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君临天下TXT下载君临天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君临天下全文阅读

作者:灵庆     君临天下txt下载     君临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奇兵伏,今古河山无定据(四)

    临邛王不负所望,不臣之心如此赤.裸.裸地展现于朝堂之上,当真颜面丧尽,进退失据。

    慕容家千算万算,再算不到许知言居然还布了英王这颗棋子,关键时刻竟比任何刀剑都锋锐,让他们瞬间一败涂地。

    卫辉扫了一眼临邛王仓皇的面庞,暗自皱眉,却展颜笑道:“原来先帝早有安排!如此当真是社稷之幸,皇上之幸!有英王爷的暗中布置,想来皇上也该安然无恙吧?却不知皇上今在何处?禾”

    许知捷缓缓收起遗旨,叹道:“皇上在哪里,其实本王还真不知道。本王只知道,皇上被围第二日,成诠、秦襄便已不再与我联系,第三日,南宫凌也不再和我报告动向,今天崔稷和匡幼安也完全把我丢到脑后了……如今这禁卫军,已经完全不需要我代掌了!”

    他踱到纪叔明跟前,“不知纪大人可知皇上如今人在何处?妲”

    纪叔明汗颜,忙垂首道:“臣亦不知,不知……”

    许知捷笑了笑,“大概也该来了吧?”

    殿后穿廊下,蓦地传来年轻男子爽朗长笑。

    “五皇叔谐趣多智,一如既往!真要上阵杀敌,想来也能从容应对,大获全胜!”

    廊下转过数道人影,不紧不慢踱入殿中。

    不仅有许思颜,更有皇后萧木槿及成谕等贴身近卫。

    另有几名内侍跟着,神情间已是止不住的欢喜。

    涵元殿是许思颜素日召见大臣、处理公务的地方,宫人精挑细选,大多忠心可靠,故而他秘密回宫后,在殿外暗中观望许久,再无一人泄露行踪。

    此刻,他一身明黄服色,宛若琼枝玉树,舒徐高贵,华彩夺目,木槿则身着明紫翟衣,头戴珠冠,虽消瘦了不少,反显得恬静许多。

    最重要的是,她腹部依然圆滚滚的,未来的小皇子或小公主依然在茁壮成长,等着成为大吴皇朝崭新的希望。

    原正跪向慕容雪的众臣齐刷刷转过身来,慌忙唱和道:“臣等拜见皇上,愿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许思颜却抢上前一步,先向慕容雪行礼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慕容雪怔怔地看向他们,向前踏了两步,泪水已簌簌滚落下来。

    她哑着啜子道:“颜儿,果然是你么?真真担心死母后了!”

    许思颜恭谨而温顺地含笑答道:“是儿臣不肖,令母后担忧了!也请母后善加保养,别为那些别有用心的谣言伤了身体!”

    他的黑眸泠泠转向地上那个传报皇帝罹难消息的禁卫军,眸心却不见一丝笑意。

    那淡淡眸光转动之际,慕容雪仿佛看到了和他父亲一般的清明如镜的眼神。

    也许是因为许思颜从未如他父亲那般孤独自闭,他的模样虽与许知言相像,却从不像父亲那孤高自许,清冷难近,以致慕容雪总觉得他更像夏欢颜。

    这个认知让她每每看到他那明亮的笑容时总觉得好生扎眼。

    可这一刻,那清明如镜的眼神里,蕴着的疏离冷漠与许知言宛然同出一辙,令她看到眼底,似有什么狠狠撞了过来,本来冷硬如冰的心立时被撞得四分五裂。

    痛意弥漫,连她的身体都似要被撕得四分五裂。

    “好,好……好得很!”

    她咬紧牙关,勉强笑着说,却再也支持不住,人已捂住胸口坐倒下去,竟是唇色发紫,冷汗涔涔。

    “母后!”

    许思颜连忙扶起,转头喝道:“传太医!传太医!”

    木槿亦指挥人上前帮忙,并叹道:“母后果然待皇上视同亲生!见得皇上无恙,大惊大喜之下,似乎心疾发作了?”

    视同亲生,则直指并非亲生;闻皇上死讯不曾发作心疾,见得皇上无恙却发作心疾……

    慕容雪一口气再上不来,立时昏了过去。

    临邛王又惊又气,指住木槿道:“你……”

    木槿扶着腰,一边催着问太医何在,一边疑惑看向临邛王。

    “大舅舅,你在问我们如何脱困的么?可如今难道不是救治母后更重要?大舅舅到底想做什么?难道……难道你真盼着我们或母后出事?可方才五皇叔已经说了,便是

    皇上不在,这禁卫军也不会由你掌握;便是我们出事,这满朝文武也不容你动别的念头!”

    如此一说,立刻将满朝文武和临邛王割裂开来,仿佛心存妄念的只有他临邛王一人而已。

    临邛王给她看似天真却锋芒凌锐的话语一堵,差点也要一口气上不来,当场给急晕过去。

    卫辉忙解围道:“皇后娘娘,王爷之意,太后娘娘突发心疾,不宜喧闹太过。”

    木槿点头,“卫相所言极是。这殿中本是皇上与众位重臣处理政务之所,自然不宜静养。话说,母后好好在德寿宫吃斋念佛,是谁把她引到这里来的?惊吓母后至此,真真该千刀万剐!”

    纪叔明在旁犹未说话,那边张珉语已道:“回皇后,那名不知哪里钻出来的禁卫军刚传来皇上出事的消息,太后便已赶到此处。想来禁卫军入宫之时便同时派人通知了太后。话说,莫非他一路看见谁都会说一次皇上出事?不然这耳报神还真不容易这么快呢!”

    纪叔明忙低斥道:“珉语住口!这些事我等未曾亲见,不可妄自揣度!兴许……另有内情吧?”

    却分明还是认为张眠语所言有理,那禁卫军既不可能逢人便说皇上出事,便证明太后早已知晓此事……

    虽未明说,可殿中之人久在朝堂厮混,哪个不是心有七窍?

    暗自掂量几回,虽恭敬侍立于侧,却不敢再对太后流露太多关切之意,连原来靠临邛王等站着的两名侍郎,都悄无声息地向外挪开了几步。

    许思颜将太后抱于怀中,只觉她轻飘飘的,已瘦得只剩皮包骨头,再看到她这两年飞快憔悴苍老的面容,心头又是怨恨,又是心酸,泪水在眼眶里打了两个圈又生生逼回,只抬头厉声问道:“太医呢?太医呢?”

    木槿忙道:“别急,来了,已经来了!”

    低头瞧慕容雪面色苍白,嘴唇紫绀,不似作伪,她连忙令人抬来软榻,让许思颜将慕容雪放下,扶其平卧其上,才柔声道:“放心,应该没事。”

    许思颜知她多少懂点医理,略略松了口气,立于慕容雪身侧默然无语。

    虽早早便知这位母后并非亲生,可许思颜本是在她怀抱中长大。

    在生母弃他而去的怨念里,眼前的母后在他心里所占地位更加重要。

    他尊重并珍视养母,哪怕明知她用了很不光明的手段将慕容依依塞入自己怀抱,甚至深深伤害到父皇,他都用最高的礼仪迎回了慕容依依。

    ——纵然随着年龄渐长,见识渐广,他对她们越来越心存警惕,也不曾薄待过她们。

    可如今,她所要的已经直直指向了他的皇位,甚至他和他妻儿的性命。

    这样的母亲……

    雍贵沉静的面容有些龟裂开来的悲哀,却不由地向后伸出手来。

    木槿忙握住他的手。

    大殿之上,众目睽睽,帝后更该展现的是天家威仪,而非儿女情长。

    木槿依然旁若无人地握紧他手,并靠近他,几乎将身子贴着他,与他五指相扣。

    仿佛只有如此,才能更好地将她手上身上的温暖,传递给她受伤的夫婿。

    致命的毒伤在生母遗留的良药调理下业已康复如初,但那暗处飞来的毒镖,早已深深划入骨髓,却是被他养母无声袭刺。

    冰凉的掌心渐被那只柔软的小手润得暖和,他的神色渐渐沉凝下来。

    数名太医终于匆匆赶至,未等许思颜开口,木槿便道:“不用多礼,赶紧为太后诊治要紧!”

    太医忙应了,忙去搭了脉,禀道:“回皇上,皇后,太后娘娘心疾发作,需立刻针灸诊治,且需长期静养调理,万万不可再受刺激!”

    =============================================

    前面有笔误,英王许知捷排行第五,是五皇兄或五皇叔。妹纸们阅读愉快!明天见!

棋局新,风度珠帘锦衾香(一)

    许思颜点头,“好,那赶紧施针!”

    话未了,殿下又是一阵惊呼***动。

    二人抬眼看时,正见方才“九死一生”赶到宫内谎报许思颜死讯的那禁卫军倒在地上,七窍流血,却是真是死了禾。

    木槿低叹道:“恐怕这里没法施针诊治吧?母后可经不起再受惊吓。妲”

    许思颜扫过神色各异的一众大臣,吩咐道:“将太后送回德寿宫诊治静养!你们几个,务要谨慎侍奉,不可有失,知道么?”

    后面的话却是向跟随慕容太后的从人说的。

    桑夏等慌忙应了。

    沈南霜一直随在慕容雪身边,难得如此近距离地与许思颜相处,只觉他比先前更加英秀挺拔,气度雍贵,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风华绝世,令她目眩神驰,心漾魂荡,早已顾不上察看慕容雪动静。

    好在此时众人都在留心太后,倒也无人注意到她的失态。

    独木槿偶尔一两眼扫过她,目光竟似霜雪般寒凉,才令得她神智略清,再不敢轻率靠近许思颜一步。

    待许思颜吩咐她们好好服侍太后时,她终于有机会与他目光相触,顿时涌出热泪来,随众人应了,那目光依然凝在许思颜身上,半瞬不肯移开。

    可惜许思颜的视线根本不曾在她身上稍留,目送内侍将太后连那软榻一起抬走,便转头扫向阶下群臣。

    沈南霜又是委屈,又是失落,却被身后内侍一推,不得不忍泪离去。

    而那厢已有刑部官员将那禁卫尸体验过,上前禀道:“皇上,此人齿间藏毒,方才趁人不注意,咬破毒囊自尽了!”

    木槿轻笑道:“皇上有政务在处置,臣妾便先告退吧!”

    她说罢,便欲抽开自己的手,却觉许思颜手上一加力,将她紧紧拉在身边,再不容她离去。

    他携她高立于群臣之上,缓缓道:“此番变生仓促,若非皇后机智,事先有所筹谋,朕没那么容易脱身,或许……真会落得这禁卫所说的下场。”

    木槿谦恭而笑,“臣妾一时情急,失了本份,原该向皇上请罪才是。这朝中大事,原非臣妾所当预闻。”

    纪叔明等忙道:“皇上真命天子,上天护佑,方才得此贤后,逢凶化吉!这是皇上之福,社稷之福!”

    许思颜很满意,又道:“你我夫妻一体。何况此事皇后有功无过,从头至尾有所预闻,且同受奸佞邪人谋害,如今险死还生,不妨一起听听此事,正好参详参详。”

    他看向身畔内侍,“赐座!”

    内侍连忙搬来圈椅,铺上厚厚的锦垫,放到御座旁边。

    许思颜这才放开她的手,向她柔和一笑,“坐吧!”

    木槿欠身,星眸里微见顽劣,“皇上,恐怕于理不合。”

    私下怎样欺.负蹂.躏都不妨,这样的场合却需给足大狼面子。

    他不仅是她的夫婿,更是这大吴的帝王。

    许思颜心怀更开,只微笑道:“站了这许久,便是你不累,朕的皇儿也该累了!朕可不许皇后累着朕的皇儿!”

    木槿这才嫣然一笑,稳稳地坐到一侧。

    年轻的帝王雍贵沉着,身怀六甲的皇后亦温雅贤良,多少人看得心神一恍惚,宛然就是当年许知言帝后二人高坐殿上的情形。

    可同样的帝后情深,这对年轻人四目相对之际,便似胶着般缠绵一处,眼神交汇的脉脉情愫竟连满殿的肃杀之气都冲淡了不少。

    待她坐了,许思颜又将她的手握于手中,方才定下心神,看向许知捷。

    “五皇叔,这几日辛苦了!”

    许知捷抬眼看着上面端坐的二位,鼻际微微一酸,躬身说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臣闲散二十年,能为皇上尽到一点心意,臣也快慰得很!”

    许思颜被暗算,木槿被追杀,禁卫军群龙无首,虽有校尉收了木槿信件欲要救援主上,可若遭受太后或临邛王压迫,人心浮动,军心不稳,难免犹疑观望,甚至坐失良机。

    但便是连许思颜自己也没想到,紧要关头,一向不问政事的英王第一时间以先皇遗旨过问此事。

    临

    邛王、卫辉监视过很多人,独没在这位闲王那边费过心,竟由他悄无声息地调度兵马,一边守卫京城,一边拖住慕容氏可能调动的兵马,一边兵分几路前往支援许思颜。

    看似散乱无章各自为政的数支兵马,在离开京城后陆续脱离有心人的监视。

    故而听闻木槿、楼小眠出事,许思颜才有机会让人扮作他继续与雍王对峙,自己救下木槿等悄然回京,潜于纪叔明的别院休养生息。

    禁卫军虽已不必对许知捷事事禀报,但还保持着一定的尊重,于是许知捷一早便知晓许思颜回京,更由方才纪叔明翁婿表现,猜出帝后二人多半藏身于纪府,所以刚刚才会问纪叔明皇上何在。

    此时许思颜安然现身,许知捷亦松了口气,从怀中取出夺来的御印,双手呈上,说道:“御印完璧归赵!”

    王达连忙接了,交到许思颜跟前。

    许思颜取在手上,看着御印四周的蟠龙云纹,叹道:“若非五皇叔,方才这御印应该已经印在那张伪诏上了吧?”

    许知捷朗声而笑,“皇上先帝嫡子,名正言顺,自有老天庇佑,便是臣不去抢下,那张伪诏离不了这大殿吧!”

    临邛王、卫辉等早已惊颤跪地,连连叩首道:“臣等万死!万死!实在是受了那个禁卫军蒙蔽,以为皇上……臣等一时情急失察了,求皇上恕罪,求皇上恕罪!”

    今日处心积虑想夺得禁卫军控制权的计谋,无疑早是帝后眼里的一大笑话。

    故意迟迟不曾回宫,不过在等着今日这一幕,让他们当着文武百官暴露野心和不臣之心,颜面扫地之余,又可立帝王之威。

    此刻许思颜淡然扫过他们,冷然道:“你们当然失察!卫白川是你卫相举荐,慕容琅更是你临邛王府的女儿。慕容琅引走卫白川的兵马伏击禁卫军,逐杀皇后及皇后从人,继而相助雍王围杀于朕。你们,该当何罪!”

    御印被重重拍回案上,“啪”的一声,竟蕴了金石杀伐之声,惊得多少大臣一哆嗦,耳中嗡嗡只回响着许思颜的话语:“该当何罪!该当何罪!”

    太后心疾被抬走,京师已回到皇帝控制下,族人或家人的滔天大罪压下,又有方才畏怯不臣之心,便是当场杖毙也将无人能救。

    卫辉冷汗涔涔,忙脱帽谢罪道:“臣识人不明,见事不察,死罪,死罪!但求皇上准予罪臣前去督导卫白川平叛,务将雍王与慕容琅一同擒来,交皇上发落!”

    临邛王见状,亦随之脱帽道:“臣教导无方,令此女浪.荡无行,继而做出此等天理不容之事,也求皇上给罪臣一个机会,让罪臣亲自杀了那个猪.狗不如的逆.女!”

    “猪.狗不如……”

    许思颜玩.味地拈着他的字眼,“钟鸣鼎食,炊金馔玉,位及人臣……偏偏永无餍足,做出这等意图弑君夺位的谋逆之举,的确猪.狗不如!”

    临邛王股战不能言。

    许思颜眸凝冰雪,冷冷地看着他,“纵使有人猪.狗不如,但太后心疾发作,朕还不忍再惹她老人家伤心。你就在慕容府给朕安安分分呆着吧!得空儿记得探望一回太后,别让旁人当朕刻薄寡恩,推着舅父去剿杀亲女。”

    临邛王再不料他竟如此轻易便恕过了他,甚至连禁足削禄都免了,顿时吐了口气,心满意足地叩首道:“罪臣谢皇上不杀之恩!”

    许思颜便向卫辉道:“那么,便请卫相督领卫白川部,与匡幼安部一起驰援秦襄,擒回雍王和慕容琅吧!记住,朕要活口!”

    卫辉战战兢兢伏地道:“罪臣领旨!”

    许思颜和颜悦色道:“你出京之际,中书省不可无人主事,手边事务可交待给中书侍郎处置。卫相向来公务繁忙,便将唐震调入中书省,任中书侍郎一职吧!”

    =======================================

    阅读愉快!后天见!

棋局新,风度珠帘锦衾香(二)

    唐震正是方才直言临邛王当避嫌不该领兵的五品御史中丞,如今转调中书侍郎,却是正三品。

    他闻言上前领旨谢恩,依然端肃冷静,不苟言笑。

    这般顶真之人,正该是卫辉和手下一众油滑官员的克星禾。

    许思颜满意点头,再瞅一眼地上尸体,吩咐道:“这人胆敢假传朕的死讯,给朕曝尸三日,灭三族。妲”

    竟不去查究到底是谁指使此人谎报了他的死讯。

    也许,是根本不用查究。

    指使之人的三族之内,必有他自己在内。

    趁着群臣犹在一而再的变故中震惊,魏国公被赐田归老,石仆射调任太仆寺牧监,——太仆寺掌皇宫车马养护,目测得在那里养一辈子的马了。

    其余人等也有调动,却已叫众人看得分明,之前曾附和临邛王意图矫旨行事的官员俱遭被贬黜,而相助纪叔明等人的却有升擢。

    虽是破格,但群臣心知肚明,皇上是将方才殿中众人的表现当作一项特殊的考核了。

    于是,难免又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

    雷厉风行将政务迅速处置停当,众官告退而去,许思颜独留下许知捷。

    这位五皇叔生来活跃,常与许思颜等说笑玩闹,相处甚是融洽。可他毕竟是差点将先帝逼上绝路的章太后所出,且母子情分不薄,想来自己也诸多顾忌,素来不肯插手政事。

    先帝秘密留下遗旨之事,许思颜原是知晓的。但若非此次变故,他几乎已忘了此事。

    便是记起,以许知捷素不问事的行径,也不敢寄予希望。总料着他必会袖手旁观,明哲保身;便是有心相助,混乱之中,也可能无从下手。

    可许知捷偏偏管了这事,而且明显对朝政之事并不隔膜。

    应卯上朝,冷眼旁观,很多事看得只怕比其他人还要清楚些。

    许思颜甚是感念,待群臣散去,便走下御案,和许知捷一起在下边那排交椅上坐了。

    早有宫人重新奉茶过来,木槿接了,却亲自捧给许知捷。

    许知捷忙起身道:“不敢,不敢!臣担不起!”

    木槿诚心诚意道:“如果说皇叔担不起,那便无人担得起了!”

    许思颜亦道:“若非皇叔,便是我能侥幸逃过,大约也见不到木槿了!”

    那两日的惊险尚历历在目。若非许思颜得了许知捷相助,得以及时赶到,木槿与楼小眠,连同他们那些忠心随侍,都该化作一堆火中枯骨了吧?

    许知捷见二人说得真挚,连许思颜亦不再以“朕”自称,分明是将他当作家人之意,遂不再客套,笑着接过茶。

    木槿这才在一旁陪着坐了。

    许思颜笑嘻嘻问道:“暗中调度禁卫兵便罢了,五皇叔刚刚在殿中如此勇猛,当众与太后、临邛王叫板,三婶子知道,回去得罚跪了吧?”

    英王妃霍安安刁蛮好妒,人尽皆知。

    许知捷年轻时对这位王妃很是不满,但随着年纪渐长,反而处处随顺,遂得了惧内的名声。

    听得侄儿嘲笑,许知捷也不生气,笑嘻嘻道:“臣早知皇上必已回宫,断断容不得他们如此放肆,早晚都会出面,哪来什么惊险?安安脾气急躁,倒也不是不识大体的人。”

    许思颜便问:“如果侄儿尚未回宫,五皇叔便能容得他们如此放肆么?”

    许知捷轻笑,凝视着眼前的帝后,俊朗的眉眼间却有锋芒闪动,“不能!这朝堂只要还有许家的人,便不可能容得他们如此放肆!”

    最重要的是,这朝堂里还有他。

    其实二哥终究还是最了解他的那个人吧?

    即便许思颜自己,应该也不明白父亲为何会下那样的密旨,在最要紧的时候将禁卫军交给这个曾与他为敌的弟弟。

    他眼前不觉又浮起那个娇妍秀美的女子,那不知多少次在梦中浮动的倩影。

    一个是她亲生骨肉,一个是她一手养大。

    当年

    守护不了她,至少现在不能坐视她的儿女被人算计……

    许思颜全然不知这位五皇叔当年亦曾与生母有过纠葛,听他如此说,眉眼已不觉又舒展了几分,“那么依皇叔之见,今日之事,该当如何了结?”

    许知捷低眸而笑,“皇上不是早已有所决断?有人愿意为争这天下掀起战乱,皇上却不愿生灵涂炭,只想以怀柔手段逐步削弱权臣势力。今日之事,卫辉、临邛王势必声望大跌,右相之位早晚易人。卫白川约束部属不力,如今遣他去平雍王之叛,若能戴罪立功,忠君之事,便算他知趣;若敢生别的念头,想来皇上也早有预备。”

    许思颜也不隐瞒,唇角微微一勾,“其实那个死了的禁卫军说的大部分是实情。南宫凌所部的确佯作溃败,并在凌晨号哭,为的就是让暗中打探之人认为是我出事,继而让他们自以为抓到机会,找了这人过来传讯,意图赶在苏、盛等将领赶到之前掌控京城。可惜我早已回京。如今,苏世柏、谢韶渊正领兵赶往顺阳。如果卫辉、卫白川还敢生别的念头……”

    他面上有笑,眸心却冷若寒冰,并未继续说下去。

    若敢生别的念头,禁卫军加上苏、谢的兵力,早已占了绝对优势,那对叔侄连同他们的兵马,便永远回不了京师了。

    许知捷默默替他把话补完,然后道:“那么临邛王……只能由他继续做他的临邛王了?”

    许思颜淡淡道:“我这大舅受了惊吓,自此便在王府里好好将养身体,别再想着出京了。母后向来最疼继初,回头便传他入宫侍奉母后吧!但愿……我那二舅能知趣些!”

    无疑,他打算留下临邛王、慕容继初为质,好令广平侯不敢妄动,以免累及家人。

    许知捷看着杯盏中沉浮不定的茶叶,良久,才缓缓说道:“依臣之见,狼子野心,留着终是祸患。何妨借太后生病机会,传广平侯入京探病?”

    许思颜低笑,“五皇叔是想让我趁机将广平侯制住?陈州、宁州一地的慕容氏兵马群龙无首,再衡量如今军心人情,的确应该不难将慕容氏一网打尽。”

    许知捷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当然,此事只怕会于太后病情不利。皇上至纯至孝之人,到底……”

    他低头喝茶。

    依他之意,能把那个假惺惺的老.妖.妇气死当场才是社稷之福,才是皇上之福,才叫一箭双雕,真正除了心腹大患。

    便是从私心而论,今日他彻底得罪了慕容家,若还给慕容家东山再起的机会,他和他的英王府可就没好日子过了。

    他今天说的话,做的事,着实好像太多了些,管得也着实太宽了些……

    木槿听了半晌,见许思颜又在沉吟,忍不住道:“皇叔高见!至于太后心疾……难道不是因为她心里有病吗?我和皇上不死,恐怕她这病都好不了!”

    许知捷似笑非笑地提醒道:“皇后,百行孝为先哦!”

    木槿道:“胡说八道!百行活着为先!若是死了,谈什么孝悌?笑话吧?”

    许思颜瞪她。

    木槿反瞪回去,“皇上认为我说的不对?”

    许思颜便抚额,叹道:“没有,没有!皇后说的自然很对,很对!皇后便是说的不对,也是对的!”

    木槿黑了黑脸,“什么?”

    “没什么,完全同意皇叔与皇后的看法。不过,我担心此事还没完。”

    “还没完?”

    “又或者,一切刚刚开始!”

    “嗯?”

    木槿疑惑盯向许思颜。

    许思颜顿了顿,摇头笑道:“也许……是我多虑了!”

    他站起身,懒洋洋地拍了拍袖子,引得袖口绣着的金龙昂首舒腰,振振欲飞。

    “走吧,咱们一起去用个午膳,然后……看看母后去!”

    “哦!”

    木槿兴趣缺缺,倒也未露厌恶或为难之色。

    她道:“也是,既然还活着,还是得以孝为先!”

    若不让她活时,那什么孝不孝的,便只能丢到脑后了!

    =========================

    ===============

    阅读愉快!明天见!

棋局新,风度珠帘锦衾香(三)

    午膳后去看过慕容太后,许知捷告辞出宫,许思颜便携木槿先回瑶光殿。

    木槿道:“五皇叔似乎不大满意。”

    许思颜正有些伤感,闻言道:“嗯,他拉着太医问了许久母后病况。禾”

    木槿玩着腰间香囊,懒懒道:“太医说太后虽然还昏睡着,但看模样应该救下来了,只要不受刺激,应该无恙。妲”

    许思颜叹道:“父皇故去才两年不到,她竟然一头的白发了……其实她也才四十岁而已。”

    木槿啧了一声,“我觉得五皇叔下面也会老得很快。”

    “嗯?”

    “五皇叔一定在想,这老妖婆怎么还不死?真是急死本王了!”

    “喂……”

    许思颜无奈了,“木槿,她毕竟是母后……”

    木槿温柔地笑了笑,“挖空心思想着怎么要儿子儿媳的命,这母后一看就不是亲生的!我发誓我一定很长寿很长寿,哪怕当个万年祸害,也不把我儿子留给别的女人养!否则的话,一个不小心,日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

    许思颜默了。

    摸摸自己尚在脖子上的脑袋,他许久才低低笑道:“朕准奏!”

    木槿讶异,“啥?”

    许思颜挽着她的手踏入瑶光殿,笑道:“朕准你当个万年祸害!”

    “……”

    “这辈子你是当不了红颜祸水了,但当个万年祸.害的精怪还是大大够格的!祸.害吧!把想害咱们和咱们孩子的人都祸害完了,只剩咱们一辈子相依相守,可好?”

    木槿瞪他,不知该答好,还是不好。

    说话间两人已进了瑶光殿,明姑姑等悲喜交加地迎上前,只差点没痛哭出声。

    木槿回眸不见了熟悉的几名随侍,亦是伤感之极,红着眼圈问:“青桦他们都回来了吧?秋水、流年的尸骸,有没有令人去带回来?”

    明姑姑抹着泪道:“已经送往慈云寺,和织布的棺椁安置于一处,择日叫人一起送回蜀国。”

    木槿心酸,又问青桦、顾湃等人,说都已回到了宫中,并已派人前往城外接重伤的豆子。

    当然,最要紧的还有楼小眠。

    “一早我叫人去问楼大哥那边情形,可曾有人回复了?”

    明姑姑忙道:“方才已经有人过来传过话了,说那晚正打算送楼相借住在附近人家诊治时,跟他的随从也循着大火找去了。现在还在诊治着呢!”

    木槿便知必是郑仓随后找过去了。

    想来郑仓多半也邀了帮手在那一带,虽错过了那场生死激战,却正好赶来接走了楼小眠。

    有郑仓在,自然会将楼小眠照顾得妥妥贴贴。

    只是木槿特地打发人去询问,都不曾问出个确切的消息来,说明楼小眠目前的状况恐怕不大妙。

    她与许思颜匆匆回京前曾检查过楼小眠的伤势。

    他已被慕容继棠那禽.兽扎得跟筛子似的千疮百孔,满身血肉淋漓。好在烛签不长,外伤尚不至于危及性命。

    只是他头部被磕伤,胸口更有碗大青紫,分明亦有内伤,加上素来病弱,勉强撑到许思颜赶来时,便已昏迷不醒。

    木槿暗自悬心,料着那诊治的大夫应该不甚得力,又吩咐道:“去问太医院里谁是经常为楼相治病的,赶紧遣过去协助救治。还有,带最好的药材过去。我这里尚有几样母后留给我的救药药丸,也一并带过去。”

    明姑姑怔了怔,“国后遗下的药丸并不多,用一颗只怕便少一颗了。”

    木槿道:“若我这回死在外头,哪里还有命用那些药?只要能救回楼大哥,不用计较那许多。”

    明姑姑只得应了。

    木槿思量着却又道:“外头再怎么好,到底不如宫里。京城外更是处处不便,便是遣了太医过去,饮食医药也难合他心意,只怕更难调理。叫人备着车舆跟着太医同去,若还能挪动,便接回京来……嗯,接入宫中先调理着。”

    她说着,便笑嘻嘻地瞧向

    许思颜,“皇上应该也没意见吧?楼相楼美人,素日也是皇上心坎上的,当年可比我受宠多了,是不是?”

    却是调侃当年许思颜看不上她,故意在她跟前与楼小眠亲.热之事。

    许思颜黑眸微微一暗,却很快笑道:“接他入宫……甚好,甚好。对着大肚婆厌倦时,正好去欣赏欣赏咱们小眠的绝色之姿。”

    木槿也不生气,反而扯扯他衣袖道:“如今伤病成那样,皇上便是去看,也不甚美观,对吧?守静观那个顾无曲医术着实不错,不如大郎设个法子,请他再来替小眠诊治一回,好不好?”

    许思颜瞧她半响,笑道:“怎么对你楼大哥比对我还好?再说下去我可要吃醋了!”

    他一边说着时,一边已伸出手来,去摸她光洁的面庞。

    当着随侍宫人,木槿不觉红了脸,只吃吃笑道:“你吃什么醋?难道你对楼小眠不好?我吃醋也是我该吃醋才对。”

    明姑姑等眼见殿内已有暧昧情愫缭绕,忙道:“先遣太医和车舆去接楼大人,是不是?奴婢这就下去安排!”

    说毕,便急急引了宫人告退。

    许思颜更无所顾忌,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一亲,答着她的话道:“嗯,我对小眠的确很好。但这世上……这世上能全心待我的,大约也只有你了吧?”

    木槿笑道:“楼大哥自然也全心待你。纵然看不上大郎皮相,也会看上大郎给予他的信赖和宠爱。”

    许思颜鼻子里哼了一声,低低道:“小槿,我真觉得你对你的楼大哥比对我好了!”

    木槿瞪他,许思颜却已拥紧了她。

    他在她耳边柔声叹道:“罢了,不提他。让我静静抱你一会儿吧!终于回了这里……好像在阎王殿打了个转,再世为人一般。”

    木槿眼眶一热,不觉反手亦抱住他,踮着脚尖亲他的唇。

    他们在前一天便已在禁卫军和纪叔明等的接应下回京,并在纪家别院暂住。

    但木槿吃尽苦头,早已心力憔悴,又恐经了那两日的折腾,胎儿会受影响,回京后服了安胎药,整整卧床睡了一天一夜,由得许思颜安排京中其他事宜。待今晨起床,木槿精神复原,许思颜又秘密唤了大夫来瞧,发觉胎儿也甚康健,两人这才放下心来。想来木槿到底不是母亲和外祖母那种易小产的虚寒体质,且自幼习武,身体比寻常人强健许多,死里逃生后总算有惊无险,大小平安。

    如今终于回到瑶光殿,再次见到差点永别的屋宇陈设,耳边听着爱人呢喃蜜语,自然百感交集。

    见得木槿一点也不呆呆木木,如此热情地回应他,许思颜早已情动,顺势将她紧揽于怀,低下头来细细品尝她的美好。

    手指抚摩于她的面颊时,他微有不满,“肉呢?”

    木槿不解,“嗯?”

    许思颜含她微张的唇,叹道:“瘦了不好看……而且我喜欢有肉的……”

    圆圆的,肉肉的,捏着多舒服啊!

    这样想着时,他的手顺着那莹洁的面颊往下,游移于玲珑锁骨,然后往下,探入衣襟……

    终于,这一处尚是圆圆的,肉肉的。

    他很轻易地抚到那小小的花.苞,轻轻一捻。

    木槿正阖眼承受他的亲吻,纠缠的唇舌如两尾鱼儿竞逐嬉戏,满满的愉悦在两相缠绵之际无声充盈,却因那一捻而含糊地吟哦出声,身躯已是一僵。

    许思颜黑眸如水,温柔地凝视她沉.酣里带着期待的眉眼,伸手将挑开她衣带,一把将她抱起。

    金缠玉绕的精.致卧房,百.合.衾,鸳.鸯.枕,细软如水的轻帷,柔软而紧.绷的娇美躯体。

    许思颜将锦衾半拥住她,让她倚坐在自己怀里,方才移开了唇。

    口中蓦地空了,木槿微张星眸,不满扁了扁发干的唇。

    淡粉的唇已经被蹂.躏作玫瑰色,娇艳如初绽的花瓣。

    =======================================

    阅读愉快!后天见!

    (木槿:喂,你看看我这状况……这不科学!饺子:哼哼,大狼喜欢你这状况……)

棋局新,风度珠帘锦衾香(四)

    那花瓣微微翕动,忽周身俱是一颤,不知是吃力还是快慰地重重一声吟哦。

    她的夫婿正肆意赏玩着她幼嫩的肌肤,然后牙关轻阖,正咬在她胸前最敏锐处。

    未等她缓过气来,他的手指亦揉弄上她另一处饱满禾。

    强烈的快意随着他的动作一***涌上,木槿禁不住地娇喘出声,柔软的躯体不安地扭动着,与他火热的躯体相触妲。

    他却不敢考验自己的忍耐性,忙不迭地向旁挪了挪,看怀里的女子娇嗔不满的神情,忙亲向她的唇,手指却越过她隆起的肚子探下,熟练地寻向她的柔弱处。

    木槿蹙眉,无力地倚在他怀间,随着他的指间的动作苦楚不胜地呻.吟,娇软的躯体如被风儿拂动的牡丹,一阵阵地震颤着,似每一处毛孔都在温柔地舒展着,迫不及待地寻觅并欢迎着他的热情。

    多年夫妻,他已太熟悉小妻子的身体。

    毫无意外地,片刻之后,木槿便低叫一声,周身已绷紧如弓弦,细细汗珠沁了满胸,颤悸好一会儿,才无力倒在他怀里娇喘,却化作春水般的柔软。

    许思颜轻笑道:“够了没?”

    木槿星眸微飏,伸出藕段般的白嫩臂膀吊住他脖颈,咕哝道:“不够!我要和你在一起!”

    在一起……

    明明已经在一起,却还说要“在一起”。

    如此娇嗔的邀宠……

    许思颜受宠若惊,却不胜苦恼,“娘子,你禁不住……”

    木槿恨得牙痒,搬过他的唇上重重亲吻,纤纤手指已拨弄向他火热的身躯。

    如扑面而来的烈火腾地烧起,一直苦苦克制的欲.望瞬间翻滚如沸。

    他如玉面庞顷刻泛起红潮,低低呻.吟一声,愠道:“小槿,别招惹我了……”

    “不招惹你?那招惹谁?”

    木槿顽劣地在他唇上一咬,反手揽住他,已跨身坐了上去。

    两人几乎同时一颤,木槿更是苦楚地呻吟出声。

    可听入许思颜耳中,却宛若天籁之音;何况娘子破天荒头一次如此主动地奉上自己,便是再强忍耐力也瞬间破功。

    “小槿,轻一点。”

    他苦笑着,屏住呼吸调整两人的体位,让她缓缓将他包围。

    温暖紧窒的感觉如此美妙,令他微微地眩晕,却舒适地长长吐了口气。

    木槿红霞满面,看着夫婿健硕修长的躯体,微颤着手脚试着动作。

    可惜她的聪明灵巧似乎全用在那高超的武艺和聪慧的头脑上了,床.第间她一如既往的笨拙。

    许思颜又是吃痛,又是好笑,看她憋着气手忙脚乱无所适从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失笑出声,张臂托住她臀部,让她微抬起身,才将身子向前一挺。

    “呜……”

    木槿猝不及防,颤着身子差点哭出声来。

    湿润滑腻的身子被他猛地贯穿,强烈快意里伴着一阵钝痛,令她不知是痛苦还是快乐,不由倾身半伏于他身上,似要抽身离去,偏又恋恋不舍。

    欲拒还迎的姿态,平白多了几分娇媚可爱,却令下方的夫婿愈发难以忍受,抱住她的胯部一次次拉下,自己却奋身挺上……

    这体位不容易伤及胎儿,却能探入极深,深得木槿禁不住失声痛呼,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雾气腾腾,被他大力冲撞片刻,便大颗大颗滚落泪珠来。

    许思颜心疼,只得顿下身来拭她的泪珠,又捏捏她的耳垂,柔声问道:“很不舒服么?停下可好?”

    木槿摇头,伏在他胸膛前,温温的泪水打湿他的肌肤,却软软地答道:“不舒服。可我不要你停下。思颜,我喜欢你。我喜欢和你在一起……你和我像双生树一下纠缠于一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好像永生永世都不会分开一般。”

    许思颜抚她光洁的背,感觉她柔顺依于自己的柔软身躯。

    她寻常要么装呆扮傻,像敛着刺的刺猬,憨憨蠢蠢似乎觉察不出疼痛,觉察不出任何人的攻击;要么精明锐利,像将周身的刺竖起,随时准备扎向敢于欺凌她的一切人或事。

    可

    此刻,她偏像一只拨光了刺的刺猬,全无防备地坦裎于他跟前,由他珍惜爱护,或把.玩逗.弄。

    成亲五年,圆房两年,相爱……相爱了不知说不清多长时间,他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她已此倾心倾意地依赖着他,仿佛他不小心往她心口扎一根针,便能轻易将她一针钉穿,钉死。

    他忽然间说不出的满足和开心,低低道:“嗯,既然你喜欢,那便这样吧!我总会陪着你,永生永世也不分开。”

    木槿抚摩他宽宽的肩,长发柔滑地顺着他的胳膊垂落,继续道:“那日猜到从悦要对付你,我好像快要疯了。一想着你可能会死,可能会永远离开我,我觉得我的心像是被人挖掉了一块,又像是长在我身体里与我密不可分的另一个我正被血淋淋活生生地从我身上撕裂,扯开。我又痛又害怕。”

    许思颜眼眶一阵阵地热着,却再说不出一个字,只坐起身来,将她揽于怀中,再次亲住她。

    唇舌交错,气息相缠,他凶猛地吸吮着,掠夺着,似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噬,——然后与自己长做一处,永世不离。

    怀胎这么久,他第一次觉得这孩儿着实有点儿累赘。它阻碍在他们中间,让他没法尽兴地揉搓他的娘子,将她揉入他的骨血,让他们合作一体。

    哪怕,此刻他们已经合二为一,总似觉得不够,不够,远远不够……

    他竭力地深入她,从身到心,听她破碎却欢愉的呻.吟,看她狸猫般攀紧他,用更深切的热情回应他的热情。

    若不是她怀着身子,他简直要活吞了她;可惜他现在不得不顾念她的苦楚。

    他将她抱在自己身上,不容她乱动,捉了她腰肢缓缓研磨……

    强烈的快意在**与**的挤压和摩擦里蓦地奔涌如潮,木槿浑身哆嗦,却贪恋之极,终于完全忘了往日的害臊和羞怯,依着他的教导轻旋慢转,然后寻着自己最敏感处重重地蹭磨,贪婪地向他火热坚硬的身体汲取着快乐,求他配合着给予,由他最大幅度地开发那神.秘之地所能给予的最大快意。

    “思颜……思颜……颜……啊……”

    她零零落落地唤着,破碎得完全失了声调。

    强烈的酥麻感终于伴随着极致的愉悦从一点蓦地涨起,如焰火般炸开,直冲卤门。

    木槿失叫出声,却连自己声音也听不到了。她的身体仿佛失了重般飘浮起来,连心都随着飘荡,只随着他的动作在另一个广袤无垠却美好无边的绝美世界里翔舞欢腾……

    若世间真有天堂,无疑她已被送入天堂的最美处。

    “小……小槿……”

    觉出她持久的阵阵收缩,许思颜吸着气,忍不住地失声唤她,将自己重重地送入他所能送至的她的最深处。

    天地如此绚烂,他们仿佛戏逐于七彩云霞与明媚百花间,同时攀援至高山之巅,共尝那难以言说的人间至乐。

    木槿别处强悍,独床.第之间娇弱得不堪一击,往往许思颜尚未尽兴,她那边已是丢盔弃甲,溃不成军。许思颜欲要尽兴,木槿便不得不蹙眉强忍苦楚,每每被折腾得脸色发白,筋疲力竭。——这样的勉强承应,倒与他以大欺小凌虐她相似了。

    他们着实都未料到,最和谐的一次鱼.水之欢,竟会在木槿六个月身孕时不期而至。

    许思颜满足之极,却又怕伤及胎儿,缓过神来,便先去察看木槿动静。

    木槿罕见的没有如鸵鸟般往衾被里闪躲,只如醺醉一般酡红着脸凝视着他,双眸亮汪汪如一潭清水,浮着些微未曾褪尽的情.欲色彩。

    她未着寸缕,光.洁的身躯坦然地裸.呈于夫婿跟前。虽因怀孕有着浑圆的腹部,令她的身姿不复往日曼妙,可她的双臂纤细洁白,胸.部饱满挺.翘,几处吻痕和啮痕泛了上来,如一枚枚随风拂动的细碎花瓣,反而更加诱人;

    她的双腿修长紧致,此时柔软地伸于锦衾间,若干暧昧的湿痕顺着腿根沾染到衾被上精绣的百合花上,那百合花便格外地妩媚夺目。

    =======================================

    大船……我要收船票!

笏满床,细数南柯梦一场(一)

    许思颜喉咙间不觉又有些干涸,忙收了绮念,柔声低问:“还好吗?”

    木槿握住他的手,眨了眨眼,微哑着嗓子低低答道:“大郎,我很好。”

    雪藕般的一段臂膀上,一处浅红的胎记清晰可见,似圆非圆,两边微凹,如一枚展翅的蝶,又如一朵盛绽的木槿禾。

    许思颜亲了亲那胎记,微带嘲弄看着她,“要不,再来一次?妲”

    木槿侧身伏到他怀里,“不要!”

    许思颜微笑着拉过锦衾覆到她身上,柔声道:“那还不盖上棉被呢,看冻着!”

    木槿道:“你既移不开眼,便让你看着,好好看清楚我的模样,永远记心底才好。”

    许思颜才知这小狐狸竟也早将自己神色尽收眼底。

    原来,失态的并不只是她一人。

    他苦笑一声,“那是自然,我早已将娘子牢牢记心底,时刻不敢忘怀!”

    木槿微微低了眼眸,轻声道:“记得两年前你补我洞房花烛夜,曾说过一直到老都和我在一处;方才也说,要和我永生永世也不分开。那么,你会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着我吗?”

    二人屡经风波,屡历艰险,早已彼此恋慕,夫妻情深。只是木槿今日说的喜欢,分明又与往日的喜欢不同。

    盼着从身到心的合二为一,宛若血肉相连,同生共死,不离不弃。

    木槿找他要的,是那样深入骨髓的似海情深。

    许思颜正要应下,见她难得的满目柔情,又禁不住逗她道:“若你一直如今日这般勇猛,我便像你喜欢我那样喜欢你。”

    木槿的脸又红了,这回却是又羞又气给憋的。

    许思颜已披衣下床,笑眯眯道:“若娘子喂不饱为夫,说不得就要另去找小娘子喂饱为夫了!”

    木槿抓过枕头用力掷他,他轻松接过,笑道:“谁让你不争气呢?”

    木槿鼓了鼓粉嫩的小嘴儿,愠恼地别过了脸。

    许思颜扣好衣带走近瞧时,却见她伏在锦衾中发怔,眼睫湿湿的,眼圈已经泛了红。他不觉失笑,“还当真了?放心,便是为夫敢有这个心,只怕这满后宫的女人也被皇后威风慑,不敢亲近于我。”

    木槿便看向他,“那不知……你又是怎样的心?”

    许思颜见她用情至深,再不复当年一夜见他便能下定决心逍遥而去的潇洒模样,心下又是欢喜,又是得意,却恐小妻子恃宠生娇,越发爬到自己头上,遂只笑道:“我还能怎么想?你只看我这两年可曾碰过别的女人?若非喜欢你,还肯这般委屈我自己?”

    木槿若有所失,懒懒卧在床上,不甘般咕哝道:“原来……没碰过别的女人,还是委屈你了?”

    仿佛比父皇萧寻对母亲夏欢颜的那份深情要薄淡许多。

    木槿很惆怅。

    可惜许思颜说的原也没错,她在某方面的确太无能了些。

    比如,此刻她很想咬他两口,却已筋疲力尽,不满地嘀咕几句,便偏着头沉沉睡了过去。

    许思颜待她熟睡,替她掖好被角,方才踏步出去,吩咐明姑姑等留心侍奉,待醒了再入内替她收拾更衣。

    临行回看,绣帷低垂,珠帘摇辉,琉璃屏晶莹流光,白玉鼎香烟袅袅,云鬓翠鬟的宫人屏息静气,悄悄在外守候侍奉。殿下花木葳蕤,木槿花抽出了新叶,翠色盈盈;待他的木槿产下麟儿之时,想必正是一树繁花的时候。

    唇角便有温柔笑意无声溢出。

    便是天下在手,江山无限,他所能期许和守护的,原也不过这小小一方天地。

    娇妻携手并老,儿女承欢膝下,所有父亲得到的或不曾得到的,都将在他这里圆满。

    不论……未来还有多少的艰辛与险阻。

    --------------纵挣得金满箱笏满床,逃不了三尺黄土梦一场------------

    武英殿,已有数人静静候着。

    许思颜端了茶盏在手,却没有喝。

    他问道:“去接楼小眠的车舆已经出发了?”

    <

    p>已经调任大理寺卿的原太子府丞魏非答道:“回皇上,瑶光殿那边传出皇后令谕,宫中便已派人出了车舆及太医。”

    上午涵元殿一场变故,宫中无人不知临邛王与卫相居心叵测,文武官员更知二人偷鸡不成蚀把米,从此声誉扫地,这辈子的前程,只怕是完了。

    与此相对的,皇后拖着六月身孕与皇帝同生共死,不离不弃,则令人敬佩不已。连一些老臣都对皇后印象大为改观,认为皇后的狠辣有谋若用于辅佐帝王,于大吴将有百利而无一害。

    这等情形下,瑶光殿传出的皇后懿旨,自然行动得飞快,再不会有丝毫耽搁。

    慢慢地捻着盏盖,许思颜沉吟,“之前跟在楼小眠身边的阿薄,说受了伤?”

    成谕素与青桦等交好,此事早已听说,忙答道:“听闻伤势不轻,故而还在城外调养,暂时未曾回京。”

    许思颜道:“既然伤得不轻,病情急遽恶化也可能了?”

    成谕不解,只得道:“这个……的确难说。”

    许思颜低头啜了口茶,轻声道:“还是……永远回不了京的好。”

    成谕掌心不觉沁出汗来,忙应道:“是!”

    “还有,楼相是朕与皇后看重之人,特旨准他入宫调养,自有妥善人调理。他的侍从不许入宫。那个郑仓……”许思颜放下茶盏,淡淡道:“派暗卫秘密除掉。”

    成谕一凛,再不敢多问一个字,沉声道:“是!”

    “吴为已随卫辉一起出城了吧?”

    王达回道:“回皇上,已经出城。奴婢已将皇上密旨交给他,到时他会转交匡校尉和秦校尉。”

    “很好。”

    许思颜修长的手指慢慢地抚摩着无声无息缠绕在御案边缘的浮雕游龙,感觉着那腾云欲起的气势,俊美的面容便浮过一丝沁着冰雪寒意的薄薄笑容。

    无法为帝王所用的兵马,不能留在京师要地,也不能留给他人使唤。

    那是一支注定留不得的兵马,包括它的主将,以及主将上面的人。

    魏非踌躇片刻,又道:“皇上,还有一事,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许思颜清眸悠悠一转,懒懒道:“既然想说,那就说吧!”

    魏非便干干地笑道:“论理此事不该臣说,但皇上身边无小事,后宫亦关系朝政大局,故而……”

    他悄悄地窥伺着许思颜的神色。

    许思颜心思何等玲珑,皱眉看向他,“落之说什么了?还是苏大将军说什么了?”

    魏非咳了一声,“其实也未说什么,只是这两年几次见到苏家父子,都曾有意无意问起过后宫之事,似乎为苏贤妃冷落后宫犯愁。”

    许思颜默然。

    苏家人丁甚是寥落,苏世柏膝前仅一儿一女。慕容依依当年是有心人刻意塞入他怀中,木槿亦是奉父母之命迎娶,独苏亦珊是他自己开口向苏世柏求娶的。

    为的是强强联合,得到苏家父子毫无保留的支持,同时也可毫无顾忌地扶持苏家,不怕他们为其他人所用。

    苏亦珊恬淡幽雅,向来只与诗书为伴,许思颜对她敬重有加,登基后更是第一时间册为贤妃,逢年过节都会厚加赏赐。只是自从有了醋娘子,他再也没在苏亦珊那里留宿过。

    苏家女儿坐享尊荣,富贵之极,可惜枕边寂寥,膝下空虚,在这深宫之中连个朋友都没有。直到她的闺中好友庄紫陌险些被继母嫁给浪.荡公子,她求了帝后,将庄紫陌接入宫中相伴,给了她婕妤的虚名,这才算有了个可以说话的人。

    将心比心,的确没谁家父亲兄长愿将自家的女孩儿嫁过来守这活寡。

    可木槿性情刚硬要强,又怎会容得他和别的女子亲亲我我?

    待她有了身孕,他更是怕招她不快,算来已经好几个月没见过苏亦珊了。

    魏非瞧着他神色,悄声笑道:“其实,皇后有孕在身,不宜日日侍君,皇上偶尔去倾香宫坐坐,想必皇后也会体谅。”

    ==========================================

    谢谢妹纸们月票!阅读愉快!后天见!

    <

    /p>

笏满床,细数南柯梦一场(二)

    许思颜皱眉,又把玩起茶盏盖子,说道:“这事儿……以后再说吧!对了,王达,沈南霜又在附近了?”

    王达闻言,无奈叹道:“是啊!太后还未醒,她不知听谁说皇上到武英殿来了,也顾不上太后,又悄悄儿蹩了过来……禾”

    “哦!”许思颜沉吟,“之前用《帝策》将皇后引出宫的那名宫女,听说服毒自尽了?”

    王达道:“对,瑶光殿的人曾请崔校尉和奴婢去看过,那死状……和今天涵元殿自杀的那名禁卫军一模一样。”

    许思颜低低一叹,“朕……有个好母后,还有两个好舅舅……妲”

    众人皆不敢答。

    二三月正是桃李竞芳的时节,武英殿外却没有桃杏李花,独两株玉兰植于汉白玉的围栏下。

    沈南霜立于月台下,抚着自己小腹抬头凝望枝丫上的玉兰花,心酸得几乎落下泪来。

    身后忽传来淡淡一声询问:“南霜,你在这里做什么?”

    听得那熟悉的嗓音,沈南霜心头狂跳,忙回身行礼,“皇上!”

    “免礼!”许思颜负手看向她,眸子一如既往的黑亮如星,“怎么没在太后那里侍奉,跑这里来做什么?”

    沈南霜倍感委屈,垂头道:“太后那边病情渐趋稳定,我记挂着皇上,只想来……只想来看一眼。”

    许思颜微笑,“涵元殿里不是已经见过了?朕好端端的,不必挂心。”

    沈南霜含泪道:“皇上的性情,南霜怎会不知?从前受了多少伤害多少委屈,总不肯表露出来,人前总是这样若无其事……若不是亲耳听皇上说一声,到底放不下心。”

    许思颜动容,叹道:“朕何尝不知你忠心?不过皇后最爱捻酸吃醋,若她瞧见你又在这边转悠,只怕又会为难你。”

    这话直直撞到沈南霜心坎上,顿时让她落下泪来。

    她一下子跪倒在许思颜跟前,扯着他衣袍泣道:“皇后尊贵无畴,南霜岂敢触犯?可南霜心心念念里只记挂着皇上,眠思夜想的,都是当年咱们在太子府的情形。那时南霜便像那初绽的玉兰,得了皇上的怜爱,不知多开怀。当日南霜故意让皇上认为曾与我有肌肤之亲,也是为了能与皇上长长久久在一处呀!不想反连皇上一起触怒,以致今日……”

    她泪痕满面,指着头顶的玉兰道:“南霜便如这玉兰花,才开了短短没几日,便凋零萎地,再也无人疼惜爱护……”

    许思颜抬头看时,果见那些玉兰虽开着碗大的花朵,却早早枯了花瓣。

    穿过甬道的风儿吹过,花儿便一大瓣一大瓣地飘下,散落于整齐有致的拼石路面,残黄萎靡,反比寻常落叶还要丑陋丧气几分。

    他咳了一声,和蔼道:“嗯,这次出门朕也算鬼门关上打了个转,愈发看明白了,关键时候,还是你们这些跟久了的人可靠啊!”

    沈南霜心念一动,连连磕头道:“皇上,皇上!南霜愿回到皇上身边,为奴为婢,至死不渝!”

    许思颜笑道:“胡说!你好歹是纪家小姐,哪有长期为奴为婢的道理?只是皇后好妒也是真的。不然回头朕先让你以女史身份随侍,待皇后生产前后不宜侍寝之际,再提议册你为妃,加上你义父从旁说项,想来皇后也不好拒绝。”

    蓦然听得喜从天降,沈南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她大睁眼睛,吃吃道:“皇上……皇上这是在说真的?”

    许思颜道:“君无戏言!你若不信,朕便写好封妃的圣旨,先交你收着,如何?”

    沈南霜忙道:“好……好!若能成为皇上妃子,南霜死而无憾!”

    许思颜一笑,“罢,横竖现在无事,朕便给你一个许诺!”

    他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走,去那边偏殿。朕叫人磨墨!”

    沈南霜连忙应了,急急跟在他身后,只觉眼也亮了,心也醉了,连脚步都飘飘的,似踩在了云端。

    也许,老天并未薄待她,她也没看错人,辛苦一场,到底得到回报了……

    -----------营营役役南柯梦,可悲人永不知自己因何可悲------------

    许思颜果然亲自书写封妃圣旨。

    他让王达守着门,边

    写边道:“近日太后对朕似乎有些不满,若知晓你与朕单独在一处,只怕一时多心了,会为难你。”

    沈南霜见他如此为自己打算,更是感念,忽想起太后对皇帝种种暗害,顿时汗流浃背。

    若是皇上被太后给害了,她还当什么妃子?

    预备到冷宫守寡么?

    而许思颜显然没准备让她守寡,且要送她一份天大的尊贵荣耀。

    笔墨淋漓而下,他让她瞧他龙飞凤舞的字。

    “南霜,你向来温良勤谨,以德服人,朕便册你为德妃如何!也盼南霜别辜负朕,能成为朕的贤内助,帮朕稳定这大吴江山,才好同享这太平盛世!”

    沈南霜颤抖着手接过,将他亲笔所书的圣旨看了又看,心中忐忑半晌,终于下定决心,忽跪倒在地道:“皇上既然如此信任南霜,南霜岂敢辜负?有一事南霜如鲠在喉,不敢不禀,尚祈皇上莫怪南霜失敬之罪。”

    许思颜亲手将她挽起,坐到自己身畔,眉眼蕴了温柔春.色,只凝注于她面庞,微笑道:“朕经此一难,早便已看穿那些所谓的亲戚情义。要紧关头,原也只有你们这些心腹才最可靠。”

    沈南霜便再不犹豫,说道:“皇上,太后……太后并非皇上亲生母亲,心头也从未将皇上当亲生孩子看过。前日之事本是她一手策划……雍王告诉她皇上打算借慕容继初之手除掉慕容继棠和慕容继源,她遂连逼带哄让雍王借机反了皇上,见他不肯,又退而求其次,让雍王借机逼皇上同意他带母亲远走他乡……吉太妃事事都听她的,慕容琅和雍王身边好些人都是太后安排,所以醉霞湖雍王叛乱,根本就是太后将计就计一手安排的。”

    许思颜脸上笑意褪去,面色发白,紧紧盯着她,“是么?”

    沈南霜恳切道:“南霜一世幸福都系于皇上,又怎会再欺瞒皇上?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叹我知道此事时皇上已经出宫,待要像皇后一样奔出宫去寻找通知,宫中又被把守得如铁桶一般,再也出不去。这几日皇上遇险,南霜在宫中亦是心急如焚呢!”

    许思颜点头,“朕自然信你。若你都不能信,这世间还有谁可信?可叹朕从前是非不分,皇后性子又嚣张,平白叫你受了许多委屈,真是对不住你。”

    沈南霜听得心荡神驰,含泪笑道:“若得皇上此话,便不枉南霜吃那许多苦头了!”

    许思颜便伸手来牵她的手,坐到自己方才做的位置上,在她跟前铺上纸与笔,说道:“朕心头乱得很,只怕一时静不下来。你将你知道的尽数写下来,朕回头慢慢看……话说你念书虽不多,写的字却极好,叫人看了每每心旷神怡。”

    沈南霜待要推托,却见许思颜面色气沮,显然深受母后相害之事的打击,完全不曾疑心过她的话。他如此信任,她自然不该辜负;何况如《帝策》来源等事,直接口叙的话激动之际只怕会露出破绽,不如边写边想,务必将此事含糊过去,彻底把自己从慕容家那深得不见底的泥潭中脱身出来。

    如此想着时,她持笔书写时反而定了心神,遂将临邛王何时派人何人来见,又在何时约定何事,太后令谁将《帝策》交给听蔓,又怎样嫁祸雍王、引出皇后,又怎样接到宫外传来的消息,约定在涵元殿威吓住众人,夺取禁卫军控制权……

    待得写完,却是满满十余页纸,将她所知道的时间、地点、人物尽数写出,果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许思颜在旁亲眼看着她一字字地写着,看着那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唇角有温柔的微笑,眼底却已结了冰。

    ============================================

    阅读愉快!明天见!

    还有,欢迎送月票哦!我想在月票榜呆两天,虽然肯定呆不长久……

笏满床,细数南柯梦一场(三)

    许久,沈南霜才郑重其事地藏好圣旨,小心地避开他人眼目,依然先回德寿宫去。

    许思颜依然坐于侧殿中,僵着脊背慢慢地看那一页页的讯息。

    王达向外瞧着,低低问道:“皇上,要不要让人盯着些?禾”

    许思颜漠然道:“不用了。”

    王达问道:“皇上真打算让沈姑娘回来当女史?妲”

    许思颜黑眸幽森,“你觉得她回得来么?”

    王达怔了怔,干笑道:“便是回来,也不是原来的沈姑娘了吧?”

    他得弄清楚,这个阴魂不散总是盘旋于皇上附近的女人,到底该放在怎样的位置上。

    若皇上真的让她回来,也许下一步真得改口唤声“德妃娘娘”了。

    虽然那个“德”字,着实让他犯恶心。

    许思颜明知其意,淡淡道:“放心。如今太后重病,朕自然不宜夺走她心爱的侍儿;待太后病痊……”

    他无声一笑,“若太后病痊,还能容得沈南霜踩着她肩膀登上德妃之位,朕便成全她又何妨!”

    王达便知沈南霜只能抱着那所谓的圣旨做几日美梦了。

    许思颜甚至都不需要出手,稍稍露点口风,慕容太后绝对不可能放过她。

    他亲手所写的“圣旨”,不过是她背叛太后的铁证,早晚成为她的催命符,永不会有诏告天下的机会。

    他由衷赞道:“皇上圣明!”

    许思颜却无半丝得意或开怀之色。

    他垂着头,手指在沈南霜亲笔所书的一行行字上拂过,看着那条条桩桩针对他的阴谋,只觉那一勾一划,都如尖刀般无声扎来,狰狞丑恶得让他不忍直视,却不得不直直承受那些指向他的椎心之痛。

    “母亲,母亲……”

    他怔怔地坐着,低低咀嚼这个熟悉却陌生的字眼,忽笑着问向王达。

    “王达,便是你把一条狗从小养到大,也不舍得亲自动手剥它的皮,吃它的肉吧?”

    王达惊骇,不敢回答一字。

    而许思颜其实也不需要他的回答。

    他抿紧唇角,将母后对他的种种算计一页页慢慢叠好,折起,掖入自己袖中,抬步走了出去。

    天色渐暮,斜阳铺金,将他素青衣袍染得朦胧,连神色也似模糊在那金色里,再看不清悲欢喜怒。

    只是踏出门的那一瞬,他不觉又往德寿宫的方向看了一眼。

    幽深的眼底,有隐忍不住的灰心泪意一闪而逝。

    --------------虎毒不食子,可如果不是亲子呢---------------

    楼小眠在第二日午后才被送入宫来。

    他被安排在承运门外的谨诚殿里。在外朝,却靠近后宫诸殿,木槿要探望她的楼大哥,来往很是方便。

    许思颜闻报后过去探望时,木槿早已在了。

    “楼大哥!楼大哥!”

    他远远便听木槿焦灼的呼唤,心头不觉一阵揪起。

    未入里间卧室,他先问外边候着的太医。

    “楼相情形如何?”

    太医慌忙答道:“回皇上,楼相的脉象……不大好。如今伤病交加,高烧不退,着实……着实险得很。其实楼相这状况本不便搬动,但微臣也想着,宫中太医齐聚,或许能想出法子来也说不定。”

    言外之意,楼小眠病情危重,他已束手无策,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才将他带了回来。

    许思颜隔了落地圆光罩向内观望时,正见木槿坐于床沿边,握着楼小眠的手,已经哭得跟兔子似的两眼通红。

    郑仓并无职衔在身,理所当然地被隔绝在宫外;但此处既是皇后亲自安排,服侍的宫人自然不少,此时正雁列于屋内侍奉。明姑姑、如烟也随侍在侧。

    可此刻楼小眠身边居然还有个意料之外的人。

    黛紫衣衫裹着窈窕身段,如水清眸流转风情无限,一颦一笑一悲一喜都似能轻易直击人心,荡魂涤魄。

    正是无辜当了一回棋子、寿诞之日成了多少人忌日的花解语。

    许思颜微微皱眉,“她什么时候来的?”

    一旁早有随去接楼小眠的内侍连忙答道:“听闻那位解语姑娘侥幸从兵乱中逃脱,后来无意撞到楼相侍从,便跟在了楼相身边。楼相入宫时她要跟进来,奴婢曾禀过皇后娘娘,娘娘说‘也好’,所以便也过来了。”

    此次雍王兵变,正是借的花解语寿诞的机会。真要牵连追究起来,这位长袖善舞的雍王姬妾也该在谋逆之列。

    但从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花解语多半并不知情,更未如慕容琅、纤羽那般鼓动过雍王叛乱。

    何况她与楼小眠以音律相交,又曾一同救下木槿,并代木槿受辱,木槿出面保她原在情理之中。

    许思颜慢慢踱入里间卧室,止了宫人行礼,只挽向木槿,柔声道:“小眠这边有太医诊治着呢,何必急成这样?便是小眠自己,大约也不愿你拖着重身子这般忧思劳神。”

    木槿哽咽道:“若不是出来寻我,楼大哥也不会被害成这样。若有个好歹,叫我怎么过意得去!”

    旁边,花解语跪在地上亦是呜咽不已,泪水断了线的珠子般串串滚落。

    而楼小眠安静地卧于锦衾间,面色雪白如纸,身子亦似轻薄如纸,仿佛哪里刮来一阵狂风,便能将他吹得无影无踪。

    可这人偏是朝堂人人敬畏的铁腕左相,也是木槿敬重倾慕的恩人和知己。

    许思颜静了片刻,轻笑道:“以往倒不知小眠这样有女人缘。放心,便是看在你们这许多泪水份上,想来他也舍不得撒手离去。”

    他侧头吩咐道:“王达,叫人再去守静观催一催,务必请顾无曲入宫一次。你便说……便说朕的话,只要帮朕救下楼相,其他一切好说。”

    王达应了,连忙出去传话。

    木槿见夫婿体贴,这才略略安心。

    许思颜搓揉着她的双手,叹道:“看看你这一急,又是手足冰凉,何时也能让朕少操些心?横竖这边有人侍奉,我先陪你回宫休息片刻可好?”

    木槿正要应下时,却见床上一动。

    花解语已禁不住抬高声音唤道:“楼相!楼相!”

    楼小眠秀眉蹙得极紧,干裂发白的唇开颤着,忽伸出手来,急促地叫道:“小今,小今……”

    木槿忙紧走两步,握了他手俯身唤道:“楼大哥,楼大哥!”

    楼小眠一把抓住,额际汗水涔涔而下,却似松了口气,紧蹙的眉略略舒展。

    “小今,对不起……对不起……”

    许思颜微微皱眉,目光从楼小眠面庞,转到木槿身上。

    花解语弯腰在楼小眠耳边哭着唤道:“楼相,楼相,没有小今……是皇上和皇后娘娘过来了!楼相,楼相醒醒啊!”

    楼小眠顿了许久,恍恍惚惚地“唔”了一声,也不知算不算听到了她的话,却终于一根一根,很艰难般,慢慢松开了紧握住木槿的手指。

    他的手窄瘦苍白,青玉般沁凉,觉不出属于年轻男子应有的活力。

    木槿怔怔地瞧着,一滴两滴的泪珠掉落,正滴在他浮着淡淡青筋的手背。

    五指便似被烫着蓦地张开,颤了片刻,才慢慢地攒捏成拳。

    许思颜携过木槿,柔声道:“让他歇着吧!”

    木槿应了,又道:“上回顾无曲不是有什么大归元丹,说可以起死回生,且正对他的病症?那丸药应该还有吧?”

    许思颜点头,“我叫人找给他。”

    再看一眼楼小眠累累伤痕沉沉昏睡的模样,他低叹道:“但愿……他别令我失望才好。”

    木槿听他话中若有深意,不觉一怔。待抬眼看时,却见夫婿依然谈笑晏晏,眉目温柔,并不见任何异常。

    想来必是她多心了。

    论起楼小眠与许思颜多少年的情谊,除了君臣,更是挚友,当初为救他不知费了多少心思,又怎会连几粒丸药都舍不得?

    何况那丸药本就是特地练制来给楼小眠服用的,其他人服食还未必有用,又何必留着?

    <

    /p>

    ==========================================

    阅读愉快!后天见!

笏满床,细数南柯梦一场(四)

    隔日,沈南霜依然挑着天色已暗、宫门即将落锁时离宫。

    崔稷恰在承运门外巡守,看到她时,便不由地皱了皱眉。

    沈南霜摸着怀中许思颜亲书的圣旨,心下便有底气,反而向他矜持地笑了笑。

    “刚刚服侍完太后,我正预备回纪府看看。崔校尉要不要随我一起去,或者派谁盯紧我?妲”

    崔稷迟疑片刻,向后退了一步,恭谨道:“沈姑娘请!”

    沈南霜很满意,走出承运门,快步向宫外奔去。

    行至前方甬路,却见黑影闪过,是两名太监模样的人提着灯笼匆匆向侧前方行去。

    其中一人远远见到她,连忙偏过了头。

    她本是习武之人,视力远比一般人强上许多。何况此人背影极熟悉,只在偏过头的一瞬,沈南霜已认出正是跟随慕容太后多年的桑夏姑姑。

    度其去路,正是楼小眠养病之所。

    如今慕容雪心疾有所缓解,楼小眠却依然病势危重,太医轮番会诊着,皇后也挺了大肚子一日数次前去探望,近日更是传来宫外名医前来诊治。

    她有些纳闷,再不知桑夏这时候鬼鬼祟祟跑那里去做什么。待她将眼前最要命的事处理妥当,回来必须将此事告诉皇上,以免太后又生什么计谋暗害于他。

    当然,今夜之后,她也得尽快离开德寿宫,回到许思颜身边。若继续留在太后身边,怀中的封妃圣旨不能诏告天下,始终只是一纸空文;若被太后等发现异常,更将小命不保。

    一路盘算着时,她早行出老远,再转过几处小巷,已将巍峨宫殿抛得不见踪影。

    仔细瞧过无人跟踪,她方转到一户家酒坊前,推门进入。

    里面早有个褐衣小厮候着,见她进来,连忙屈身行礼,“姑娘!”

    沈南霜低声问道:“可都准备好了?”

    小厮笑道:“小人办事,姑娘只管放心!便是当日那位红衣大爷来,桩桩件件,不是也由小人办妥的?”

    沈南霜顿了顿,“今天的事,别跟那位红衣大爷提起,知道吗?”

    小厮一对鼠目里光芒闪了闪,笑容依然堆在脸上,“姑娘放心!”

    说话间,已将沈南霜从后门带出,沿着那处偏僻的小巷子一路前行,然后在最尽头的一户人家前停住,轻轻推开门。

    小厮笑道:“此处独门独院,虽然小了些,倒还隐蔽。姑娘要的药已经煎上了,衣物和热水、沐巾也都已经预备好,姑娘请自便!”

    沈南霜点头,塞了二两银子过去,又细细吩咐道:“你记住了,便是有人发现我曾进你那酒坊,回头盘问起来,你也只许说我要了一坛酒便从后门出去了,绝不许向人提我行踪!如若不然,那位红衣大爷的手段,你可是知道的!”

    小厮眼底便有些仓皇,急急应了,将银子揣入怀中,转身便走。

    沈南霜总觉心中不安,眼见小厮离去,前后左右仔细看了,确认的确无人叮梢,这才吁了口气,暗笑自己多疑。帝后二人好容易脱围回京,现在正因雍王之乱烦恼,又得防范太后,担忧楼相,哪还有空理会她?

    她关好门,仔细闩上,已闻得那边屋里传出的苦涩药味,更是放心。

    转身欲走过去时,忽觉眼前多出一人,差点和她撞个满怀。

    “啊!”

    她惊呼,退了一步撞在门扇上,才看清了来人,失声叫道:“孟绯期!”

    眼前之人绯衣胜火,张扬气势一如从前,只是袍袖间仿佛空落了些,那修长身段看起来愈发显得高瘦,宛如一截高高的秀竹。

    他头上带着帷帽,整张脸都已被绯红纱帷密密遮住。沈南霜与他亲密已久,却能觉出那纱帷内有些异样。

    她按着胸,小心地平定了自己的情绪,勉强堆出笑容来,问道:“绯期,你怎么来了?还有……你的脸,怎么了?”

    孟绯期慢慢摘下帷帽,露出他那张曾让沈南霜意乱情迷的脸,却让沈南霜忍不住再次惊呼,却恨门已关上,想退也无路可退了。

    往日倾国倾城妖艳绝世的面容,布满了红红紫紫的疙瘩,坑坑洼洼如被人恶意犁过的地,有的疙瘩甚至已被挠破,正渗出血水来。

    <

    p>

    他被黄蜂蜈蚣蜇得极惨,经了数日调理,虽然不再肿似猪头,但毒气未散,眼看这容貌一两个月都未必能恢复了。

    “很丑吗?”

    孟绯期摸摸自己的脸,有些心烦意乱。

    沈南霜定定神,说道:“还……还好。这是……谁干的?”

    孟绯期怒道:“还不是萧木槿那贱丫头!她……她竟敢这样算计我!等我复原后,定要整得她求生不得,求死不得!”

    “哦……哦……”

    沈南霜擦着额上的汗,小心地绕过他往里走着,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孟绯期紧盯着她,眼底说不出是憎恨还是欢喜,慢慢地说道:“听说你要来,我才特地在这里候着。”

    沈南霜吸气,顿时懊恼不该找了那小厮帮忙。他本就是因为敬畏孟绯期才听她吩咐,如果孟绯期有事相问,自然知无不答。

    孟绯期已随着她往那边厨房走着,一路沉声问道:“那里煎的药,是什么药?”

    沈南霜低头去那药炉,踌躇片刻方才答道:“近来经期不调,时常腹痛,所以开了药来调理。——若在宫中,无故得了这病难免被人猜疑,所以特特在宫外找了药,悄悄煎服调理。”

    孟绯期怒道:“你还敢哄我!你明明叫人替你去抓最好的堕.胎药,而且要的是能立刻堕下胎来的那种虎.狼之药!你打算悄悄堕下胎,仗着自己健壮,休息一晚便回宫里,人不知鬼不觉地将这事瞒过去?”

    沈南霜不答,却不由地摸向自己的小腹,眼底已是忍不住的委屈。

    孟绯期盯着她半晌,终于放柔了声音,低低问道:“是我的孩儿,对不对?应该……快两个月了吧?”

    到底出宫不便,二人相会次数有限,他屈指一算,便已料出胎儿月份。

    沈南霜再忍不住,哭道:“你叫我怎么办?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被你玷.污了去,莫名其妙怀上了孩子,还得在那个处处是算计的皇宫里呆着,想吐不敢吐,想睡不敢睡,不想吃却得逼着自己吃,惟恐旁人看出形迹……不趁着月份小把它打了,难道还等月份大了遮盖不住时让我被人连孩子一起活活打死?”

    孟绯期便不答,低着眼眸默然看着沸腾的药。

    沈南霜略略松了口气,擦去眼泪,找出块帕子来裹了药罐柄,正要往旁边的碗中倒时,孟绯期忽然扬手。

    剑柄“啪”地击下,将药罐打得倾翻在火炉上,“嗤啦”一声冒出重重水气,模糊了两人眉眼。

    沈南霜惊叫后退时,便听孟绯期轻声道:“南霜,生下他。”

    沈南霜抬眼看他,一时无法置信。

    水气迷蒙里,孟绯期依然美得慑人的眼睛里似也有雾气氤氲,伴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缕缕伤感和丝丝希望。

    他柔声道:“别再回宫了。我带你离开这里,找个安静富足的小城,守你生下我们的孩子。我会好好待你们,不会让你们受委屈。便是萧以靖和萧木槿……”

    他仿佛狠了狠心,方才下了决定:“为了你们母子,我也先不去和他们计较便是。”

    沈南霜几乎信不过自己耳朵,失声道:“你……你说什么?你要我生下这个孩子?你……你还打算娶我不成?”

    孟绯期厌恶地看着她,神色有些烦躁。但沉吟片刻,他终于道:“若你执意要我娶你……我便娶了你也不妨。我也不想我的孩子出世后受人嘲笑。”

    便如他和他的母亲,因母亲那为人诟病的过去,因他不明不白的出身,从小到大,他受了多少的屈辱,多少的白眼……

    =======================================

    谁猜沈南霜怀孕的?恭喜,猜对了!不过写起她来真怪恶心的……

    对了,情人节快乐,别为这妞儿坏了兴致。后天会送上沈南霜的结局。

叹多情,回首长安泪沾襟(一)【6000】

    即便眼前的女人愚昧自私,虚伪放.荡,他都打算忍了。

    他绝不能让他的孩子重复他这一生的不幸。

    沈南霜却已听得崩溃,叫道:“你……你做梦!我沈南霜是堂堂纪家小姐,若非萧木槿奸滑狡诈,我早已是宫中皇妃!我对皇上一心一意,天地可鉴,又怎会另嫁他人?禾”

    孟绯期眯了眯眼,却似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剑柄托向她下颔,冷笑道:“你对皇上一心一意,不会另嫁他人?那么,每次迫不及待剥了衣服向我求.欢的女人,饿狼似的喂都喂不饱的贱.人,又是谁?你就是这样向别的男人岔.开双.腿表达对皇上一心一意的?妲”

    沈南霜又羞又怒挣开他的挟制,叫道:“我跟你在一起……明明、明明是你逼我的!你逼我的!从第一次,就是你恐吓我明姑姑会验我身.子,逼我从了你!对,还有,还有,最初也是你给的九龙玉牌,教了我说那些话,让我对皇上撒了谎,才会失去皇上信任,又得罪了皇后!对,对,都是你!都是你害的我!”

    孟绯期不觉缩了剑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难道还真是他错了?

    可分明是她欢天喜地拿走玉牌,迫不及待地拿它当作了自己的晋身之资;

    被识破后,更是没脸没皮地向他一个陌生男子求.欢……

    还有,后面一次次的相会,那个如狼似虎的贱.人难道不是眼前这个梨花带雨控诉她的“贤良”女人?

    每次都是她来找他,不是他去找她吧?

    现在倒成了是他逼着她怀上孩子了?

    若非有了孩子,这种贱.人当青.楼女子睡都嫌脏,他却还在勉强自己娶她……

    端正了自己差点被颠倒的是非观,孟绯期压下自己怒意,沉声道:“好,是我害你,是我逼你。既然你不肯嫁,那也罢了。找个地儿替我生下孩子,我自去寻人养大,你依然去做你的什么纪家小姐或皇家贱.婢,我不再管你,如何?”

    沈南霜见他认错退步,愈发理直气壮,叫道:“你要找人替你生孩子,自己娶妻去,生个十个八个都方便,何必来难为我?我岂能为这野.种耽误一生?”

    野……野.种?!

    宛如万箭攒心,孟绯期黑了脸,一把扯住她前襟,喝道:“你说什么?”

    沈南霜惊惧,却再不肯放弃即将到手的富贵尊荣,挣扎道:“难道不是吗?无名无分又无媒妁之言,难道这孩子不是个野种吗?你放开我,放开我!我要重去煎药,我要……”

    正拉扯间,只闻“嗒”的一声,有物从沈南霜怀间掉落。

    沈南霜一见那明黄纸张,急忙要去捡时,孟绯期眼疾手快,早已抓在手中。

    正是许思颜亲笔所书册其为德妃的诏书。

    “这是……”

    他愤怒瞪向沈南霜。

    沈南霜愈发惊慌,急忙向前抢夺,口中叫道:“快还我!快还我!孟绯期,我被你玷.污这么久,该占的便宜已经叫你占尽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为何还要苦苦为难我?”

    “你……”

    孟绯期盯着她如白莲花般圣洁无辜的面容,想到自己居然与她欢.好过那许多次,忽一阵阵地反胃,恶心得差点吐出来。

    他一脚踹翻炉子,看下方尚有未熄灭的炭火,狠狠将那纸诏书掷下。

    沈南霜惊得魂飞魄散,急冲过去抢夺时,孟绯期已轻松将她拦住,冷笑道:“德妃?德妃娘娘?你德在哪里?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对着男人合不拢腿的蠢样!除非许思颜眼瞎了,才会下这样的诏书!蠢货,看看清楚,许思颜根本不是想封你的诰命,他是打算要你的命!”

    沈南霜眼见那火苗跳起,渐渐燎上那纸诏书,已是惊怒之极,眼见孟绯期拦她,扬剑便刺了过去,哭骂道:“你才是贱.人生的野.种,和你娘一样的蠢.货!自私自利,卑鄙无耻,我瞎了眼才会跟你!蜀国国主瞎了眼才会认你这野.种弟弟!”

    孟绯期侧身避开她的剑锋,已给骂得五内俱焚,双目尽赤。

    他扬手一耳光扇在她脸上,已是杀机四涌,高喝道:“你再骂一遍试试!”

    那见不得人的身世,本是孟绯期最大心结。

    <

    p>而他平生最痛恨的事,便是被人拿母亲和身世说事。

    便是天皇老子,敢骂他一声野.种,他都能掀了他屋顶,斩了他全家。

    若非想着她腹中骨肉,这耳光早该换作剑光了。

    沈南霜眼见那诏书已被火焰吞噬,又是心痛,又是愤恨,尖声叫道:“难道不是吗?你跟我充什么贵家公子!哪个不晓得你是千.人.骑万.人.压的妓.女所生!哪个不晓得你连父亲是谁也不知道!如果不是查出你是野.种,为何你父亲叔父哥哥弟弟没一个肯认你,把你远远赶到吴国来?你……你闪开!”

    她终于从失色的孟绯期身旁冲过,猛扑到炉火跟前,急抢那诏书时,却已只剩了小小一角,却是一片空白,连半个字也没有。

    捏着那角纸,她踌躇片刻,才眼睛一亮,喃喃道:“对,对,我去求皇上!我去求皇上重给我写一份!君无戏言,皇上答应册我为妃,一定会册我为妃!”

    她转身待走时,忽然头皮一疼,却被孟绯期揪住,将脑袋生生扯到他跟前。

    “你的梦做完没有?还想着打了胎去做你的妃子?”

    两张面孔近在咫尺时,孟绯期脸上的疙瘩和疤痕显得尤其丑恶。

    沈南霜憎恶道:“你……你放开我!我本就是皇上的妃子!我绝不会嫁给一个妓.女的儿子!我绝不会嫁给一个野.种!我绝不会替你生出一个小野.种!”

    话未了,孟绯期忽然松手,扬剑。

    血光闪过,沈南霜手中宝剑落地,惨叫出声。

    双腕血如泉涌,竟被孟绯期一剑挑断了一双手筋。

    她转身欲要逃时,脖颈处被重重一击,顿时眼前昏黑,晕了过去。

    模糊间,犹听得孟绯期冷笑道:“放心,我来帮你打.胎!我也不要你替我生个贱.种!”

    ---------------沈南霜会怎么死?蠢死的!--------------

    孟绯期自己也曾被人挑断过手筋。但他的运气似乎好得出奇,每次都能及时遇到神医替他续上,虽然令他剑术大打折扣,倒也不曾对平素行动有太大影响。

    可沈南霜运气似乎没那么好。

    渐渐醒转之际,她的双眼被蒙,双腕疼痛尖锐入骨,几乎让她哆嗦,而某一处却正传来处处快.感,久违的刺激阵阵冲上脑际,令她忍不住摆动腰肢呻.吟出声。

    便听身上陌生的声音在惊喜地叫道:“咦,果然是个极.品尤.物啊,极.品尤.物!”

    原来在她胸前揉捏的粗糙大手便移了开去,换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说:“我也试试……”

    她的身体便被抱起,前方尚有着种种快.感冲刺,后方竟也多了一物,在她臀部磨擦数下,然后用力顶入。

    “啊——”

    她失声惨叫,却觉似有尖刀捅入,将她生生地钉穿,痛得她几乎再度晕死过去,却很快被前面的快.意模糊了痛感,然后在适应那痛感后,强烈的快.意交织成潮,迅速将她吞没。

    两个完全不知面目的男人一前一后夹住她,此起彼伏地在她身上纵横着,听她无意识地“嗬嗬”出声,愈加兴奋地调笑着,揉.捏着,奋勇地将自己深深送入……

    “快点,快点……”

    有人在旁边催,也有人在笑,更有不知哪里伸出的脏手,摸向她的身体。

    “你们……你们滚……”

    沈南霜终于有了几分清醒,含糊地骂,“我是……我是纪家小姐,我是……我是皇妃,皇妃……啊——”

    身上的男人低吼着,已臻极.乐之地,沈南霜的身子随之一阵颤.悸,好一会儿喘不过气来。

    “下一个,下一个!”

    有人在叫,然后又是一个体温和触感截然不同的男人,强硬地顶了过去。

    身上的那个男子片刻后也快活地退了出去,换了另一个精瘦的男人……

    沈南霜只觉自己被一阵阵被抛到浪尖,渐渐连喘不过气来,身体一阵阵地虚脱,小腹也开始一阵阵地抽痛,而下面依然有着男人在调.笑议论。

    “哪来的疯女人?还敢说自己是皇妃……”

    “被她男人卖过来的,说怀了孽.种,不打算要了,弄死都不要紧。”

    “果然……贱.货!”

    “不,不是……”

    沈南霜努力高叫,声音却已在不断的呻.吟里嘶哑无力,“我真的是……”

    有滑腻腻的东西带着腥臭伸入她喉嗓,粗硬的毛发压着她的脸,让她张大嘴想嘶叫,却叫不出声来。

    几乎同时,下方猛地坠痛,有什么东西喷涌而出。

    “出血了,出血了!”

    有人在大叫。

    “小产而已……”

    “先别玩了,反正以后日子还长着呢!让张妈妈好好养着她,果然是尤.物啊,尤.物……”

    身上的男人还是在尽兴后才笑着离去,一任她死人一样躺在不知哪里的床上,赤.裸的躯体满是丑恶的印迹,小腹阵阵地收缩着,潺潺鲜血正淋漓而下。

    似昏似醒间,她终于听到了缓步而来的脚步声,然后是孟绯期冷淡的笑声。

    “看,哪要什么堕胎药,这不是……成了?”

    他伸出手来,似要摸她的脸,却在快要触碰到她皮肤时顿住。

    只闻他啧啧地笑了笑,说道:“别恨我,我可够义气得很,一文钱也没收老鸨的,让她留着银子给你补身子呢!沈姑娘……哦不,德妃娘娘天生丽质,便是双手废了,想来老鸨和嫖客们还是会好好珍惜的!放心,你死不了!”

    “孟……孟绯期……你……”

    她虚弱地骂,却连骂人的力气都似随那身下的鲜血流尽了。

    孟绯期已潇洒地拂袖走开,犹自悠悠道:“你这样的贱.人啊,天生就适合这里了!总有一天,你会感激我。又能寻到痛快,又不必回皇宫,算是……捡回一条命了吧?”

    这是她最后一次听到孟绯期的声音。

    她的眼前,已是彻底的黑暗和虚冷,仿若生命中挣扎着想得到的一切,都已化作飞烟。

    干咳苍白的唇开阖着,却已恐惧得发不出声来。

    她母亲的宿命,终究也成了她躲避不开的宿命吗?

    朝朝暮暮花相似,暮暮朝朝人不同……

    恍惚中,有哪里的潦倒戏子,用苍老的声音若远若近地吟唱:“求甚么富贵荣华多情郎,枉做那蝇营狗苟疯魔状。噫!岂不知功名路是非海惊涛万丈,何苦为虚名利浮世情煞费思量!纵挣得金满箱笏满床,逃不过三尺黄土梦一场……”

    -------------谁能逃过,功名路是非海惊涛万丈-----------------

    安陆郡,沉香山。

    萧瑟的风从山间呼啸而过,插过帐蓬冷冷地打入山谷。

    季春时节,居然一样吹得人哆嗦。

    许从悦目送吴为等一行人沿着山道策马而去,原来挺直的脊梁便慢慢松驰下来。

    他低了头,瞧自己沾着血污的衣襟,慢慢地将褶皱的地方抚平,又去牵拉袖子上被刀锋割破的口子。

    可惜,皱了的衣料或许还能捋平,破了的口子再怎么修补也不可能恢复原样。

    他便微微的失神,然后握过怀中一只玉色荷包,小心地解开,从中拈出一粒瓜子仁,放入口中慢慢咀嚼着。

    荷包上,一朵粉白的木槿花轻盈怒绽,清淡却张扬。

    木槿花旁,黑色丝线精巧活泼地勾勒回旋,绣着一句诗,“暮落朝开木槿荣。”

    木槿荣……

    他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引开敌人舍身救他的小木槿。

    圆圆的带着些婴儿肥的脸庞,呆呆怔怔的大眼睛,忽而顾盼回眸,却是清莹夺目,灵气逼人。樱红唇瓣微扬时,那笑意恰如木槿花瓣和婉舒展,悠然闲适,明澈怡人。

    那时她还未与许思颜圆房,一腔芳心如飘摇柳枝般无所萦系。可惜……

    可惜从一开始她便注定是他不能沾染无法触及的,注定了他只能默默牵挂,遥遥观望,连走近了多看几眼,都可能是罪恶和亵渎。

    
    >

    山风夹着隔年的落叶扑面打来,伴着春日里淡淡的草木气息。

    那气息与木槿当年被他擒在怀里时的气息好生相似。

    而那时他尚未觉出能拥她在怀轻嗅她的芬芳是何等幸福之事,就像他始终未能觉出,到底是何时何地,他梦中总是那张圆圆的笑颜,鼻际总是那淡淡的芳香。

    他又拈了一粒瓜子送入唇际。

    浑然无味。

    只有草木芬芳伴着缕缕苦涩翻涌。

    “吴为他们走了?”

    身后,传来女子清脆而焦灼的询问。

    许从悦顿了顿,迅速将荷包藏入怀中,转身看女子。

    深碧衣袍裹着颀长身段,虽有几处脏污,却愈发显得那面容艳如玫瑰,妍丽夺目。

    正是慕容琅。

    她不安地盯着许从悦,皱眉问:“你……你真打算听吴为的?”

    许从悦回头,桃花水眸微泛冷光,“你认为呢?”

    慕容琅轻叹道:“我知你一大半为太妃娘娘的缘故。你也不用太忧心,她虽是你……虽与你关系匪浅,但宫中太后娘娘会照拂,何况又是皇上长辈,总有情分在;便是没情分,那辈分在那里摆着呢。如今皇上、皇后既已安然回宫,再怎么着也不好对太妃怎样吧?”

    “是么……”

    许从悦垂眸,低垂的眼睫覆住眼底的色彩,不见悲欢喜怒,独泛白的唇让他猎豹般劲健挺拔的身姿显出一丝脆弱。

    “是。”

    慕容琅深深看他,肯定地回答道,“皇上一向宽仁,上回泰王父子牵涉江北兵变,闹那么大,皇上不是一样只是囚禁,根本不曾伤他们性命,又怎会真对太妃怎样?”

    许从悦点头,“当年章太后谋逆,先帝不曾拿他怎样;泰王谋反,皇上也不曾拿他们父子怎样。所以,你半逼迫半怂恿我走到这一步,也算是为我们母子好?赢则能占这大吴江山,输亦可保住性命?”

    慕容琅听他话里带刺,心下慌乱烦躁,低声道:“从悦,此事的确是我估计有误。我原猜着至少有七成以上的胜算,才不肯眼看你坐失良机。有谁能预料到萧木槿那贱.人会行动得那么快?又有谁预料到先帝会把禁卫军留给英王主持大局?”

    许从悦听她辱骂木槿,更是不悦,嘲讽道:“你还真当皇上是见了美色就犯晕的荒唐昏君?若他当年就表现得太精明,不知太后还会不会让他顺利继位?慕容家的女人,可以在他十三岁时爬上他的床,却不可能在他二十三岁时再爬上他的床吧?”

    慕容琅不觉红了脸,“我当日酒后卤莽失态,加上的确倾心于君,方才做出那等事来。可你心中到底还是一万个不甘的吧?不然岂会早早和太后说了皇上要对付慕容家之事,又杀了起疑的织布?”

    许从悦便不语,一双黑眸失却往日跳脱风采,却凝神看往京城的方向。

    山复山,水复水,山水迢迢隔不断绵绵情思,重重牵挂。

    伤心哭泣的母亲,刚毅有谋的木槿……

    他以为在舍弃一人的同时,至少还能把握住另外一人。

    多少年揪心的空旷,终不至于继续延续,让他抱撼终身……

    慕容琅隐忍地垂下眸,伸手握住他手腕,柔声道:“二叔已经说了,会全力相助我们。我们已经离朱崖关越来越近,距陈州不足百里。顶过这段时间,我们有的是机会反败为胜!”

    许从悦挣了挣,没能挣开,眉目便又冷了几分。

    “朱崖关险峻,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苏落之虽只五千精兵,足以拦住广平侯十万兵马,屏卫京师。你认为,苏落之会放广平侯入关?”

    =========================================

    有月票的妹纸再撒两张呗!也不负我更了那么……好吧,其实也不算长。妹纸们随意,随意,嘻嘻!

    阅读愉快!后天见!

叹多情,回首长安泪沾襟(二)

    慕容琅柔声道:“二叔既已传信来这么说,必定有几分把握。从悦,我承认前儿之事我做得太不厚道,不该思虑不周便逼你反了皇上……可你需知晓,我一心一意只在你一人身上,又怎会害你?你听我的,我相信这大吴天下,必定会是你的!”

    许从悦终于耐不住,狠狠甩开她的手,冷淡道:“承你青眼,本王甚是感激。本王也算看出来了,慕容三小姐和太后同样见识远大,抱负不凡。可惜本王胸无大志,恐怕辜负了三小姐的厚爱!”

    慕容琅失色,却不容他走开,冲到他跟前拦住,晶亮双眸似有烈火燃烧。

    “你的意思,是打算依吴为的话,和禁卫军联手,除掉卫相和卫将军所部了?可你想没想过,他们原是奉旨檄剿你,你一则叛臣之名已定,二则皇帝根本没有给你任何旨意,不过借此要你们互相残杀而已!若卫家叔侄赢了,他们必定兵力大损,很可能被人趁乱所杀;而你则会死于曾经有意维护你的恩人手上!若你赢了,皇上借你之手除了不待见的大臣,却让你罪上加罪,万劫不复!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连帝后都差点命丧黄泉,你以为他真的还肯给你回头的机会吗?”

    许从悦桃花眸子眯起,如细细的锋刃雪芒闪烁,“你方才不是说,皇上还算宽仁,所以不会杀泰王父子,不会杀吉太妃……怎么一转眼,他便狠毒至斯,连我这个败局已定的兄弟都不肯放过,变着法儿要我死无葬身之地?”

    慕容琅语塞。

    好一会儿,她才道:“吉太妃是吉太妃,而你……到底是亲自引兵叛了他,险些将他逼入绝境哦!妲”

    许从悦握紧拳,挺拔身姿依然如一头雄武漂亮的猎豹。

    再大伤害,再多磨挫,盖不去那天然的骄傲和不驯。

    他慢慢道:“我之前从未想过叛他!他从来……都是我的兄弟!”

    慕容琅想斥他做梦,可抬眼瞧见他矫健风姿,素习刚硬的心肠却再也无法刚硬。

    这样带着野性却心地善良的雍王,不正是她一心倾慕的吗?

    若他真能毅然决绝,像慕容家三兄弟那样毫不犹豫对挡道的兄弟举起屠刀,她还会这般喜欢他吗?

    她不知该同情他,还是该同情自己,只觉一阵阵地心酸无奈,牙齿几乎将唇瓣咬出血来,“于是,我费尽心机替你筹谋策划,不顾性命与你生死相随……你认为可以一笔勾销?”

    她早已打听得清楚,帝后回京,朝堂震荡,父亲为自保已当众与她划清界限。

    为了他,她成了慕容家“猪.狗不如的逆女”。

    许从悦却不为所动,淡漠道:“那都是你的决定,与我何干?我从未谢你,以后也不会谢你。下一步你打算往哪里走,也是你自己的决定。只盼你别再你用你的决定来替我决定便好。”

    慕容琅气结,“你!”

    为了他,父亲已与她划清界限;下一步,是她全心爱慕着的这个男子要与她断绝关系,逼她狼狈逃去吗?

    这时,忽闻得有人惊呼。

    许从悦、慕容琅同时抬头,也已惊呼出声。

    东北方向,浓浓黑烟袅袅而起,直刺青空,如一把横扫天际的巨大扫帚,顷刻让天空愈发阴霾了几分。

    “那里是……”

    “北疆!北疆!”

    慕容琅忽兴奋地叫起来,“是狄人!是狄人攻过来了!从悦,从悦,我们机会来了!二叔借退兵之际撤往朱崖关,要求借朱崖关为屏障退敌,难道苏落之也不许么?”

    许从悦蓦地看向她,“你认定广平侯会败?”

    慕容琅笃定地笑,神情又多了几分骄傲和张扬,“从悦错了!败的只会是皇上,是吴国!只要二叔想让吴国败,吴国必定会败!可我们不会败!从悦,他们的混乱,就是我们的机会!”

    许从悦的神色却愈加冷淡,冷淡到陌生。

    “用大吴的国土,大吴的生民,以及大吴那许多将士的血肉,来换取我们的机会?”

    慕容琅被他看得打了个寒噤,却压抑不住绝处逢生般的欣喜,说道:“一将功成万骨枯,何况改朝换代?若能换你坐上那个位置,有些牺牲又算什么?他们能为新帝出一份力,也是他们的三生有幸,了不得日后找机会弥补他们家人就是……”

    “啪!”

    <

    p>

    狠狠一记耳光,结结实实地打在了慕容琅的脸上。

    慕容琅惊痛而呼时,许从悦已大踏步,转身走向营帐。

    甚至连个鄙夷的眼神都懒得给她。

    “从悦,许从悦……”

    慕容琅捂着脸如堕冰窖,许久才醒悟过来,失声高叫道:“许从悦……你会后悔的!”

    --------------问世间痴男怨女几时能休--------------

    楼小眠的病情反反复复了半个月才脱险,总算勉强捡回了一条小命。

    对于如何坑到更多的药材和钱财,顾无曲在这半个月间倒是积累了不少经验。

    都道皇上如何器重信任楼小眠,怎样情同手足,君臣相得,但由他这次入宫来看,皇后对于楼相显然要看重得多。

    他看得出,不少珍奇药材并非来自内帑,而是皇后私房贴补。

    待楼小眠病情好转,皇后甚是感念,更是诸多赏赐。

    顾无曲对比了下皇上赐的钱物,很快下了结论:皇后到底出身尊贵,身家丰厚;皇后对楼小眠情谊极深,不惜一切代价想救他。相对而言,皇上对楼相的态度便淡漠了些,似乎并不如前两年那般亲密,——也许,正是因为皇后对楼小眠太好的缘故?

    木槿几乎每日都会前来探望楼小眠,一呆便是许久,后来更是带来夫婿千方百计为她觅到的龙吟九天琴,亲自为楼小眠抚琴。

    曾被传成百无一用的皇后,无疑有着绝佳琴艺。

    两年前在守静观,顾无曲便听到她以琴声为楼小眠纾解针灸时的疼痛;这次他更是听出,她试图以其高超琴艺引导楼小眠心绪,激出其自身的求生意志,以求尽快摆脱危重病情。

    最近一次,楼小眠已经苏醒,木槿依然为楼小眠弹奏。顾无曲亲眼看到许思颜下朝后走来,却不许他们惊动,默默在外看了半晌,竟然未曾入内,转身走了出去。

    顾无曲觉得许思颜必定吃醋了。

    可惜这小子登基后愈发心思莫测,他瞧来瞧去,愣是没觉出他对皇后有不悦或不满之意。

    木槿此番拖着六个月的身子出宫寻夫,原来的泼辣狠毒在那样生死攸关的时候表现出来,却成就了别样的刚烈忠贞。

    这种刚烈忠贞令本来就传言纷纷的厉害皇后又多了层神秘色彩。

    群臣或宫人谈论起她时,会在不觉间多出几分敬畏。

    可木槿显然不是那种愿意将手伸到朝堂的女子,眼见众人将目光投向她,愈发不问政事,只在宫里安心养胎。

    顾无曲便觉这女子着实是个少见的聪明人,深知进退之道。

    道家有云,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木槿以蜀国公主的身份和亲而来,又与蜀国国主情分匪浅,一旦涉足朝政,毁谤必定随之而至。

    ——便如当今慕容太后,若非一意揽权,岂会与先帝一直面和心不和,如今更是寒了独子的心……

    故而楼小眠病势渐痊,顾无曲终于可以离宫时,他没有去找许思颜,直接找上了木槿。

    “皇后,既然贫道如约救下了楼相,也该是请皇上、皇后兑现承诺的时候了吧?”

    木槿甚是讶异,“什么承诺?”

    “难道皇上没和皇后提过?”

    木槿沉吟,“这……还真没有。”

    她只看出看似疯疯癫癫的顾无曲并没那么好请,当日便张狂得不把楼小眠看在眼里,独对许思颜有几分顾忌。

    这次许思颜派人请他过来救治楼小眠,看得出来也曾犹豫过,只因木槿强烈要求,加上楼小眠病况危急,实在不宜再送往冷清清的守静观医治,这才请来了顾无曲。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可世间亦多的是蔑视权贵的奇人异士,视功名如粪土,没那么容易受世俗礼教的摆布,甚至可能连天下之主也未必放在眼里。

    见顾无曲有狐疑之色,木槿顿了顿,微笑道:“皇上应了你什么?且说说看,若本宫做到,当竭力照办!”

    顾无曲向

    左右看了一眼,木槿会意,径带他步入一旁耳房,只留了明姑姑一人在旁侍奉,方才问道:“你说。”

    顾无曲嘿嘿一笑,挠着蓬乱花白的发髻,圆胖的身子向前挪了挪,这才说道:“皇上当日应我,若我前来宫中救活楼相,便让桑夏随我出宫,并保证我俩安全。如今……该把桑夏给我了吧?”

    “桑夏?哪个桑夏?”

    看着顾无曲粗糙面庞上浮出的两片可疑红云,木槿一时有些懵。

    他嘿嘿道:“自然是太后身边的桑夏。若是寻常宫人,又怎敢烦劳皇上、皇后费心?”

    无人不知桑夏姑姑是慕容雪的心腹,跟了二十多年的陪嫁侍女。

    太后四名陪嫁里,死了两个,嫁了一个,只剩了桑夏硕果仅存,如今身份可不低,连帝后见了都不得不尊称一声姑姑,更别说其他人了。

    能在太后跟前侍奉那许久,且口碑不坏,自然也是个心有七窍玲珑剔透的女子。且桑夏虽然年纪不轻,却一向留意保养,又未曾婚育,看起来依然是三十出头的秀美妇人。

    眼前这顾无曲矮胖邋遢,而且是个修道的出家人,居然敢要桑夏?!

    无怪许思颜听得要请他入宫,似乎颇为踌躇,想来早已料到他会提这个要求了。

    木槿问:“你怎么会认识桑夏?”

    “她本就是我自小订亲的未婚妻!”

    “自小订亲的未婚妻?”木槿讶异,“那她怎会成为太后的侍女,还入了宫?”

    顾无曲登时哭丧了脸,“她以为我出了家……可我只是找了个老道士做师父学医而已!我晃了一阵子回来,她已经在宫里呆了七八年,太后再也不肯放她出来了!”

    “你回来她已经在宫里呆了七八…你晃的那阵子是多久?”

    “是……十五年……”

    顾无曲回答得很心虚,圆溜溜一双鼠目窥向她,难得地有了一丝惶恐。

    木槿再追问几句,也便开始无语,“无曲道长,你这叫自作孽,不可活!”

    顾无曲、桑夏都出身于殷实人家,双方父母交好,方才自幼订亲。

    谁知顾无曲嗜医如痴,十五岁那年遇着个医术高明的老道,立刻抛开婚约随之而去。家人遍寻不着,桑家便想着另为十二岁的桑夏说亲。谁知桑夏主意大,不肯一女二嫁,自投了慕容府为婢,还成了慕容雪的侍儿,家人便再也管不了她终身大事了。

    ========================================

    阅读愉快,明天见!

发如雪,曾记烛影摇红夜(一)

    三年后,慕容雪嫁作锦王妃,桑夏陪嫁。

    几年后,慕容雪入宫,桑夏同样一入皇宫深似海,对这段婚约早已心如死灰,谁知此时顾无曲又冒出来,请求慕容雪成全。

    彼时慕容雪已经嫁掉了两名侍女,便不舍桑夏;何况早听说当年顾无曲负情而去,一走十五年,再将顾无曲召来一瞧,矮短粗陋,且还披着道袍禾。

    而桑夏在富贵锦绣乡里活了十五年,所谓居移气,养移体,竟出落得肤白胜雪,容光可人,与顾无曲宛若两个世界的人妲。

    相形之下,慕容雪对顾无曲更是看不顺眼,当即将他赶了出去,求亲之事再不许提起。

    顾无曲当年决绝而去,可对桑夏并非无情;十五年后再见到桑夏,更是后悔不迭,竟改了当年四处游荡的脾气,一直借住在本朝王侯将相常去的守静观行医治病,后来又认识了许思颜,并在许思颜的安排下秘密见过桑夏几次,愈发地心痒难耐,这两年竟是做梦都想娶了桑夏共效于飞。难得许思颜因木槿之请再度有求于他,他自然趁机又提出求娶桑夏。

    想来这些年已被许思颜嘲讽惯了,听得木槿语中带刺,顾无曲倒也没有不悦之意,只声声道:“我不管,便是我错了,该是我的还得给我!皇上答应我的,难道想耍赖不成?”

    木槿摇头叹道:“皇上一言九鼎,既然答应了你,必定会办到。你放心,待本宫与皇上商议后便回复于你。”

    顾无曲便笑道:“那我候着便是!待桑夏出宫,贫道便还俗!想来皇后近日所赐,应该够我置宅娶亲了吧!”

    木槿点头,“若不够时,本宫另为桑夏姑姑备上厚厚一份妆奁如何?”

    顾无曲遂满意而去。

    木槿明知桑夏之事没那么简单,预备许思颜回来后细问,谁知这日许思颜下朝后便直接去了武英殿,先后传召了不少股肱之臣,不仅午膳不曾好好吃,连晚膳也吩咐直接送过去,却是和纪叔明等重臣一起吃的。

    叫人去打听时,只知一大早北方有紧急军情传来,却并未在朝堂上议及,显然暂时只在武英殿与几名心腹商议着。

    明姑姑很是疑惑,“莫非雍王那里又出了什么事?听说皇上的兵马早已将他围困,吉太妃又一直在咱们手里。若他还敢怎样,咱们先把吉太妃的人头送过去再说。”

    木槿不答,走至瑶光殿西侧书房里,找出一张舆形图来仔细看着,然后拿银簪指住一处关卡,说道:“雍王曾在顺阳与南宫凌再度交战,因京中援兵将至,他中途撤往西北方向,应该是慕容琅劝他投往陈州。但陈州前方,有朱崖关拦着,便是广平侯有意援手,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除非……”

    她的声音忽然间沉了下去。

    尖锐的簪尖虚虚一划,有金属冷冽的光芒灼过,顿在粗粗的北方界线。

    “北狄!”

    银簪拍在花梨木的书案,案上笔架悬着的一排精贵的狼毫、紫毫等顿时不安震晃。

    明姑姑懵住,“娘娘是说,雍王不仅谋逆,而且已经叛国?”

    木槿慢慢道:“如果许从悦敢联手北狄,他枉为许家子孙!我现在最担心的,是……”

    她没有说下去,皱眉看向武英殿的方向。

    她能想到的,许思颜必定也能想到。

    如今,最困扰费心的,应该是他吧?

    令人收起舆形图,她铺开纸笔,继续抄写老庄。

    清静无为,顺天应道,道法自然,求的是心与天地精神往来,自在逍遥万物间。

    可时至今日,她又还能如先前那般潇洒,一遇逆境,便想着化身鲲鹏,逍遥而去?

    狼毫笔饱蘸墨汁,却迟迟不曾落下。

    半晌,她吩咐道:“预备一份皇上素日爱吃的茶点,叫人送武英殿去。”

    明姑姑点头,又问:“娘娘不放心的话,要不要亲自送过去?顺便问一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好,免得悬心猜疑。”

    木槿摇头,“不必了。那不是我该问的。”

    UU小说悠悠一转,《老子》中的一句话已倾诸笔端:“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以其无以易之。弱之胜强,柔之胜刚,天下莫不知,莫能行。”

    --

    -------------以柔克刚,则无坚不摧----------------

    许思颜回来得甚晚。

    听说木槿又去抄老庄,忙走过去看了,并未见到什么扶摇九天逍遥而去之类的话语,这才安了心,复到卧房去寻木槿。

    木槿卧在床上看书,却已睡意朦胧。

    许思颜拾过跌落在枕边的书看时,却是一部手抄的《东篱十策》。

    木槿听得脚步声,便已醒转过来,揉着眼睛笑道:“原说等你,不知怎的居然睡着了。”

    许思颜微笑,“本就到了你素日睡觉的时辰了。何况看这个,不困才怪!”

    木槿打了个呵欠道:“是楼大哥写的。多由吴蜀山形地势一一叙来,和鬼谷子、孙子那些古老兵法相比,倒有另一番味道。”

    许思颜将书册掷到一边,轻笑道:“我自然知道。当年……他便是呈上了这个,才让我相信,他并不是只借楚相名号混个一官半职的庸才。”

    木槿惺忪懒懒转过,漾着胭脂色霞光的面庞浮起几分得意,“嗯,我楼大哥自然不是庸才。大吴得他臂助,当是社稷之幸。”

    许思颜低眸,浓黑的睫毛盖住了眼底波澜起伏的情绪。

    他若无其事地笑道:“木槿,你和小眠感情倒似越来越好了!”

    木槿向空中嗅了嗅,揉揉尖巧的鼻翼,叹道:“本来瞌睡连连,愣被谁家打翻的醋坛子给熏醒了!大郎的醋海生波**看来已经炉火纯青了!”

    许思颜微愠,抬手拎她耳朵,“谁吃醋了?也不照照镜子瞧瞧你模样!圆得跟球似的,除了我,谁能看得上?楼小眠……嗯,十有八.九也只是你看上人家了罢?”

    木槿被他一拎耳朵,却觉耳根子都烫了,冲他扬了扬拳头道:“楼大哥于我便如兄长一般亲切,你哪来的那许多飞醋?再胡说看我把你狼头打成猪头,让你明天顶着个猪头上朝,才真是当今弘元皇帝登基以来的天字第一号的大笑话呢!”

    许思颜便捉过她的手,拿她指甲在脸上蹭了蹭,微笑道:“以前也曾被野猫抓伤过,闹的笑话已经不小,再闹一场又何妨?”

    他的声音低沉醇厚,入耳如一道温泉缓缓淌过,熨得四肢百骸无不妥帖舒适,宛若身处云端,被阳光暖暖拥着,说不出的惬意安谧。

    她再懒得跟他斗口,细巧的手臂环住他的腰,将面庞贴到他胸口,静静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赭黄色的十二团龙袍,质地挺括却柔软,细细勾勒描绣的金色团龙昂首怒目,腾挪于明亮的赤红云朵间,于无声处纵肆张扬,却叫人格外安心。

    许思颜眉宇间的疲倦困乏不觉间散去。他亲着她光洁的额,笑得眼角弯起,“还有,兄长什么的,有个萧以靖就够了,别再乱认了!”

    不待木槿瞪他,他便紧跟着说道:“旁的不说,你那位绯期哥哥,害你害得够惨吧?可见兄长什么的,还是越少越好!”

    木槿悻然道:“这次若不是楼大哥几番舍命相护,我只怕连命都丢了吧?难道这样的哥哥也认不得?”

    许思颜不答,只默默将她拥得更紧。

    提到楼小眠,木槿便不得不提顾无曲,“对了,大郎,你应了顾无曲,将桑夏给他?”

    许思颜皱眉,却很快舒展开来,“应了。我早两年便问过桑夏,她含着泪待说不说的,想来心里早就在记挂着顾无曲,只是太后不肯放人罢了。”

    木槿心头猛地一亮,“桑夏……早已是皇上的人?”

    许思颜冷笑道:“太后一心留下桑夏作为自己臂膀,从没打算让她嫁人。回绝顾无曲之事,太后根本没问过桑夏的心意。想那桑夏在寂寂深宫里虚度了多少大好年华,怎能心中无怨?七年前听得顾无曲已经投了我,她便也在为我做事了。可惜太后谁也不肯全信,醉霞湖之事连她都瞒了,不然咱们也不至于会有那几日的劫难。”

    ==========================================

    阅读愉快!后天见!

发如雪,曾记烛影摇红夜(二)

    也就是说,对于养育自己成.人的母后,背后到底是怎样的想法,曾经有过怎样的动作,许思颜可能比任何人都清楚。

    可他到底是慕容雪亲自养育成.人,那能忍的,不能忍的,他竟一一忍了下来,再不曾追究过半分禾。

    只为,那份已经维系不易的母子之情……

    木槿不觉将许思颜拥得更紧。

    许思颜却已不愿再去想他的母后,继续道:“这几日楼小眠在宫里养伤,我暗中作了些安排,桑夏去探过几次,两人早已好得蜜里调油,若不成全,日后必定生事。妲”

    木槿原只当顾无曲是一厢情愿,闻言眼珠子差点跌出眼眶,“你……说什么?那桑夏这般清秀雅致的女人,也喜欢顾无曲那个矮胖子?”

    许思颜嗤笑,“很奇怪么?顾无曲生得再丑再挫,到底颇有才气,何况又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在,看得久了,自然情人眼里出西施。再则,我都能喜欢上你这个装呆卖傻还长得丑兮兮的小刺猬,桑夏为何不能喜欢顾无曲?嗯,最叫我不服的,我喜欢你便罢了,怎么萧以靖也会对你动心?嗯,还有楼小眠,许从悦……”

    木槿恨得差点咬死他,“你胡说什么?”

    许思颜却只轻啄她腻白的脖颈,嘀咕道:“就当我是吃醋了罢!可我怎么越来越觉得我以前是太大度了呢?”

    木槿啐道:“我一年才和他们见几次面,还引你这样猜疑,这叫大度?我才叫大度呢,也不想想你从前有过多少女人……”

    许思颜拂开她半松的衣带,抚过她浑.圆的腹部,慢慢向揉.弄着,却还不忘替自己辩解道:“我再荒唐,那是从前的事了。总比你现在看到个俊美的男子便心猿意马只想认哥哥强!”

    木槿低吟,愤愤地在他唇上咬了一记,“认哥哥,也能说成心猿意马吗?”

    许思颜不答,只在那已经不再曼妙却依然诱人的躯体上抚.弄着,看她眼波流彩,红霞满面,渐渐失态地在他怀间低低喘息。

    “别闹……”

    她低低道,“费了一天神,不先去洗浴了早些安睡么?”

    许思颜俯身亲在她胸前,轻轻一咬,听她克制不住地叫出声来,方道:“知道晚了,怕扰着你,所以先在那边洗浴过了。今日虽然费神,只怕往后费神的日子多着呢,不如……且乐今朝!”

    木槿听得他话中有话,不觉心惊,“朝中……真的出事了?是……北狄?与广平侯有关?还是与许从悦有关?”

    许思颜眸光一暗,“朕的皇后,着实不该生为女儿身!不过,真真是便宜了朕吧!”

    娇.软的身体被他托起,轻轻擘开,徐徐压下。

    缓慢而有力的深入,令木槿低吟着打了个寒噤,浑身毛孔都似在强烈的快意舒张开来,如等待着春雨浸.润的青葱田园。

    但或者她真的不该生为女儿身,明知不该问,到底还是忍不住又问道:“若真的与广平侯相关,京中临邛王……还有母后,不知该如何自处!”

    许思颜淡淡道:“左不过是自作自受。他敢要大吴天下,我便敢斩他全家!至于太后……倒免得我为桑夏的事为难了!既然顾无曲问了你,你便应下他吧!不过还要稍缓些日子,桑夏正帮我查证一些事。”

    广平侯的独子慕容继棠在与许思颜的交锋中失踪,广平侯很可能已经猜到慕容继棠是被皇帝所杀。

    可他妻室及兄长临邛王一家却还在京中,更遑论还有个高居太后之位的堂.妹。

    也许和他想谋得的那一切相比,和为独子报仇相比,一直以来与他暗中较劲的临邛王已微不足道吧?

    广平侯夫人澹台氏更是早已失宠。

    在失去独子的保护后,地位只怕连普通姬妾都不如。

    皇帝念着母子之情,还得顾及以孝治国的祖训,自然不能拿慕容太后怎样。

    若娘家兵马能攻入京城,太后甚至很可能成为另一位皇帝更加威风八面的太后。

    可眼见慕容家撕破了脸,许思颜找个借口一怒清走太后身边的桑夏姑姑,凭谁都挑不出错儿来。

    不过许思颜还桑夏帮他查证什么呢?

    木槿正思量之际,肩上忽被许思颜咬了一口,不由痛地叫出声来,“大郎你属狗吗

    ?”

    某人在身后阴恻恻地低吼道:“不属狗,属狼!”

    “属……属狼?”

    “天天被你喊大狼,能不属狼么?”

    许思颜很是不满,“想什么呢!天天见惯了楼大美人,便不把夫婿放心上了?”

    十里之外都闻得出的醋意……

    木槿无语望天,终于敢确定,这阵子她日夜为楼小眠费心,终于惹得她的大郎吃醋了。

    ——这是不是说明,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终于远远赶超上了他曾万分“宠爱”的楼小眠?

    来不及想更多,身下重重快意翻涌而来,细细汗珠在春意缠.绵际濡.湿.了如雪肌肤。

    若非怀着身孕,只怕他能凶猛得将她拆骨剥皮,活活噬入腹中。

    “小……小槿!”

    许思颜声声地低唤着,看着回眸入抱蹙眉而颤的女子,品尝着她的美好,和她赠予的愉悦,身躯蓦地悸动,手臂已将她紧紧兜住,严丝合缝地与她紧紧楔合。

    他道:“小槿,幸亏,我还有你。”

    木槿紧执他手,嫣然春色沿着眉梢眼角一路迤逦,亦是情动得难以自已。

    她战悸着颤声道:“嗯,你还有我。大郎,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伴你,陪伴我们的孩子,到老,到死……”

    深殿里,绮窗内,绣幕低低垂着。

    烛影摇红,瑞兽飘香,凤枕鸾帷荡出春意无限。

    呢语恣怜,燕婉承欢。

    正是销.魂夜。

    彼时,仿佛都已笃定,未来再多坎坷,再多风霜,再多不得不面对的亲情与江山的对决,始终都会有对方相伴,有对方给予自己无限勇气。

    就如那时那刻,彼此相依相偎,宛如一人。

    曾以为这便是命中注定。

    原来,只不过是,命中注定的天大的玩笑。

    --------------欢情正洽。且不问,身后多少风雨--------------

    弘元二年三月,北狄大举兵分两路南侵大吴,一路势如破竹,连下数城。

    所过之处,血流飘杵,尸积成山。

    成千上万的乌鸦盘旋于被洗劫过的城池,宛若大团乌云,遮天蔽日,将昔日和乐安宁的城池化作了人间地狱。

    三月十六,西路的肃城、端城陷落,守将殉国。

    三月十八,东路的陈州陷落。

    据说,主帅广平侯慕容安迎战时不慎中伏,身受重伤,所率兵马群龙无首,遂一败涂地,不得不带着昏迷不醒的主帅向朱崖关撤离。

    朱崖关守将苏落之派心腹带着随军大夫验过慕容安的确重伤不省人事,只得下令打开城门,放溃兵入关,预备整顿后编入军中抵挡狄军。

    可他万万没想到,随军大夫所看到的那个重伤的广平侯,不过是个容貌相像的替身。

    城门一开,看似狼狈杂乱的溃兵冲入关内,立时抢夺城门,随即迎来了提兵前来的真正广平侯。

    苏落之不肯弃关而去,凭借地形优势以寡敌众与广平侯血战一夜,几乎全军覆没。

    是日清晨,本与秦襄、南宫凌等对峙的雍王许从悦引兵相援,拼死救出苏落之,却未及逃开,被兵力占了绝对优势的广平候困于朱崖关前的一处山峰;而卫白川所部发觉朱崖关有变,趁势起兵攻往秦、南宫等所率的禁卫军,将禁卫军拖住,让他们无法驰援朱崖关。

    随后,大将军苏世柏、云麾将军谢韶渊引兵奔至,协助禁卫军平了卫氏之乱,谢韶渊更是砍下卫辉、卫白川脑袋,拴于旗杆之上,径奔朱崖关,解了许从悦、苏落之之围。

    此时,许从悦一手训练的当日府兵也仅剩了十之一二。

    而他的身份更是万分尴尬。

    ============================================

    这文到了下半部时,有几处把“桑夏”误写成了“桑青”,其实是一个人。原谅我写得太久,有些角色出场不多,有时会记

    混了……

    阅读愉快,明天见!

发如雪,曾记烛影摇红夜(三)

    他是尊贵的皇室宗亲,皇上情同手足的堂兄,却犯了谋逆大罪。

    若说他最初是被人利用,但他在骑虎难下的犹豫后,最终还是选择了顺势起兵,意图逐杀许思颜。

    面对奉旨前来的兵部侍郎吴为的游说和警告,他虽应下,却始终没有真正采取行动对付卫白川,方才给了卫白川起兵的机会禾。

    禁卫军诸校尉揣度皇上之意,应该是打算给许从悦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才好留他一条性命,故而迟迟不曾动手,再不料居然会等来北狄的入侵和广平侯的反叛,更不料许从悦没有对卫白川动手,却拼死对上了广平侯妲。

    他的身份,无疑还是该被千刀万剐的叛王;

    但至少此时,苏世柏、苏落之父子已无杀他之念。

    苏落之乃苏家独子,得他冒死救下一条性命,着实感激不尽,遂劝他留于军中,伺机立功,待他们父子回朝之际再一起保奏,再加上皇上与他那么多年的兄弟情谊,或许能赦免其罪。

    但许从悦一口拒绝。

    他淡淡道:“我若继续带兵,只会令皇上更加疑心。已经反过一回,谁又能保证我不能趁乱再反一回?”

    苏落之语塞。

    连苏世柏也犹豫起来。

    许从悦的态度着实暧昧得可疑,没去对付卫白川,却救了苏落之,谁敢保证他不是别有居心?

    最终,许从悦将剩余的府兵交给苏落之编入军中,自己随禁卫军回京,——以罪臣的身份,素衣披发,锁镣加身,入朝受审。

    苏落之很不放心,亲自嘱托了吴为和几名校尉沿路照应,又与父亲分别写了奏表与军情急报一起送上朝廷,却是求皇上对许从悦网开一面。

    只要先保住他一条性命,眼前瞬息万变的战争漩涡里,一切皆有可能。

    -----------许家人的共性:有时优柔寡断但关键时刻不失血性--------------

    他们的奏表乃是紧急专递,一路在各处驿站更换最好的马往京中飞传,自然比许从悦早了两日到京。

    许思颜将那奏表带回瑶光殿,递给木槿看,笑得甚是苦涩,“木槿,我怎么觉得我这位堂兄越来越陌生了?你也曾自承是他生死之交,你可看得明白他想做什么?”

    木槿听他话语间既有恼恨,又有伤感,遂拿过奏表看了,思忖片刻,居然点头道:“看得明白。”

    许思颜挑眉,“愿闻其详!”

    木槿道:“他虽是被迫起兵,但的确有过弑君夺位之念,所以后来才会领兵追杀皇上,并与慕容氏牵扯不清;可他到底是许家的人,这天下到底是许家的天下,他再怎么想着借助慕容氏成全自己的私欲,也不愿慕容氏引狼入室,把大吴江山交到异族人的手中。即便慕容氏最后打算把他推上皇位,他都不愿背负这样的骂名。”

    她将手中折子一撕两半,唇角微微勾起,“许从悦……这是打算用自己的性命来与慕容氏划清界限,表明他与广平侯的通敌外邦出卖家国的行径无关。他到底是个爱惜声名的人,他到底……是不折不扣的许家子孙!”

    “许家子孙……”

    许思颜苦笑,端起茶盏又放下,疲惫地叹道,“于是,我该为他是许家子孙便放过他?若非他一念私欲,这大吴江山……怎会如此遍地烽火,四处血腥?”

    木槿道:“若论他的罪行,的确该死。便是满门抄斩也不为过。只是若他该处死,德寿宫那位,不是更该诛灭九族?”

    许思颜默然。

    木槿探手摸.他眉眼。

    眉峰簇于指尖,似怎么也抚不平,不复往日的沉静平和。

    她柔声道:“近日朝中诸事烦难,是不是很累?”

    “不累。”

    许思颜把她的手捉住,轻纳于自己掌心,“每日回来瞧见你,想着用不了多久,便能见到我们的孩儿,我便开心得很,哪里会累?”

    木槿仰头,莹洁面庞笑意微微,如飘浮着一层浅淡月光,“便是累,也不用瞒我。我知道都会过去的。”

    他们风华正茂,他们的人生刚刚开始,他们会看着孩儿出世,然后一起守护他或者他们长大。

    许

    思颜喉间滚动一声醇厚的轻笑,“虽然有些烦难,但真的不累。东路目前战事吃紧,但从悦自认叛臣,不肯与广平侯同流合污,广平侯反.攻京城,便师出无名。且他身边跟随的兵马长年与北狄相持,如今虽未合兵,却是和狄军一起对抗朝廷兵马,纵然精悍勇武,却难免士气低落。再加上苏世柏、谢韶渊都已赶到,手下亦是兵强马壮,又有朝廷为后援,纵然朱崖关并被夺,一时也不至于落败。待战事拖得稍久,广平侯补给不足,我这边却会另行安排兵马相援,此长彼消,胜负之数可知。只可惜了大吴的百姓,平白遭了这场兵灾……”

    他摇头,刚对妻子舒展的眉便不觉又皱了起来。

    木槿见他主动说起朝政之事,也不肯再刻意避忌,遂问道:“东路暂时相持,那西路呢?”

    许思颜微笑,“西路,更不用忧心。庆南陌已经将狄军挡于晋州城外,骠骑大将军盛从容也在江北。且萧以靖很重视边防,这阵子正在北疆巡守,闻得狄兵入侵,亦提重兵亲至前线,并上书表示愿意襄助退敌。我已传旨盛从容、庆南陌,让他们凡事多与萧以靖商议,必要时可合兵对敌。”

    蜀国名为大吴属国,但这些年国富兵强,一度曾让吴国君臣心存疑忌。但先有吴国的夏欢颜成为蜀后,后有蜀国的萧木槿成为吴后,遂得两国睦好,从未有过兵戎相向之事。

    且吴蜀二国都久受北狄侵扰,在合兵共同对付狄兵方面早已有了共识。

    唇亡齿寒,若少了彼此,各自的边境显然会更不安宁。

    最近一次,便是十九年前的谯明山之战,吴蜀合兵一直打到北狄王廷,逼得居峌王膝行跪迎,递罪己书,请降表。

    想来那种屈辱于居峌王亦是平生仅见,才会在其后一改原来的庸懦,励精图治,方能在十九年后再整旗鼓,气势汹汹卷土重来……

    木槿闻得萧以靖主动提兵相援,许思颜话语间也少了几分醋意,倒也欢喜。

    她笑道:“蜀国地域狭窄却饶富,北狄、赫赫不时觊觎,历代国主自然不敢大意,所以从我祖父、父亲,到我五哥,都是文武双全,每有战事往往亲至边疆巡视或督战。不过五哥老往边疆跑,也不怕冷落了五嫂么?”

    许思颜拍拍她的头,“既然你觉得你五嫂受了委屈,待此事平定,咱们备上一份厚礼重重谢她如何?”

    木槿笑道:“好啊!若有机会,我还想瞧瞧墨儿呢!若像五哥,想来日后必定也是个颠倒众生的绝世美少年。”

    许思颜瞅她一眼,默默喝茶。

    赞完她五哥,又赞她五哥的爱子,于是,他喝的茶莫名地有些酸溜溜的了。

    好在木槿并未继续赞下去,转而思忖着说道:“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皇上乃天下正统,但慕容氏在大吴朝堂盘踞已久,也颇有声望。大郎不妨传诏各州府,令天下皆知广平侯为犯上作乱,先毁其在百姓间的根基。”

    许思颜莞尔,“可见得咱们俩心有灵犀。此事……我交给临邛王去办了!”

    “临……临邛王!”

    木槿往深里一想,抚掌笑道,“怪不得你不去追究他当日罪过,还留他在京!果然一步好棋!先留他为人质,若威胁不到广平侯,临邛王见兄弟无视他生死,自然怀恨。由兄长站出来指责兄弟叛行,一则更加有力,二则也见得慕容家勾心斗角,混乱不堪,——这样的家族,谁还敢尽忠效死?”

    许思颜沉吟道:“此事太后应该尚未知晓,不然早该出面制止了吧?”

    自帝后回宫,朝堂一番对峙,临邛王丑态毕露,慕容太后当场心疾发作,于是无人不知慕容家心存异心,且已被帝王所忌。眼见临邛王被软禁,和慕容家交好的右相卫辉被派出京城协助“平叛”后没了消息,宫里宫外还有多少人敢提着脑袋去讨好慕容太后?

    故而近日德寿宫着实冷落,虽是太后所居,也快要形同冷宫了。

    ==========================================

    阅读愉快,后天见!

发如雪,曾记烛影摇红夜(四)

    提起太后,木槿却想起另一件事来,“对了,你那位痴情无比忠诚无双的南霜姑娘,似乎失踪好几天了?”

    许思颜睨她,“我身边只有痴情无双忠诚无双的木槿姑娘!至于沈南霜……禾”

    他叩着桌面,倒也疑惑起来,“我原当她出宫置办嫁妆,不想一去这许多日不见踪影,这可也真奇了!”

    木槿纳闷,“什么嫁妆?你给她指了亲?谁家倒霉孩子摊上她了?这是怎么得罪皇上,才会塞给他这么个祸害?”

    许思颜再不肯说出自己允诺过册其为妃之事,只道:“沈南霜告诉了我一些事……我原猜着是不是被太后灭口,留心查访时却听说太后那边也在搜寻。想来对她下手的应该另有其人。妲”

    木槿点头,“我倒得了些线索。她最后出现在一家酒坊,还和孟绯期见了面,然后便不知所踪。——莫非贪上孟绯期美色,遂连大郎你也不放在眼里,跟他私奔去了?”

    许思颜听她出言调侃,佯嗔瞪她,却也有些惊讶。

    “孟绯期……此人喜怒无常,她竟敢和他有牵扯,当真是活腻了!”

    以孟绯期的个性,哪句话冒撞了,提剑砍人乃是家常便饭。

    因近来纪叔明提起这位义女来,也多有感慨不满之语,又亲见沈南霜种种行径,许思颜也懒得再去理会她的事,遂向木槿道:“别管她了。近日安排一下,先把桑夏送出宫去吧!我吩咐的事她已做得差不多了,再耽搁下去,若太后有所察觉,不会饶过她。”

    木槿嫣然一笑,“又叫我做恶人么?好吧,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我不想被人欺被人骑,最爱做这些恶毒事了!”

    --------------极妙,极妙,正好朕下不了手--------------

    “哗——”

    德寿宫里,案上杯盏纸笔尽数被甩落于地,慕容雪按着胸口,面色已青白一片。

    “太后!太后娘娘息怒!”

    宫人跪了一地,无不胆战心惊。

    “都滚下去!”

    慕容雪冷声斥喝,身体晃了晃,却扶着书案,努力稳住身形。

    宫人面面相觑,然后桑夏道:“娘娘,太医再三吩咐,娘娘需修心养性,不宜动怒,还请娘娘千万保重凤体要紧啊……”

    慕容雪扬手指住她,喝道:“闭嘴!滚!”

    桑夏等无不噤若寒蝉,片刻后到底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慕容雪只盯着脚边跪着的临邛王妃林氏,待殿内一空,殿门阖上,方寒声道:“临邛王……竟真的依了皇帝吩咐,写了历数广平侯罪状的檄文,并当着文武百官在朝堂宣读?”

    林氏抖衣伏地,哭道:“娘娘,娘娘容禀!王爷这也是给逼得没法子啊!上次皇上回来后,京中便已流言纷纷,都对王爷不利。如今广平侯不顾咱们死活,在那边掀出滔天风浪,禁卫军把慕容府围得水泄不通,又无法入宫传信,稍有行差踏错,那就是个死字啊!”

    慕容雪森然道:“死?慕容家的人,本就是刀尖上挣下的功名,临到头来,居然会被一个死字唬住!”

    林氏一窒,转而抹泪道:“太后娘娘,便是咱们不怕死,还得顾及老太妃她老人家吧?这么大年岁了,身体又不好,她岂能经得起那等惊吓?”

    “母亲!”

    慕容雪微一失神,才道:“她老人家这辈子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还会怕这惊吓?何况我还没死呢,我的好哥哥、好嫂子,便都当我死了,会由着他们摆布不成?”

    她声音不高,却气势凌厉,冷冷目光竟把林氏她逼得透不过气来。

    林氏打着寒颤,只哭道:“可我们还能怎么办呢?广平侯不顾我们生死,皇上……皇上似乎也早有了疑心,前儿又把继源传去,说是家国不宁,让他代皇上前往相国寺祝祷行香,督促众高僧设祈福道场七七四十九日……相国寺附近早已被禁卫军把持,这一去便和家中失了联络啊!继棠一身好武艺,莫名其妙便没了音讯,只怕已经凶多吉少。继初虽是我骨肉,说到底那是自找的。可咱们继源……娘娘啊,继源是慕容家最后的指望,皇上以继源相挟,我们还能怎样?偏偏宫里素日帮传讯之人被调开了,这关头又不敢找不可靠的,没法请娘娘的示下,于是……”

    慕容雪冷笑,

    “于是,临邛王便亲自通告天下,叛乱的广平侯与慕容家无关?今时今日,慕容家本已芨芨可危,你们则用行动告诉天下人,慕容家早已……分崩离析!却不想想,在别人眼里,慕容家早已是一个整体,连你,连我,连临邛王和广平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广平侯起兵诚然是冒险,临邛王与他割绝关系,才是真正的祸起闱墙,给了慕容家致命一击!试想,天下哪个能人异士,还敢为已露溃败之相的慕容氏效力!”

    “可是……”

    “可是什么?你们不想死,你们的命太金贵?林氏,我告诉你,若你们借故推托过去,皇上未必会拿你们怎样;可如今这道檄文一下,广平侯却已恨你们入骨。”

    她脸色青白,一口一个“你我”,全无素日高高在上的雍容隐忍,狠狠一脚踹在林氏肩上,恨恨道:“你们怎就敢断定,这一战,赢的一定是皇上?若得胜归来的是广平侯,你觉得他会放过你们?”

    林氏失声道:“可……可目前的邸报,皇上兵马已经将他们弹压下去,雍王束手就擒,已经押解回京,平定广平侯的叛乱,只是早晚的事呀!”

    慕容雪捏拳砸着书案,已是又怒又气,“蠢才,蠢才!想我父亲一世英雄,怎会有如此不成器的族人和侄子!邸报从何处发出?代表谁的意思,难道你们都看不出吗?皇帝想让你们看到什么,你们看到的就是什么!我就不信,狄兵蛰伏十九年,一举出击,有那么容易对付!想平广平侯之乱,也得看狄人给不给他那机会平吧?”

    林氏继续发着抖,额上却有冷汗涔.涔而落,“娘娘是说……是说我们看到的都是假像,事实上稳操胜券的是广平侯?”

    “广平侯未必稳操胜券,但皇帝显然同样没把握。你看他都把皇后宠上了天,这些日子不是一样会找机会到苏亦珊的宫里坐坐?若他的江山稳固,何必委屈自己去找不喜欢的女人,还得担心瑶光殿那贱人打翻了醋坛子!”

    那样的醋坛子,便是打翻了,也该是幸福的吧?

    这辈子,她费尽心机,吃尽干醋,依然只是,心上那人不喜欢的女人……

    心口一阵阵的,痛得如刀锋绞过,慕容雪不由地压住胸,弓着腰又喘不上气来,

    林氏大惊,忙去扶道:“娘娘,娘娘……”

    转头欲呼人求救时,慕容雪枯白的手指紧攥.住她手腕,力气大得似能将她臂腕拗断。

    她艰难地说道:“别叫人。我已不知道……还能信谁!”

    林氏恐惧地看着向来似乎无所不能的慕容太后,“什……什么?”

    慕容雪吃力地坐了,指向茶壶。

    林氏连忙倒了盏茶来,递到慕容雪手上时,慕容雪已自行从荷包里摸出几粒药丸来,就着茶水吞了,又取一粒玉白色的药丸含于舌底,阖眼静待片刻,紧蹙的眉才慢慢舒展开来。

    可眉梢眼底,那纵横的纹路已在曾经柔.滑.润泽的肌肤上深深如刻。

    太后老了,病了,也许支撑不了多久了……

    林氏忽然间涌上这个念头,然后自己也惊吓起来。

    太后明明比她年轻。

    甚至仅仅两年前,她还是个美艳动人雍容优雅的中宫皇后。可她怎什么一转眼便已苍老成这样?

    她胆战心惊地上前一步,正要劝慰几句时,慕容雪忽睁开眼,本已浑浊的目光冷冷横过紧闭的窗扇,犀利得似要将那扇窗棂击得粉碎。

    “谁在外面?”

    慕容雪的声音很沉闷,却有种压迫的气势。

    外面的人显然吃了一惊,然后才听得带了几分焦虑的回答:“娘娘,奴婢桑夏,刚预备了娘娘的煎药。娘娘是不是……”

    ===========================================

    阅读愉快!明天见!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6682/ 第一时间欣赏君临天下最新章节! 作者:灵庆所写的《君临天下》为转载作品,君临天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君临天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君临天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君临天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君临天下介绍:
为争夺异能界最高霸权,邪帝与魔帝展开末日决斗,魔帝身死魂灭,邪帝误入大唐。面对无边的烽火,他选择金戈铁马;面对强横的门阀,他选择取士寒门。分裂的魔门,神秘的静斋。真情的豪杰,如云的美女。隋末烽火,群雄逐鹿,难知鹿死谁手。现代异能与玄幻武功的强烈碰撞,究竟孰强孰弱……君临天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君临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君临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