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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醉酒的男人     明末巨盗txt下载     明末巨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上屋救火

    这就是俞仁的xìng格。从前,他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位让他心仪的女子,所以,他可以肆无忌惮、可以厚脸皮,可以吃女人的软饭、花女人的钱。但是,当他慢慢发现自己开始在意李玉时,他便也同时开始慢慢有了自尊心,特别是在她的面前。他感觉自己现在,越来越不能接受李玉对他的帮助。这一点,似乎跟他老爹又很像了。

    “不是。我知道公子不会向李小姐开口。我是说,咱们到了杭州以后,可以再坐船沿运河到松江府,到舅爷家去支些回家的盘缠。舅爷本来跟老爷关系就近,又特别喜欢公子。而且舅爷家家境也不差。您这次出来游学的二百两银子,便是舅爷出的。只要到了舅爷家,那便等于到了咱们自己家了。”曹安道。

    俞仁没想到曹安打的却是这个主意,心里不由的暗赞了一声:不愧是我的贴身书童,虽然是转手来的二主子,但仍能这样的了解我,难得啊!难得!

    但是俞仁马上又想到另一个问题。“可是,从杭州到松江府的船钱我们怎么办?”

    “这个就容易了。咱们舅爷在松江地面还是有些名声的。咱们只要报出舅爷的名,说现在暂时手头有点紧,等到了地头,再会船钱,那是绝对没问题的。就算再赊上几两,船家也断不会为难。”

    俞仁点点头,不由的伸手拍了拍曹安的肩膀。“不错。难得你这么小小年纪,做事便考虑的如此细密。”俞仁鼓励的道。

    曹安听了俞仁的夸奖,虽然心里欢喜,脸上却不由的红了起来。他跟俞仁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受他的夸奖,这让他有些受宠若惊,也有些不太习惯。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着天。前面突然听到有人大喊,“走水啦!走水啦!”

    俞仁一时没反映过来,“什么走水?”

    “就是着火了啊!我的公子。”曹安说着,便要转身向客栈跑。

    “干嘛去?”俞仁不解。

    “去拿行李啊!万一要是这火烧到客栈,那咱们的行李不就完了!”曹安急道。

    “噢!那你去吧!我过去看看火势。”

    曹安不再多话,赶紧回客栈收拾行李,也不管他的公子看热闹了。

    俞仁顺着人声向前走过了一条街,果然看到前面的几间屋子上冒起了浓烟,再走近些,便看到木质的屋子已燃起了熊熊大火。着火的房子是临街的商铺,这一片民房很多,也都是紧紧相连的。要是控制不好,只怕会牵连上百户人家。

    虽然已有不少人开始提着水桶脸盆之类的四处找水救火。但是火势很大,一时却救不下来。

    俞仁看了几分钟,便看出了些门道。这火虽然下面被水暂时浇灭了。可是上头还着着,不一刻便把下面又烧起来了。所以,虽然不少人提着桶往火上倒,却也仅仅是勉强的控制着火势不会烧的太快,想要彻底扑灭大火,却不能够。而且上面的火向着两边的屋子蔓延的很快。

    火烧的越大,火势便越难控制。俞仁很明白这个道理,如果不乘着现在火势还没有蔓延太广,先把它控制下来,等火势再大些,便没法可救了。

    俞仁看出问题,不由分说,便冲了上去。他接过一人手中的水桶,向他道,“这样子不行。你去找个梯子来,需从屋顶上往下倒水,才能控制住火势。”

    那人显然没什么主见。听俞仁这样说,便四处去找梯子,不一会儿,果然扛来一把长梯。俞仁把木梯往墙上一靠,提着水桶便上了屋顶。

    此时,俞仁所上的这间屋顶也已经开始着火了。俞仁站在屋檐,把手里的水桶往下一倒,果然效果比下面倒水好的多。可是,光他一个人,这作用还是不大。俞仁下了梯子,一面又拿过一桶水,一面让那人再拿几把梯子来。

    那人见这方法有效,不等俞仁吩咐便赶紧的去了。不一会儿他便又拿来了几把梯子,可是却没人愿意跟着俞仁一样爬上梯子救火。必竟,这样的救法虽然有效,却也很危险。

    便在这时候,人群中传出一阵喧哗,一个穿着官服的人匆匆赶了过来。在他身后还跟着几十名官差。这些人也有不少手里提着水桶。

    那穿官服的男人大约三十几岁的样子。他一来到火场,只上下扫了一眼,便毫不犹豫的提起一个手下的水桶,冲上了梯子。

    得了这人的相助,俞仁不用再上下跑动,救火的效果果然好了不少。在那位官员的带动下,下面马上又有七八人冒险爬上了梯子,有几个还直接上了屋顶。

    那官员一面递水桶,一面指挥手下;让他们再搬几把梯子,从火场的另一面屋顶倒水。这样一来,在两面夹攻之下,火势很快便得到了控制。

    经过众人的一翻努力。最后,大火终于被扑灭。俞仁这才大大的松了口气,不过,还是烧掉了七八户人家。

    大家从屋顶上下来。周围的住户都跑过来,先向那名官员道谢,然后又向俞仁道谢。

    俞仁这才知道,这位身穿官服的男人,正是本县的县太爷袁知县。

    身为本县的县太爷,能够亲自带人上屋救火,俞仁倒是没有想到。

    那位袁知县似乎也没想到俞仁这样的一个过路的书生,居然也能如此热心、见义勇为。他有心想要好好奖励奖励俞仁,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错。一会儿到我家去吃饭。”

    俞仁正要推辞,一抬头看到袁知县的脸,话还没讲,便忍不住先笑了起来。袁知县见俞仁这模样,赶忙拿过一桶水来对着一照。原来,自己的脸上此时早已抹上道道的黑灰,成了大花脸。

    袁知县看着水桶里的一张脏脸,不由的也笑起来。

    然后,他便就着水桶,随便的洗了几下,又向俞仁叮嘱一句,“记得一会儿一定要来啊!我还有公事要处理,就先走了。”说完,袁知县又对着旁边的一名捕快道,“孙捕头,一会儿,你带这位公子到我家去。”

    那捕头答应着,一面指挥手下处理火场的清理善后,一面上来与俞仁简单的打了招呼。

    周围的众人见俞仁不过是救了一场火,便居然得到县太爷的赏识,请他去吃饭,都不由的大是羡慕。俞仁倒没什么,他所在意的是,不知道一会儿,这位知县大人会不会赏自己几两银子。

    据说大明后期的官员向来都是很富的,为官乃是生财最佳的一条途径。如果你不相信,看看前几天在连江遇到的陈元亮便知道了。

    俞仁现在手头拮据,做什么事便都想着钱。

    那位孙捕头处理好了火场,上前来与俞仁互通了姓名,然后带着俞仁去见那位袁知县。

    俞仁跟在孙捕头身后,走过了两条街,便看到一个破旧的县衙。这让俞仁稍稍有些意外,在他的印象里,一向以为这古代的官衙必然也如后世的zhèng fǔ大楼一样,修的富丽堂皇。

    而且听说,古代的官员有些也是住在官衙内的,那就更应该要好好修修了。可是,眼前的这一切都显的那样的反常。到底是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识不够呢?还是眼前的这位袁大人,是个特例?俞仁一时也找不到答案。

    俞仁跟在孙捕头后面,进了衙门的大门。穿过前院,绕过正堂来到后院。这儿的屋子比前面看到的还要更破些。

    午后的阳光下,俞仁见到一位穿着半旧便服的中年男人,正趴在一张大纸上看着什么。

    俞仁扫视了一眼四周,院子里布置的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不要说没有什么装饰的假山、花草之类,便连正经的桌椅也没有一个。只有两把旧凳,其中一把还坏了一条腿,用一根木棍绑着。再有,就是院中心的一张石桌和四个石凳了。那个男人正是将那张大纸铺在石桌上,神情专注的看着。

第三十二章 初识崇焕

    看到眼前的情景,俞仁的心早已凉了。从他所见的眼前的一切判断,他知道,这位知县大人并不像他事先所料的那样,是位有钱人。看来,这赏银的事是没什么指望了。

    俞仁正垂头丧气的想着,孙捕头已向那正低头看纸的中年人走了过去。“太爷,小人把俞相公带来了。”

    那人这才抬起头,俞仁也看清了,此人正是方才在街上遇到的,第一个冲上去给他提水的袁知县。俞仁虽然没有了来时的热情,但还是赶紧抱拳行礼。

    这位袁大人显然是个不太在意礼节的人,他一见到俞仁,便站了起来,很高兴的让下人给俞仁搬凳子。

    俞仁是个不知古礼的现代人,他本就不懂那么些东东,于是毫不客气的便坐下了。袁大人招呼老家人给俞仁搬了凳子,便又低头继续看他那张摊在桌上的纸去了。俞仁向桌上瞄了一眼,那是一张地图。

    一旁的孙捕头看着俞仁大刺刺的坐着,怕他失礼,惹太爷不高兴。于是小声的提醒俞仁,让他站起来。

    俞仁这才想起,古人这样子在比自己身份高的多的人面前坐着,似乎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于是,他只能不情愿的又站了起来。

    袁知县本来已经又低头去看桌上的地图了,他似乎对这份地图十分痴迷。可是俞仁这时重又站起来,袁知县便又把头从地图上抬了起来,“怎么?”他以为俞仁有事。

    俞仁自然不好说,是孙捕头让他站起来的。于是他向袁知县桌上摊的那张地图瞄了一眼,便道,“小人也很想看看大人桌上的这张东北地图,不知道是否可以。”

    其实,俞仁对明史还真是不甚了了。但是他从那张地图上看到了“朝鲜、女真”几个字。于是,他便判断,这张地图应该是一张当时的东北地图。

    果然,袁知县显的有些意外。“你是说这张辽东地图吗?不知这位小相公是哪里人啊?”袁知县一面说,一面却拿眼去看他的手下孙捕头。

    孙捕头却只好拿眼去看俞仁,因为他方才也忘了问俞仁这个问题。

    “在下俞仁,祖籍泉州,现随父寄居南京。这次是游学到此。”俞仁答道。他总算是记住了自己的籍贯,这几句话还算是说的清楚。

    袁知县点了点头,继续问,“俞相公既是泉州人,又住在南京,却为何会对一份辽东地图感兴趣呢?”

    俞仁想起前些天遇到的,那个从辽东逃难来的曹文诏一家,又粗略的推算了一下当下的年份,知道这时候应该正是努尔哈赤在辽东得意的时候。他于是道,“噢!在下也是前些天遇到几个从辽东逃难来的人,听他们讲起辽东女真人攻下了抚顺,说女真人很利害。

    有人说,只怕咱们大明的辽东,不久便要尽数落入女真人的手中。我在想,以咱们大明的国力,怎么可能还会对付不了这么个小小的女真。所以看到您看的这份地图,我也很想看看,看看这辽东的女真人到底有多大。”

    袁知县显然没想到俞仁还有这样的一段阅历,不由的对他更加的看重。于是便向他招招手。“你过来看吧!”

    俞仁于是凑了上去。他也不客气,对着那份古代辽东地图一点点的仔细的研究起来。虽然其实他只是装装样子,目的不过是要跟这位袁知县找个共同话题,但他表现的还是很认真。

    这张地图画的并不很详细,只是在上面大致的标出了几个比较重要的地方,比如:沈阳、辽阳、广宁、山海关等。而在抚顺与清河这两个名字上,分别划了一个朱红的圆圈。

    俞仁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不由的指那两个名字问了一句,“这是……”

    袁知县叹了口气,“就是你方才所说的,这两个地方现在已经属于女真人的了。我这阵子也遇到过几个从辽东逃过来的灾民,他们说,女真人攻抚顺城,那几乎是兵不血刃。

    因此,我在担心。”

    “大人担心什么?”俞仁问了一句。

    “我担心,朝廷这次派出的进剿女真的军队,不见得会那么顺利啊!女真人如此的勇悍,绝非那些西南的匪寇可比啊!想要斩除女真这个大患,还需从长计议。急功近利,那是不行的。!”

    俞仁突然想起明末历史上有名的一场战役:萨尔浒大战。他仔细的在这张地图上找寻着,果然,就在那两个被圈的红点之间,他看到了那熟悉的“萨尔浒”三个字。俞仁一下子明白了袁知县的担心。

    “只怕不仅仅是不顺利那么简单吧!如果运气不好,也很可能会全军覆灭!”

    袁知县听到这话,浑身轻抖了一下。他定定的看了俞仁好一会儿,才低沉的说了一句,“那可是我大明最jīng税的十三万大军啊!你说会他们全军覆灭?”

    袁知县问了这一句,不由的摇了摇头,跟着又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不可能,不可能。这事我都打听过了。咱们皇上这次调派给辽东经略杨大人的,仍是四名我们大明当下最有名的悍将。他们都是久经战场的老将,就算是剿灭女真不利,也断不会全军覆灭。”

    但是,袁知县又似乎对自己的这个论断不太有信心。终于,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俞仁一句,“你说他们可能会全军覆灭,理由是什么?”

    俞仁哪知道什么理由,他只知道,上初中历史课时,似乎有那么一课,讲到过萨尔浒大战。应该老师当时在课堂上是有分析,这萨尔浒大战,明军失败的原因的,可是他现在是无论如何也记不起来了。

    于是,俞仁只好自己乱扯,“当然,这只是我自己的臆断。我主要还是从天时、地利、人和,三个方面来分析的。辽东这个地方,向来是女真人居多,我听他们说,这抚顺、清河一带,更是女真人的长居地。那么,他们便必然对这一带的地形也十分了解。

    这样,他们便占了地利、人和这战场上最重要的两项。如果我军盲目冒进,也不是没有可能会被全歼的。”

    袁知县对俞仁的分析听的很认真,但是他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你讲的固然有道理。但是,我军装备jīng良,虽然有这地利、人和之失,既便不胜,至少全身而退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吧!”

    俞仁轻摇了摇头,“袁大人难道没听过,兵败如山倒吗?自古又有几位将军在兵败后还可以带队全身而退的呢?”

    袁知县被俞仁这几句话讲的一时找不出反驳的理由,不由的神情黯然。

    这时,一旁的孙捕头,见他的上司一时说不出话,为免让他尴尬,赶紧插上一句,“管他胜也好、败也罢。反正都不与我们相干。咱们身在福建,就算再有主意,也是于事无补。我劝大人与俞相公,还是莫要白费这份神了。不如坐下来,好好喝上两杯。”

    袁知县摇了摇头,“孙捕头你这话不对。你虽然仅为一县之吏,岂不闻: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话。我等作为读书人,更应当以天下为先。无锡的东林书院的那副对联,我们需常念自省啊!”

    孙捕头被袁知县这么一说,脸上不由的红起来。他虽然在心里不并不认同这位上司的观点,但口头上却不敢与他辩驳。只能点头受教。

    反到是俞仁,他听这袁知县突然提到什么对联,便随口追问了一句:“什么对联?”

    袁知县微微有些诧异的看了俞仁一眼,“俞相公作为读书人,怎么能连这么有名的一副对联也不知道呢?如果俞相公真的没有听说,那我劝俞相公还是放下游学的事儿,先到无锡东林书院去看一看的好。游学固然是好事,广见闻、致经济。可要是不明白自己读书是为了什么,那就算有再好的本事,也是于家于国无益吧!”

    说完,袁知县轻轻的念了起来,“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乐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我袁崇焕未有一rì忘之啊!”

第三十三章 事事关心

    俞仁听袁知县念出这副对联,自然知道。这副对联在后世流传很广,他也是听说过的,虽然并不知道这副对子的出处,意思也还是知道的。但更让他吃惊的,是他接下来听到的那个名字“袁崇焕”。

    俞仁有些迫切的追问了一句,“什么,您说您叫什么?”

    俞仁这话一出口,一旁的孙捕头马上又瞪了他一眼。因为,他的这种问话,在这个时代,那实在是太无礼了。

    可是,这位袁知县却似乎并不太在意。他只是抬眼看了俞仁一眼,对于面前的这个行为有些鲁莽、独特,又不时语出惊人的年轻人,他一时也看不透。

    “在下姓袁,名崇焕,草字元素。”袁知县说着,向俞仁拱了拱手。

    俞仁感觉自己的身体里有一股热血正在流动。“你是袁崇焕?你真是袁崇焕?”

    俞仁的表现反倒把袁崇焕自己给吓了一跳。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为什么对东林党那些天下皆知的人和事似乎一无所知,却对自己这个汲汲无名的小小县令,好像闻名已久了的样子。

    袁崇焕自然不知道,他将在不久之后的东北战场上,与大明最强大的敌人——女真人,进行长达近十年的对峙与征战,并在宁远城下用大炮将女真领袖努尔哈赤打成重伤。他也因此得以青史留名。

    袁知县想不通俞仁为何会如此的反常,只好向他再拱拱手,“不错,在下正是袁崇焕。看俞相公的样子,好像听过在下的名字。”

    俞仁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他当然不能说自己是在历史书上看到过他的大名,于是赶紧收束心神,向袁崇焕深施一礼。“真是对不起。我方才太失礼了。大人的名字我也是在福州时听人说起的。福州有不少的百姓私下里都讲,说大人是难得的好官,爱民如子,又不贪财。如果哪天大人可以到福州任职,那他们的rì子就好过了。”

    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即便是像袁崇焕这样聪明的人,被俞仁这几句马屁一拍,也不由的有些飘飘然起来。于是便拉起俞仁的手,两人一同来到里屋坐下。

    袁家的老仆早已把酒菜备好了。袁崇焕在此任职,家人却仍在老家。这儿只有一名老仆跟在他身边,照料他的rì常起居。

    见这儿没外人,俞仁倒也不客气。在得知站在面前的人是袁崇焕后,俞仁便更加的放心了。因为,他知道,袁崇焕绝对不是那种因为一点礼节上的小事,便故意为难自己的人。

    虽然说是请客,但桌上也只有简单的四个小菜和一小壶酒,甚至连肉都没有。袁崇焕让孙捕头也一同坐下来吃。

    这孙捕头也不多客气,便在背门的座位上坐了下来。看起来,袁崇焕平常应该对他们这些下属也很亲近,孙捕头才会这样的不见外。

    俞仁在桌上坐下来,这才仔细打量起袁崇焕。袁崇焕大约三十五六,白净面容,脸形稍长,是那种岭南人所特有的脸型,留着少许的胡须。虽然相貌平常,但他的双目却闪耀着坚定有力的光。

    袁崇焕见俞仁定定的看着他,便道,“俞相公看着我干嘛?快吃啊!莫不是嫌我这儿的饭菜太粗陋了?”

    俞仁连忙摇头,“我只是觉得,袁大人作为一县之长,却吃的如此简陋,让我有些意外。”

    袁崇焕轻轻一笑,“粗茶淡饭,可以养心嘛!当年,岳飞元帅曾讲过这么一句话:文官不爱财,武将不惜死。崇焕常以此自勉啊!”说完,他提起桌上的那一壶酒,给俞仁满满斟了一杯。

    “我这人向来不喜与人交际,今rì却与你一见投缘,这也算是天意吧!俞相公如果不嫌,我便叫你一声小弟了。”

    俞仁赶紧站起来。他还真没想到,袁崇焕会对他如此另眼相看。当然,面前摆着这么大的一支潜力股,俞仁虽然暂时还没考虑自己今后的发展问题,但是也绝不会轻易放过眼前送上门的机会。何况,袁崇焕本就是他心目中一直崇敬的英雄。能跟自己心目当中的英雄称兄道弟,俞仁感觉这是一种莫大的荣光。

    于是,俞仁毫不犹豫的站起来,对着袁崇焕深施一礼。“兄长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袁崇焕也十分高兴,他也从座位站了起来,伸双手扶住了俞仁。“你我既为兄弟,就不必拘泥这世俗繁礼了。”

    说完,袁崇焕拉起俞仁,两人重新坐好。然后两人各自报了生辰,俞仁现年十九。袁崇焕现年三十六,比俞仁整整大十七岁。虽然俞仁只是位十九岁的少年,但经方才他的一翻对话,袁崇焕认为,面前的这个少年,见识非同一般,将来必有一翻作为。这也是他为什么有意与俞仁拉近关系的原因。

    一旁的孙捕头也站起来,向着袁崇焕拱手,“恭喜大人与俞相公义结金兰。”

    俞仁听到孙捕头的这话,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这一声兄长的意义不同一般。他想起三国演义上桃园三结义的事,而明朝正是三国演义盛传之时,可以说刘关张的故事,在此时已家喻户晓。

    袁崇焕显的格外高兴。他解下身上的一块玉佩,叫来老家人。向他道,“袁顺啊!你拿我的这块玉去,帮我办一桌像样的酒席,再顺便置些香烛和祭天的祭品。我要正式与我兄弟行祭天之礼。”

    俞仁在一旁,忙一把拉住了袁崇焕。硬把他拿给袁顺的那块玉佩夺了下来,帮袁崇焕重新挂了上去。然后毫不犹豫的摸出自己身上仅有的三两银子递给袁顺,却向着袁崇焕道:

    “大哥,以我看。这酒席就免了吧。你我兄弟之间,就不必这些虚套了。莫要因此坏了大哥的清名。只买些香烛和祭品来便好。”

    袁崇焕点点头。可是他却仍然坚持要用玉佩去做典当,也不同意拿俞仁的银子。袁崇焕拿着银子,强塞到俞仁的手里道,“兄弟啊!其实,实话跟你讲吧!为兄家自来在广西经商,也算是小有积蓄。只是为兄自到此为官,已有俸禄可领,便不愿再向家中伸手。

    可是兄弟初到为兄家中,又怎可让你花费。”

    俞仁见袁崇焕这块玉佩仍是贴身佩带之物,想来必是他的心爱之物。他实在不愿看着袁崇焕把它当了。可是又扭不过袁崇焕,于是只好作罢。

    他方才掏出三两银子,并非要有意客气,也不是作秀。虽然他也知道自己身上就这么三两银子了,要是花了,只怕就很难回家了。但他也实在为袁崇焕待己的这份情意所折服。

    袁崇焕遣走了老家人袁顺,又与俞仁重新坐好,问了些俞仁家中的情况。俞仁本身对自己家中情况也不很了解,也只好捡些他知道的简略的说了。

    不久,袁顺回来了。

    于是,几人将香案摆上,又摆上祭品。俞仁与袁崇焕正式的上香祭告,行了结义金兰的仪式。

    等撤下香案,三人重又坐上酒桌。三人一面喝酒,一面聊天。其实,主要是俞仁跟袁崇焕聊天。孙捕头在一旁只是坐陪。袁崇焕最关心的还是关于辽东的形势。他与俞仁谈了很多,问了许多俞仁对辽东形势的看法,也谈了许多自己的看法。俩人越谈越投机,真正是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第三十四章 艰难登船

    不过,袁崇焕的酒量实在不行,一壶酒还没喝完,他便坚持不住伏在桌上睡着了。孙捕头的酒量到是很好,可是他在上司面前自然不敢放量喝,而且这桌上总共也就这么一壶。要真喝起来,这些酒还不够他一个人喝的。

    俞仁的酒量虽不算好,但半斤白酒下肚还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于是,酒桌上便出现了这样奇怪的一幕。两位客人还jīng神异常,主人却早已不胜酒力,伏在桌上自顾自的睡着了。

    见袁崇焕醉了,几个人也没心情再吃酒。忙与老仆一起,把袁崇焕抬到床上,老仆又打来热水,给袁崇焕洗脸。

    老仆一面给袁崇焕洗脸,一面唠叨着。

    俞仁这才知道,袁崇焕平常是不喝酒的。就算有客人,也不过三杯便止,从来不会超过三杯。但是今天,他破例了。

    几人把袁崇焕安顿好,俞仁与孙捕头退到了外面。见袁崇焕已醉,俞仁便向老仆与孙捕头告辞回去了。

    俞仁回到客栈,还没进门,便看到曹安焦急的在那儿来回踱步。见俞仁回来,曹安赶紧迎上去。

    “您跑哪去啦?怎么才回来啊!”

    俞仁这才想起自己去袁府,没有事先通知曹安一声。于是,赶紧道歉,“不好意思。我被知县请去喝酒了。本来是想着要通知你的。可是,跟他们聊着聊着,便把这事给忘了。”

    曹安见俞仁一个主子,居然愿意向自己低声下气的道歉,这气自然也就消了。 于是又向俞仁道,“我刚才联系了一家到杭州的商船,答应三两银子带我们到地头,还包我们船上的伙食。”

    俞仁一听这事,十分高兴。“是吗?那你怎么不早说。什么时候开船?”

    “本来说好是今天中午走的,人家见您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已经开船走了。”曹安说到这里叹了口气。“看来,只得明天重新再找船家了。”

    第二天一早,曹安便赶到码头去找到杭州的商船。可是找到最早的一家去杭州的船,也要等到三天以后。曹安在心里默算了算。这三天,他跟俞仁连吃带住,差不多又得多花一两银子。这样一来,也就只剩差不多二两银子了。这个价,

    船家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带他们到杭州的。

    曹安不由的发起愁来。

    俞仁见曹安在船上一直都不下来,便猜到他应该是不够银子。于是忙快步登上了船。

    就见曹安正在与一个四十几年的男人在讨价还价。曹安几乎是带着恳求的向那人道,“您老就通融通融,让我们上船吧!反正咱们这样的一条大船,多我们两个也不多,少我们两个也不少。”

    那男人一面点着刚搬上船的一批货,一面向曹安道,“那可不行。我收你们三两已是破了例了。不信,你去别家问问。没有五两,谁愿意带你们?”

    曹安又讨好的道,“您老说的是。可是,我们真的没钱了,不然,也不能来求您老。要不这样。您先带我们到杭州,等到了杭州,我们一定想办法借银子还您。怎么样?”

    “那可不行。你现在说的好听,等到了杭州,你们一下船,我又到哪儿找你们去。我总不能为了你们这几两银子的事,还派个伙计跟着你们吧!”

    这时俞仁走上去。“这样吧!船家。我那儿还有几本古迹善本的书,怎么也还值几两银子。我把我这一箱书都押在您这儿。等到了杭州,我们借到了银子,再来赎回。这总可以了吧!”

    那船主回头看了俞仁一眼。见他穿的是儒生的长衫,是个读书人的样子。于是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虽然在如今的大明,读书人的地位早已不同于从前那般的受人尊敬了。但是对于读书人的诚信,一般人都还是认同的。所以,这位船主看到俞仁是个儒生,便勉强同意了顺路搭他们到杭州。

    终于搞定了搭船的事,接下来的三天,俞仁与曹安小心的使着口袋里仅有的三两银子,吃喝也尽量的节约。这期间,袁崇焕派人到客栈来请过俞仁一两次。俩人每次聚到一起,几乎都是谈辽东的事情。甚至到了两人各为一军,一个演女真,一个演大明,在那张已经被他们磨破了的辽东地图上来回模拟着战守之法。

    在这三天里,俞仁在袁崇焕那儿,也看了不少他珍藏的各种兵书。虽然看懂的不多,但是这也已经让俞仁对时下的战法有了些初步的了解。

    最后一天的时候,两人一直聊到天黑。临走时,俞仁才把自己明天便要起程回家的事,跟袁崇焕讲了。袁崇焕虽然觉得惋惜,但是也明白,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于是便问俞仁明天几点开船,他好去送他。

    但是俞仁不想让袁崇焕看到自己的窘境,所以,他婉言谢觉了。

    到了开船的rì子,俞仁与曹安早早的便把行李从客栈搬上了船。到了中午,终于听到船主吩咐水手们准备开船了。

    就在船主最后一遍清点着船上的人货时,突然从船尾传来一阵喧哗。俞仁走出去一看。原来是一个水手,正推搡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从一堆货堆里走出来。

    那水手一面走,口里还一面骂着。“妈的,想不付银子白搭船啊!没门。”

    那少年被水手推到船边,突然双手一把拉住船沿,死死不放。那水手显然没想到对方会来这样一招,不由的恼怒起来。他一面骂还一面用脚去踹那少年,想要用脚把少年踹下船。

    可是这少年的双手抓的牢牢的,水手用力踹了几下,他却仍不放手。

    “你放不放手?你不放手,我可要撤跳板开船了。到时候,把你抛到海里,可怨不得别人。”

    那少年并不回答,只是倔强的抓住船沿不放。水手便又来踹他。

    俞仁看那少年的背影,总觉得有几分熟悉。他忍不住走近了几步。正好这少年扭过头来看他。两人四目相对,俞仁一眼便认了出来。

    “曹文诏”俞仁叫了一声,忙冲上去,将那名水手拉开,把曹文诏拉上了船。

    这时,船主听到吵闹也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船主向着那名水手问道。

    水手赶紧走上前去报告,说曹文诏藏在一堆货箱里面,想要搭免费船。船主一听就火了。他对着水手大骂,“你是死人啊!对付这样的无赖还跟他客气什么,还不快些把他赶下去。难道还要让我亲自去请他下船吗?”

    水手听了这话,又要上前去赶曹文诏。俞仁却阻止了他。

    “船主。这位是我的朋友。他的船钱算在我的头上,等我到了杭州,再一并还你。怎么样?”

    那船主冷哼一道,“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连你自己的船钱都还是欠着的呢!你又凭什么给他作保?”

    俞仁听了船主的话,并没有生气。因为他知道,这位船主讲的也是实情。正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必竟是已经混过几年社会的人,这能屈能伸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俞仁在心里盘算着,还有什么东西可以用来抵押的。可惜那把剑送给李玉了。要不然,用这把剑应该还可以抵上几两银子。看来,眼下唯一的希望就只有那面旗子了。

    希望它可以带来奇迹吧!傅仁想着,便把怀里的那面李玉走前交给他的旗子掏了出来。

    “那就用我这面旗来当抵押,船主总可以放心了吧!”

第三十五章 仗义援手

    那船主从俞仁手里接过旗子看了看。见是一面半尺来长的三角旗,上面绣了一个金sè的凤凰,然后又在四边绣了金边。船主看着这旗并不认识,便把它往俞仁面前一丢。

    “我还当是我们出海常买的李字旗或许字旗呢!你这上面什么字也没有,光绣着个凤凰,有什么用。你以为旗子乡的漂亮就能有用吗?还是快些把他弄下船去,是正经。不然,耽搁了开船,对大家都不好。”

    俞仁没想到,曾让凶悍的海盗头目也吓的噤若寒蝉的旗子,却最终还抵不了他们三两银子的船资。他长叹了口气,将甲板上的小旗轻轻捡起来。此时,俞仁才算是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英雄末路。

    便在俞仁无计可施时,人群中走出一个五十上下的男人。这人身形稍胖,穿着一身锦缎,一看便知是个有钱人。这人来到俞仁面前,向着他轻轻一拱手。

    “这位小相公请了。不知可否将你手中的那面旗子借老夫一观啊?”

    俞仁见这人长相和蔼,便将小旗递了过去。

    那人看了旗面,突然脸sè大变,但他很快又恢复了镇定。俞仁必竟不是初出道的雏儿,自然也懂得些察颜观sè的本领。见这人看到旗子脸sè大变,他便知道这事成了。

    果然,这人看过旗子后,双手捧着,小心的将它送还到俞仁的手中,这才转过身向船主道。

    “这位小相公与他两位朋友的船费,以及船上的一切费用都算在我的头上,你一会儿派人到我舱里去取银子吧!不许再为难他们。”

    那船主没想到还有人会为这素不相识的三个外乡人付船钱。但是这人仍是他的大客户,自然不能得罪。于是忙道,“既然蒋员外发了话,自然不是问题。我这就让人安排开船。”

    那蒋员外点了点头,也不与众人招呼,便独自走了。

    俞仁突然得这姓蒋的援手,解了自己燃眉之急。心里自然的便对他产生了几分好感。但是他也知道,这个姓蒋的,绝对不是无原无故的帮他的,必定是因为他看懂了这面小旗背后所代表的势力。

    俞仁决定去拜访这位蒋员外,因为他也很想知道这面小旗的来历。他想要通过这面小旗的来历,去探寻李玉主仆的真正身份。

    要说这人吧!有时就是这样奇怪。俞仁与李玉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来不问李玉的身世,也似乎并不关心。可是,当李玉走后,俞仁反而对她的身份越来越想知道了。

    有了蒋员外的关照,船主和水手们果然都对俞仁仨人的态度有了很大的转变。俞仁领着曹安和曹文诏才回到他们的通间船舱,便见到一个水手走上前来,告诉他们,船主已经给他们换了一间单间。

    等三人跟着那水手换好了舱,水手又从外面端上来两盘烧鸡。说这是船主送的,也算是对三位的道歉。办完这一切,那水手才退了出去。

    俞仁倒也不客气,他知道这船主不过是看在那姓蒋的面子上,自然也不卖他的好。不过,眼前的实惠他还是照单全收的。

    见曹文诏一副馋涎yù滴的样子,俞仁将一盘烧鸡放到他的面前。曹文诏却赶忙摆手。

    俞仁拍了拍曹文诏的肩。“咱们也算是生死之交啦!这点小东东,你就别跟我客气啦!”

    曹文诏听俞仁这样说,这才动起手来。

    俞仁在一边冷眼旁观,以他的经验判断,这曹文诏至少有三天没吃东西了。他吃烧鸡的模样,实在比他打战时挥刀还要快上几分,那才真叫风卷残云啊!不几下,一只烧鸡便解决了。而且,绝不浪费,每一根骨头都吃的干干净净。

    俞仁一直等到曹文诏吃完了一整只烧鸡,这才从自己的这一盘上又撕下半面,递给曹文诏。

    曹文诏不好意思的看着俞仁,“嘿嘿!不要了。”

    俞仁看出了他没有吃饱,便把烧鸡强塞在他手里。“我们中午才吃的饭,吃不下多少。你要不吃,也是浪费了。”

    曹文诏感激的看了俞仁一眼,这才接了过来。

    余下的半只,俞仁也不客气,与曹安分着吃掉了。

    等三人吃过了烧鸡,便有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走来敲他们的舱门。说是蒋员外请俞相公去吃酒。

    俞仁一点也不意外。他早就猜到,这位蒋员外必然会此机会,拉近与自己的关系。俞仁客气的向那名传话的年轻人说了一声,“请稍等。我马上就来。”

    说完,俞仁找了块毛巾,把方才因为吃烧鸡而弄的满手油给擦干净了。这才随着那名年轻人一同来到蒋员外的船舱。

    蒋员外所住的船舱明显比俞仁他们住的那间大上不少。

    船舱里一张小矮桌上摆了一桌酒席。虽然是在船上,但是酒菜倒也丰盛。

    蒋员外见俞仁走进来,忙迎上来,将他让到上宾的位子。俞仁稍稍谦让了几下,见这儿并没有其他的客人,也就不客气的坐下了。说是位子,其实也就是在舱底铺上一张羊皮垫。因为船舱不高,一般人连站起来都会碰头,所以最方便的方式便是席地而坐。

    那名方才带路的年轻人给两人斟满酒,蒋员外举杯示意。两人喝了一杯。接着,蒋员外又给俞仁劝菜。

    看着蒋员外殷勤备至的招呼着自己,俞仁并不拒绝。蒋员外明显的有些拘谨,话也非常的少。这倒让俞仁产生了一种错觉,就好像他是主人,这位蒋员外才是客人一样。

    三杯酒下了肚,蒋员外稍稍的放开了些,脸上的笑容也不似方才那样的僵硬了。

    “蒋员外是哪里人啊?”这话本来应该是蒋员外问俞仁的,但是这蒋员外因为太拘谨了,一直不肯多话。俞仁为了缓和气氛,只好反客为主。

    “噢!在下福州本地人,在杭州、福州两地开着几家铺子,主要经营成身。也做些棉布的生意。有时候还跟人贬些棉布到东洋。”蒋员像是背简历似的答道。

    “这样说来,蒋员外应该算是个大商人了。”俞仁随口道。

    “不敢不敢,小本买卖、小本买卖。”蒋员外听到俞仁的这句话后,脸上居然变了sè。

    俞仁不知这蒋员外为什么会突然变sè,但是看这老头子的模样,似乎对自己非常害怕。这神态,跟前些天俞仁在船上遇到的,那个槐梧的海盗头目钟六,看到那支小令旗时的表情如出一辙。

    俞仁并不想吓唬面前的这个老头。他必竟刚刚给自己解了围,不论他是出于什么目的,在心里,俞仁还是感念着他这份情的。

    于是,俞仁轻轻举起杯子,与蒋员外碰了一下。“今天的事,真要多谢蒋员外仗义援手啊!要是没有蒋员外的话,我那朋友还真要被他们赶下船了。”

    “不敢当,不敢当。小老儿也不喜欢那些势利的小人。不过是做了件举手之劳的小事,小相公不必放在心上。”蒋员外听俞仁讲到今天自己出手替他们解围的事,这才神情稍稍放松了些。

    见蒋员外稍稍恢复了些常态,俞仁这才从怀里将方才的那面小旗掏出来,放在桌上。“蒋员外走遍天下,见多识广,想来必然知道我这小旗的来历喽?”

    那蒋员外一见俞仁把那面小旗掏出来,赶紧从座上站起来,避到一旁,大概是过于慌张,俞仁清楚的听到老头子的脑袋碰到舱顶,发出的“砰”的一声闷响。但是蒋老头却全然未觉,就好像刚才撞的根本不是自己的头,他只是哈着腰,那样的站着。老头的神态紧张到了极点,“不敢!小人只是有幸偶然见过一次。实在不知什么来历。”

    俞仁心中一声冷笑,心道,你要是不知道来历,你会如此的害怕吗?看来,这面旗一定来历不凡。否则它又怎么会让那海盗头目钟六,和这个大商人蒋员外如此的害怕。

    俞仁虽然心中的好奇更强了,可是见这蒋员外死活不肯说出这小旗的来历,他也不好相逼。

    既然问不出什么个所以然来,又见蒋员外始终小心谨慎的样子。俞仁便觉得没有口味,他这人向来喜欢zì yóu自在。于是,随便的吃了几口,俞仁便找了个借口回去了。

    此后的几天里,蒋员外依旧每天都请俞仁去吃酒。接触的次数多了,蒋员外对俞仁也便不再像起初那样的害怕了。不过,对于俞仁提到的关于这面小旗的来历,蒋员外依然是守口如瓶。

第三十六章 船上光阴

    船上的时间过的很慢。好在有蒋员外的帮忙,解决了俞仁他们在船上的吃住问题。由于无处可去,这船上除蒋员外俞仁也不认识什么人,他便躲在船舱里跟曹安和曹文诏这两个小子吹牛,有时也练练武。

    曹文诏与曹安的伸手都比俞仁强的多,俞仁在这两人的指点下,倒也算学会了三招两式的。不过,正如曹文诏所分析的,俞仁唯一的长项便在于力量大,短处在于武技太差。

    两人结合俞仁的长处和不足,认为他要是万一与人对阵,最有效的方式应该是以最直接最快的招术进行攻击,至于防守,如果被逼防守,那就不行了。因为攻击是主动,你有选择权。可是防守却是被动,你没有选择xìng。这对于武技的要求便又高了许多。

    俞仁也深知自己的不足,所以,他在船上的这些天,只选了十招最直接有效的进攻招术学习,并且花了大量的功夫,把这十招练熟。

    此外,俞仁借着船上的这段安静的时光,把曹安背着的那一书篓的书好好的整理了一下。这些都是他的前世留下来的。俞仁原本以为,自己的这位前身,既然是位秀才,那么出来游学,书篓里装的应该是些四书五经之类的书。

    可是,打开书篓俞仁才发现,这一篓子的书,除去一本《左氏chūn秋》,其他的全是些杂书。其中还有几本是他所熟悉的如《孙子兵法》、《三国演义》等。另外,还有一本剑谱。这本剑谱没有名字,只是在首页上写有说明,乃是他的那位声名显赫的叔祖俞大猷早年在一间寺庙里,遇到的一位异人送给他的。他自从练成此书上的剑法,剑术大长,这才有了剑术当世第一的美誉。

    看这本书的样子,应该是转录的副本。

    俞仁并不吝啬,将这本剑谱拿出来,与曹安、曹文诏两人一起研究。可是,他们两人都是野路子惯了的人,对于剑谱上的一招一式,并不感兴趣。而俞仁则是完全看不懂。结果,这本书便就这样的被丢到了一边。不过,虽然看不懂,俞仁还是把书单独拿了出来揣在了怀时。原因很简单,因为在这些书里,只有它是唯一一本有钱也买不到的。

    更多的时候,还是吹牛。俞仁的见识与眼光,自然把这两个四百年前的年轻人逗的十分开心。而他跟他们所讲的一些,以神话方式表达的现代生活细节,更是让这两个小子把他奉若神明。

    曹安与曹文诏因为是同姓,两人年龄又相仿,相处的格外好。连晚上睡觉,两人都挤在一起。

    当然,这些天,俞仁也有不少的收获。虽然他没能从蒋员外的口中探听出,手中这面小旗的来历。但是却从曹安和曹文诏两人的口中了解了不少当下世界的事情。包括一些国家大事、军情,地方的风土人情、官场的潜规则等等。几乎可以说是无所不包。

    最让俞仁吃惊的是大明眼下的科技,他从曹文诏的口中得知。眼下的大明军队中,作战多数以火器为主。

    这个曹文诏虽然长生在东北,但是却因为乃父是明军中一位中下层军官。曹文诏从小便随着父亲进出军营,他不仅练就了一身武功,对于战场上所用的各种武器,他也知道的十分清楚。

    对于女真人,曹文诏更是知道的十分详细。因为他所生活的抚顺城,四周便全是女真人。城中又时常有大批的女真人来往交易。从这些女真人的口中,曹文诏知道了许多连大明锦衣卫也不能知道的女真情报。

    他知道,女真人的首领叫努尔哈赤,是一个六十上下的老头。还知道,他的手下有四大贝勒,分别是代善、阿敏、莽古尔泰和皇太极。

    每当曹文诏讲这些女真人的事情时,俞仁都听的非常认真。因为他知道,未来的世界,将属于这群眼下还不为大明百姓所熟知的,暂时生活在东北山林里的人们。

    俞仁想对这四大贝勒问的更详细些,特别是四贝勒皇太极,因为他知道,在不久的将来,这个人将成了女真人的新统帅。可是曹文诏对这四大贝勒却仅限于听过名字,至于再详细的情景,便不知道了。当然,曹文诏并不明白,为什么俞仁会对这些听上去,与他的生活毫不相干的人,如此的感兴趣。

    “我也只是有一次在市集上,听几个女真人讲的。”曹文诏微微的有些脸红的道。

    “你还知道女真人些什么事?”

    曹文诏想了想,“我还知道他们的军队分为什么八旗。据说已经有十余万人了。我有好几次看到来抚顺城贸易的女真人,他们都打着旗子。”

    俞仁听到这里,不由的想起从前历史课上老师讲过的一句话,“女真不满万,满万天下无敌。”他在口中轻轻的念着这句话。

    俞仁终于明白,为什么明朝在萨尔浒之战会有那样的惨败了。因为此时的女真人早已如此的强大。他们的十万人,即便是拉开了,与明朝的十三万人进行一场公开的会战,也不会输。可大明却还自负的认为自己处于军事优势,居然把军队开到女真人的根据地,让女真人占尽地利人和。

    可是,这同时,俞仁又有一件事让他想不明白了。既然女真人此时便已如此的强大。连大明十三万的jīng税之师也即将被他全歼,为什么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却会被袁崇焕重挫呢?

    袁崇焕又是凭什么打败的努尔哈赤的呢?这个问题让俞仁更加的想不通。难道说,这是历史的一个错误记录吗?俞仁知道,这绝对不可能。

    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头绪,俞仁便决定放下问题,不再想。这是他一向处理问题的办法,对于一时想不通的,便暂时放在一边。

    曹文诏仍在讲着,他在抚顺城所看到的女真人的种种事情。俞仁却已无心多听。

    这样的一直过了半个月多,商船终于到达了杭州湾。等到了码头,水手们搭起跳板,一些心急的客人早已带着大大小小的行李等候在那里了。

    俞仁想到这几天来,蒋员外对他的关照,觉得要下船了,还是要去跟他打个招呼。

    于是,俞仁将行李交给曹安与曹文诏,让他们下了船便在外面等自己,不要乱走。然后,俞仁到蒋员外的船舱去向他道别。

    可是,俞仁到了蒋员外的船舱才知道,蒋员外去清点货物去了,没在舱里。俞仁也不以为意,便向那名留在舱里的蒋员外的手下说了一声,便准备下船。

    俞仁走上跳板,船上的客人们已大多下船去了。远远的,俞仁看到曹安与曹文诏两人提着几个包袱在那儿向自己招手。俞仁正要赶过去,便听到身后有人急急的叫他。

    “俞相公、俞相公。”

    俞仁回过头,见是蒋员外正带着一名手下,气喘吁吁的向他跑过来。俞仁赶紧迎上去。

    “不好意思了。我方才去你的舱里,你没在。”俞仁拱着手向蒋员外道。“这几天,多谢员外关照了。将来哪天要是员外遇上有用的着我俞仁的地方,请尽管直说。只要我俞仁能力所及,一定竭尽全力。”

    蒋员外这么多天的付出,所要得到的正是俞仁的这一句承诺,现在终于听到了,老头子感动的差点热泪盈眶了。其实,俞仁心里也清楚的很。但他一直没说,直到这最后下船的时刻才讲,倒也并没什么样太多的想法,不过是因为他觉得这种话,只适合在这种分手的时候讲。

    蒋员外听到这话,喜出望外。忙拱起手道,“俞相公言重了。有道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我相信俞相公必为人中豪杰。小老儿这点的招待,不足挂齿啊!可惜不能再与俞相公一起畅饮阔论了。”

    说着,蒋员外从身后的下人手里拿过一个包袱,递到俞仁手里。“这里面有纹银五百两,便算是小老儿赠于俞相公的程仪吧!此外,里面还附有小老儿在杭州的住址。俞相公哪天空了,不妨到小老儿府上来玩几天。如是遇上手头不便,也尽管直言。”

    俞仁没想到这蒋员外还真是大方,一出手便是五百两。这银子还真是解了他眼下的燃眉之急。可他必竟与这位蒋员外萍水相逢,混几顿饭吃,倒没什么,可要说受这老头这么多银子,俞仁虽然自誉为天下第一厚脸皮,却也不好意思接。

    “这,这怎么敢当?”俞仁一听说里面是五百两,便要把包袱递还。

    没想到蒋员外一见却急了。他一把拉住俞仁双手。“俞相公莫不是赚小老儿太小气?还是觉得小老儿不可交?”

    俞仁听老头子说出这样的话来,知道他是真心相赠,也便不再推辞。“那就,多谢员外了。”

    蒋员外这才兴高采烈的带着下人走了,虽然是送了别人五百两,这老头却好像比别人送了他五百两还要高兴。

    俞仁看着老头子高兴的离去的模样,不由的在心里暗暗嘀咕了一句:“是他二啊!还是我二?”

第三十七章 杭州之别

    平白得了这五百两的意外之财,俞仁自然也是高兴万分。但他做人向来潇洒惯了,也不多想,提着银子便与曹安、曹文诏三人进了城。进城后三人在靠城门边,找了家上好的客栈住了下来。

    有了这五百两的银子,俞仁马上又改变了他的计划。原来,他们打算的是,到了杭州,便马上找一艘去松江的船,去松江府找他舅舅。可是,现在有了蒋员外所赠的五百两程仪,那就大可不必急着去松江了。俞仁决定在杭州好好玩几天,至于之后去哪儿,他还没想好。反正不会马上回家,或是去舅舅家。他可还没玩够呢!

    但是,曹文诏却没心思与他们一起逛什么西湖美景。

    在客栈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曹文诏便提出要与俞仁两人辞别。

    俞仁问他要去哪儿?曹文诏坚定的说出两个字:“辽东。”

    俞仁知道,曹文诏这是要准备去报仇了。他记得那一次,曹母曾说过,他们的仇人叫李永芳。俞仁起初并不知道这李永芳是什么人。后来从曹文诏的口中得知。他便是举城投向努尔哈赤的,原大明抚顺游击将军。

    “我知道,你此行早就心意已绝。但我还是要再说一句。报仇之事,只可智取,不可力敌,万一没有机会下手,不可勉强。要知道,天生我材必有用。留着你的有用之躯,将来做一翻更大的事业。不可为了报仇而白白送了有用之身。要记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说完,俞仁让曹安将蒋员外赠送他们的程仪拿了出来,取出二百两交给曹文诏。曹文诏死活不肯要,最后推辞不过,收下了一百两。

    俞仁与曹安将曹文诏送上运河码头的客船,这才回到客栈。

    突然身边又少了个人,俞仁感觉屋子里的气氛也一下子冷清下来。他决定到外面转转。

    于是,吃过午饭,俞仁先带着曹安到西湖边转了一圈。虽然已是chūn分前后,西湖边一片chūn意盎然,可是游客却并不多。这个时代,旅游开发还远没有到泛滥的地步。旅游,对于大多数的人来说,都还只是件奢侈的事。两人转了一会儿,便转到吴山下的小广场去了。

    这个吴山,仍是杭州西湖边的第一高山,当年金国的皇帝完颜亮,便有“提兵百万西湖上,跃马吴山第一峰”的诗句。可见这吴山在杭州的地位了。在吴山脚下,便是南宋旧街。这儿也是当下杭州城商业最繁盛的地方。

    俞仁在人来人往的街巷中穿行,感觉因离别而泛起的淡淡凄凉,正渐渐的从他的身上散去。

    俞仁信步在街上走着,不时的留意着街道两旁的商铺,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这已经是他们第三趟经过这儿了。跟在他身后的曹安不愧是他肚里的蛔虫。

    “公子,别费心了。我早看过了,带李字的,除了两家铁匠铺,就是三家小吃摊。都不像是李小姐家的生意。看李小姐的样子,她们家必定是做大买卖的。”曹安道。

    俞仁意外的看了曹安一眼,却没有说话。曹安的话一点不错。这也正是他心中所想的。

    自从踏上杭州的第一步开始,俞仁便又想起了那个让他rì夜难忘的名字,“李玉”。可是,他却又十分的清楚,他们已很难再见。就算李玉现在仍留在杭州城内,他们相遇的概率也不到万分之一。

    可是,就算是这样,俞仁依然没有死心。

    天,慢慢的yīn沉了下来,俞仁抬头看了看。像是要下雨的样子。此时的江南,早已过了草长莺飞的二月,进入三月了。

    “走吧!”俞仁向曹安轻声道。

    两人沿街向回走。在经过吴山下的一块空地时,见有一群人围在那儿,似乎是在看什么热闹。俞仁本无心看这热闹,但曹安的一句,“说不定在这儿可以碰到李小姐她们!”的话,让俞仁不自主的便把脚挪了过去。

    走到近前,俞仁伸头向人群里看。就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年轻人,正在低头忙活着什么,在他的面前放着一把椅子。那年轮人正在地上捣鼓着几支像是烟花的东西。俞仁一时猜不透这年轻想要干什么。

    “他这是在干嘛”曹安向身边的一个围观的人打听。

    “谁知道呢?听说,他要坐着这个椅子飞到天上去。”那向着曹安道。

    俞仁原本对这场热闹并不关心,但是听到这人的话,他突然来了兴趣。因为这人的话,让他突然想起一个历史故事。说是在明朝曾有人做过这样的试验,他把自己绑在椅子上,想要用绑在椅子四脚的火箭将自己送上天去。

    俞仁已经不记这个故事的细节了,但是那人的下场他却始终没有忘记——最后,他被摔死了。莫非那个故事上所讲的人,便是眼前的这个少年吗?

    就在俞仁着力的在脑中搜寻着那个故事的碎片时,面前的少年已经将四支直筒模样的烟花绑到了椅子的四腿上。年轻人绑好四支烟花,向着一旁的另一名肥头大耳的胖子道,“哪,你可看好了。一会儿我就要坐到椅子上。要是这四支烟花能把我送到天上,你就要付给我一百两。”

    那胖子看上去比年轻人大上一两岁。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家丁模样的人。已经对这个世界有了些粗略了解的俞仁,从此人的衣着上来判断,这人应该是位比较有钱的富商家的公子。

    那胖子不屑的看了年轻人一眼,“你放心。我徐世昌向来说话算数。莫说是一百两,就算是五百两,只要你能做到,我徐世昌也绝不会赖你的帐。

    不过,我可也把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你做不到,那你爹欠我的十两银子可要翻倍,变成三十两了。我徐世昌见你黄瀚是个有骨气的,我才给你这次机会。到时候,万一失败了,你可不能抵赖。还不了银子,便用你们家的铺子做抵。”

    “放心,我黄瀚虽然穷,但还从来没有赖过帐。”说完,黄瀚便走到那把已绑上烟花的木椅面前。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个大风筝。

    黄瀚坐上椅子,又用一根绳子将自己的双腿绑在椅子上,然后在上面打了个活结,并且还试了试好不好解开。这才放心的坐下,并重新拿起风筝。

    围观的人谁也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这场热闹从来没有看过,倒是很有意思。

    “点火吧!老五”黄瀚坐稳身子,向着一旁的另一个瘦弱少年说道。

    那瘦弱少年拿起手里的火把,用火折子点着。可是,他的手却在轻轻颤抖,迟迟不肯伸过去点火。

    “放心,不会有事的。我们不是已经做过几次了吗?”黄瀚安慰道。

    瘦弱少年听了这话,似乎稍稍恢复了些信心,这才向前走上一步。他正要点火,却听到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叫,“慢着!”

    瘦弱少年听到这声大叫,连忙向后退了一步。转头看去。见一个十**岁的年轻书生已走出了人群。这书生正是俞仁。

    “小兄弟。你这样子,太危险了。要知道,万一你这下面的四支烟花有一支炸了,那你可就粉身碎骨了!”俞仁这话的本意,是要阻止这个少年做这样的危险行为。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却见一旁原本围的紧紧的人群突然一下子散了开去。有人还一边往后撤一边骂,“妈的,会炸也不说一声。想让老子们陪葬啊!”

第三十八章 一场赌约

    方才的那个胖子徐世昌更是吓的躲到了两名家丁的身后,只伸出一个头来。一面还用手指着黄瀚道,“你、你你个黄老四,为,为什么不跟我说这东西会炸。”

    黄瀚从容的向徐世昌笑道,“徐公子放心好了。这种烟花乃是我家特制的,我已经试过好多次了,没有问题的。不然,我也不敢拿自己的xìng命开玩笑啊!”

    俞仁却正sè的道,“这你就错了。虽然你几次试验都没有炸,但并不能代表这一次它就一定不会炸。这种人命关天的事,还是慎重的好。再说了,就算你这四支烟花都正常。可是,等你被送上天,你又要怎么下来呢?就光凭着你手中的这个风筝,你觉得就一定可以安全降落吗?

    你知道你这次会被送多高吗?你手里的这个风筝又能不能确保你安全降落呢?这个借风筝落地的办法,你试过吗?”

    黄瀚摇了摇头,他被俞仁这一联串的问题给问住了。他不知道自己面前站着的这是个什么人,为什么会对自己所做的这项试验有如此深的了解。以前,他从来就没有遇到过一个,对他的实验哪怕是稍有了解的人。

    黄瀚不知道,这个看起来比自己只大两三岁的年轻书生,是从哪里来的。他又为什么会对自己最近才研究的这个飞天行动,有这样细致深入的思考。甚至他所提的有些问题,连黄瀚自己也都没有思考过。难道,此人也做过这样的试验吗?

    如果是在平时,就凭俞仁对他这个苦心琢磨多时的项目的了解,他便会听从他的这个劝告。但是现在,他不能。

    因为这关系到他爹所欠徐家的十两银子的债。他并不想要徐胖子的那一百两银子,他不是那种贪心的人。可是他却必须要给老爹欠下徐家的这十两银子,留下一个说法。

    “多谢公子好意。可是我已经跟徐公子定了赌约,不能反悔。”黄瀚道。

    “什么赌约?”俞仁忙问。

    黄瀚没有说话,一旁的瘦弱少年却开了口。“去年老四他娘过世,他爹因为烟花店的生意不好,没钱给他娘下葬,于是便跟徐公子借了十两银子。可是不久,他们家的烟花店便发生了一次爆炸,损失很大,老四他爹也被炸伤了一条腿。所以,老四他爹便一直没钱还徐公子这十两银子。

    今天徐公子又来催债,老四见爹不在家,便私自与徐公子定了这个赌约。说,如果他能用烟花把这把椅子,跟他自己一起送上天,这十两银子就不用还了。而且徐公子还输给老四一百两银子。可要是飞不起来,那老四便要连本带利还徐公子三十两。如果没银子还,便用他们家的铺子抵。”

    俞仁这才知道事情的由来。但他还有疑惑。“那,这位徐公子为什么要跟黄瀚打这个赌?”

    “因为徐公子说我们老四家造的烟花不好。我们老四便反驳他,说他们家造的烟花威力最大,连人都可以送上天。徐公子不信,于是他们便定了这个赌约。”

    俞仁看了一眼徐公子,这个方才还被吓的说话都舌头打卷的人,这会儿又神气活现起来。就见他分开两名家丁,却不上前,只是挺着一个圆圆的胖肚子,向着俞仁道,“你是什么人?本少爷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手了?”

    俞仁向徐胖子拱拱手。“在下泉州俞仁。我自然不敢管徐公子的闲事,只不过是路过此地,见公子相貌不凡,便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却没想到,居然发现公子头上乌云盖顶,所以我便忍不住想要提醒公子小心。”

    徐胖子起初听俞仁夸他相貌不凡,这心里立时对俞仁便多了几分好感。再听到俞仁后面的话,不由的追问道,“怎么了?”

    “我观公子面相,天庭饱满,口大鼻阔,仍是大富大贵之相。可是,细看公子的脸上,又发现您印堂发黑,只怕最近会有一场官司,所以才好心提醒公子,最近行事需当谨慎。如果公子觉得在下是多管闲事,那在下这就离开便是。”

    站在俞仁旁边的曹安扭头去细看那徐公子,果然,徐公子的嘴巴长的又大又厚,而他这张脸上,最突出的部分还不是嘴,而是鼻子。就见那只鼻子根部细细的,到了顶上却突然肥大起来,还向上微张,使的每一个与他对面的人,都可以清晰的看到他那两个大鼻孔里的根根黑毛。

    曹安倒是没看出这徐公子有什么福相,只是觉他长的果然独特。就这模样,要是半夜里突然冲出来,非让人当作钟馗不可。曹安暗暗想笑,却没有笑出来。因为他看到那徐公子正一脸得意的听着俞仁的奉承,仿佛他明天便可以封候拜相了一般。

    徐胖子的表现倒是一点也没让曹安意外,这些年,他也看到过不少这样的人,虽然明明长的丑到极点,但只要遇到有人稍稍夸他几句长的帅,他便立时认为自己全天下最帅的人。这就是马不知脸长。

    偷笑的同时,曹安也在心里暗暗嘀咕开来:我们家公子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一招啊!总是先用甜言密语让人主动入套,再慢慢的消遣。在他的印象当中,从前的公子并不是这样的。

    从前,他们公子虽然有些才气,但那些都仅限于四书五经上的学问,手上功夫也很好,可是却并不善言谈,更不善于这种耍心计的事;做起事来,从不与他商议,很是dú cái。

    没想到失忆后,他居然连xìng情也大变了。曹安在心中暗暗将从前的公子与现在的公子做着对比,他觉得,自己还是更喜欢现在的公子。

    就在曹安在心中把俞仁的前后不同,作着对比时,徐胖子的脸sè也在发生着变化。起先的时候,那脸是张着的,像一朵盛放的木棉花,圆圆大大的一层一层。慢慢的,这朵花便收了起来,最后变成了一个浑圆的肉馍,再也张不开了。

    “你,说我有官司,什么官司?”

    俞仁见徐胖子果然上了道,这才不紧不慢的道,“本来,我也想不通的。但后来看到这位小兄弟摆弄的这个东西,又听说了您跟他的赌约。我便明白了。原来,玄机是藏在这里面的。”

    “什么玄机?”徐胖子的表情更严肃了。

    “您想啊!黄瀚是跟您打赌,才捣鼓这东西的吧?”

    “是啊!那又怎样?”徐胖子仍是不解。

    “要说吧!这东西倒真的挺刺激。可要是万一炸了,那可就不是闹着玩的了。如果今天黄瀚坐在这把椅子上,被炸死了。事后官府追查下来,说他是因为跟您为十两银子打这个赌,才做的这件危险事情。

    您想,那县太爷怎么着也得给您定个欺压乡里的罪吧!要是您家跟太爷的关系再差些,那就正好给了他们整治您家的口实。这么一弄,您徐家损失的就只怕不仅仅是百十两银子了吧!”

    俞仁其实并不知道这徐公子是什么人,他只是凭着对方的衣着,和他身边的两名随从来判断,他们家应该是当地比较有钱的大户,不然,哪请的起家丁啊!至于他们家跟官府的关系是好还是不好。他就不知道了。

    可是,徐胖子在听了俞仁的这翻话后,脸sè突然大变。俞仁的话让他想起半年前,杭州知府在苏杭织造太监孙隆的施压下,对他们家的织场强行加税的情景。那一次事件,让徐胖子对官府的强硬无理,有了一个深刻的印象,也让他第一次真正认识到,他们徐家在杭州虽然有钱,但却没有势,如果哪天有哪位太爷看他家不顺眼了,想弄死他们,便跟弄死一只蚂蚁一样的简单。

第三十九章 主动投降

    要是今天这黄瀚真出了点事。那后果还真是不好说了。

    想到这儿,徐胖子赶紧向黄瀚抬手。“啊!黄瀚。我看,咱们这赌约还是算了吧!要不然,万一你出点什么意外,我可没法向你爹交待!”

    咱们的徐公子别看长的不怎么样,但脑子还是聪明的,他不说自己怕出事后,官府趁机找他家的茬子,却说不好向黄瀚他爹交待。这话说的听上去,多么的大公无私。

    “徐公子,咱们方才不是说好了的吗?”黄瀚不明白,为什么徐世昌只是听了俞仁的两三句话,便马上改变了主意。他当然不会明白这当中的深层原因。但是他却不愿放弃眼前这个,唯一可以摆平老爹背下的这十两银子外债的机会。

    “方才我那也是一时冲动。现在想起来,这种事情必竟还是太危险了。要万一有个闪失,那可就是人命关天了。我也是为你考虑。”徐胖子换了一张笑脸,语气也再没有了方才的强横。

    “我保证没事。这儿这么多乡亲,我让大家做证好了。要是万一发生意外,都由我黄瀚一人承担,绝不牵连徐公子。这样,您总可以放心了吧!”黄瀚急切的道。

    徐胖子没想到,现在自己想要取消赌约,这黄瀚居然还不同意了。可是,他必竟也不是笨人,很快他便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于是,徐胖子和蔼的向着黄瀚道,“我知道,你是因为没办法还我的十两银子,所以才要坚持这个赌约。这样吧!你爹欠我的这十两银子,就当是我资助你们家的,不用还了。”

    说完,徐胖子马上从怀里掏出一张欠条,将它当着众人的面撕碎。

    “这样,你总该放心了吧!”

    黄瀚还真没想到这徐胖子今天会这样好心,虽然徐家并不是那种欺压乡里的士绅之家,可是也向来没听说他们家有什么善举。黄瀚一时不明白,这徐胖子为什么要突然免了自家的欠银。

    他哪里会想到,徐世昌是因为忌惮官府会借此事向他们徐家找麻烦,这才不得不忍痛白白送他十两银子。

    徐胖子见黄瀚一直没有说话,不由的心中着急。

    这时,一旁的俞仁又说话了。“徐公子,依我看。这事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想想看。虽然你免了黄家的这十两银子的债。可是这才是十两,您二位原本约定的是什么?

    如果黄瀚赢了,您要赔他一百两的呀!

    现在您要取消赌约,那就等于是投降。赌场上有一句话说的好:投降输一半啊!那也就是说,您应该还要再付五十两银子给黄瀚,这才对的嘛!大家说是不是啊!”

    这些围观的人大多都是跟黄瀚差不多的,家境不太好的社会中下层,他们自然愿意帮着黄瀚说话。于是,大家一致认同俞仁的说法。

    这一下,徐胖子想辩驳也无从辩了。他有心要让这黄瀚当真试试吧!又怕万一真的发生爆炸,或是把黄瀚摔死了。那他徐家只怕后面的麻烦更大。这个险他是万万不敢冒的。

    想了半天,徐胖子还是狠了狠心,咬牙从一个家丁的背褡里拿出五十两银子递到黄瀚手里。然后扭头走了。

    到的此处,徐胖子才领悟,这个俞仁其实还是向着黄瀚他们说话的。不过,今天要不是他提醒,他也可能就真的给徐家招来了一场大祸。从这一点上说,他似乎又不应该记恨这个俞仁。

    可是,那白花花的五十两白银,明明就是被这家伙三言两语给绕走的呀!这可是他攒了半年多的私房钱,徐胖实在心疼的不行。

    黄瀚被眼前突然的变化简直给弄蒙了。他还没搞清楚徐世昌为什么要给自己五十两银子,那位徐胖子却已经留下银子,逃也似的走了。好像生怕黄瀚还要跟在他屁股后面纠缠似的。

    “怎么?这……”黄瀚看着手里的这五十两银子,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徐胖子认输了。这五十两银子现在是你的了。”俞仁在一旁提醒着黄瀚。

    方才不愿点火的那个瘦弱少年,此时也高兴的跑上来。“太好了,四哥。这下,咱们可不愁银子了。”

    黄瀚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他托着手里沉甸甸的两个大银块,问俞仁。“这银子,真的是我的了吗?”

    “当然,这是你光明正大的赢回来的呀!这儿各位乡亲都可以为你做证啊!”俞仁坚定的拍了拍黄瀚的肩膀道。

    这时,人群里也有不少人附和。黄瀚这才稍稍放了些心。

    “不过,你现在虽然拿到了银子,但你的表演可还没演给咱们看呢!”俞仁提醒道。

    “公子,您不是说,这样坐在上面点火,很危险的吗?”曹安不解的问。

    “是啊!是很危险啊!”

    “那,你怎么还要让黄瀚表演?”曹安这一次的声音明显小了。

    “我只说让黄兄弟表演将这椅子送上天,给我们看看,却没有说要让他坐在椅子上啊!其实,我们完全可以找一块与人大致差不多重的石头绑在上面。这样,既可以验证,这四支烟花到底能不能把人和椅子送上天,又不用担心会发生危险,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说完,俞仁向着围观还没有散去的人群问,“众位想不想看啊?”

    “想……”回答他的是一阵高低不同的呼声。

    “怎么样?有没有信心?”俞仁这才又转向黄瀚道。

    黄瀚原本对自己搞的这个飞天计划是很有信心的,可是自从遇上了俞仁,他便感觉这种自信已是一去不复返了。本能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站在自己面前,只比他大两三岁的书生,在这方面绝对比自己有更多的经验。

    所以,此时当黄瀚听到俞仁的这句问话时,他也只是抛下一句,“且试试吧!”

    便与黄五搬了两块大石头,又让人去拿了些绳子绑在椅面上。

    俞仁十分耐心的看着面前的这两个少年,不停的忙碌着。虽然表面保持着平静,但内心里,俞仁是激动的。他在期待,期待一个奇迹的出现。在他的脑中,他甚至在思考,自己能不能在现有这个时代的科技条件下,制出一支真正有一定推力的火箭,将人和物送到太空中去呢?

    就在俞仁做着他的白rì梦时,黄瀚与黄五已将一切准备结束。此时,黄瀚已举起了手中的火把。“麻烦各位乡亲退后三丈。以防意外。”

    众人一听这话,呼拉拉,又纷纷向后退了数丈。俞仁这才清醒过来,忙跟着退到人群边缘。

    就见黄瀚快速的连续点燃了四支烟花,然后,他也退到了人群边缘。

    众人屏息等待了约半分钟,突然听到一声巨响,紧接着,又是三声巨响。人群在这一声巨响之后,尖叫着,四散奔逃。

    俞仁没有逃,他一把将身边的曹安推倒。两人一起趴到了地上。

    俞仁趴到地上后,忙抬头去看现场。就见方才的那把木椅已散去了四腿,四支大烟花一样的火箭正直直的冲向天空。可是,他却没有看到那块被绑石块的踪影。

    俞仁忙低头四处寻找,这才看到,那块被放到椅面上的大石头,仍然丝毫未动的稳稳绑在椅面上。只是,此时的椅面却已与它的四条腿彻底分了家,四腿冲天而起,它却仍静静的躺在草地上,仿佛这一切的表演全都跟它毫无关系。

    已经逃散开去的人们,这时见到没事,又纷纷转过头来。就在众人驻足观看天上的四支烟花时,突然从半空中又转来四声巨响。那四支已飞出二十多丈高的火箭突然又加速向上飞升而去,不一会儿便变成了四支小小的黑点,很快不见了。

第四十章 登月之梦

    俞仁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从地上站起来。说了句,“还是二级的,可惜、可惜。”

    再看黄瀚,他还直直的站在那儿,呆呆的看着那块留在原地的椅面和它上面绑着的石块。

    俞仁走上去,仔细检查了椅面。椅子的四条腿与椅面的接合处,全部都断了,而且还断的比较干脆。这说明这四支火箭的推力还是不小的。如果椅面不断,俞仁相信,这块石头一定能被这四支火箭推起来。只是能推多高就不知道了。

    “不用灰心,这次还不能算是失败。主要是椅子不够牢固。下次做一个更牢固的椅子,应该便成了。也许,我们可以试试用铁,将椅面固定牢。”俞仁将石块从椅面上解下来,然后拿着椅面来到黄瀚的面前。

    他一面说,一面将脱落下来的椅面交到黄瀚手中。

    黄瀚将椅面接到手中,仔细的看了四角的断面。

    这时,黄五也走了过来。“怪我。这椅子是我从家里拿来的。四哥是叮嘱我,让我找把最牢固的椅子。我当时想,既然放地上坐着很稳实,那一定便没问题了。却没想到,这么容易便断了。”

    俞仁轻轻拍了拍黄五的肩膀。“小兄弟。你也不想想。这四支这样大推力的火箭同时向上突然发力。这上冲力有多大,椅子不牢固怎么能受的住。

    不过,我有一件事很不明白。你们做这东西到底想要干嘛呢?难道你们真的打算哪天坐上这东西,飞到天上去?”

    黄五看了一眼仍在发呆的黄瀚,这才小声的向俞仁道,“我四哥跟我们说,天上其实是可以上去的。只要我们不断的努力,说不定哪一天,我们可以靠这东西,把我们送到月亮上去。

    月亮上一定不会有战争、也不会有税监打人、官府欺压。到时候,我们还可以把我爹、我娘他们一起都接到月亮上面去住。那该有多好啊!我们可以在上面种稻子,还可以种菜、养猪。地也没人跟我们争,又不用交税粮,那该有多好。”

    俞仁长长的叹了口气。他没有嘲笑眼前这几个半大孩子的可笑想法,每个人都有他心中的梦想,无论这个梦想有多荒唐,它都应该得到尊重。对于他们的这种勇于探索未知的jīng神,俞仁感到钦佩,也让他第一次认识到:我们中国,自古至今,从来都不缺少对科学勇于探险的人。中国的古人出并不都是些,只会念之乎者也的老顽固。他们有自己认识自然和探索自然的方法。这种探索,源来他们对梦想的追求。

    “那,以后,你们还会再试吗?”俞仁轻声的问了一句。

    “要,当然要。我们先前没银子时,四哥都还带着我们大家,想尽各种办法的试做。现在有了这五十两银子,当然更要做了。”黄五坚定的道。“我还打算到月亮上去开一块五十亩的水田呢!”

    对于黄五这一意想天开的想法,俞仁并没有笑,他看了看黄瀚。黄瀚没有说话,但是却坚定的点了点头。

    “我能跟你们一起做吗?”俞仁问。他越来越好奇,真的很想看看这些孩子们倒底能做出什么样的东西来。

    “你啊?……”黄五看了一眼黄瀚,没有说话。

    “当然可以。俞公子以前也做过这种东西吗?”黄瀚听说俞仁也要参加,十分高兴。虽然他与俞仁相识不到半个时辰。可是,从方才俞仁与他探讨把人送上天后,怎么平安降落的问题,他便断定;眼前的这个人,对他们未来计划的成功,将起到决定xìng的作用。

    此时,那些围观的人群见已无热闹可看,便都一个个的散去了。

    “我们现在就走。”黄瀚敏锐的感觉到,俞仁将给他的计划带来重大改革,也许可以帮他突破这些天来一直无法突破的瓶颈。所以,他迫不及待的邀请俞仁马上与他们一起去进行一场新的试验。

    损失了白花花的五十两银子的徐世昌,其实并没有走远,他在不远处清楚的看完了黄瀚点火试shè的这一幕。虽然白白失了五十两,但他并不后悔。因为他对方才黄五跟俞仁所讲的飞到月亮上去的事情,也非常有兴趣。

    对黄五所说的,在月亮上开荒建水田的事,他更有兴趣。他们徐家在江南算是大族,可在杭州却没什么势力。因为他们家是从他爹这一辈才从松江府迁到杭州来的,算是外地人。

    所以,虽然他们家很有钱,却很少有地。只有松江府祖上留下的几十亩薄田,而在杭州,他们家却连一亩地也没有。这倒并不是他爹不想买地。而是因为他们在杭州官场没有关系,根本买不到地。

    在徐世昌的心里,一直有这样一个梦想,他希望自己家也可以像其他大户人家一样,可以拥有上千亩的水田。因为在他认为,银子再多,总有花完的时候,何况,这东西还会被偷被抢;可田地就不同了,它一旦是你的,就永远是你的了。别人想偷也偷不去、抢也抢不去。

    当然,他的这种想法也受了他父亲的很大影响。

    为了实现到月亮上去开地的理想,徐胖子决定跟着这几个人。

    黄瀚与黄五并没有带俞仁去他们家,而是带着俞仁跟曹安向城外去了。绕过西湖后,他们爬上了一座比较高的山。这儿虽离杭州城不远,可是却因为此地是一片山区,又不太适合种茶,因此山上的住户极少。

    几人花了半个多时辰才爬到山腰。俞仁正想问他们还有多远,便见前面出现一间小石屋。

    黄瀚便指着那间石屋道,“到了。就在那儿了。”

    几人走近石屋。俞仁这看到,石屋的外面有一块空地,地上有不少爆炸和火烧过的痕迹。看来,这儿应该就是他们的试验场了。俞仁想。

    俞仁正对着屋外的那片空地想象着,这般少年是怎么样在这儿进行这种危险的试验时,黄瀚已经打开了石屋的大门。几个人走进屋。

    屋子很小,只有两间,有一间留着窗。

    “这屋子是我们兄弟几个,借用了原来这儿的一间坍塌的石屋,然后重修的。”黄五道。

    俞仁举目四望。有一间房里摆放了各种奇怪的木制品,有的做的长长的像一条龙,也有的做的像一头正在奔跑的虎豹,因为外面包了布,便显的更加像。旁边还堆着些木匠用的工具。这些看起来很像后世的游乐园里坐的旋转木马的东西,让俞仁想不明白它们的用途。

    另一个房间里,则堆放着各种做成或未做成的烟花和一些散乱的外筒。俞仁注意到,这些烟花虽然制式稍有不同,但是大体的基本都是以直筒形为主,与方才在吴山脚下黄瀚做的那四支基本相同。这些应该就是黄瀚制作的火箭了,俞仁想。

    他并不奇怪黄瀚能做出这些东西,因为他知道,我们的古人早就将火药用于战争了。让他吃惊的是,方才他在吴山脚下,听到了两次爆炸。也就是说,这些火箭已经不是一次xìng点燃的了,而是二节推进的。它们已经很有些现代火箭的雏形了。

    “那些东西是用来干什么的?”俞仁指着墙角里摆着的那些很像猛兽的木制品问道。

    “这些啊!这些是我的一个兄弟帮我做的龙身。我们最初的计划是,仿制我朝洪武年间的那位万户前辈所做的火龙。所以我才让我的一个最要好的兄弟帮我做了这些东西。他们家是做木匠的。

    可是,后来我发现。这种式样的东西,人坐在上面实在不太安稳,而且也很不好发shè。所以我后来便改用了椅子,于是,这些做好的就丢在这里了。”

    俞仁仔细的观察着这些木制品。他发现这些东西居然都做的十分jīng制,而且也十分牢固。就光从这些东西的做工上看,你便可以知道,这个木匠的手艺一定不简单。当然,这些暂时还不是他所关心的重点。

    “那你试验成功过吗?”俞仁问。

第四十一章 放弃火箭

    “只有一次,把一个四十多斤的大石块送上了天。”黄瀚兴奋的道。

    “飞了多高?”俞仁问的简单而直接。

    黄瀚这时的声音小了许多。“大概十几丈高,就掉下来了。”

    “难得、难得!”俞仁衷心的赞扬道。

    “既然这样,那你刚才怎么敢跟徐胖子打那个赌?”俞仁不解的问。

    “我最近把前几次试验用的四支烟花改进了一些,装进了更多的火药。我相信,这四支东西,一定比上次的威力要大的多。所以我有信心,他们能把我送到天上去。”黄瀚道。

    俞仁点点头。“我有一个问题很想问问你们。你们有谁知道,为什么我们好容易送到天上去的东西,却那么快又落下来了?”

    一旁的曹安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公子,您是不是糊涂了。这东西不往地上掉,难道还会往天上飞不成?”

    俞仁轻轻拍了一下曹安的肩膀。“你果然很聪明,还真就有东西不是往地上掉,而是往天上飞的!”

    “什么东西?”众人一起问道。

    “孔明灯啊!”

    “但是,它最终还是要掉下来的呀!”黄五一旁插嘴道。“我看到的所有的孔明灯,最后也都掉下来了。”

    俞仁点点头。“你说的很对。那么,你们有谁想过,为什么孔明灯会自己向天上飞,又为什么,最终掉落下来呢?”

    这一回,再没有人接口说话了。过了好一会儿,曹安才不解的问俞仁,“公子,咱们要搞懂这个来做什么呢?”

    黄瀚抬起头替俞仁回答了曹安的这个问题。“因为,如果我们搞懂了这个,是不是就可以想出一个,让孔明灯永远都不下来的办法。此外,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做一个大大的孔明灯,让它永不停止的升高,一直把我们带到月亮上去呢?”

    俞仁不得不承认,这个黄瀚果然是一个极有科学天份的人。虽然他讲的并不全对,但至少他在俞仁的提醒下,已经把握了一些关键。

    俞仁就像一位物理老师,正循循善诱的教导着面前的这一般孩子们。

    “你讲的很对。那么,你们想通了孔明灯能够升上天空的原因了吗?”

    三个人都不说话了。黄瀚的眉头更是紧锁着。

    过了好一会儿,见三人似乎仍然一无结果。俞仁不愿再让他们浪费时间,于是便给他们详细的讲解了什么是空气、什么是密度,以及空气的密度方面的知识。

    “孔明灯所以会升起来,是因为它里面的空气受热膨胀,密度小于周围的空气,所以便升上去了。这就是浮力的作用。等到灯内的东西烧完,灯内的空气渐渐冷却下来,它们便与周围的空气密度相同了。于是,孔明灯便像其他东西一样,从天上掉下来了。这是重力的作用。”

    见三人仍是一副,一知半解的样子。俞仁不得不再做些进一步的解释。

    “简单的说,我就拿水来做个例子吧!你如果放一个比水重的东西,如石头到水里,它马上便会沉到水底。要是你放一个比水轻的东西,如棉花。就算你把它放到水底,它也会马上从水下浮上来。这,就是浮力的作用。同理,空气也有浮力。”

    黄瀚听到这里,似乎有了些领会。他的脸上首次出现了会心的笑容。但黄五与曹安,一看表情便知道,他们仍然一无所获。

    可是俞仁已经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再给他们多做解释了。因为他知道,要全部给他们一一解释清楚,所需要花的时间太长了。于是他向着黄瀚道,“现在,你想到了什么更好的,可以把人送到天上的办法了吗?”

    “我想,我们确实可以做一个大大的孔明灯,让人坐在里面,这样,便可以上天了。”黄瀚道。

    俞仁轻轻的拍了拍黄瀚的肩头。“孺子可教也!”

    说干就干。黄瀚想到办法,便打算马上行动去做。可是,俞仁却建议他,先画图纸,再按图纸制作。这样,可以减少错误的发生。黄瀚听从了俞仁的建议,便要让黄五去城里买文房四宝。可是俞仁却拿起了丢在地上的一个木匠用的墨斗,说不用买了,先用这个。这个还好用些。正好尺也是现成的。

    于是,在俞仁的主持下,这一群人便开始了他们的一个全新的飞天计划:制作一个大大的孔明灯——热气球。

    热气球的制作图相对还是比较好画的,最关键的是,用什么材料做。这倒着实让众人费了一翻脑筋。最后,在俞仁的建议下,他们决定先用竹篮和纸、竹片,做一个小型的热气球。

    眼见已经过午,众人赶紧分头下山去准备材料。

    因为这一次的制作是比较简单的试验品,所做的尺寸也比较小。结果,到天黑前,他们已经基本做好了。这是一个放大了的孔明灯。下面是一个竹篮,里面放着一个火盆,上面是一个用简单的厚纸做成的大圆球。

    当一切完工,众人都满怀希望。俞仁在大家期望的目光下,点着了火盆。然后,他们的八双眼睛都死死的盯着竹篮。

    时间在一分分的过去,众人的心情无比的焦急。大约过了一刻钟,终于看到竹篮开始跳动起来了。起初,它只是轻轻的跳了几下,然后便慢慢的飘离了地面,一步步的向上升去。

    此时的众人全都摒住了呼吸,看着这个被放大了数倍的孔明灯,满载着他们的希望与梦想,正一步步的飞向成功。

    当热气球飞过头顶,曹安终于忍不住大叫起来,“啊!成功啦!”。黄五也跟着大叫起来,两人叫完,紧紧的拥抱在一起。而一旁的黄瀚却定定的站着没有动,他感觉眼内有一股湿湿的东西正在流动。多年来的梦想!在这一刻,他终于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自己正一步步的向梦想接近。梦想,也再不是那虚幻的空中楼阁了!

    只有俞仁是冷静的,因为他正在思考着,要继续放大热气球,该选择什么作为燃料和用什么制作热气球的布最为妥贴。在制作当中,既要考虑到重量,使它尽量轻,又要考虑到牢固和不透气。

    就在众人沉浸在一片喜悦中的时候,突然从他们身后传来一声大叫,“快,快。着了、着了!”

    几个人听到叫声,忙一起抬头去看。果然,便见才刚刚升过头顶的热气球,已经着火。起先,还只是连接上下的竹片着了火,但很快,火势便烧到了上面的纸。于是,升空不过一分多钟的热气球,在数秒中之内便突然从空中掉落下来,落到旁边的山涧里,不见了。

    曹安见此,冲到山涧边,就要下去找。

    “算了。”俞仁阻止了他。“这不过是咱们的一个试验品。能达到这样的效果便可以了。我本就没指望它能飞出多远。但是这个结果却清楚的告诉我们,我们计划中的那个扩大的、可以载人的孔明灯,是一定可以做成功的。”

    原本曹安与黄五见热气球着火,都现出沮丧的神情,但听了俞仁的话后,他们都又重新振作起来。

    俞仁走到一直盯着热气球坠入山涧,却始终一言不发的黄瀚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们很快就会制作出更好的热气球。”

    黄瀚抬头看着俞仁,然后坚定的点了点头。

    俞仁安慰好几个人的情绪,这才向着那位一直藏在暗处,直到热气球着火,才终于忍不住叫出声来的人走过去。

    其实,俞仁不用看,便已经知道,这个人是谁了。因为,从他的声音,俞仁早已猜出来了。

第四十二章 正式启动

    俞仁过去。果然,一直藏在暗处悄悄偷看着他们一言一行的人,正是那位徐家公子徐世昌。不过,他此时身边并没带一个随从家丁。

    徐胖子见俞仁向他走过来,这才吓了一跳。

    这时他才想起,自己发现了别人如此重要的秘密,却还傻傻的公然叫出声来,让对方发现。看来,自己的这条小命说不定要不保了。可是他也知道,凭自己的行动速度,要想跟俞仁他们赛跑,那是绝对没希望的。

    所以最终,徐胖子做出一个最明智的选择——坐以待毙。

    俞仁走到徐胖子面前,他没有拔刀,也没有掏匕首。徐胖子一直神情紧张的盯着俞仁的双手。他虽然没打算跑,却并没有放弃抵抗。他正在忐忑不安的等待着俞仁对他的判决。

    徐胖子正不知道俞仁要怎么对付他时,却见俞仁向他突然伸出手来。

    “想跟我们一起干吗?”

    徐胖子愣了半晌,似乎没听懂俞仁的话,然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好,那就让我们就一起来研究,下一个热气球的制作吧!”

    俞仁就这样轻松的把徐胖子骗出了他藏身的树林,又把他拉上了他们的这条贼船。

    虽然黄五与曹安都反对徐胖子的加入,但是俞仁却一意要让徐胖子参加。而黄瀚则没有说话。最后,两人只好屈服。

    这一晚,几个人便在山间的这个小石屋里研究了一夜,没有人回去。等到天快亮时,俞仁感觉自己考虑的应该比较周密了。他这才将自己的设计图又重新在一张纸上划好,然后又在上面标好尺寸,最后还把各个部位所用的材料也一起写在了上面。

    做完了这一切,俞仁才在屋里的一个草铺的垫子上躺了下来。

    第二天rì上三杆,俞仁才爬起来。醒来一看,发现屋子里已经只剩下他跟曹安了。他还以为自己昨天遇到的事,只是晚上的一个梦。

    “他们呢?”

    “都下山采集材料去了。徐胖子怕黄瀚手里的五十两银子不够,又回家去拿钱去了。”

    俞仁吃了一惊。“五十两还不够啊?”

    “我的爷,这有什么奇怪。您也不想想。您选的都是什么材料啊!架子要用又轻又牢的铁,气球布要用动物的皮来缝制,然后还要在缝接处进行密封。就光光做这么大的一个热气球,得要多少皮。

    这也是咱们这个制作中,开支最大的一项。就算是用最差的皮,我估摸着应该也要至少六七十两银子。”

    “这么多啊!”

    俞仁开始后悔起他选择兽皮做热气球的决定了,可是暂时他又想不出更好的代替材料。在这个朝代里,他也实在没有什么更好的材料可以替代兽皮,既可以不透气,又还不太重。所以,他只能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这一次,一定要注意,万万不能再让热气球掉进山涧了。

    这可是他花大价钱做出来的,即便这次不成功,材料也要想尽一切办法重复利用。否则,用不了几次,他们就会破产了。

    这一天,俞仁感觉时间过的有些漫长。三个下山的,除了黄五中午时分便上山了,他带回些吃食和杂物;黄瀚与徐胖子却都还没有回来。俞仁开始越来越感觉到这个时代没有电话的不便。于是他只好又拿出那张自己设计的图纸,进行一次次的推敲。他希望这一次,他们可以一次成功。否则,像这样一次次的失败,他担心自己很快便会又变成穷光蛋了。

    午后,徐胖子赶回了山上。他说是去帮黄瀚买材料了,所以才回来的晚了。俞仁并没有责怪他,几人于是又坐到一起,研究起这个图纸可能存在的问题。

    到快近晚边时,黄瀚才回到山上。他同时还带来了另外两位少年。这两人也都与他年岁相反。

    “这是李福。他们家是木匠世家,我屋子里的那些现在已经没用的奇怪木器,就是出自他的手。”黄瀚指着一个个子较高的jīng瘦少年道。

    俞仁朝李福点点头,算是认识了。

    “这是刘大头。他们家祖上是打铁的。大头的手艺也已经不比他爹差了。我们几个都是自小一起长大的铁哥们。我做火龙时,他们也都多次来看过,还给过我不少帮助。我跟他们讲了,我们这次准备要做一个能飞到天上去的大球。他们听了,也都很想参加。”说着,黄瀚看着俞仁。显然,他虽然是这儿的主人,但却认为俞仁才是他们现在真正的头。

    “欢迎欢迎啊!”俞仁对李福与刘大头的到来,是出自内心的高兴。

    有了李福和刘大头的加入,俞仁的这个研究队伍实力又壮大了不少,特别是这两人因为一个是搞木匠的,一个是打铁的,对于现下的工艺水平,有足够的了解。这也帮助了俞仁在设计热气球时,知道哪些设计可以做到,哪些想法目前工艺还达不到,需要寻找替代方法。

    一连几天,俞仁都是在山上度过的,为了搞一个热气球出来,他几乎可以说是废寝忘食。俞仁现在已经意识到,搞这个东西很费钱,为了省钱,他上山的第二天便让曹安把他们在城西住的高档客栈给退了,行李也搬到了黄瀚家的铺子里。

    几个人窝在山上,誓要实现这个飞天的梦想。

    他们的饭是每天由徐胖子家的一个家丁送上来的。这名家丁是徐胖子从小的跟班,也是一个绝对信的过的人。所以,大家也不用担心他们的事情会被各家的大人发现,然后来把他们给撵回去。

    当然,因为除了俞仁与曹安,他们其他人在城里都有家,每天他们都是大早的上山,关城门前就下山。到了晚上,这石屋里于是也就剩下俞仁与曹安两人了。

    这一天大早,俞仁正在为一个设计不太妥当的位置进行修改设计图,徐胖子便兴冲冲跑上山来。

    “怎么这么高兴。是捡着金子啦,还是捡着媳妇啦?”俞仁也没抬头,仍在他的设计图上修改着。“你来帮我看一下,这样改后,会不会更安全?”

    俞仁起初的时候邀请徐胖子加入,说实在的,那完全是因为看上了他这位财神爷。希望他可以帮他们的研究解决些财务上的问题。可是,很快他便发现,其实他完全错了。这徐胖子虽然人长的不怎么样,可却是绝对的心灵手巧,对捣鼓这些新奇的玩意,也是有着浓厚的兴趣。

    最让俞仁欣慰的是,这徐胖子必竟是读过书的。虽然四书五经学的差,秀才没考上,但是底子还是有的。这几天,俞仁又让他回家多看些《九章算术》啊,之类的理科的实用书籍。白天在山上时,他又给他讲一些现代物理上的一些常见的原理。

    每一次讲现代物理学的一些原理,俞仁总是把大家召集到一起。

    很快,俞仁便发现,徐胖子在各方面的理解已经渐渐的超过了黄瀚,对于黄五、李福刘大头,那更是不在话下。

    刚加入的时候,徐胖子还很低调。大家也都只把他当成个跑腿的看。可是很快,几个人都开始发现他的才能。以至于到现在不过短短数rì,他便已隐隐成为了这个项目,俞仁的第一副手,开始指挥起黄瀚他们几个了。

    可是今天,徐胖子却不是来跟俞仁谈热气球的。他走到俞仁面前,向他悄悄的道,“今天下午在西湖边有一场热闹,你要不要去看看?”

第四十三章 公共浴室

    俞仁瞪了他一眼。“你没见我正忙着嘛!哪有心情去看什么热闹。唉!徐胖子,我看你这两天是不是太闲啦?你要是闲的话,一会儿去大头的铺子里,帮他打铁去。”

    徐胖子却不恼,“你听我说嘛!我是看你在山上已经窝了整整七天了。我怕你在这儿窝出病来。再说,今天下午的这场热闹可不仅仅是一场热闹,他对我们读书人那都是极重要的。我是看老大你有功名在身,所以跟你说,让你莫要错过了这个机会。就我这水平的,我爹还非要强压着我,让我去呢!

    这机会可不易得,我老爹花了十两银子,才给我弄了张票。

    我想到你有功名在身,所以又悄悄的托人多弄了一张票。你看,兄弟我对你够好的吧!”

    俞仁却没有表扬徐胖子,而是伸手就给了他一个“爆栗子”。“你个败家子。十两银子一张票你也买啊!你不知道这十两银子对我们有多重要吗?你当我这儿就捣鼓点这东西就可以了吗?咱们今后要干的事还多着呢!记住,我们是要干大事的人。

    缺银子是早晚的事。你别以为你们家有钱,便无所谓。我告诉你。要是按我的计划,将来,咱们这个研究小组还要扩大好多倍。到时候,就算把你们徐家全部的家产都填进来,只怕也不够用。”

    这时候,黄瀚他们几个人也先后来了。听到俞仁训斥徐胖子,便都上来解劝。

    “算了,老大。胖子说的也有道理。你这些天,天天呆在山上,我们也很担心,怕你万一生病了,那就麻烦了。反正现在图也设计好了。剩下的就是我们的事了。这几天,你完全可以放心的跟胖子进城去散心。有事,我们会通知你的。”黄瀚道。

    “是啊!是啊!”众人也都同声附和。

    徐胖子倒是好脾气,虽然被俞仁训了,却不顶嘴。“那,咱们是不是就不去了?”说着,徐胖子从怀里掏出两张纸,便要扔。

    “哎!你干嘛?”

    “扔掉啊!反正咱们也不去了。留着它也没用了。”徐胖子道。

    俞仁又给了他一个“爆栗子”,“这可是二十两银子呢!你就这样给扔了?败家子啊!”

    “那,到底去还是不去?”徐胖子这一回可不敢擅自做主张了,他决定,还是一切尊照老大的指示办。

    “去,当然要去。二十两银子呢!怎么能浪费。”说完,俞仁匆匆吃完了徐胖子带上来的早餐,然后又叮嘱众人今天要注意的一些事情,这才跟着徐胖子一同下山去了。

    在山上呆了七八天,这会儿下了山,俞仁果然感觉心情大不一样。那种工作的压力也随之放松了开来,心情开朗了,人也变的不那么严肃了。

    来到山下,在路过一个小溪边时,徐胖子轻声向俞仁道,“老大,你要不要在这儿洗个脸。”

    俞仁有些奇怪,怎么这胖子突然关心起自己洗脸的事来。见他一副小心谨慎,生怕说错话的样子,俞仁没再追问。他怀疑是不是自己方才对这胖子太凶了些,搞的他好像不敢在自己面前说话了,这样可不好。虽然徐胖子这些人,这几天在山上,都把俞仁当作他们的老大,对他绝对的服从。

    可是,俞仁其实一直把他们当作兄弟、朋友。工作时,是因为必须这样。到了工作之外,俞仁并不希望他们还是这样的敬畏他。他希望大家相处的气氛能开心、融洽些。

    可是俞仁才在小溪边蹲下来,便立时大叫一声,“徐胖子!我非杀了你不可。”

    吓的徐胖子抱头鼠窜。

    原来,俞仁对着溪水这么一照,把他自己也吓了一跳。就见水中的人,满头乱发,脸上也是一块块黑点。虽然衣服还没破,但也脏的不行了。这模样,只比他当时第一次看到穿越后的自己,稍好那么一点点。

    难怪自己刚才与徐胖子在前面碰到位去山上的姑娘时,那姑娘总是盯着他的脸看。当时他还得意的向徐胖子说:这人啊!长的太帅就是烦,到哪儿都成为关注的焦点。

    徐胖子当时一副想笑又不敢笑,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俞仁却完全没有觉悟,还以为徐胖子是嫉妒他。

    俞仁在水里好好的把脸洗干净了,这头发却不好弄。虽然整理了一下,可还是很脏乱。身上的衣服就更不好办了。

    “要是能洗个热水澡就好了!”俞仁忍不住感叹道。

    “老大,我有办法。”这时,方才还跑的不见人的徐胖子,又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

    “你有什么办法?先说好啊!我可不去你们家洗。我这样子,要是让你们家的那些下人们见着了,那还不被他们笑死啊!”其实,俞仁是怕自己这个样子去徐胖子家,带他在下人面前丢脸。

    “不用去我们家。我们杭州城里有浴肆啊!你可以到那儿去洗,一个钱一位。我陪你一起去。多出三个钱就可以找人搓背。要是老大愿意多出五十个钱,还可以找位姑娘帮你捏肩。怎么样?”

    俞仁有些意外,他还真没想到这个时代里,便有公共澡堂子了,而且还收费这么便宜。

    “好。那,咱们就去那儿。可是,我没带衣服啊!衣服都放黄瀚家铺子里了。”

    “这还不容易嘛!黄老四家附近就有一个浴肆,咱们先去黄老四家拿衣服,然后再去浴肆不就行啦!”

    于是,在徐胖子的带领下,俞仁先到黄瀚家拿了衣服,又随他一起去澡堂子。

    出了黄瀚家的铺子,拐过了一条街,在一个小巷门口,便看到一个招牌,上面果然写着:浴肆,两个字。

    俞仁跟着徐胖子刚进门,柜台里的一个三十上下的妇人便站了起来。“徐公子来啦?单间给您留着呢!还是叫碧云伺候您吧!您可有rì子没来了,这几天碧云总念叨您呢!”

    俞仁一听这妇人的话,便觉得有些不对,忙悄声问胖子,“这儿倒底是澡堂子,还是jì院啊!”

    徐胖子脸上红起来,向着那妇人道,“您老不要乱说。我今天来是带我一个朋友来的。正经朋友。给我们开个单间就好。”

    说完,徐胖子还回头轻声问了俞仁一句,“老大,要不要找个姑娘给你捏捏肩?”

    俞仁前世曾做过几个月的销售员,这种找姑娘洗脚、捏背的场面也自然见过。不过,自打认识了李玉,他便改了xìng子,发誓从此再不到这种地方。虽然现在李玉并不在眼前,但他还是不愿意再将自己这一颗好容易纯洁起来的心,再弄脏了。

    “还是一会儿让你帮我捏吧!”俞仁道。

    徐胖子苦着脸,“老大,我不会。要不,我还是叫上碧云吧!”

    俞仁赶紧摆手,“你要不会,那就算了吧!跟你开玩笑的。你忘了咱们今天是有正事要办的吗?你又说那个什么课很重要,那还是赶紧洗洗干净,早点去。要是万一去晚了,你爹回去又该打你了。”

    “没事!我爹向来不打我。他也知道我不是那考科举的料。他让我去,不过是想让我多结识些士子,将来好在官场多几个朋友。”说完,他还得意的露了露腰上系的一个小袋子。

    “这里面的金锞子,便是我爹拿给我,让我借这次东林名士钱先生到杭州讲学的机会,多多结交士子的钱。我都打算好了,一会儿咱们去那地方,能结识到什么名士固然更好,万一结识不着,我也绝不勉强。

    至于这些金锞子,我决定,还是全部给奉献老大您。”

第四十四章 一身轻松

    俞仁伸手就给徐胖子一个巴掌。“奉献给我!你说的倒好听。我还不知道你徐胖子肚里的那点心思。你是打算用它来搞研究吧!这研究光是我一个人的吗?等弄出东西来,还不是大家沾光。少在我面前卖乖!”

    徐胖子倒很乖巧,见老大发威了,也不辩解。两人一面说话,一面进了浴肆。

    这浴肆还真跟后世的澡堂子差不多。他们俩洗的是一个单间,用一个屏风样的东西给围了起来,连换衣服的地方也是单独的。但是却可以清楚的听到旁边池子里人们的谈话。

    俞仁进到里面,三两下脱了衣服,一下跳到里面的一个小水池里。可是,他马上又跳了起来。

    “怎么这水这么凉?”

    徐胖子嘿嘿偷笑,“老大,我还没叫他们加热水呢!当然凉了。那里面的本来就是凉水。要怪,只能怪您太心急了。”徐胖子终于看到一向自负聪明的老大吃了一回憋,这心里感觉比得了一百两银子还开心。带着一脸的贼笑,徐胖子高声向外面喊着,“老板,加水。”

    不一会儿,便有一个男人推着个车子,装着几大桶热水过来。男人将热水倒进池子,然后伸手试了试水温,又叫徐胖子试了试水温,这才推着车子走了。

    “我们这里的单间为了保证干净,每次客人洗完,都是要换水的,不像那边的大间。一次水从早上洗到晚上,不知多少人洗。”徐胖子一面向俞仁介绍着,一面从容的脱着衣服。

    “那,这单间要多少钱?”俞仁问。

    “五十个钱一间。”

    “那,我下次还是洗大间吧!”说着,俞仁轻松的躺到水池里。

    徐胖子忍不住叹了口气,“老大,你可真抠啊!我听曹安说,你们到杭州时,在船上遇到位员外赠了老大您五百两的程仪。您平白得了五百两银子,还这么抠!”

    俞仁伸手又要给徐胖子一个巴掌,但看他主动缩起脖子的模样,又把手收了回去。“你小子给我听好了。我这不是抠。我这叫该花的钱花,不该花的钱,多一分也不花。这洗澡的事,哪儿不是洗,干嘛非要一个人洗单间。怕脏,我早点来洗不就得了。

    你以为啊!别看蒋员外送了我五百两,可这钱不经花啊!我一位兄弟要去辽东为他爹报仇,我送了他一百两。现在咱们搞的这个热气球,我又已经贴了三十多两了。你这几天跟曹瀚一起买材料,你应该很清楚吧!这钱吧!要是你什么也不做,就这么居家过rì子,那自然花的不多。可要是一旦你想做点什么事,那这银子便花的像流水一样了。为了咱们的研究能够持续下去,你说我能不节约嘛!”

    徐胖子再没有说话。他彻底的被俞仁说服了,也被他的人格魅力所折服。从前,他虽然不能算是纨绔子弟,但是花钱那也是从来不数的主。可是他现在决定,以后出门,尽量不花钱,老爹给的钱,尽量多的存起来,将来拿给大家搞研究。

    这些天,俞仁一直在山上,石层里又没有床,只用稻草铺在木板上,便这样睡觉,所以身上格外的脏。

    在水池里,俞仁将全身上下都搓了一遍,这才一身轻松的跟着徐胖子出了浴肆。

    出了浴肆,俞仁抬头看了看天,已是将近午时。两人不敢再逛,便直接向着目的地:云间茶楼,去了。

    云间茶楼就座落在西子湖畔的涌金门。与前次俞仁他们找的那家客栈相隔不远,属于杭州城的繁华地带。

    虽然离午后开讲还有一个时辰多,但茶楼里此时也已经坐了不少人。俞仁其实对这个什么钱先生的讲座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他只是想顺便来看看这些东林党人是什么个样子。他记得以前在历史书上,看到过不少提到东林党的。说他们怎样有骨气与魏忠贤做生死的斗争。

    前次在长乐,袁崇焕也是对东林党人推崇倍至。这让俞仁产生了一种好奇,这些东林党人倒底是些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连袁崇焕这样的人,也对他们如此推崇。

    俞仁与徐胖子来到云间茶楼的门口,看门的小厮很有礼貌的向他们要了请帖,其实就是门票。就在徐胖子拿票的当口。俞仁看到门口快步走进来两个人。门口的小厮抬头看到那两人,赶忙躬身向俩人施礼,说了一句:“赵先生来啦!”

    俞仁扭头看了那赵先生一眼。就见一位穿着青sè儒衫的年轻人,正从他们身边快步经过。青衫人没有回头,俞仁没有机会看清他的脸,但却一眼正扫到他的脖颈处,那纤细的脖颈柔腻白皙,却分明没有喉结。俞仁的心里突然跳了一下,难道这人也是个女扮男装的?

    俞仁看着青衫人的背影,却越看越觉得她像一个人,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人——李玉。

    俞仁紧追几步,想要走近看个究竟,却被侧面突然走出的一个人,重重的撞了一下肩。俞仁忙扭过头,见是一个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十五六岁的年轻人。这人也穿着一身青衣,虽作书童打扮,却分明也是个女子。

    这女孩显然是故意撞他的。俞仁正自纳闷,不知这女孩为何要如此作为时,那女孩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后追着先前那女子的身后,走了。

    俞仁哑然失笑,“看来,这小妮子是把自己当作sè狼了。”

    可是,看那先前女子的身材,真的跟李玉有七八分像。难道,真的会有这么巧?俞仁的心,突然激动起来。可是后面那个小丫头却分明并不是莺儿,这让俞仁对自己的推测不那么的自信。

    “这不也正常的很嘛!像她们那样的人家,身边总不可能只有一个丫环。那贾宝玉房里,光大丫环就四五个,还有好多不入流的小丫环呢!也许是她今天出来没有带莺儿,而是带了其他丫环呢!”俞仁给自己找着理由。

    因为那个背影很像李玉的女子的出现,让俞仁急切的想要追进茶楼,一探究竟。

    可是那看门的小厮在没有验好票之前,却又固执的不让他们进门。偏偏徐胖子的动作十分慢,这让俞仁大为着急。他不断的频频回头。

    等到徐胖子终于验好了票,那小厮才刚说了一个“请”字,俞仁早已抬脚跨进了门里。

    俞仁三两步赶到正厅,却见一楼的大厅里摆了二十多张桌子,最靠里面的地方空出了一大块,还搭高了一些,做成了一个台子,果然布置的很像会场。此时场中的桌子已坐了一大半,最前一排的五六张桌子却是空着的。

    俞仁在大厅里扫了一眼,却并没有发现方才的那个青衫女子和后来的那个瞪他的女孩。俞仁正要上二楼,却被站在楼道口的一个茶楼的小厮给拦了下来。

    “对不起,这位公子。我们茶楼今天不向外开放。您要是来喝茶的,那么请您改天再来。要是您是来听钱先生讲学的,那就请您在一楼就坐。”小厮的话虽然很有礼貌,却带着不容商量的语气。

    “我找人。”俞仁道。

    “请问您找谁?”小厮问。

    俞仁想了想,他想说找李玉,可方才听那小厮分明叫的是“赵先生”,这说明那人姓赵。虽然已明知那人姓赵,但俞仁仍没有彻底死心。因为李玉的身上透着太多的神秘xìng。所以,就算是她乔装打扮、隐姓埋名,俞仁也一点不觉奇怪。

    俞仁本就怀疑她的这个名字是假的,至于是不是姓李,他也不敢说。

    “我找赵先生。”俞仁道。

    那小厮看了俞仁一眼,不敢怠慢。“您老请在此稍侯,小人这就去通报。”说完,小厮便匆匆上楼去了。

    不一会儿,便见方才那个故意撞俞仁的女孩走下了楼。

    “是谁要找赵先生啊?”

第四十五章 云间茶楼

    小厮向俞仁一指。女孩一见俞仁,面sè马上变的很不好看,她立马冲着那小厮高声的训斥起来,“以后眼睛给我放亮些,别什么阿猫阿狗的来说一句,你就都进来通报!”

    那小厮被女孩训的连连点头,却不敢顶一句嘴。

    那女孩训完了小厮,又瞪了俞仁一眼,便上楼去了。

    小厮见俞仁还在向楼上张望,也不由的来气。“您老快些请吧!云儿姐的脾气可不是好惹的。要是您还呆在这儿,一会儿让她撞见,小的可就有的苦头吃了。”

    俞仁正要解释,却见徐胖子已经寻了过来。

    “呀!老大,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害的我一阵好找。”

    那小厮看到徐胖子,便不再作声了。徐胖子家也算是杭州士绅,虽然这小厮并认识,但他在这种地方混饭吃,眼睛自然练的格外的毒。只看一眼徐胖子的穿着,这小厮便知道他是有钱人家的少爷。这种人,是他们这些小厮万万惹不起来。

    俞仁见上楼无望,便随着徐胖了来到大厅,随便找了一处比较靠前的桌子坐了下来。然后叫来小二点了几个菜。因为下午有事,他们没有点酒。

    吃过饭,茶楼里又多了许多人。此时,大厅里再没空桌,后来的那些人只好与别人合桌;但最靠前的那一排桌子仍然是空着的。俞仁注意到,那几张桌子上,每张上面都放着一块小木牌,上写:万松书院,四个字。

    俞仁他们这桌也来了三个年轻人。这三人明显不像是本地人,其中两人都年近三十,只有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看起来比俞仁还要小上两三岁。可是这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却明显是三人的头儿,那两人凡事都问他的主意。

    那少年向俞仁和徐胖子拱拱手,“在下常州卢象升,跟几位朋友来迟了,不知可否跟尊兄合坐一桌?”

    少年人很客气。俞仁对这年轻人的第一印象还不错,于是也站起来,学着他的模样拱了拱手,“在下泉州俞仁。兄台不必客气,众位尽管坐,不碍事。”

    卢象升这才带着几人在余下的几张凳子上坐了下来。

    俞仁与同桌的年轻人寒暄过后,便又开始四下搜寻。他自进了茶楼,便开始四处张望,希望可以看到李玉或是她身边的一两个熟人。可现实却让他很失望。虽然此时茶楼里的人并不少,可俞仁却没见到一个熟人。

    就在俞仁认为今天不可能再碰到熟人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了俞仁的视线,只是这人并不是俞仁希望见到的人。

    这个熟人正是前些天在福建遇上的李显忠。只是今天,他身边的那些跟班没有了。他身上的锦袍也改成了儒衫,正跟着几位年轻人说说笑笑的走了进来。

    这些人的身后还跟着二三十名年轻人,他们全都穿着统一的月白儒衫,上面还带着个小小的牌子。俞仁向一个从自己身边走过的人看了一眼,见他们胸口的牌子上写着小小的:万松书院,四个字。

    李显忠与他身边的一个年轻人走到最前面一排的桌子当中坐下,其他人也跟着他们在最前面的那几张桌子上坐下来。

    在这群人的最后,俞仁又看到两位熟面孔。他们是李显忠的手下李六和李七。这两个人此时也都穿上了儒生服,而且胸口居然也都挂着那个写着“万松书院”的小牌。

    “这万松书院是什么地方?”俞仁小声的问徐胖子。他见这万松书院声势不小,不由的十分好奇。

    “老大,你还是不是读书人啊?连万松书院也没听过?”徐胖子一面小声的说着,一面还转头去看旁边同桌的年轻人卢象升,好像很怕这话被对方听到,会被他们笑话一样。

    “万松书院是杭州最大最有名的书院,它的声名不仅仅在杭州,即便是在东南半壁,也十分有名。可以说,就算是与无锡的东林书院相比,也不逊sè多少。当年,明阳先生便曾到此讲学过。如今的万松书院除了授业正科,便以讲授王学为主宗。

    有人说,天下名士出东南,半属东林半越杭。这越杭指的就是浙江杭州了。而在整个杭州,又数万松书院最为有名,历代所出名士也是最多,包括当今的内阁首辅方从哲方阁老。”

    “原来如此!”俞仁见这个卢象升对这万松书院如此了解,不由的问了一句。“你也是万松书院的粉丝吗?”

    “什么粉丝?”卢象升一时没听懂。

    “噢!我是说,你也是他们万松书院一派的吗?”

    卢象升有些好笑。“我是吴人,怎么会是浙党一派。他浙党虽然在朝中权倾一时,占了上风,但天下士子终究还是心向东林的多。”

    俞仁完全没听明白卢象升的话,他听说过东林党,却没听说过什么浙党。而且听卢象升的口气,好像现在浙党比东林党还要利害。又似乎这浙党与东林党是生死对头,这让俞仁十分不解。

    俞仁扭头疑惑的看了看坐在他身边的徐胖子。希望他可以给自己一些解释。可是这徐胖子平时就很少读书,对于这些官场和朝廷的大势,他根本就是一窍不通。只好向老大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卢象升一看俞仁的表情便知道,他对浙党与东林党之间的这些恩怨不甚了了。于是便好人做到底,又给他大概的解释了一遍浙党与东林党之间的恩怨。

    原来,明朝中后期,自万历亲政后不久,便出现了以顾宪成、**星、高攀龙等为首的东林党,领头的一共七人,号称东林七子;还有以浙江籍官员为主的浙党,和以湖广籍为主的楚党跟以山东籍为主的齐党。当然,朝中党派远远不只这几个。但却以这几派最大,实力也最强。

    而在这四大派中,东林党本来不强,但是却在顾宪成等人的jīng心培植下,东林党渐渐赢得了多数士子之心,在朝中的势力也慢慢的越长越大。最终成为压倒其他三党的最大派。

    其他三党为了自保,于是开始结成同盟。在最近的十余年,东林党与三党斗争最为突出。本来,东林党在近几年的斗争中,一直是有着压倒xìng的优势的。可是,就在前年的一次京察中,东林党内许多重要成员都被意外的降职或外派。东林党经历了由盛而衰的一次大败。

    俞仁听完卢象升的介绍,心中对东林党又多了几分了解。他在心中仔细的推算着,显然,那段为后世广为传颂的,东林党与魏忠贤的阉党之间的生死斗争,应该还没开始。

    “那,今天来给我们讲课的这位钱谦益,钱先生又是什么人?”俞仁小声的问着卢象升。他知道自己对于这些在这个时代,对于读书人必须要知道的东西,知道的太少了。所以,他不得不小声的询问,以免引起周围人的白眼。还好,面前的这位小兄弟卢象升,倒没嫌他浅陋。

    “这位钱先生是万历三十八年的探花,虽然入士时间不长,担任的官职也并不大,不过是个翰林院编修。但是在做学问方面,却很有一套。他所倡导的经世思想,在许多士子当中影响广泛,也是东林党中最受士子所推崇的一种学术观。

    我所以要从常州赶到杭州,便是专门来听钱先生讲这一堂‘经世致用’课的。自七岁入学,至今已是十年,一直以来,我都有这样的一个困惑。我们读书求学,除了要科试高中,将来入朝为官,还能做些什么呢?

    如果我们光光只读这些四书五经,将来万一要是考不中,怎么办?而对于一些更实用的知识,我们究竟应不应该涉猎?还有,当今天下虽然貌似升平,可东北却是乱象已生。女真人在辽东的势力早已盖过了蒙古人。去年我们又连失抚顺、清河,虽然皇上亲点杨镐大人,领兵十三万,清剿女真。可是,我观女真,强势已成。

    要想一役而成全功,只怕万难。如果急于求成,闹不好,还要败退而归。作为圣人门徒,我们当以天下为己任。可是,在此时刻是该仍然锐意求文,还是当文武兼并?如果文武兼修,必然分神影响文课。

    究竟该如何取舍,实在是一大难道。”

    傅仁听到卢象升的这一段议论,实在是大大吃了一惊。在他的印象当中,古人的思想是比较刻板的,特别是明清两代,由于是以科举八股取士。很多读书人便一味的只关心四书五经上的学问,对一些实用的知识,他们是向来不关心的。正所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可是,为什么眼前的这个卢象升却似乎并不是这样?

    这卢象升的思考究竟只是个个象,还是群体现象?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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