西疆神剑插在颅骨之上,即欲回转火灵脉。足下刚走数步,穷八极突又止了走势,留下一句:“第十剑,来日再续。”

    “闻人然期待了。”

    目送着一代剑神、一名孤苦老人远离,闻人然轻声一叹,随后回身望向彼方,身化清风速影,来到忆秋年所立山头。

    “风叔人呢?”

    “人已经走了。”

    随意答着,忆秋年转又故作苦态,摇头叹息道,“唉,刚碰面就问别人。吾讲闻人小弟,究竟风之痕是你师傅,还是吾是你师尊呢?”

    “这说明我跟你师徒情深嘛。你看黑衣那么叛逆的性子,在风叔面前乖的像小绵羊一样,得有多无趣。”

    “呵,走吧。”快步下山,草木山石急掠过眼,忆秋年边走边说道,“刚才最后一剑,你使诈哦。”

    “……那也没办法。穷八极若不顾余生豁命证剑使出颅潭血剑梦幻式,不就失了忆老你让我来寻他的意义了吗?”

    “嗯,你觉得那一剑你能否接下?”

    闻人然沉默思考片刻,答道:“真要生死搏命,自能接下。但是说到剑上长短,终是我输了一筹。”

    “未出手的第十剑缺陷何在?”

    “剑之毁灭一途,穷八极早已登峰造极,就连颅潭血剑梦幻式此等无敌剑招,都能收发自如。单以剑论,这份造诣已然非人。”

    闻人然未言缺陷,忆秋年却已听出话中别意,微露讶异道:“你控制不住第十剑?”

    提起未能出手的第十剑,闻人然苦思蹙眉道:“那一剑成于偶然,和我所擅剑路格格不入。根基、意境、领悟、体质,缺一不可,还需一点难以言说的机缘,我一时不能完全掌握也不奇怪吧?”

    夕阳垂暮,天边云彩一片烧红。思及天色将暗,闻人然不再多说,邀请道:“忆老,要去见一见你的徒孙女吗?”

    “嗯,这嘛……快,快,先去市集买点见面礼。”

    —————————————————————————————————————————————————

    傍晚时分许多商铺已经收摊,但闻人然仍是如愿买到了之前许诺的点心。而在回转六庭馆之前,闻人然似有感应,与忆秋年中途绕路,去了不夜天附近私塾。在隔绝一切监视之后,取回一封将引风雨而至的书信。

    书信主人正是策谋略,一个不可忘却的死敌。七星争王将动,魔剑道终将有动作。察觉信上邪气浓郁,忆秋年抚须道:“这份书信所带魔邪之气不弱,你需谨慎应付。”

    “诛天背后军师,自然非是寻常之人,我会小心接触。”

    答完之后,闻人然随之拆阅信封,越往后看心情越是古怪。

    身侧忆秋年陪阅完毕,心感疑问道:“他要易闲愁助妖刀界做什么?易闲愁作为正道一方随在素还真身边,或者将来卧底天策真龙身边,不是更加有用?”

    “他在怀疑易闲愁的身份,放远了又怎么打探虚实呢?这样的话,倒是让我心内有数了。”

    作为邪能境探入中原武林的先锋人物,策谋略不可能与邪能境没有丝毫接触。当初借易闲愁的身份行走武林,为了震慑胡诌出的冥界天岳身份,老谋深算如策谋略,绝不可能没有起过一丝怀疑。

    时至今日,策谋略不能确定易闲愁身份真假,可见天岳对小三界内斗仍是放任的态度。而策谋略对他那张人皮痴痴念念,一心想要反算诛天妖后,利用易闲愁合作达成目的也非是不可。

    当然等到一切功成之后,策谋略必不会放易闲愁活路。但若真要到了那时,闻人然也不会坐以待毙,那又将是另外一番情境。只不过一下弄出两个化体在外面晃荡,闻人然怎么想都头大,思考许久长呼一口气道:“忆老,我觉得我的脑子快不够用了。”

    “你不是认识素还真?有他帮你出主意,你还担心什么呢?”

    素还真到时候应该已经被天策真龙打得经脉俱断,躺在舒石公那养伤。作为一个合格的卧底,总不能有事没事往那儿跑。另外,策谋略虽是闻人然必杀的对象,但冥界天岳那位武智双全的军师,才是主要针对的目标。

    闻人然不会自大到认为有素还真帮助,就一定可以在四无君的嘴下抢下一条条人命。而闻人然所认识的智者,不是如慈郎一般身在局中,难以抽身施展;就是久隐尘世,于两军对垒战策并不熟稔。可真要去请冷风残月那人出手的话,闻人然又不敢保证是否会惹出其他大麻烦来。

    沿途风景飞逝,以闻人然与忆秋年的脚程,离六庭馆已是不远。久思无果,闻人然暂按心中杂思,长呼一口气道:“唉,反正离约定的日子还有一段时间,今天我就不去想烦心事了。”

    “这就对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行走江湖,武力虽非是一切,却是不可缺少的一环。你已不是当年初入江湖,没必要无止尽的瞻前顾后。”

    站在别院门口,闻人然运劲一振衣衫,若有所思道:“风尘袭身,掸去便是?”

    “然也。”

    潇洒一笑,忆秋年抬步踏过门槛走进院内,正好听见细碎的跑步声,一道幼小的身影跑了过来。

    没想到多了一个人回家,闻人清苒停下脚步望着忆秋年迷糊开口:“忆爷爷?”

    露出慈祥暖笑,忆秋年半蹲下身,拿出归程途中所买的糖果,引诱道:“秀心,过来来让阿公抱一抱,有礼物哦。”

    “嗯……我要阿爹抱。”

    灵动的眸子犹豫之色一闪而过,小秀心摇了摇头,还是走到了闻人然面前举起双手。

    “哎呦,现在连礼物都诱惑不成了吗?”收回双臂,忆秋年面露遗憾痛惜。

    一把抱起乖女儿亲了下脸颊,闻人然转视忆秋年不掩得色道:“呵呵,忆老你把你的胡子剪了,说不定秀心会对你好一些。”

    “哈,我下次找舒石公多拿几本玄门法术,你看成还是不成!”

    “卑鄙,不过我相信我家女儿还是会选我。”

    “很自信哦?”

    闻人然轻咳一声回道:“咳,除了涉及宗门隐秘,不得外传的内容以外。只要我认识的道门朋友,我都找借口讹了好多典籍回家。忆老,你觉得我会放过舒老吗?”

    “原来如此……难怪上一回刑天师莫名其妙找上步云崖,冲我发老大的火,看来又是你的错。”

    “刑天师前辈想要我乖女儿跟他抓鬼,忆老你说那能行嘛?!”

    抛开性别体质等等不可忽视因素,闻人然也没法想象闻人清苒长大以后,腰有水桶粗,嗓音似老牛,拿着千斤藏到处砸人呐!

第十八章 无妄之灾

    听着闻人然面色纠结地说完,忆秋年塞了一颗糖在女童掌心,思索道:“据我所知,正一天道并非只有云中海,尚有另外一脉登道岸久隐于世。你若舍不得清苒,送她去那里未必不是一个另外一个选择。”

    “登道岸?刑天师前辈也对我提过一点,而且听说登道岸相较于云中海更长于符箓丹术,说不准也有调理身体的方法?”

    对于登道岸,闻人然完全不熟。考虑到只要在苦境,所谓的隐世组织通通会被拉出来倒霉,不死的仅剩下一两个独苗,都不能再次退隐的结果,闻人然立刻摇头道:“人多是非多,相比于登道岸,我还是倾向请托练云人代为教导秀心。”

    忆秋年颔首道:“你这样想亦有其道理。”

    “阿爹要把秀心送人吗?”

    像是受到惊吓似的,乖女儿突然抓紧了闻人然衣襟,把头深深埋了下去。轻轻拍了拍秀心的背,闻人然连忙安抚解释道:“怎么会?阿爹的意思是,等秀心再长大一点,阿爹就得替你找一个好师傅啊。”

    “师傅?”

    “嗯,秀心你看。阿娘有时候不是要去正馆那边,给叔叔伯伯们授课?秀心也会长大,所以也得有个好老师来教啊。”

    闻人清苒睁大了眼睛问道:“那阿爹阿娘不能教秀心吗?”

    “秀心喜不喜欢剑术?”

    “一点点……”

    “所以啊,阿爹会给秀心找一个最合适的师傅。到时候待在师傅旁边,要好好听师傅的话。”

    掰着手指头认真想了想,闻人清苒舍不得地搂住闻人然脖子,口不应心地扭捏说着:“唔,那我还是最喜欢剑好了。”

    “到底还是个孩子……秀心要听话,只要你在师傅那边养好身体,阿爹就会接你回家。”

    “那……要多久?”

    抱着秀心往正厅走去,闻人然手心已被秀心渗过外衣的虚汗湿透。心里面虽是万分舍不得,但到了这个时候,闻人然也没法在乖女儿单纯的注视之下许下空头承诺。眼睁睁看着秀心泫然欲泣,闻人然强自按下心疼,肯定地说道:“等你猫阿叔把药做好,我就去接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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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庭馆内生活照旧,中原武林却是风波不息。穷八极得到瀑泉璎珞带回西疆神剑,未曾如同期望一般肆意开杀,半花容理所当然对此很不满意。

    虽说惹得卧云与叶小钗怀疑,但立场模糊的身份始终还有存在的价值,半花容也无法亲自动手,唯有利用暴风君在江湖上搅风搅雨。一时之间,暴风君带来的波澜逐渐扩大,甚至压过天下第一人明面上带来的影响。而佾云的下落也随着韶云等人的搜寻,终于露出了些许行迹。

    就在风雨雷电恩怨演变愈烈之际,周天星辰隐有异象发生。五方灵地渐露奇异征兆,上古七星毁灭之传说,亦逐渐浮出水面。山雨未至,山风满楼,似乎预示着上古不世王者回归的天命,不可逆转!

    风雨雷电之间的宿怨即将结束,七星争王局势的形成已是必然,闻人然却无心关注苦境近来动向,珍惜着最后这段和孩子亲近的时间,直至亲子分别的那一天来到。

    萍山旧址,云雾飘渺,俯拾皆是苍翠美景,失了半截山头的璇霄丹阙,瑶草琪花仍留点点痕迹,见证往昔盛景,给人天台路迷、如登仙台之感。送行的人不多,只有闻人然和楚君仪。至于蔺无双,终是白云萍山不相逢……不如默默守护,独留白云山。

    一切准备皆毕,金八珍放出七彩云霓。片刻之后,天际骤来云烟汇拢,风霓为车。绵密的云层中霞光翻涌,一座巍峨巨山在七彩云雾缭绕间若隐若现,隔世再临。

    “山为萍,云为涛,绝逸红尘任涛涛。云霞争变,风雨横天,绝逸清坐,一榻沧然。”

    伴随清逸超妙的出尘诗号,一把清疏好听的女声遥遥传入诸人耳中,昭示云人身份。似为遵循无形的约定,仙云霞光笼罩下的萍山,仅是悬浮在众人头顶上,并未落下。接着萍山之上,散发一道七彩云霓为引,宛若铺成天阶霞带,缓缓落到闻人清苒的脚边。

    “阿爹……我不要离开你和阿娘……”

    虽然这段日子秀心早就听闻人然嘱咐好几次,但再听话的孩子终究太小,转头就扑倒闻人然怀抱里面不肯撒手,难过地呜咽起来。

    “抱歉,失礼了,练前辈。”声带歉意,闻人然蹲下身苦口劝说着。然而一向听话的闺女,这个时候却是什么都听不进去。

    不过平日再宠溺也没关系,但是留她在身边百害而无一利的话,闻人然和楚君仪亦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做不出取舍。

    当然,闻人然不是没动过留下女儿的念头。只是她最近虚汗气喘发作地越来越明显,已经到了无法再用普通药剂抑制的地步,眼下更是才激动地哭了两三声,就已经气喘地无力靠在了闻人然怀里。

    “无妨,让吾来罢。”

    清越女声似近实远,听着沉静皓洁,仿佛能够穿透人心,带着一股清心之力,安抚躁动彷徨。练峨眉话音方落,一道三叶萍样的晶莹之气由天而降,落在秀心背部迅速融化入体,压制天生体质所带来的病症趋于平缓。

    隔着相当远的一段距离,通过真气传递的回应,练峨眉亦能如同亲自把脉一般,得知一切虚实。久久无声,仔细确认之后,练峨眉问道:“这孩子天生道骨,汝真要将她交吾?须知萍山之上生活甚是清孤,若仅是因为体质之故别无他法。吾可传她一篇法门,只要日后她不与人动手,自能一生无虞。”

    扶正了闻人清苒站好,闻人然苦笑着应道:“唉,虽然我也想让她开开心心长大。可是在这个江湖注定不能安稳,秀心不可能每时每刻都处在我的保护之下。与其将来发生意外,我宁愿她误会我一段时间,也好过日后悔之不及。”

    “秀心不怪阿爹。秀心知道阿爹阿娘是为秀心好,但是……呜……”

    一句话还没说完,闻人清苒转身又抱着楚君仪哭了起来,闻人然也只好尴尬地说道:“让前辈见笑了。”

    “童稚天性,人之常情,何来见笑?即是如此,吾便不再推脱了。”

    虽说已经收有两徒,但宫紫玄限于天资性情难得真传,金战战更是多因金八珍的姐妹之谊所收。今日得见拥有相似体质的闻人清苒,性情疏澹如练峨眉,话语之中亦不由透出一丝欣喜之意:“汝既将爱女交吾,练峨眉自不负所托,悉心教导。”

    “多谢前辈宽允。此番打扰前辈清修,闻人然内心甚愧,还请前辈稍待。”

    练峨眉没有拒绝,闻人然舒了口气的同时,心里面那股难舍情绪也翻涌了上来,走到楚君仪身边,柔柔地摸着闻人清苒的头发。

    不是不懂,只是不愿意,秀心难过地问道:“阿爹,你和阿娘以后能来看我吗?”

    “阿爹和阿娘每天都会把你放在心里面,一分一秒都不会忘掉秀心的。”

    “那阿爹说话要算话,等猫阿叔做好药,就要接秀心回家。”

    “嗯,阿爹一定说话算话。”

    对不起了慕少艾,看来这个黑锅只能由你来背了。闻人然在心里面不断哀声叹气,脸上仍然认真非常地对着女儿保证道。

    “如果猫阿叔做药太慢,让秀心等太久的话。你一回来,阿爹就带你一起去找他算账!”

第十九章 雨之癫狂

    清幽六庭馆,小桥、流水、庭台楼榭,雅致清流,潺潺之声在院内回荡,反衬空旷寂寥。石桌对坐,夫妻闲暇对弈。明明是与往日一般无二的清净,没了闻人清苒陪在身边,闻人然总是觉得浑身不自在。

    “从这盘棋开始的那一刻,已是汝第十五声叹气了。”

    “第十五声?”

    执子之手停在半空,闻人然骤然失了兴致,感慨道:“我们家乖女儿不在,整个六庭馆都冷清了不少,连小蜜桃都趴在树脚边不动了。”

    “很想她?”

    “下棋的时候,君仪你连我叹了多少声气都数的这么清楚,说明你也很想秀心嘛。”

    眸中稍闪柔溺之色,楚君仪温声道:“若是连人伦亲情都能看淡,那吾早该投身佛门,而非儒门之人了。”

    “嗯,也不知道秀心她这些天在萍山哭了没有。要是哭了的话,不知道练前辈是不是应付的过……”

    “怎样?”

    闻人然突然止口,想到狂龙那个疯子,摇头笑了笑说着:“没什么,练前辈曾经带过孩子,秀心交给她放心就好。”

    无心桌上棋局,闻人然起身在院内走了几步,松了松筋骨,思绪渐远。无论是有多么舍不得,把闻人清苒送上萍山,亦算为即将开始的一连串麻烦做好第一个准备。而这十几年的隐居闲暇生活,也差不多到了尽头……

    脑中想法不断,闻人然突然转身说道:“君仪,我准备改换身份亲自去妖刀界。”

    “妖刀界?若是有人发现汝不在六庭馆,难道不会怀疑易闲愁与汝乃是同一人吗?”

    关于天策之劫等等,到了如今这个关头,闻人然不会再对楚君仪保留多少,所以她对此亦算是有了七分了解。听见楚君仪反问,闻人然仔细思考答道:“我和化体曾经同时出现在同一个地点,应该没人会怀疑我的身份才是。不过……”

    “不过怎样?”

    “妖刀界可是由两位大美人掌权。我要是去了那里,你不会吃醋吗?”

    对于闻人然思维的跳脱,楚君仪早已习惯。闻言稍作沉默,楚君仪一边把棋子收好,一边说道:“汝这般问法,吾反而一点都不担忧了。”

    闻人然失望道:“诶?这样就被轻易看穿,我做人就那么失败?”

    “需要吾讲吾信任汝吗?”

    “君仪,其实有时候我也很喜欢听腻歪肉麻的话的……”

    “可惜吾并不擅长于此。”

    有一搭没一搭地开着玩笑,天气在言谈间突然由晴转阴,接着闷雷回响不息,随之刮来一阵突兀的强风。没过多时,天际一声惊雷炸响,一阵急雨磅礴落下,转瞬打蔫了一树的翠叶,坠入桥边溪水不见。

    “这场暴雨来的急了。”

    并立站在屋檐之下,嗅着风雨中捎来的血腥味,闻人然心思莫名复杂,叹息道。

    “不知道金少爷能不能如愿再见金小开一面。”

    —————————————————————————————————————————————————

    天色昏暗,雷鸣交闪,暴雨滂沱。琉璃仙境之内,有孕在身的自在天女心头莫名不安,金小开焦急地使唤着步诗海逗乐,不知危机将近。

    半山腰上,久远前难舍的回忆绕心,执着于一个拥有相同容颜的人,得了又失的潇潇来了又走。半山腰下,为了一个扭曲的执念,一份令人绝望的痴缠恋慕,求而不得的半花容带煞而上。

    似是风雨太急太大,抑或有意无意的互相忽视,电和雨一瞬间的擦肩,留下再也无法挽回的憾恨。

    因一个近年试剑江湖的剑客不断捣乱,天下第一人的计划屡屡受挫,半花容逐渐失去了耐性。在暴风君的身份暴露之后,半花容连掩饰身份的必要都不再存在。

    雨飘红握在手中,一身白花女装的半花容,眼中燃着风雨难以浇灭的妒火,一步步踏在疯狂的路上。

    谁也无法预料一个疯了魔,变了态的人会做出什么。邪神与天下第一人组织尚需素还真等人收尾,琉璃仙境之上除了金小开一家以外,再无他人留守。

    屋内明灯温暖如常,烛火却摇曳着危险的预兆。

    蓦然,一道裹挟着飞雨的腥风剑气穿破墙壁,险险伤了端茶的步诗海。极端的危险瞬间袭上心头,金小开连忙吩咐步诗海带着自在天女藏好,随即回身应敌。

    “啊哈,是你?”

    步调柔如女子,半花容满脸浓妆,举袖掩面,透着一股难遮的脂粉味,戏谑地望着金小开:“又见面了,金小开。”

    杀气隐隐,来者不善,新仇旧怨涌上心尖,金小开化出红邪,怒笑道:“上次就是听你的,害本小开惹上麻烦,这一回金爷爷一定要把你做掉!”

    “关于这一点,我也很是好奇。”

    手化一方白色丝巾点着唇角,平添几分媚色,半花容不紧不慢地问道:“以我对你的了解,你早该上门寻衅。那时我只要借说失手错杀,旁人也无法穷追不放。那么,究竟是什么样的理由,能让冲动、睚眦必报的你放下报仇呢?”

    虽是口道疑问,但那毫不掩饰的残酷话语,却愈发昭显半花容的残忍杀心。

    “嗯……让我猜一猜……”

    不需要故作的掩饰,像是起舞一般在室内转了一个圈,半花容停步伸手,指着自在天女问道:“是因为这个女人吗?啧啧啧,花容月貌,真是我见犹怜呀。”

    话到后半段,已然夹带着一两分咬牙切齿的意味。因爱而生恨,因偏执而癫狂。在半花容看来,白如霜、自在天女,这两个驻留潇潇心间的女子,除了黄泉地狱再无其他归处。没有谁能比半花容他自己,更适合陪在潇潇身边。

    嚣张的狂笑响在耳畔,疯癫之意寒了旁人的心。曾经叛逆的小恶人,面对面前疯狂的大魔头,心头俱是无力彷徨。

    金小开从未像今天一般恐惧,这份恐惧不是因为畏死,而是无力保护身边的自在天女的怨艾。

    是过往造孽而来的报应吗?若是如此,一人受之又有何妨?紧咬牙关,金小开举剑指着半花容,手掌微颤道:“我呸,半花容,有种和你金爷爷单挑,为难一个女人算什么?”

    “你有选择的权利吗?”

    风由墙壁破洞灌入,吹动两只长长的水袖,半花容肆意狂笑数声,手中雨飘红剑上红芒一闪,步诗海双手顿时断落地面,哀声呼嚎不止。

    “你!”

    “我怎样?”

    每多一秒的折磨,心中便能多一秒的病态快意,半花容摊手道:“只要有些人不做令我不快的事,施舍你一个乞怜的机会,那又如何呢?”

    拖延半花容,让步诗海带走自在天女的主意被看透。绝望、焦躁、恐惧,等等情绪瞬息翻涌。眼前只剩绝路,金小开唯有强撑着一股搏命之气不泄,奋力一战。

    “想要杀本小开,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旁观着金小开的歇斯底里,半花容只是保持着无所谓的架势,望着尖牙利爪的搏命之徒。对半花容而言,要杀金小开连十招都不用……这三个人俱是砧板鱼肉,任人宰割而已。

    屋内气氛凝滞,紧张对立。在离琉璃仙境各有一段距离的两端,正匆匆赶来两个心急如焚的至亲之人。

    风雨乱了白发,缺了剑的刀狂剑痴一路疾奔,心底不祥渐浓,速速赶向琉璃仙境。

    另外一头,野外湿树打落头上帽子,扮成长河南星模样,重生而回的金少爷,足下不停,突来的灵思蠢动,登时刺痛交心,焦急地向着身旁背负一口凄艳至美之剑的人请求道。

    “前辈,麻烦再快一点。”

    “一切……结束了。”

    ps1:这是我第几次虐叶家三代了?不过这肯定是最后一次,请务必相信我的节操。不过说好的这一卷都是轻松向看来没法完成了……

    另,感谢几位的打赏和评价票,感谢诸位道友一直以来的支持了。

第二十章 雨中竹

    风雨参着疏冷人言,极目可见的琉璃仙境之上,陡然发出一阵刺目红光,随后刀剑之气大盛,战声喧天。心头钝痛难止,长河南星焦急吼道:“是叶小钗!”

    “剑意杂散,悲怒交集,叶小钗的心乱了。”

    一口观之寻常的竹剑上手,隐隐透露一股凄寒之息。面色清寡,不苟言笑,疏竹影冷道:“金小开凶多吉少,你不宜与叶小钗碰面,吾走一趟即可。”

    “我,我……唉……”

    一步慢便是生死两隔,永不相逢,铸就此生无法弥补之遗憾。然而长河南星早非往昔的金少爷,再也不会冲动鲁莽。为了叶小钗等安全着想,唯有忍痛停步,任由风雨沾身。

    “拜托前辈了。”

    “吾不会救金小开,陪你来此是为杀另外一人。”

    “啊……”

    “疏竹影从何而生,你早该明白。”

    “我!”

    该责怪怨恨么?旧友之仇,无数的无辜人命,一个恨字怎样才能说的出口?千万想法归于一心,却也仅仅剩下难以挥除的锥心自责。长河南星正欲回答,一身玄墨的剑客身影,却已消失不见。

    琉璃仙境之内,迟来半步的叶小钗,眼睁睁地看着金小开倒于血泊,只能强抑胸腔悲意护在自在天女身前。

    杀了金小开,半花容并未感到满意。不过要在心乱如麻、失了方寸的叶小钗面前,再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似乎也非是难事。媚狂的笑声不绝,半花容紧握的雨飘红,犹在滴下刺破金小开心槽时的热血,怪问道:“叶小钗,打败潇潇的方法是我告知你,你就这样回报于我吗?”

    话音方落,半花容不待叶小钗动作,乘着一息分神之机,撩开挡着视线的发丝,手中长剑一抖,即刻刺出,迅捷无伦,仿佛带过一阵腥风血雨。虽是事出突然,叶小钗不失机敏警觉,刁刀疾速挥挡在前,拦下利剑一击。

    不过思及叶小钗既回,素还真必离琉璃仙境不远,半花容本意不在与叶小钗缠斗,虚晃一招之后,秋莹扬波水如烟,绝剑速递而出,无法可阻的利刃绕过叶小钗,直直刺向有孕在身的自在天女。

    雨之剑快似流星,叶小钗本欲以身代挡,却在此刻平平伸出一口竹剑,护住自在天女。

    竹剑照眼,自恃己身实力,半花容寸步不退加催元功,誓欲一击竟功。然而雨飘红剑尖点中竹剑中央,却似正中难撼之绝峰。非是雄力灌注而强,仅是秉持一股奇异的剑意,抵住雨飘红难进分毫。

    内力拼斗,一剑胜负了结,半花容闷哼一声速退。疏竹影定身不动,伪装剑器之竹鞘破碎散落,露出并未开锋的剑身。

    但见其上闪过一道凄艳至美的冰蓝蛾光,迅又归于平庸寻常。敛去神锋的沾血冰蛾,仅是一口材质上佳难损的好剑。疏竹影击杀邹纵天,亦仅是因为试剑江湖,缺少一口足够相称的兵刃。墨衣显瘦,人色淡冷,疏竹影目不斜视,不看叶小钗,仅是定视着半花容,战意杀意俱浓。

    未能击杀自在天女,半花容眸露寒芒,嘴角却仍是泛着若有若无的诡异笑容:“呵呵,霜映清阶疏竹影,你不去找穷八极较剑,来到琉璃仙境是做什么呢?”

    “杀你。”

    “杀我?嗯……你想在此地与我分出生死?”

    半花容闻言止步,无所谓地肆意狂笑,语意惫懒道,“欲杀邪神,尚需我与佾云联手。你想杀我,素还真他肯吗?”

    “素还真与你合作,吾不会。邪神,不过剑下之鬼。”

    平静的话透着霜冷寒意,半花容终是收了一脸轻挑:“哦,看来你是非要与我动手不可了?”

    “今日,你走不出琉璃仙境。”

    疏竹影执剑闭目,呼吸谐韵。剑之身斜向地,剑上意似微易,实幽深,布形候气,形神皆一。

    “嗯……那就来吧。”

    雨飘红紧握在手,敏锐察觉对方剑上异状剑息,更知不败眼前之敌便无生离可能,半花容冷了面目,身散血腥之气,持剑欲动,谁知却是不能!

    愁雨漫透杀机,半花容正要动手,但在奇异剑意笼盖之下,每换一个起手势均似早被针对。仿佛只要一出剑,就会败于对方之手一般,掣肘难言。半花容额上冷汗不止,沾血冰蛾虽是未露锋芒,其上寒意却是越来越盛,压迫在心。这股寒意非由内力变化、神剑加持而生,仅因持剑者本身剑势剑意之积强。

    内实精神,外固形姿,疏竹影扬手举剑,冷道:“今日不较剑技,只问剑上生死。各尽全力,一招了结!”

    心知到了生死关头。汗湿衣衫,半花容回神之后,利剑一擎,柔声带杀,全力尽付生死一式:“醉癫狂、雨飘红、血披秋水一色剑!”

    旋身卷血雨,秋水飘长红。半花容全力以赴,合式绝技随声而出,杀机凛凛;决胜之招撒手相向,人如暴风腾空速转,卷雨成帘绽血芒,威势赫赫!

    “霜风寒滟印窗花!”

    极招立分生死胜败,沾血冰蛾平举的姿态不变,人却已在刹那之间调转了位置。血光蓝芒交汇一瞬,震天连响数声,交织耀目的电光花火。招停人分,雨飘红未断,却有鲜血顺着剑身长流,见证亡命终点。数息之后,半花容伤处突然蹿腾起一簇簇凄艳的霜花冰蛾,飞舞,凄艳绝伦。

    血印白衫由胸扩散,半花容陡然发出猖狂凉笑,“哈哈哈哈哈……你以为我会这样死在你的手里吗?”

    “吾来仅为杀你,你甘不甘愿与吾何干?”

    风**电的恩恩怨怨关疏竹影何事?除了留剑于心,疏竹影不似闻人然总有太多顾忌,杀一个看不顺眼的坏人,不会总是顾忌旁人的看法。

    “……是啊,与你何干呢?”

    不顾旁人冷眼,半花容突然露出凄苦之笑,捂胸强撑最后一口真气不断,人似疯狂奔出内室,酿跄癫行。

    琉璃仙境之外的风雨越来越急,使力拖延着半花容用生命迈出的步伐,毁去心中最后的痴愿。

    电……总要有雨陪伴。可是这一回,难道连这一点都做不到了吗?先前明明发现了潇潇的痕迹,可惜却为杀一个内心妒火生恨非常的女人,而错过人生的最后一眼。

    执着地奔向雨风飘摇,颠簸的人影终于无力,半花容屈膝半跪,发出寒凉渗人的惨笑。为了一段偏执的情,风**电的情谊成了笑话虚妄;为了一个无法实现的痴梦,天下第一的雄心霸业亦成空谈!

    “雨,总是要陪伴着雷电呀!”

    临终之前悔恨遗憾吗?半花容难以明了,仅是向着雨风飘摇的方向,一掌按在天灵,自绝最后的性命。带着一缕至死不弃的扭曲残笑,身化漫天粉尘裹挟在雨幕中,逆势上天陪伴惊雷。

    人死仇随风雨散,天渐放晴,留在野外的长河南星目睹着一切,却只能驻足无语。明明半花容是杀子的凶手,不知为何难辨心海翻腾起怎样的复杂情绪。本欲会面另寻他法补偿父子亏欠,而今一切尽成泡影。长河南星难抑哀恸,泪洒衣襟,悲痛欲绝。

    此生天伦难聚,灾厄总是伴随幸福来到。是恶人自有恶报的天理循环,还是上苍留给叶家的惩罚呢?多少悲欢离合,多少爱恨嗔痴,为何遗憾总是追随幸福而来,这是命运的无情,还是江湖的悲哀?谁知,谁知……

    ps1:收小开也是为了收了半花容,佾云实在太老好人,省得韶云几个悲剧。霜映清阶疏竹影这个化身,给他的定位就是快意江湖的属性,做事比闻人然要干脆果决的多。

第二十一章 冰蛾送葬

    一场雨埋葬两条人命,留下无声无息的悲痛,却连最基本的祭奠都做不到。孤身伫立天南山草茅空坟之前,长河南星静默哀思,满目悲怆,久久不离。

    见长河南星安全无忧,疏竹影无意再作陪伴,遂解下腰间密钥,将它交于长河南星之手,道:“这是鬼楼钥匙,你代吾还给刑天师。”

    “我明白了。”

    稳妥收好鬼楼之钥,长河南星回神之后,稍敛脸上悲容问道:“前辈接下来做什么?”

    “做感兴趣的事。”

    “兴趣……是去挑战邪神吗?”

    眼睁睁地看着疏竹影把沾血冰蛾剑身重新隐于竹鞘之中,长河南星面露担忧道:“邪神并非易于,前辈至少不该托大收剑。”

    “这算是关心?金少爷,你的性格和以前相比,真是一天一地。”

    闻言话尤淡然,疏竹影收起沾血冰蛾,眉头微松:“邪神不是穷八极的对手,就算他擅长多种秘术,强过魔剑道右护法不少,仍是不足为惧。往昔穷八极重伤垂死尚能将他逼退。我想一试不用沾血冰蛾,败他究竟需要几招。”

    “前辈……从不担心败亡吗?”眼前剑者与复活自己的那人性情迥异,长河南星不由生出几分疑惑问道。

    “此心常放静中,是非利害,谁能瞒昧?事至尽心而为,事过了无点痕。不拘泥于一时,不拘泥于一世。意随心至,方得真趣。”

    终点早已定下,疏竹影所为不过由心所向,但求本然自适。长河南星见疏竹影主意甚坚,也就不再劝阻,叹气提醒道:“半花容既亡,穷八极不出。邪神失了制衡,必将有所动作。前辈杀了半花容,必会引起邪神主意,还需小心妖邪诡术暗害。”

    “妖邪鬼祟害人,那就先让他没法再动……你该回阪城坡了。”

    “唉,前辈保重。”

    收剑下山,山道之上风吹叶落;肃杀萧索,又是一出送葬将演。

    —————————————————————————————————————————————————

    烈阳当空,杀氛盖野,近日极阳之地,本该炎热非常,却来肃杀冷风不息。昔日十方高手围杀邪神之绝命地,今朝试剑葬死之近日峰,突来出乎主人意料的生死约斗。

    邪神望着眼前剑客,心中积郁难言。半花容死后,不是没有戒备提防疏竹影,只是从未想过对方会来的如此之快,仅仅相隔一日,就是一场生死剑赌。

    作为魔剑道深入中原的先锋,若非脑智能力远胜同僚右护法,邪神也不会被诛天委以重任,更能在多名高手围杀之下保住性命。

    脑中思考不停,邪神为探疏竹影目的为何,谨慎回视,语气森然发问:“疏竹影,你我往日无仇,近日无怨,生死约斗究竟有何必要?”

    长剑竹鞘触地,疏竹影不答反问:“这样问,是需要吾给你一个去死的理由吗?”

    “你是什么意思?”

    **的挑衅,该然的轻藐,瞬间激怒左邪剑。胖脸横肉一抖,邪神手中头骨水晶杖重重捶地,恨声道:“胆敢侮辱我,就得付出性命的代价!”

    令人战栗的剑意倏然勃发,疏竹影提剑向人,点头道:“哦?这样讲不是刚好,何必连篇废话?动手罢。”

    闻言心生不妙,邪神勉力压制愠怒,沉然问道:“……你在起肖什么?!”

    “非要理由,嗯……那就给你十八字。”

    “胡言乱语,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邪行异能,奸宄邪佞,皆是涉世祸胎,岂能留之?”

    一言一答,风马牛不相及。立场对立,废言无用。疏冷话音未落,疏竹影已是一剑横空而过。旷世名锋并未出鞘,但有惊艳夺目剑光划空留影,开启正午战端。

    第一剑无招无名,快、准、狠、绝,虚实难辨的迷蒙剑影,算尽对方一切退避后手,仿佛将人陷入剑之牢笼,被动解招。邪神见状双眼一凛,头骨水晶杖顶中竹鞘,誓欲硬碰较力。

    眼瞅疏竹影相貌年轻,邪神秉一身根基之胜,滚滚邪力一息迸发,压逼而回:“你找死,就休怪吾无情了!”

    邪力澎湃挡关,疏竹影心为试剑,不争根基高下,触杖剑尖之上寒锋轻划,一刹那的冷芒照眼,不坏方圆一点景,人似鸱鸮低飞倒回退立。

    “你就只有这点本事……”

    “吗”字尚未出口,邪神墨绿长袍之上骤然撕出多个破口,诡异蓝绿魔血横流,望之令人心惊。手中头骨水晶杖丝毫未坏,隔着护体真元仍遭凌冽剑意透伤。邪神胆寒更是盛怒,水晶杖上邪芒大盛,再也不敢大意轻敌,诡绿邪芒汇成磅礴气流,碎地扬尘,轰然击出。

    魔能洪流逼命,疏竹影不发一言,闪避更是抢进而攻。风过疏竹不留影,回首就是迅雷不及掩耳第二剑,快意一式速递而回。

    此等速度……恐怕只有魔皇那位好友才能稳胜一筹了吧?不知为何,邪神被动挡招同时,脑中突然滑过这样一个念头。然而战中不可分神,左邪剑连忙收敛心思,奋起一身邪力回击,身化诡异邪芒,意欲拆招回招,毙敌杖下。

    熟料,人在疏竹影剑意、剑光笼罩之下,邪神但觉邪法用不得,魔功使不得,剑法比不得,处处受制,唯有以一身根基被动抗衡!电光火时间,辨不清人影动作如何,只闻铿然剑声连响不息,随后,风停,人定,剑止,五剑霎时了结!

    背对背,邪神头上高冠不见,乱发垂散,头骨水晶杖断成六段,坠入黄尘,败象昭然入目。本意左邪剑或在剑上有些斤两,熟料邪神剑法仅是堪堪算得上乘,名过其实。若非根基强横、控制他人思维之邪法高深,邪神人在江湖难有作为。

    弓身跨步横剑,剑上魔血点点落地,疏竹影背对邪神,言露失落:“六剑便败,你的命,只值吾七剑!”

    此生遭人如此鄙夷尚是头回,邪神回身怒瞪,咬牙威胁道:“你能在剑上败我不假。可惜以你之根基,没有神剑助力,最后还是得死!”

    “穷八极拥有神剑,根基在你之上,所以你就躲在近日峰一直做缩头乌龟吗?满腹诡计,胆废、心废、人废,武格下下,留命何用?”

    本是对立的身份立场,疏竹影自不会拖延。邪神既不能在剑上给出更多惊喜,那下一招就该结束无聊的战斗。心生失望,脑中瞬息定念,疏竹影抖落竹鞘,名锋乍现寒芒。妖冶冰华一闪,沾血冰蛾倏然出鞘,人化清风迅鹰,急湍甚箭,猛浪若奔,疾速逼近邪神,一剑惊尘!

    是时间过得太快,还是对方出剑太快,而至不及防备?

    不是不愿使出极招崩魂擘魄,邪神仅是只觉耳边刮过一阵清风拂发,尚未动起防范的念头,疏竹影便已一剑插入胸口,迅又抽剑错身而过。

    胸前魔血混杂着冰蛾飞天,邪神抹了心口一腔魔血放到眼前,不可置信地喃喃道:“这口剑……”

    无声的凄艳冰蛾振翅扬天,夹带被邪神残忍杀害的无数生魂,四散而飞,重入轮回。败兴的一次斗剑,疏竹影低叹一声,近日峰终又重归寂静。

    “冰蛾送葬,你该满足了。”

第二十二章 东陵不笑

    飘着淡淡雾气的清晨,街道之上人流稀少。等到一缕阳光射穿薄雾,空旷静谧的街头才在走上街头的小贩叫卖声中,变得渐渐热闹起来。

    无事的时候,疏竹影总是喜欢孤坐一处,什么都不去做。倒不是脑中总在思考着什么,抑或参悟着什么高妙剑理。或许反过来讲,什么都没有去想,才更合适。

    坐在客栈一楼,疏竹影与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隔桌而坐,空气中有一股香味飘在鼻端不散。隔座飘来的香气,像是带着杀了邪神之后,归程途中寻找落脚客栈时,路经城镇青楼勾栏所传出的浓郁脂粉味。

    疏竹影不喜这种味道,便欲起身走出客栈。然而人尚未动,却见一柄弯曲的兽骨刀,重重拍在了桌上。头戴狗头面具的老狗,全没当自己是外人,拉过长凳就坐在了邻座,感慨着叹道:“好狗弟,我终于找到你了。”

    熟悉又陌生的话语响在耳畔,疏竹影少有的眼生几分波动,却未怀疑说话之人的身份真假、去追问一个死人为什么能出现在面前,抑或老狗为何能够轻易认出自己的来历。

    疏竹影仅是转头看向坐在身旁之人,非常自然地问道:“找吾何事?”

    好似不满桌上轻淡的食物,老狗伸手带过跑堂的店小二,点了一餐丰盛的食物,等菜上齐抓起一块牛肉咽下肚,方才说道:“好狗弟,我的狗呢?”

    “六庭馆。”

    “六庭馆,不熟悉,不过安全就好。”

    像是许多年孤独生活,很久没有和人好好说过话,得到心安的讯息之后,老狗连声问道:“唉,我为了小蜜桃找你找了这么多年,我的小蜜桃吃得好、睡得好,过得好吗?不在我的身边,它有没有很想我?”

    留意到老狗的影子若有若无,虚实不定,情况特殊。老狗一连串的追问没能换回一个答案,疏竹影绕过虚言,直接摇头拒绝:“你不能带它走。”

    “为什么?”

    “它不会认你。”

    “它是我最好的兄弟,一定能认出我。”

    “味道不对。”

    老狗闻言不惊反喜,拍了拍面色疏冷的疏竹影肩头,叹道:“哇,好狗弟你的鼻子现在竟然像我一样灵,能分辨出不同的味道了?果然不愧是我的好狗弟。不过小蜜桃跟我最亲,它一定记得我啦。”

    哪个人不能正常分辨味道?关注点全错,好好的人不做,一口一个狗兄弟……几句话的工夫,旁人看着疏竹影和老狗的目光,像是在看神经病一样。又似是被老狗身上狂放的气场惊到,大多用餐的顾客草草吃完早餐就离开了店家,看得店掌柜和小二心疼不已。

    隔桌的锦衣公子像是同样不习惯老狗的粗野,亦微微蹙起了眉头,结了账就迈步出门。深赤发的锦衣公子摇着黑羽扇,在迈出客栈门的时候与一个小姑娘擦肩而过,没多久就走出了视线,不知去了何处。

    麻花小辫顺着清丽的两颊而下,一身红白便装,看去有些精灵古怪的小姑娘,目送着公子哥远去,等周围没人注意之后,就从衣袖里拿出一个干瘪的钱袋,放在在手里掂了掂,看上去似乎有些不满意的样子。

    被疏竹影的脾性弄得有些无聊,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留意着旁边一切的老狗,眼尖的注意到了门前的景象,狗头面具一转,咂嘴道:“喂,好狗弟,那只母的偷东西哦?”

    “与吾有关系?”

    沾了一身烟花俗气的公子武息深厚,想来并非良善,疏竹影可没兴致多管闲事。锦衣公子离开了客栈,没了熏鼻的味道,疏竹影又松下心,端着茶杯小口的啜饮了起来,淡淡反问。

    “喂,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人哦。哈,我要做抓贼的正义使者。你不管,我去!”

    若是放在从前,老狗对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也不会多管。但眼睁睁看着眉清目秀的小姑娘“误入歧途”,不知为何老狗像是心里面堵了一口气般,哼了一声就窜出了客栈,拉住了即欲回头的小姑娘。

    突然被人抓住了胳膊,廉庄惊了一下,随后恙怒地甩了甩手,反呛道:“光天化日,你一个大男人拉我做什么?”

    “你这只母的,把偷到的东西放下来,我就让你走。”

    说着老狗松开了手,廉庄揉了揉被抓得有些生疼的胳膊,没好气地扭头回道:“说我偷东西,你有什么证据?”

    “免狡辩,我刚刚在客栈里面看的一清二楚。”

    “街上这么多人,为什么只有你看的到?”

    眼珠转动,眸中闪过一丝狡怪,廉庄假咳了一声,突然提高了声调,朝着周围的人大声喊道:“大家来评评理。这个人当众非礼本姑娘,还贼喊捉贼!”

    清脆悦耳的女声传入耳畔,一群路过之人见有热闹可看,连忙围了上来。老狗感觉有些不对,却仍是坚持道:“赃物还在你身上哦?”

    “什么赃物?你能说清楚吗?不能说对,那你就是在无理取闹!”

    隐隐约约从那锦衣公子身上嗅到危险的味道,又想起之前看到有图画和文字并重的书纸被这只母的偷走,老狗立刻猜道:“嗯……一本武功秘籍和几两碎银。”

    “哈,我手上可没有武功秘籍,只有一本茶余饭后的闲暇读物。你要是不信就来搜身啊。”

    刚把东西偷到手,廉庄就已察觉除了几两碎银,没有什么特别的收获。谁知老狗就像是浑无所觉一般,凑到了廉庄面前,伸手就往身上摸去,惊得廉庄连忙大步往后跳去。

    “喂,喂,男女授受不亲,你给我退开啦!”

    老狗不满地摇头,止了手中动作,哼道:“明明是你要我搜身,现在又假装不好意思,母的真是麻烦。”

    “你给我退到一边,我自己来!”

    忿忿地把老狗推到一旁,廉庄把刚刚从锦衣公子身上拿到的一叠纸拿了出来,稍稍看了一眼,登时满脸羞红,随后强硬地把一叠废纸塞进了老狗手里,脸似烧火一般通红滚烫,不耐非茶馆:“好啦,好啦,你看!这哪里是什么武功秘籍?!我看你就是故意找我的麻烦,本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你把这些纸拿走,带回家自己用吧。”

    接过稿纸之后,也不知头上带着面具是怎样看清字迹的,老狗低头翻了几页,连忙偏过头去,语气纠结带疑,惊呼出声:“哇……这种东西的手稿……东陵不笑生……那是什么人?”

    骤闻老狗之言,看热闹的围观人士,竟是不知为何狂热了起来,纷纷惊呼高喊道:“什么,什么啊,竟然是东陵不笑生的手稿?在哪里,在哪里?我要,我要!”

    惊呼声后,人群之中冒出一堆志同道合、穿得人模狗样的男人,把老狗团团转转地围在正中,堵得毫无缝隙可走。

    呸,对那种书籍趋之若鹜,都是些登徒子!乌黑秀发,古灵精怪的小姑娘娇哼一声,再施空空妙手,顺走了一堆钱袋,乘着老狗无法脱身的空档,施展极为上乘的轻功,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

    “好玩吗?”

    扔掉手中的成人读物,老狗好不容易挤出哄抢中的人群,走到站在客栈门口的疏竹影身边,晦气地拍了拍黑白网格的麻衫,恨恨道:“不行,我一定要找到她偷东西的证据。”

    听完老狗答话,疏竹影不言不语,不知心思为何,拿起竹剑起身转身便走。抓不住疏竹影心思,老狗站在原地连声追问道:“喂,喂,你要去哪里?”

    “本来要去剑冢找一个人。”

    “现在呢?”

    “兴趣来了。”

    留下简短四字,疏竹影就往廉庄离开的方向而行。老狗还没厘清头绪,为什么以前那么多话的一个人,再次相遇不但样子变了,连性格也有产生了这么多变化。

    不过既然目标方向相同,老狗亦就拿起兽骨刀跟了上去,并行在道路之上:“急什么,走慢一点。以我的嗅觉,她跑不掉啦。”

    疏竹影冷道:“你的钱袋掉了,狗鼻何用?”

    “啊?”

    ps:侯爷刚潇洒过……所以身上会有味道……其实我只是想写欢乐的狗廉而已。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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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之丹青闻人介绍:
人入江湖觅剑踪, 刀戟戡魔识英雄。 奇象迷城皇龙起, 铡龑开疆话神州。 大概主要剧情应该是上述,这是一个没有节操的坑,因为我的节操在另外一个坑里。霹雳之丹青闻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霹雳之丹青闻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霹雳之丹青闻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