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开场受责
就在俞仁思考着这些让他开始迷惑的问题时,一位穿着员外服的中年男人走上了台。这人身材稍胖,声音洪亮。他一上台,台下原本嘈杂的声音渐渐停了下来。
中年人在台上静静的站了约半分钟,台下才彻底的安静下来。他这才露出笑脸,向着众人道,“很高兴,众位相公能够光临小店。我知道,大家今天来这儿,并不是为了喝茶,而是来听钱先生讲‘经世致用’学问的。可惜,钱先生在到达嘉兴府时,突然接到朝中急讯,不得不星夜赶回京师去了。”
中年人讲到这里,台下立时一片喧哗。
中年人大声的叫台下静一静,可是效果并不明显。最后,中年人不得不提高声音道,“虽然钱先生返回了京师,可是钱先生最得意的弟子,也是我们南京的第一才子——杨举,杨至庸,却代表钱先生来到了我们这儿。
现在,便请我们的至庸先生上台。”
中年人刚一说完,便从台下走上来一个二十四五的年轻人。这人个头很矮,大约只有一米六左右,脸上的模样更是不敢恭维,就见他面部正中心的地方,一个硕大的圆鼻头,就像一粒长在上面的肉葡萄,而鼻头上面的双目却又格外的小,以至于在他的大鼻头的衬托下,让很多第一眼看到他的人,都感觉找不到他的眼睛。不过,虽然五官不太合格,但总算脸还是白皙的,算是符合了读书人小白脸的最基本的一条。
杨举一上台,没说话先向台下深深鞠了一躬。
这些台下的士子们多数都听说过杨举的名头。他号称南京第一才子,也是明年殿试状元的热门人物,可以说,当今天下的士子当中,没听过他名号的人,还真是不多。
台下的一众士子看到杨举长的这样一副不受上天待见的模样,很多人都觉得大失所望,也有为他惋惜的。这同时,便有许多人对杨举起了轻视之心。下面又开始有人窃窃私语起来。
这杨举并不催促大家安静,也不责备众人。他就这么站着,很认真的站着,然后用一双虽小,却很税利的眼睛扫视着台下的每一个人。
他的眼光就像一把锋利的尖刀,每一个被他扫过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心中一屏,嘴巴也自然的跟着停了下来,然后坐正身子,看向台前。
杨举的眼光扫过全场,全场也跟着安静下来。他这才向前走了两步,清了清噪子道,“非常抱歉,钱先生因为朝中临时有事,不得不星夜赶回京师。今天的这次原本由钱先生讲的‘经世至用’课,便只能由我为大家讲解了。”
说完,杨举又向众人鞠了一躬,然后才慢慢道来。
“圣人在《易经?系辞》上说‘备物致用,立成器以为天下利,莫大乎圣人。’我们今天读圣人之书,我想首先就应该考虑这样的一个根本问题:究竟为什么我们要读书,读书是为了干什么?难道就仅仅是为了科场高中,然后便将书本抛到一旁吗?……”
杨举才讲到这里,最前排便有一个人站了起来,向着杨举喊,“杨才子。我们今天是专门来听钱先生讲课的,既然钱先生有事没有来。怎么着,也要向我们解释几句吧!我们这么多人,很多朋友还是特意从外地、甚至外省赶来的,仅仅一句‘朝中有事’,便把我们发了吗?这,未免也太不把我们当一回事了吧!”
杨举看了那人一眼,沉思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这时,刚刚发言的那人,旁边的一个人又站了起来。“杨才子不愿说,莫不是又是你们东林党要搞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当年我们的沈阁老被皇帝召起,你们东林党便暗中造谣,诬陷沈阁老。至使沈阁老隐居不出,最终达到了你们东林党人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一次,不知钱先生又要搞出什么样的yīn谋花样呢?”
杨举听这到话,脸sè一时变的难看起来,但是他城府极深,知道这个时候是万万不能发作的。如果自己控制不住情绪,与这些人争执起来,便正中了这些人的下怀。对于此人所说的,关于沈一贯的这一段公案,杨举也有所耳闻。
说到这位沈一贯,他便是浙党的开创者,万历朝最重要的阁臣之一。当年,他前后在阁达十三年,其中任首辅四年。在这十三年里,也是万历朝政坛最多事的时期,很多名臣,在这些政治风暴中倒了下去。可是,沈一贯却没有倒下,反而赢得了万历皇帝更多的信任。
正是在他任首辅时期,浙党在朝中得到了最大限度的发展,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沈一贯本人在政治上也是一路chūn风得意,成为皇上最信任的大臣。
可是,没想到在万历三十三年的京察中,浙党却被当时主持京察的东林党人排挤。沈一贯作为当时的首辅,自然不能眼见着手下被东林人排挤而不救,于是上书皇帝,极言此次京察不公。
最后,虽然主持此次京察的东林党人被罢,这事情却被闹大了。沈一贯也因此而引火烧身,最终这一把火终于烧到沈一贯的身上。在一众御史的交相攻伐之下,沈一贯最终没能顶住压力,不久也告老还乡了。
虽然皇上当时准了。可是没几年,皇上遇到了烦心事,便又想起这位当年和蔼可亲的沈老头,于是暗中派人给已在老家耕读隐居的沈一贯去信求教。
沈一贯非常热心,他不仅认真答复皇上的问题,积极的给他出谋划策,还隐隐的表达出重新出山的意愿。
可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沈一贯的这封给皇上的回信却不知为何,还没送到皇上手里,便先在民间传了开来。大家于是都说,沈一贯是个伪君子,明明想当官,却还要故作矜持,假惺惺的辞什么官。现在又悄悄的向皇上献媚,想要复职。还有一些说的就更难听了,说沈一贯这叫:既想当**,又要立牌坊。
这话一出,沈老头再也无脸出山,从此真正的做了隐者。连皇上数次派人送到他们家的信,他也是不看、不收、不回。
事后,大家自然都会想到,这件事情当中的关键便是那封信。据外间后来传说,特别是浙党人。说是,当年沈一贯的这封信被东林党的重要人物李三才给偷梁换柱了,然后又篡改了内容在民间流传开来。
据他们说,沈一贯派去送信的这位家人在半路上曾经受邀,在李三才的府上住了一夜。原因是,这位李三才当年曾是沈一贯的门生,所以与沈家的这位家人相熟。
此事在当年影响极广,而且也不过才过去六七年,杨举自然也听说过。可是,这事双方都做的不太光彩,他自然不好解释,也不能解释。所以,聪明的杨才子选择了沉默
杨举沉默了,这些万松书院的人却并没打算就这样放过他。
“杨才子为什么不说话呀?你给我们说说嘛!也让我们见识见识你们东林党耍yīn谋的手段。说不定,我们因为佩服你们高超的偷鸡摸狗的手段,便全都投到你们东林党的门下了呢!”
虽然这人话说的尖酸,台上的杨举却十分能够装傻。被人如此的排挤,他却似乎一点也不尴尬。看他单手托腮,双目下视,一副沉思的模样,好像正在思考对方的话,又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对方的话。俞仁不由的暗暗佩服起来,他本以为自己的脸皮天下最厚,看来,与这位杨大才子相比,自己的那点功力,还真是差了不少。
第四十七章 辽东战报
俞仁猛然想起自己刚结交不久的袁崇焕袁老哥,也是东林党的粉丝。而自己今天来,似乎也有替袁老哥帮东林党人“拉选票”的目的,这样兴灾乐祸的稳稳坐在台下看热闹,似乎有些不太妥。将来这事要是传到他袁老哥耳朵里,他非跟自己绝交不可。
想到这里,俞仁赶紧坐正了身子,准备拉那位与他同桌的卢象升,给台上的杨大才子一些声援,却见杨举已经缓缓抬起头来,开口道:
“先生是在到达嘉兴府时,看到了一份从京师传抄来的边报,这才不得不放弃本次讲课,匆匆赶回京师的。”
杨举的回答十分巧妙,他直接绕开了当年的这段无法解释的疑案,而讲到大多数人更加关心的眼前的问题上来。
“什么边报?”果然,杨举才一出口,台下便有好几人同时问道,对比万松书院所提的当年沈一贯的阵年旧事,他们显然对当前的时事更感兴趣些。
杨举扫视了一下全场,过了好一会儿,这才道:“是一份从京师传抄过来的,关于辽东的边报。”
“辽东怎么了?”
这回,连与万松书院的众学子坐在一起的李显忠,也忍不住急切的问起来。
辽东可是他家,他自然比谁都关心。
杨举看了李显忠一眼,他并不知道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正是辽东最有权势的李氏家族中的一员。
“杨镐杨大人的四路大军彻底失败了。女真人先在萨尔浒全歼杜松的三万余人,杜松总兵战死;接着他们又在尚间崖大败马林部,然后又在阿布达里围歼刘铤部,刘铤总兵战死;李如柏闻讯仓惶逃回清河堡。大明十三万大军,几乎全军覆灭。”杨举说到这里,重重的叹了口气。最后的几句话,显得格外的语调沉重。
此消息一出,全场大哗。因为这一次的征伐辽东,动静很大,动用的又是当下朝中最有名的四名猛将,队伍也是大明最jīng税的队伍。这一次配备了jīng兵猛将的出征,早已成了举国上下关心的一件大事。无论是在朝廷,还是在民间,是在京师还是在东南。可以说,哪怕是乡村小民,也都有所耳闻。
可是,在绝大多数人的心目中,这完全是一场不对称战斗。简直就是杀鸡用牛刀。在他们的思想里,女真人不过是些生活在辽东山林里的未开化的半野人,他们连田地都不会种。要对付这样一批山林里终rì与兽为伴的人,那简直跟狩猎差不多。
想想吧!我们到山里去打猎,带的却是十三万大军,而且还配了大炮、鸟铳这样的先进的火器。还有四名全国最勇猛的百战名将带队。这结果,就算用脚趾头想,也能想的明白啊!
然而,最终的结果却令几乎所有人都大大的吃了一惊。大明朝最jīng税的十三万大军,居然被一群长年住在深山里的野蛮人打败了,而且还是败的很惨。这个结局,不仅在实际后果上让大家不能接受;在心理上,一直以天朝大国自居的大明人,更是不能接受。
“不可能,不可能,这一定不是真的。一定是你小子在造谣。我爹……”前排的李显忠激动了。可是他才说到这儿,便被他旁边的唐辙突然重重的掐了一把。这一下,把李显忠给掐醒了。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在这个时候、这个场合,是不适合承认自己是李如柏的儿子的。
因为,现在的李如柏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倍受尊重,曾为大明立下无数战功的李如柏了。他成了大家心中的耻辱。怎么就能怯战而逃呢!我大明的将士怎么能这么无胆,居然会被一群野蛮人给吓的不战而逃呢!
丢人,太丢人了。这样的结果,比战败还更让民众不能接受。
正在李显忠为这突然到来的败战消息,而伤心不已时,唐辙已经站了起来。他向杨举发难道,“我们也不知道,你所说的边报是真是假。我们姑且就先当它是真的吧!”
说着,唐辙一指挂在杨举身后的那个布联,上写着东林党标志xìng的台词: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你们东林党人都讲事事关心,表现出一副以天下为己任的假圣人模样。我们且不去讨论,你们这样的遮掩本xìng、刻意表现,是对还是错。既然你们以天下为己任,那么眼下,朝廷吃了这样大的一场大败战,如果以你们东林党人的观点,你们认为朝廷要怎么处理才妥当?”
杨举看着唐辙。他一眼便看出这个唐辙,与方才的那几位有意为难他的人是一伙。当然,这也很容易,因为他们的桌上都摆着相同的牌子:万松书院。而且杨举还看出,这个人应该是这些人当中的领袖。因为他所坐在位子是居中的主位,而且他们这一桌,只有他跟李显忠两人坐,而其他桌上都是满满的坐了八个人。
对于这位万松书院的领袖人物,杨举不敢大意。
“这位台兄如何称呼?”杨举很有礼貌的道。虽然被万松书院的人一再为难,杨举却一点也没表现出不满。因为他知道,这万松书院不仅代表着杭州的士子,也可以说是代表着整个浙江的士子们。他们是浙党培养后继力量最重要的基地。所以,这些人要为难他一个东林党的门下并不奇怪。如果他们不为难他,倒反奇怪了。在这一点上,杨举早已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
“在下唐辙。”
“原来是明xìng兄。幸会幸会!”杨举没有马上回答唐辙的问题,反而先跟他套起了近乎。他一口道出了唐辙的表字,这等于也是在告诉对方,我对你还是了解的。同时,不直称唐辙的名字,而称他的表字,这也是对对方的一种尊重。这也是杨举主动释放的一个善意的信号。因为他此次代师前来杭州,不仅仅是为了讲这一堂课,他们还有着更重要的使命。
唐辙却一点也不买杨举的帐。“杨兄就不用客套了。你还没回答我,就眼下辽东的危局,如果是你们东林人当政,你们要做些什么,才能力保京师的安全、皇上的安全?”
杨举想了想,这才认真的道,“如果是我们东林人当政,我们将会向皇上建议,破格重用有军事才能的官员,然后派人在直隶加紧招练新兵。同时对打了败战的杨镐和胆怯逃跑的李如柏进行严惩,以整肃军纪。”
唐辙一声冷笑,“女真人一举击溃我大明最jīng税的十三万大军,可以说整个辽东已是危如累卵。辽东一旦被女真人攻占,便直接威胁到京师的安危。杨才子的这几句泛泛之言,似乎并不能起到多大作用吧!何况,兵家自古有言,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如今,我大明一下损失了两三名最勇猛的名将,即便是马上可以练出新兵,又能交给谁去带?李家向来是辽东望族,历来是名将辈出。
如果按杨才子的办法,严惩了李总兵,那整个辽东李家虽然不敢怨愤,却也因此而与皇上、与朝廷生出嫌隙。到时候,李氏必不肯拼死为我大明效力。没有李氏的大明,便等同于失去了十万jīng兵。你让皇上又到何处去寻那可战之将?”
杨举本来对唐辙,是想善加拉拢的。可是在如何对待李如柏的问题上,他却完全不赞同唐辙的观点。虽然他知道,自己此次杭州之行如果能赢得唐辙的支持,便等于是成功了一半。可是,这并不代表他便可以以原则作为交换。
“听唐兄的意思。你是认为只要放过李如柏,让他将功补过,咱们大明便可以打赢女真人了?”杨举的语气不再像刚才那样的客气了。
第四十八章 各执一端
“虽然不能完全这样说, 可是李氏一家在辽东这一局棋中的作用却是任何人都无可否认,也无可替代的。
且不说李老将军镇守辽东三十年,所立下的无数战功,便是李家第二代的九位将军,哪一个不是久经沙场、战功显赫。不能因为一场战没打好,便要问刑吧!如此,岂不寒了天下将士们的心?”
杨举连连摇头。“唐兄此言,杨举不敢苟同。李氏固然为我大明朝辽东的柱石。可是也正因为他李家的显赫,天下人人都盯着李家在看。如果此次李如柏怯战败逃,朝廷不予追究,那么将来,军中效仿之人必多。
如此下去,将来再与女真对战沙场,怯战败逃的将军必会有大把。将士没有拼死沙场之心,这战还怎么打?”
台上的杨举与唐辙就如何处理李如柏的问题,各执一词、争论不休。台下的众人也各执一端,争的不可开交。有人支持杨举的观点,认为对李如柏要严惩。也有不少人支持唐辙的观点,认为对李家的处理要慎重,特别是当下朝廷正是多事之秋,正当用人之际。
俞仁碰了碰一旁的卢象升的胳膊,“卢兄如何看?”
“辽东战场本不乐观,却万万没想已坏到了这个地步。临战之将,必当以勇为第一,李如柏怯战败逃,不战而溃,必不可赦。”
俞仁点头,他大概是所有人中最早知道这个结果的人。可是,对于李如柏的处理问题,说实话,他还真没有深想过。直到现在,杨举与唐辙把问题提出来了,而且双方都有充分的理由。想到大明之后的历史,似乎并没听到李氏的名字,甚至连曾最被众人推崇传为神话的李成梁,在后世的史书中也很少提到。
俞仁估计,这应该是因为辽东李氏从此开始走向了没落,不再是辽东棋局的主角。
“俞兄的意见如何?”卢象升问。
俞仁低头慢慢喝了口茶,这才道,“我认为,辽东战局已是如此,不可改变。当下最重要的是,如何挽救眼下的辽东危局,不让女真人打到山海关来。这才是我们目前最应该关心和考虑的。至于李如柏的处理问题,我想,我们是不是可以缓一缓再讨论?”
卢象升听了俞仁的话,微微点头。
“俞兄所言极是。既然目前大家对处理李如柏还形成不了统一意见,先把这个问题放一放,倒是个错的主意。俞兄的思路果然独特,不眼前所拘泥!”说着,卢象升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是对自己没能及时抓主问题的重点而不满。
俞仁见卢象升方才还慷慨陈词,这会儿却好像又有些不大自信了,也不免有些奇怪。
他哪里知道,这卢象升虽然是位士子,可他却从小善武,自幼熟读兵书。十五岁便曾协助当时到宜兴围剿太湖水贼的南京水军守备,攻破水贼水寨,也因此而名传乡里。
卢象升也因此被常州的同窗好友们捧为,可带十万甲兵的帅才。不仅如此,这卢象升伸手也很不差。他自小家中便请了一位武师长期教他练武,可以说是宜兴城里有名的文武双全的才子。
可是这一次,当他听到俞仁短短的一句话,便感觉自己与其相比,不说别的,就光光这对战争的关键点的把握,便差了一截。他也第一次认识到,自己在军事上,其实并不那么的成熟。
俞仁轻轻拍了拍卢象升的肩膀,安慰道:“卢兄也不必妄自菲薄。我也不过是因为比你早些听说辽东的战况,这才比你们想的更多了些。以卢兄方才未能亲临战场,而能提前预见我军的凶险,光这份眼见,已是非常难得了!”
“那么,以俞兄来看,就当下的辽东,朝廷应当做些什么,才最妥当?”
这一次,俞仁没有多想,因为这个问题早在他与袁崇焕在长乐的多次讨论辽东局势时,便做过这样的假设,并为此设计了应对方法。
“我认为,当此之时,我军新败。又兼jīng税尽失。要想马上再抽调出一支劲旅北出辽东,与女真人争锋,必不可取。何况,只怕当下,朝廷也抽不出来这样的军队了。
因此,我认为应该派一位老成之将,先在辽东收聚散兵、据城坚守。先稳住辽东局势,再缓图攻进之法。必竟,在辽东,我们还有沈阳、辽阳、广宁这三座重镇在手。辽西走廊的要塞更是丝毫未损。女真人这一次虽然大胜,但要想南下破关,却万万不能。
以我想,女真再强必竟不过数城之地。以我大明万里江山,要打垮女真,不过是个时间问题。重要的是,我们不可急进,也不能怯战、避战。只要耗住女真人,便早晚必能将他们拖垮。”
卢象升听的连连点头,便像是一位学生在认真的聆听着老师的教导。
而此时的台上,杨举与唐辙正争的不可开交。就在这时,就听前排有一人突然拍案而起,大喊一声,“空论无益,不如大家比一场。”
俞仁忙转头去看。说话的人正是李显忠。就见他正面赤耳红的瞪大着双眼,紧盯着杨举,好像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要把他一口生吞下去一般。
杨举显然不知道,这李显忠为何会突然如此,可是唐辙对李显忠的过激表现却是心知肚明。李显忠显然是因为杨举力主要严惩他爹,所以才会如此恼恨。不过,李显忠的话倒也提醒了唐辙。
他忙向台上的杨举道,“是啊!咱们如此空论,最终也辩不出谁是谁非,自古便有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之说。既然杨兄你这堂课叫‘经世致用’。而杨兄对辽东战局又是如此的侃侃而谈,想来杨兄对兵事必然十分jīng通。那么,现在不如就让我们见识一下杨兄致用的手段吧!俗话不也说:是骡子是马,拿出来溜溜嘛!
到底是你东林人纸上谈兵,还是我万松士子枉言虚谈,咱们一比大家也就全知道了。
当然,我也没办法真的给咱们挑起一场战争,分别由你我指挥。但是我们却可以来一场比武。不知杨兄敢不敢接招啊?”
杨举一愣,这个提议实在是太出他意外了。自己与唐辙两个明明都是书生,两个书生间的争论,最终却要以武斗的方式来解决,实在是有些不合逻辑。
杨举是个十足的读书人,他从来没有练过武。对于唐辙提出的比武,他完全没有把握。可是,他也知道这一次对他来说,正是一个机会。要想让万松士子,特别是这个唐辙服自己,看来光用嘴上功夫是不行了。只有在比武中赢下唐辙,才能真正让他心服自己。如果唐辙服了,那整个万松书院也就服了。他如果可以达到这个效果,那就算是超额完成了先生交待的任务。
虽然杨举对于打赢唐辙没有把握,可是看着送到眼前的机会,他仍然不愿轻易的放弃。
唐辙见杨举沉思不言,于是又投下一个更大的诱饵。
“如果杨兄不反对的话。我想我们还可以在比武中加些赌注。如果我们万松士子输了,我们今天在场的全部三十二位万松士子,便全数投入你们东林门下,正式向钱先生拜师。如果你们输了,我只要求至庸兄此生不得再参加科考。这个条件,够优厚的了吧?”
杨举心中又是一惊。唐辙的这个条件太诱人了!他不会忘记,自己与老师前来杭州,最根本的目的,是要在浙党的大本营里投下一枚重磅炸弹,使浙党内部的士子们思想出现分歧。能够争取一两个到他们东林党的阵营自然最好,就算不能,也要以老师钱谦益提出的“致用”学,来打压浙党门下士子多数尊崇的明阳先生的‘明心见xìng’的王学。
第四十九章 外援难寻
可是眼下,如果自己真的可以让这三十二个万松书院的的jīng税,也就是浙党年轻一代的jīng税改投到东林门下。那么,哪怕这只是一个形式,也会对他们东林党与浙党的斗争,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这种效应会让天下士子们更加坚定的认为,他们东林党才是真正正义的代表,所以才会连对手的门人中的jīng英,也改投到他们的门下。
这将是一个什么样的效果?杨举不敢想,要是自己真的做到了这一点,他对东林之功几乎可与偷信阻止沈一贯出山的李三才相提并论了。
面对这样战果的诱惑,一向冷静的杨举激动了。眼前的这件事虽然他也知道,风险很大,可是回报也很大。如果成功,他杨举便会很快成为东林党中领袖级的人员,声名之盛甚至可以盖过他的老师。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杨举把心一横。“好,我答应你。”
杨举连怎么比法都没有问,便直接答应了唐辙的要求。杨举的急切,被唐辙看在眼里。让唐辙心中窃喜。看来,自己的这一招果然有效,鱼儿已经开始上勾了。
“好,那咱们便来比一比。不过,我可事先声明,这次比试,不是为了你我,而是代表着我们万松书院和你们东林党。因此,为了能够比较好的代表咱们万松和你们东林。我想光以我们俩个比是不行的。我提议,咱们双方各出五人,以擂台的方式,分别比试在战场上最实用的两项技能:shè箭和马战。不知杨兄意下如何?”
为了抢到这件奇功,杨举早已抛开了个人的科场功名。此时,他尽量事事依顺唐辙。对于唐辙提出的这个比试方案,他感觉也实在没有什么反对的理由,于是便点头同意了下来。
“一言既出四马难追。那我们现在就把人员和时间定下来吧?”唐辙打蛇趁棍上,要一举把此事敲定。等到约定的各个细节都谈妥,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到时候,最算杨举想要反悔,也没有机会了。
唐辙所以会提出这个方案,当然有他的理由。最重要的原因是:他知道,自己的这一方可以说是立于不败之地的。他这一次的最终目的是,让杨举不得参加明年的科考,能一生不参加科试,自然更好。至于原因,其实很简单。
因为他唐辙觉得,眼前的这个杨举实在是他科场最大的一个威胁。如果能阻止他参加考试,那么也就意味着,自己有很大的把握可以高中头名,而且是连中三元。
杨举被人称为南京第一才子,这唐辙却被人捧为东南第一才子。本来,唐辙这个东南第一才子,并没把杨举这个南京第一才子放在眼里。文人相轻嘛!可是,经过今天的这一场交锋,唐辙发现,这个杨举还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无论他的学识和见闻,都不在自己之下。要想在科场斗败这样的一个强大对手,唐辙开始有些不那么的自信了。
于是,唐辙便想到了这招上屋抽梯之计。就是借今rì之事为由,打一个赌,将杨举用赌誓套住,从而最终达到使杨举自己自愿不再参加科考的办法。当然,唐辙也十分明白,要想让杨举用自己的一生士途作为赌注,就必须要有一个比这更有诱惑力的条件作饵。
最终,唐辙想到了浙党与东林党的这一局大棋。在这一局大棋当中,他们每个人,都只是这局棋中的一枚棋子。他相信,为了帮助自己的一方最终获得胜利,杨举一定会愿意赌上自己未来的士途和功名。事实证明,唐辙猜对了。
就在唐辙与杨举各自打着心中的如意算盘时,台上走上来一位十七八岁的年轻士子。
此人一身青衫,头扎一块普通的布巾,身形俊秀,面目柔美。正是俞仁方才在门口遇上的那位青衫假士子。
俞仁看到这位假士子一上台,便感觉眼前一亮。这个女子虽然不能说比李玉更美,但却有着一种与李玉完全不同的气质。李玉是属于智慧外露,美貌尽显的类型。此女子却潜隐娇容,不露锋芒,属于含而不露的类型。她甚至还刻意的在自己的头上配上了一块半旧的破方巾,而身上的衣服也完全的朴实无华,配饰更是丝毫不带。脸上的眉毛也是刻意的用眉笔划粗了许多,双眼下处,还有意的用眉笔划了两个浅浅的眼袋。
这样的小小掩饰,果然令她那张原本夺目的脸显的黯淡了许多,使人一眼望过去,看到的只是一张普通的脸。
虽然这位“赵先生”巧妙的用了几种小技巧,将自己的美貌尽量的掩藏起来。可是,对于俞仁这样的曾在女人堆里打滚的人来说,这样的小手段还是一眼便被他给识破了。
“赵先生”来到杨举的身边,在他的耳旁轻轻说了几句什么。杨举的脸sè变的渐渐难看起。他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朗声向唐辙道,“我今rì代先生到杭州讲学,同来者唯同门学弟一人。可他自小体弱多病,不便参加比武。我想请唐兄允许在下在台下众位朋友中,邀几名自愿代东林应战者参加比武,不知唐兄是否准许?”
那唐辙听到杨举这样讲,知道如果自己不允,那今天这个赌便打不成,他自己的计谋也便无法得逞。在考虑到,即便杨举在现场拉人,仍不可能战胜的了自己手中的王牌后,唐辙同意了杨举的这个请求。
一听说可以报名代表东林与万松书院比武,台下的很多士子们都跃跃yù试起来。不过,这些人几乎都不是本浙江人。因为,在浙江,万松书院可以说是有着绝对的学术权威的。如果哪个浙江士子跳出来要代东林党与万松书院对抗,那他便会被同乡们视作叛徒,甚至为天下士子所不耻。
唐辙扫视了一眼全场,站起来要求代东林参加比武的人,至少有三十人以上,几乎占到了全场的四分之一。看着这些跃跃yù试的年轻士子,唐辙的心里很是不爽。因为,站起来,也就是表示,他们是东林党坚定的支持者。在他们浙党的根据地,居然看到这么多的东林党的忠实拥护者,唐辙的心里没有理由不生气。
唐辙看了这些人一眼,冷冷的说出一句,“愿代东林出战可以,但是如果比武失败,你们这些参赛者,必须要与杨大才子一样,发誓终生不得再参加科考。”
说完,唐辙重重的哼了一声,“想要出风头,便要担的起后果!”
此话一出,原本站起来的三十几人,立马便坐下了二十几位。俞仁抬头数了数,还有七位没有坐下来。唐辙扫了一眼这七人,没再说话。他不能将这些人都吓跑,不然,自己苦心谋划的计划便也白费了。
这时,台上的杨举向七人拱了拱手,“多谢几位的仗义相助。不过,这次比试,咱们说好了的,各方只出五人,咱们现在加我一共八人。人数多了。
云儿,你先下去,将各位年兄的名姓、住所记下,一会儿台下,咱们再商议,具体的细节和人选。”
台边的一个穿着青衣的小丫环答应一声,便拿起纸笔向台下七人走过来。这小丫环正是方才在门口故意撞俞仁的云儿姑娘。
云儿姑娘拿着笔先来到最近的一个年轻人身边,这人长的个头很高,足有一米八、九。云儿站在他面前,才勉强到他的胸口。云儿姑娘提着笔,笑容可掬的向大个子施了一礼。
“先生尊姓?”
第五十章 搞笑借口
那人看着云儿,脸上涨的通红,却说不出话来。也不知是因为看到了这位俏丫环紧张的,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过了好半天,这位老兄才终于憋出一句话来。“我、我、我要上茅房。”
说完,大个子赶紧挤过众人,飞也似的跑出了茶楼。
云儿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她被眼前的这一幕给搞的糊涂了。而在坐的一众士子,则早笑成了一团。尤其是坐在最前排的万松书院的那些人,有人还高声的学着方才的那个大个子的模样,“我、我、我也要上茅房!”
“有什么好笑的。没见过人家上茅房啊!要不要让你们跟过去参观一下?”云儿姑娘终于发飚了。她叉着手,瞪着那些前排的万松书院的人骂道。
这一骂果然有效,那些方才大声嘲笑的万松书院的几位士子,被眼前这一位身份低下的小丫头的彪悍完全给吓呆了。他们无法想象,像云儿这样的一个受人使唤的丫环,居然敢如此的指斥他们。
可是,这些人却又偏偏没有一人敢站起来,跟这位杏目圆睁的俏丫头打一场口战。必竟,看这丫头伶牙俐齿的模样,没有几人有自信可以争的过她。要是当着这么多读书人的面,自己被一个小丫环给讲的无言以对。那才真是大大的丢人呢!所以,虽然不忿,这些人却十分统一的选择了沉默。
其他那些东林党的支持者,看到万松书院的人,在一个小丫环的手里吃鳖,都心中暗爽。俞仁甚至想站起来,为这大胆而泼辣的小丫头鼓掌了。
云儿训斥了万松书院那些捣乱的人,见周围的众人也安静了下来。她这才又走到第二位仁兄的面前。在此之前,云儿姑娘努力的将自己的脸上重又挤出几丝笑容。
第二位是个黑脸汉,虽然个头不很高,却长的很壮实,一看便是很能打的那种。云儿姑娘端着纸笔来到这黑脸汉面前,为了保险起见,她先问了一句,“先生不会是也要上茅房吧?”
那黑脸汉摇头着,“不、不是。”
云儿姑娘心中一喜。“那么,便请先生报上大名吧!”
“俺、俺娘说,小孩纸,不、不可以跟人打架。”
云儿的脑子一时没有转过弯来。她简直在怀疑自己的智商了,怎么今天碰到的这几位说的话,她怎么都听不懂呢!难道是自己智商太低。
过了好一会儿,云儿才小心的低声向那黑脸大汉问了一句,“敢问先生,今年贵庚?”
那黑脸汉却瞪着云儿,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那黑脸汉子又把方才的话,高声说了一遍。“俺娘说,小孩纸,不、不可以跟人打架!”这一回讲的倒是顺溜了许多。显然,他并没有听懂云儿的问话。
“我问你今年多大了?”云儿的声音显的有些不耐烦起来。
“俺、俺爹说俺二、二十八,俺娘说、说俺八岁。姐姐,你说俺到、到底是二十八,还、还是八岁呀?”
在场的众人听到这话,差点没吐出来。一个二三十岁的大汉,讲起话来却完全是一个孩童的口气,实在是让人受不了。
云儿一听这话便火了,她冲着门口大喊一声,“是谁把这顽童放进来的?”
门口的三个茶楼的小厮,原本还兴致勃勃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场热闹。这时突然见云儿姐发了飚,吓的赶紧一起跑上来,将那个黑脸汉给架了出去。
那黑脸汉一面被三个小厮架出门,一面还在喊,“俺、俺娘真的讲了,小孩纸,不、不可以打架的!”
气的云儿真想冲上去往他嘴巴里塞块泥巴,然后再用纸封住。最终,云儿姑娘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因为她看到了台上她的主人正以一双担忧的目光看着自己。
云儿姑娘看着那位黑脸大汉被架出去后,她站在原地足足做了十个深呼吸,这才终于又重新换上了笑脸,来到第三位站起来的士子面前。可是,这位士子也找了个借口,说自己站起来并不是想要代表东林出战,然后便匆匆的离开了茶楼。
接下来的四个人,倒是有两个表示愿意代表东林出战。而其他两个也分别找了个由头,匆匆出门去了。
俞仁冷眼旁观,自然明白这些人除去方才的那个黑脸汉,其他都是因为唐辙的那一句话:如果比试失败,便要与杨举一样,发誓此生再不参加科考;这才找借口退出的。
俞仁轻轻骂了一句,“孬种!”
台上的“赵先生”见此,眉头深锁起来。方才还一片大好的形势,片刻之间便成了眼下这样的一副惨淡景象。这个结果,实在是太让人意外了,意外的让她这个一向以沉稳自居的人,也不由的变了脸sè。
可是一旁的杨举却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奇怪。他向那俩位一直坚持未退的人拱了拱手。“两位年兄的高义,我杨举一定铭记在心、此生不忘。可是,眼下咱们的五人队,只凑到了三人。还是差了两位。”
说到这儿,杨举突然止住了话头,拿眼去看台下的唐辙。
台下的俞仁没有再注意杨举的讲话,他的双眼正望着他身边的那位“赵先生”。这位“赵先生”紧锁双眉的样子跟李玉真的是太像了。看到她发愁的样子,俞仁突然感觉到一阵心痛。
“我也算一个。”俞仁突然站了起来。他实在看不得女人那锁眉垂目、楚楚可怜的模样。何况,这女人还是个美女,更重要的是这是一个与他的心上人有着七八分相像的美女,从她的身上,总是能让他看到自己心中伊人的影子。
一旁的卢象升见俞仁站了起来,他也跟着站了起来。“我也算一个!”
俞仁身边的徐胖子见老大站了起来,也跟着马上站了起来。“我,我还是算了吧!”说着,他又重新坐了下去。
看着低头瞪着自己的俞仁,徐胖子赶紧解释,“我,我打架真的不行!老大,有你们五名jīng锐出马,我相信一定可以把他们万松书院打的落花流水、水落石出。你,你就放过我吧!”
台上的杨举本来还想着,要怎么样让唐辙把比试人数减到三人,却没想到又有俞仁与卢象升主动站了起来。杨举十分高兴。旁边原本紧锁双眉的“赵先生”那紧锁的双眉也舒展开来。
反倒是台下的云儿姑娘,似乎并不怎么高兴。她有些不太情愿的走到俞卢俩人的身边,“你们,真的要参加比武吗?”
“东林人以国家兴亡为己任,仍我辈读书人的楷模。今rì有幸可以代东林出战,是我莫大的荣幸。虽死无憾。”俞仁这几句话其实是学着袁崇焕的口气说的,东林党人向来是这位袁知县的偶像。他与俞仁相聚数rì。几乎无时不提东林,搞的俞仁的心里,对东林党人的好感度也是大大提升。
虽然到现在,他还不知道东林党人倒底具体做了哪些利国利民的大事。可是,他今天遇到东林党有困难,为了维护袁崇焕这位把兄的偶像,俞仁还是决定站出来。
卢象升也站了起来,神情稍显激动的握紧拳头,说了一句,“对,虽死无撼!”
云儿姑娘这才露出笑颜,将两人的名字记了下来。
那边的唐辙见杨举终于凑足了五人,这才慢慢站了起来,然后也让他们万松书院参赛的五人站起来,也一一向大家亮了相。
看到这五人,俞仁的心不由的直往下沉。
第五十一章 挺身而出
第一个,自然是唐辙本人。第二位,是方才第一个站起来为难杨举的人。此人身形不高,可却长的一副jīng瘦模样。徐胖子见到此人,赶紧悄声在俞仁耳边提醒道,“老大,这人你可要小心了。这人名叫王世基,背地里,大家都叫他矮脚虎。我听我在万松书院里读书的一位表哥讲过,这个矮脚虎是他们万松书院的一害。
在书院里,大多数的学子都要向他交保护费。如果不交,便会被他和他的一班兄弟为难。有时候还会被他们拦在回家的路上,暴打一顿。”
“干嘛他们不跟书院里的先生说?”俞仁不解的问。他小的时候,也曾遇到过这种大学生欺负小学生的事,而且曾身受其害,所以对这种行为,俞仁也是深恶痛绝的。
“说了,没用。这矮脚虎jīng明的很。先生在的时候他表现的很听话,更加上他与先生的第一得意门生——唐辙,拉上了关系。有唐辙帮着他们在先生面前说好话,每一次事发,先生都只是轻轻责备几句便放过了他。因此,他们才这样的有恃无恐。
俞仁点点头。其实,他对这个王世基并不很在意。必竟,在书院里能欺负同窗,不代表在战场上就能打仗。这可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可是,接下来的三名选手,就不能不让俞仁动容了。
这三个人分别是李显忠和他的两名手下,李六、李七。这李显忠的伸手如何,俞仁到现在还没有机会见到,可是他的箭术,他可是老早就领教过的。而李六李七的手段,更是俞仁亲身领教过的。
如果光是一个李六,俞仁相信自己凭最近几天在船上向曹文诏和他的书童曹安学来的那十招,如果能够充分的发挥自己的进攻优势,应该还勉强能够应付。可是要对付李七就万万不行了。这李七的手段,那比李六高出可不仅仅是一点点了,当时在福州城外,俞仁亲眼见到他与那李逵模样的山贼头子交手。那样勇悍的人,都招架不住,俞仁相信自己这群人里,应该没有人能顶的住这个李七的进攻。
不过,话既然出了口,那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反正对于他来说,参不参加科考也都是一样。以他现在对四书五经的了解,就是去参加科考,也只能交白卷。不过,他还是为卢象升担心。
“兄弟,你是不是再考虑考虑?这几个人可不太好对付。那三个后来的,我都认识,他们都是辽东李家的人,都是曾上过战场的。特别是最后站起来的那个李七。此人伸手不凡,而且胆识过人,我曾见过他一人独挡数十名凶悍山贼,而面不改sè。”俞仁小声的在卢象升的耳边提醒着道。
“俞兄放心。此事我既答应,便不会改。圣人云: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无论胜败,我卢象升绝无怨言。”
俞仁没想到卢象升还是个刚烈汉子,不由的对他又高看了几分。“好,就凭你这一句话,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两人台下小声的说着话,台上的杨举已与唐辙定好了比试的时间和细节。正式比赛订在七天之后,地点约在吴山脚下。时间所以定的较晚,主要是杨举的一再要求,他认为自己的这五个人都是临时拼凑起来的,需要几天的时间沟通。而唐辙为了达到最终令杨举不得参加科考的目的,也不好逼的太紧,以免已然成功了八分的计谋又要泡汤。
唐辙与杨举约好时间地点,便带着他的三十几人先走了。茶楼里,那些士子见此,也都纷纷准备离去。这些人中,其实大多数都是东林党的支持者。可是,要让他们拿自己的功名和士途来做赌注,与万松书院代表的浙党一较高下,他们却都没有这个气魄。必竟,对于这些读书人来说,他们从小所受的儒家的出世思想影响,一生所努力追求的,便是功名二字。
在这个时代里,读书人几乎没有别的出头的途径,唯有一条路——参加科考。一朝荣登桂榜,光宗耀祖,他们人生的第一个使命才算是完成了。虽然读书人中真正可以考中举人、进士,入朝为官的,少之又少。但你要让他们真的放弃这个机会,却比杀掉他们还让他们难受。可是,眼见着自己心目中的偶像被人无情的打击,他们却只能干瞪眼,这些人的心里也是难受的。
因此,这些东林的支持者,大多都是带着歉疚的心情离开云间茶楼的,为他们不能在东林与万松书院较量的关键时候出一分力,而内疚。
杨举不愧是个聪明人,他一眼便看穿了这些士子们的这种心态,他正是要充分的利用众士子的这一种内疚的心情。于是,唐辙一离开茶楼,杨举便大声的向着台下的众士子道,“至庸十分感谢各位对我东林的支持,虽然因名额有限,不能让更多的年兄参加与万松书院的这一场比试。可是,至庸对众年兄的感激之情,却不敢稍减。至庸来时,带来了几本先生最新板刻的专讲‘致用’的新书——《明经世文暂编》。一会儿,我会让人在门口发给众位年兄。
凡到场年兄每人一本。”
这些茶楼里的士子们本来一个个都垂头丧气的样子,这时听到杨举的话,又都高兴起来。这当然并不仅仅是因为杨举的送书,更重要的是杨举对他们的重视。读书人向来都有这个毛病。他们不怕吃亏,最怕别人瞧不起。杨举的这几句话,无疑是抬高了众人的身份,使他们的面上也光彩起来。
而对于杨举来说,无论此次与万松书院的比试是胜是败,他都要尽力的拉拢士子们的心。这是他们东林党一向以来的传统,也是他们一向来的优势,所以,他便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机会,在各地的士子们心中树立起东林党的良好形象。
在古代社会,由于没有电视、互联网这些新闻媒体,文人们便成了社会舆论的中心和代表。谁赢得了天下士子之心,也便是赢得了舆论、赢得了民心。
而浙江,向来被浙党看作是大后方和老巢,浙江的士子们,也几乎全是浙党的支持者。为了能在浙江这个对手的大本营里播下种子,杨举他们这一次也是花了心思和血本的。
好在,东林党的多数重要人物,都是家资巨富。钱,对他们来说,倒不是什么问题。
送走了这些捧场的客人,就该轮到俞仁他们这四位重要人物了。当然,还有一位不太重要的徐胖子。
俞仁看了一眼早于他们报名的两位仁兄。这俩位是一对兄弟,兄长叫吴鹏,弟弟叫吴鹰。这两兄弟长的有五六分相似,都是属于一表人才型的。不仅仅身材修长、面sè白皙,还都同时留着一小缕淡淡的胡须。两人也不是浙江人,原籍松江府,不过是随家人暂住在杭州。
可是考试的时候,他们还是要回原籍考的。明代的科举制度便是如此,这就跟我们近代的中考、高考要回原籍考差不多。
俞仁看到这两兄弟嘴上的胡子便感觉不舒服,看他们模样,不过二十五六,也只比俞仁大五六岁,却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杨举与几人客套了一翻,便亲自领路,将五人引上楼。
吴氏二兄弟也不客气,当先便跟着杨举身后上了楼,在卢象升的推让下,俞仁只好跟着吴氏二鸟的屁股后面上了楼。
俞仁才走到楼梯口,便见方才的那个小厮还站在原地。只是这时,他已换上了一副讨好的笑容,似乎很怕俞仁跟他算方才拦架的罪。俞仁并不多看那小厮一眼,便直接跟在几人后面上了楼。
第五十二章 大言不惭
云间茶楼的二楼明显比一楼小,桌子也摆的比一楼少的多,总共只有九桌,光看这些桌椅和周围的摆设,便知道,这儿比一楼要高档多了,邻桌之间的距离也显的宽阔许多,上楼的地方还摆了几盆吊兰之类的花木。其中,临窗的三张桌子都用屏风围了半面。
俞仁满意的暗暗点头。他自从穿越到了大明,这还是第一次到这样比较有档次的地方来。
可是,杨举引着众人,并没有在二楼停下,而是引着他们直接上了三楼。
俞仁走上三楼,感觉又大不一样。整个三楼只分隔成了两间,一侧留下了一条宽宽的走道。三楼与其说是茶楼,不如说是会客厅。这儿不仅了桌椅,还有书架、盆景、古玩之类,简直就跟大户人家的书房一般模样。
这间包房的一面正靠窗户,放着两张窄长的案桌。案桌的一边分别摆上了四张木椅。这儿的桌椅都相对比较的矮,显然,这儿并不是用来吃饭的,倒更像是茶桌。
坐在这儿,居高临下,可以清楚的看到街面的一切。再向前,就是西湖了。
杨举引众人坐下来,很自然的,俞仁便与卢象升、徐胖子坐在了一排,而吴氏兄弟则与杨举并做一排。两桌相对不过数尺,说话倒也很方便。
那位“赵先生”待几人落坐,便领着云儿姑娘走进来。两人的手里分别托着一盘茶碗。
“赵先生”一面捧茶,一面道,“这是去年的雨前龙井,各位见谅了。因为今年的新茶还没有上市。不过水倒是绝对的山泉好水。”
说完,“赵先生”小心的将几个茶碗放到几人的面前。她先是给吴氏兄弟那一桌捧茶。这两兄弟并不为意,只是点了下头。杨举也只是笑了笑,并没在意。到给俞仁捧茶时,俞仁赶紧站起来,说了句,“不敢当!”。
因为他知道,这位“赵先生”的身份绝对不会仅仅是这杨举的师弟这么简单。看这茶楼里伙计对她身边的一个侍女,也那样的害怕,便知她的身份至少在这间茶楼是不低的。俞仁能够看的出,这茶楼里的小厮们,对杨举的恭敬,那是出于礼貌,可是对于“赵先生”的恭敬,却更多的出于敬畏。
按俞仁的经验来判断,这个“赵先生”很可能是这家茶楼的股东或老板。
“赵先生”见俞仁站起来,向他展颜一笑,说了一句,“俞相公不必客气。”
俞仁也向她回报了一个甜甜的笑。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的看这位“赵先生”。相距的近了,俞仁越发感觉到她那沉稳内敛的美,不仅仅来自她的容貌,而是已经融在了她的一行一止之间。她的每一个举动,都让人感觉到是那样的自然,既无男子的鲁莽,也无女人的忸怩;便像是初chūn的阳光,不落痕迹,却又暖人心身。
卢象升与徐胖子见俞仁站起来,也都跟着站起来。
“赵先生”不再客气,给几人上完茶,她便在杨举身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来。而云儿则站在她的身后。
杨举端起茶碗轻轻喝了一口,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俞仁以为他马上便会与大家协商七天后比武的事,可是看他的举动,又似乎并不太像。
杨举将那张纸先递到离他较近的吴氏兄弟面前。“这张便是我与钱先生在嘉兴看到的,北边传抄来的边报。”
吴氏兄弟对着边报快速的看了一眼,口中连喊:“可惜、可惜!可气、可气!”
说完,又把那张边报递还给杨举。杨举将边报递给身后站着的云儿,示意她递给俞仁他们。
俞仁从云儿手里接过边报。卢象升与徐胖子便一起凑过来看。
卢象升与徐胖子很快便都看完了,俞仁却还拿着那张纸在认真的研究着。搞的众人都以为他有什么发现。其实俞仁却是有苦自己知。他想将这份边报看的详细些。必竟,凭他脑中的那点记忆,他根本就不可能知道萨尔浒大战的细节。可是,他又偏偏古文学的不怎么样,更加上这些字又都是繁体,看起来实在吃力。
俞仁花了比别人多一倍多的时间,却才只看了三分之一。他当然不能把这个原因跟众人说,只好推说要仔细研究研究这份边报。
几人倒是很有耐心的等着。俞仁慢慢的看着手里那张只有一两百字的边报,吴氏兄弟却显的不耐烦起来,俩人不时的从鼻子里发出哼声。
终于,俞仁总算是把边报给看完了。他暗暗的松了口气,赶紧把纸递还给还站在他身边等着的云儿,同时暗叹:这古文读起来还真是费力。
“怎么?”杨举满脸期待的看着俞仁,显然是以为俞仁研究了这么久的战报,一定有什么独到的发现与见解。
“噢!没什么,我只是方才肚子有些不舒服,所以看的久了些。有劳众位久等了。”俞仁掩饰道。
杨举听到这话,露出失意的神sè。可是他还没说话,那坐在旁边的吴氏兄弟便开口了。
“我军大败,这个结果,其实我们兄弟早已经料到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全都大吃了一惊。杨举是吃惊于吴氏兄弟对辽东局势的预判。而俞仁则吃惊于他们的先知先觉:难道,他们也是跟自己一样的穿越者吗!不好,看来自己可要小心了。
看这俩兄弟一副嚣张的模样,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也是与他们一样的穿越者,说不定他们会想办法来杀掉自己。俞仁想。必竟,这个世界上有一个穿越者是稀奇,要是有两人,那就是多余了。
俞仁正在思考着怎么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时,吴氏兄弟又开口了。就听那老大吴鹏向着杨举道,“其实,原因很简单。据我从几个从辽东来的商人口中得知。杨镐杨大人的这次分进合击的战术,早在开战前,便传遍了辽东。
据说,这还是杨镐大人亲自传出去的。听说,杨镐曾扬言,要带信给女真人,约他们十八rì,在赫图阿拉决一死战。
杨镐想做宋襄公,却不知女真人的兵力并不比咱们大明差。如此的公开自己的进攻计划,简直就是主动给对方机会集中兵力、各个击破。孙武有言:‘兵者,诡道也。’杨镐如此的愚蠢,不吃败战都是大大的意外了。”
俞仁低着头,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对面的杨举却连连点头。“那么,以吴兄之见。当下,我们应该怎么办?”
“我的观点是,朝廷应该马上抽调全国各镇的jīng税兵马,多配火器。再派一名良将,兵不用多,只须十万便可将女真人打回山林里去。据我了解,女真人是没有火器的。他们的武器只有两种,一是刀,一是箭。我大明的火枪营何等的利害,要对付这些莽夫。其实并非难事。”
“可是,连杜松、刘铤这样的号称名将的都先后战死了,又到哪里再找良将呢?”杨举叹道。
“这杨兄你就错了。我大明疆域万里,子民亿兆,何愁无良将。那杜松、刘铤辈,不过是些空负武力的莽夫罢了。自古用兵,斗智不斗力。想那女真人生活在山林之中,又能知多少兵事,只需略施小计,定可让他们铩羽而回。”
俞仁听到这里,彻底的放心了。因为他知道,这两个草包绝对不会是像他一样的穿越者。原因很简单。要是这两人也是跟他一样的穿越者,他们怎么会连历史最基本的常识也不知道。女真人怎么可能会是这样容易对付的呢?
第五十三章 务实杨举
吴氏兄弟正说的眉飞sè扬,似乎他们明天便可亲自带领十万大军,一举歼灭女真人,为大明建下不世的功勋。可是一旁的杨举却是眉头越皱越深。但这两位仁兄却全然不觉,还在那儿滔滔不绝的吹着。
杨举终于忍不住了,他抬头看了俞仁一眼,“俞兄有何高见?”
“我认为两位吴兄的急攻策略绝不可取。”
那对面的兄弟俩正吹的起劲,突然受俞仁这横来的一闷棍,不由的大为恼怒。吴鹏便第一个跳出来,“你说绝不可取。有什么理由?”
俞仁并不着急,他慢慢端起茶碗,先喝了口茶,这才不紧不慢的道,“且不说咱们大明眼下还能不能调出十万的jīng税到辽东。就算是调出来了。那也是七拼八凑来的队伍。这样的乌合之众,不要说打仗,就算是统一指挥,只怕也成问题。
再说,我军新败,又是败的如此之惨。军中上下对女真人的怯战情绪极强。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两军正面交锋,只怕没等女真人放马冲阵,我们的士兵便先吓的逃命去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是我们的火枪再利害,又有什么用?
不要忘了那句话:狭路相逢,勇者胜。战场争锋,需勇字当先啊!”
“你一个嘴上无毛的毛头小子,知道些什么!”吴鹏叫道。
俞仁不再说了。他实在觉得跟这种人说话,简直就是对自己的羞辱。
眼见双方的气氛有些紧张,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赵先生”突然道,“噢,云儿啊!你刚才不是还说,有什么事,想要单独向两位吴兄请教的嘛!现在正好是个机会,两位吴兄都是大才,难得有机会碰到。我今天就成全你了。
我跟俞兄我们到楼下去喝茶。这儿,就让给你们了。”
说完,“赵先生”向杨举使了个眼sè。杨举立刻会意,“噢!对对对。咱们到楼下去。”
几人说着,便起身下楼去了。
那吴氏兄弟自然也不是傻子,他们当然也看的出“赵先生”的这一招是怕他们跟俞仁起冲突。不过,对于这样的结果,他们很满意。因为,无论他们用什么样的理由避到二楼,都只能说明一点:胜利的是他们。
杨举引着俞仁三人来到二楼,他们在一处靠窗的桌边坐下来。杨举一个劲的给俞仁陪罪。
俞仁全然不以为意。这种肚里没学问,却非要充知识分子的人,他见的太多了。“赵先生”又给几人重新砌了茶。
杨举不等茶砌上来,便迫不及待的问,“以俞兄的高见。眼下的辽东,我们当如何行事?”
杨举这个才子,必竟还是有些才识的。虽然兵事非他所长,却也能从俞仁与吴氏兄弟的议论中听出,哪个是实用的战术,哪个是虚言浮夸。
俞仁看了卢象升一眼,“我还是原来的观点。眼下的辽东,女真人暂时势大。我们应该避其锋芒,派一位老成持重的将领,首先在关外收聚散卒。然后再拒城而守,修造火炮、火枪。孙子有云: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
我们先守好城,让女真人不能南下,再缓图削弱他们的办法。女真虽然势强,所得不过数城。我相信,以我大明的人力、物力、财力,只要拖住女真人,用不着很久,他们便会被我们彻底拖垮掉。到那时,女真人不用我们打,他们内部便会先乱起来。
这时候再来收拾他们,便易如反掌了。”
杨举听后,沉默了许久,才道。“以俞兄的看法,这位派到辽东的人,必须第一要知兵,其次是要老成持重,第三,还要有胆识。如此看来,遍寻朝野,唯有一人可以同时满意这三条了。”
“谁?”卢象升第一个问道。
“现任大理寺丞熊廷弼。此人曾于十年前当任过辽东巡按,对于辽东的形势比较了解。加之,此人向为朝中有名的大胆派,曾被人暗中起了个外号叫:‘熊蛮子’,派他去辽东,想来他必不会胆怯。”
俞仁没有说话。因为他认为,就算他们在这儿谈论的再热火朝天,都不会对朝廷最终的决定产生一丝丝的影响。虽然杨举的名头较大,可是要说到影响朝局,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必竟,他只是个在野的士子,而且还是连进士都还没考的士子。就算是他讲的再有道理,那些远在京师的朝中大佬们,又有谁会把他的话当作一回事呢!甚至连传到他们耳边,都是一件难事。
所以,俞仁对于辽东危局的讨论,并不热心。
可是,杨举显然并不这样想。他很认真的向俞仁征求着意见,似乎他们都是朝中的要员,他们的最终决议,将决定这个国家的命运。
“俞兄认为如何?”
俞仁有些不太情愿的放下手中的几片瓜子,抬头见一旁的“赵先生”也正以期盼的眼光看着自己,俞仁于是正了正懒洋洋的身子。收起他嬉皮笑脸的模样,认真的道,“只是不知道这位熊大人,对于辽东局势的战守,作何观点?”
“这一点,应该可以放心。我记得曾听钱先生讲过,这个熊廷弼虽然胆大包天,可是对于辽东的大局,却一直持慎重的态度。他当年巡按辽东时,便曾向朝廷多次上书,主张,以守为战的存辽大略。”
俞仁努力的在脑中思索着“熊廷弼”这个姓名。可惜,最终的结果却仍然是一无踪影。俞仁知道,这并不能说明这个熊廷弼便没有名气。只能说明他的历史知识,太浅陋了。早知道要穿越到大明万历朝,我一定先找本明史来,把这一段历史背个烂熟。俞仁在心中暗暗后悔。
可是,现在后悔已经没有用了。既然不能从自己的历史记忆中找到答案,那就只好凭着眼前杨举所说的这些情况做判断了。
“我想,如果你所了解的这个人的情况都真实的话,那么,他应该就是当下最合适的人选了。”
杨举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好,我这就给钱先生修书一封,着家人马上快马加鞭送到京师。”
说完,杨举起身站了起来。“那么,几位年兄。今天,咱们便先到这儿吧!晚上咱们再到城内的西子酒楼好好聊聊。现在,几位年兄也累了半天了,不如先回客栈休息。赵师弟代我送送几位年兄。”
说完,杨举站起身来,向众人连连拱手,道着,“恕罪、恕罪!”
“赵先生”将几人送到茶楼门口,突然问起俞仁,“方才俞兄还没告诉云儿客栈地址,不知俞兄住哪家客栈?晚上我好安排管家去请。”
俞仁有些尴尬的看了看身旁的徐胖子。心道,我总不能跟她讲,我们是住在山上的石屋子里的吧!那可就太丢人了。再说,人家也不信啊!
“啊!我们老大现在客居杭州,暂时住在我家。你们要请他,便到城西西角胡同的徐家去就好。”徐胖子说着,赶紧拉着俞仁要走。却没想到,才走几步,便见卢象升又赶了上来。
“我见俞兄对此事并不热心。莫非……”见送行的“赵先生”已经返身进了茶楼,卢象升赶紧追上俞仁。
俞仁自然明白他话中的含义。他是担心自己方才答应参代表东林参加比武,是敷衍杨举他们的。这也不奇怪。必竟俞仁方才的表现一直都淡淡的,不似卢象升那样的积极,更不像其他两人那般的信誓旦旦。
俞仁拍了卢象升的肩膀。“放心吧!我俞仁虽然不是什么名士,但对于自己答应的事情,还是会遵守的。再说了,我如果不去,那可就不仅仅害了杨大才子,还要把卢兄弟你也一起拖下水了。你我虽然相识未久,却是一见如故。不为别的,就为卢兄弟的功名得保,到时候,我也会舍命一搏的!”
第五十四章 亲自登门
说完,俞仁还小声的附在卢象升的耳边说了一句,“我所以没跟那位‘赵先生’说我的住处。是因为,我现在暂时住在山上。”说完,俞仁便带着徐胖子转身走了。
卢象升定定的站在原地,口里轻轻的念着那两个字:山上?山上?他始终想不通,俞仁这句话的含义,最后只好作罢,转身回客栈。
俞仁离开云间茶楼后,便与徐胖子又回到了他们山上的热气球基地。见大家果然都在按计划分工,有条不紊的做着各自的事情。俞仁这才放下心来。眼见着热气球的皮制气球已做的差不多了,俞仁感觉不用再多cāo心。于是他便蹲在地上,用一根竹棍画着一个简易的,飞机图形。
俞仁不是学理工科的。对于飞机方面的知识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可是,自从他着手开始搞这个热气球,他便同时对飞机产生了野心,这大概就是得陇望蜀的心态吧!
“这是什么?”一旁的徐胖子见俞仁又画出一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奇怪东西,不由的好奇的问。在黄瀚他们这一伙人的眼里,俞仁的脑子里总装着无数奇怪而有趣的东西,这些东西都是他们八辈子也想不出来的。而更让他们钦佩的是,俞仁脑子里这些天方夜谈的想法,最终却都能够用事实证明,它是有道理的。这让这几位大明末期的年轻人,简直把俞仁当成了神仙。
而徐胖子的认识却不同,他认为俞仁更像一本无字天书。他真想时刻不离的跟在俞仁身边,以便可以随时记下他那些,在自己看来古怪又惊人的设计和想法。
俞仁在地上画了个大致的飞机图。可是他又感觉不太妥。因为他画的是一个现代的飞机,想了想,俞仁又把它改成了早期的飞机图。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只能画个大概,对于机身与机翼的比例以及机尾的尺寸之类的细节问题,他始终还是把握不准。
徐胖子静静的看着俞仁在地上画着一个又一个飞机的图形。渐渐的,他开始有些开窃了。终于,徐胖子还是没能按捺住心中的激动,轻轻问了一句,“老大,这东西,也可以飞到天上去吗?”
俞仁看了徐胖子一眼,流露出一个赞许的笑容。“你小子果然有些悟xìng。说说看,你是怎么看出,它们可以飞上天的?”
徐胖子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这才慢慢道,“我,我也是猜的。我看它这样子,两边像两个张开的翅膀。 可是看这两个翅膀又明显不能上下扇动,起初我想不通。可是后来我突然想到有一次看到过一个北方人在杭州城里耍鹰时,那鹰在天上飞的时候,有时候便是这样张着双翅,并不扇动的。”
俞仁点头。看来,这徐胖子还真是个天生的科技人才。有这样的一个人协助自己,如果给自己充分的资金,他还真有信心,可以造出一架货真价实的飞机来。
这样的想着,俞仁又在地上画了一个现代斗机的模样。突然,他想到什么,不由的哑然失笑。
自己这不是在白rì做梦嘛!要造飞机,这个时代里,连蒸汽机都还没有产生。就算是他造好了飞机,又拿什么做动力呢?想到这一点死穴,俞仁伸手又将地上自己画的五六幅飞机的图形给抹掉了。
“看来,要做点东西,可真不容易啊!”俞仁说着,叹了口气站起来。他第一次感受到这个时代落后的科技对自己的束缚。
这时候,徐胖子的跟班上山来汇报,说是有人到家里请俞相公和少爷去赴宴。
俞仁知道必是杨举派的人。他本来不太想去。可是徐胖子却极力劝说他,让他去多与杨举拉近关系。说这杨举在东林党门下士子间向来很有威望。如果跟他搞好了关系,将来士途便有了大靠山。
俞仁听了这话,不由的露出一个苦笑。他知道,就凭他一个看边报都吃力的人,想要考科举,就跟他现在想造一架第五代隐形战机一样的不现实。不过,他还是同意了去赴宴。因为他想起自己身边的这位兄弟徐胖子,他可是还受着父命,打算借这个机会多多结识一些名士,也好为他们徐家将来在官场多建立些人脉呢!这一趟,也许对他俞仁可有可无,但是对他的兄弟徐世昌却意义重大。
为了自己兄弟的使命,俞仁决定去赴宴,反正又不是鸿门宴。
俞仁跟着徐胖子来到他们家。俞仁才发现,这徐胖子家可能不是很有钱,至少在表面看,不是很有钱。他们家住在清波门边不远,与黄瀚他们家的铺子相隔也不很远。虽然与黄瀚他们这样的小户相比,徐胖子家已经算是大户了。可是要与杭州城里的豪宅区的那些本地的大户相比,那就相形见拙的太多了。
徐家的院子是有三进,主屋却只有五间,也就是说是一个细长形的结构。每一进都有主屋和厢房。加起来有二十间房左右。这样的人家,在杭州,要找出一两百户也是轻而易举。
“这就是你们家吗?”俞仁有些不太相信。
“是啊!怎么了?老大。”
“我记得,我第一次在吴山那儿看到你时,他还带了两个家丁的。你们家那么多人,就这么点大,那些下人们怎么住的下?”
“嘿嘿!”徐胖子露出一个贼笑,轻声在俞仁耳边道,“其实,我们家的下人并不多,加一起也不会超过十个。其他的铺子里的伙计、掌柜之类的人,有些是住辅子里的,有些则在城里自己有家。你上次看到的我带的家丁,其实也不是我们家的伙计。那是我临时从武馆里请来的保镖。
要债嘛!自然要带上保镖。何况,我们徐家又是外来户,不扮的凶一些,这欠的债是不好讨的。”徐胖子一副经验丰富的样子道。
俞仁却还有一个疑问,“你们家看起来,并不太有钱,你爹怎么就舍得每月给你那么多零用钱?”
徐胖子神秘的一笑,附在俞仁的耳边道,“其实,我爹那是在装穷。我们家要论家财,就算排不到杭州前三甲,前十是不会有问题的。可是我爹一直说,我们家祖籍在松江府,在杭州,我们算是外来户,更加上,我们家在杭州的官府没有靠山。不能让别人看着咱们家眼红,所以要低调。这就是我们家的宅子为什么这么小,下人又这么少的原因。”
俞仁恍然大悟。看来,这徐胖子的老爹并不是个简单人物。
两人说着话,便到了徐家门口。门口的一个看门的小厮见到徐胖子,喊了一声少爷。他第一次见到俞仁,不知道要怎么称呼。
“这是我远房的表哥,姓俞。你们以后叫他俞相公就行了。”徐胖子道。
“俞相公好!”那小厮向俞仁行着礼。
两人进了正厅,便见“赵先生”早已等在那儿。见俞仁两人进来,“赵先生”赶紧站起来。
俞仁有些意外,没想到杨举竟然派“赵先生”亲自来请他。显然,在杨举的心目中,他将俞仁看的要更重些。
“不敢当!不敢当啊!”俞仁忙向“赵先生”拱手道。
“俞兄不必客气。你为了我们东林党的事,甘冒如此大险,我不过是做些跑脚倒茶的小事罢了。”
俞仁正sè道,“赵兄万万不可如此说。咱们眼前就好比是一盘棋,也是一场战争。我们五个不过是冲锋陷阵的武夫,而你就是我们的后勤保障。当年楚汉相争,萧丞相从未一rì亲临战场,却被汉高祖推为开国第一功臣。‘赵先生’你现在就是咱们的萧何啊!”
“赵先生”被俞仁的这几句话说的脸红起来。可她的心里却很开心。与俞仁相比,杨举虽然处处尊重她,但那更多的是对于她身份的尊生。可是俞仁却不同,他看到的不是她的身份,而是她的能力。在俞仁面前,她得到的是对自己能力的肯定和赞扬。这让她突然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快乐与满足。
“咱们还是快些走吧!让杨大才子等我们这一群小人物,可不大好。”俞仁半开玩笑的说了一句。
第五十五章 顾全大局
三人一出徐家,便上了早已等在门外的一辆马车。这马车倒很宽大,虽然坐了三人,也不显挤。
没过几条街,马车便停了下来。三人进了西子酒楼。“赵先生”将俞仁两人引到二楼的一个包间。
还没进门,俞仁便听到吴氏兄弟高谈阔论的声音。那吴鹰正在大谈他几年前游学江西,在山中遇到强盗,他们又是怎么样智斗强盗,最后感化收服这些人的事迹。
俞仁一进门,便见一桌酒席还没开席,吴氏兄弟已经坐在了上席。杨举则在主位坐陪,看他一脸无耐的听着吴氏兄弟在那儿大吹法螺,想走又不好走的样子,俞仁实在大是同情。
“俞兄你来啦!”杨举见俞仁进了房间,不由的大为高兴,就好像见到了救星,赶紧离席迎了上来。
而一旁坐着的吴氏兄弟便好像没有看到俞仁一般,还是照旧的在那儿敬业的进行着他们未完的事业——吹牛。
可是,主人已经离席,这吴氏兄弟在跟谁说话呢?俞仁这才注意到,其实,吴氏兄弟根本就不是在跟杨举说话,而是在跟一旁站着的“赵先生”的丫环云儿姑娘说话。
云儿姑娘显然事先受了主人的吩咐,虽然她的脸上现出不耐烦的神sè,可还是强忍着,站在吴氏兄弟的旁边,耐着xìng子听他们吹牛。
看到云儿姑娘这一副痛苦的实情,俞仁真的是很同情。
“俞兄来啦!”卢象升这时也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
“呀!你也才来啊!我还以为我们是最后来的呢!”
卢象升露出一个苦笑,“我早来了,不过是觉得这儿总有两只臭虫在喋喋不休的叫个不停,实在是叫得烦人,所以便出去透透气。”说着,还看了一眼桌上的吴氏兄弟。
卢象升的这句话故意讲的声音很大,显然是有意的讲给吴氏兄弟听的。
吴氏兄弟这才转过头,好像才看到卢象升与俞仁他们一样。“啊!你们也来啦!来了也好。反正就算是凑数,也总还是要凑的嘛!不过,杨兄,以我之见,你其实完全可以不必麻烦卢、俞两位小相公。唐辙这一班人,我知道的太清楚了。要对付他们,有我们两兄弟就足够了。
看卢、俞两位小相公的模样,要是哪家乡绅招女婿,倒是可以考虑派他们出场。至于这shè箭比武的事,我看还是不要为难他们了!”
说这话的是吴氏兄弟中的老二吴鹰。
卢象升冷笑一声,正要反唇相讥。杨举见双方又要斗上嘴,赶紧上来打圆场。
“大家都是为了在下、为了东林,再说大些,都是为了大明的江山能够昌盛稳固。无论出力多少,我杨举都一样的感激。此时大敌当前,咱们应该同仇敌忾,不应该内部相争啊!”说着,杨举把卢象升与俞仁、徐胖子引到席间坐下。他虽然也很看不惯吴氏兄弟的作风,可是,眼下还得倚重两人为七天后的比武出力,他也只好忍着。
“杨兄讲的自然有理。不过,方才卢兄弟与两位吴大才争论的事情,我认为也不能轻视。眼下,我们固然不该内部相争,可是也不能不先了解一下咱们内部大家各自的实力啊!正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嘛!唐辙他们那边五人的情况,我们自然要打听,我们自己五个人之间,却也不能不相互了解啊!
这一场比试可是关系着东林的声名和我们五人一生的功名,万万马虎不得啊!”
杨举点头,俞仁的这翻话,又何尝不是他心中所想。只是作为主人,几人完全是出于仗义,才出来帮忙的,他自然不好说出让他们先各自显些本事来的话啊!但是正如俞仁所讲,这个问题又实在太重要了。如果不在战前搞清楚自己一方各自的实力,他们便没有办法进行最佳的摆兵布阵。
现在俞仁既然提了出来,他也正好借坡下驴。
“那,以俞兄的意思。要该当怎么办呢?”杨举故意问道。
“这个也很容易,我们便找处隐蔽的所在,先各自露露伸手。好让大家事先了解一下相互的实力。然后再根据我们所调查的唐辙那边五人的实力情况,再讨论我们出场的次序和战术。”
“这事容易,我明天就可以安排好。我在杭州认识一个开武馆的朋友,我们家与他们家向来都有些生意上的往来。我明天先去打声招呼,咱们就借他们武馆里的练武场,先来个内部切磋!众位认为如何?”“赵先生”不等俞仁讲完,便马上道。
“两位吴兄以为如何?”杨举望向吴氏兄弟,问道。
“这个,倒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那就这么办吧!”吴鹏捋了捋胡子,故作沉吟的道。
“太好了,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具体什么时间,等‘赵贤弟’安排好了,再另行通知大家好了。现在,让我们抛开从前的所有不快,来共起干一杯吧!从此刻起,我们就是同舟共济的患难兄弟了。”杨举说着,当先举起了杯子。
俞仁与卢象升虽然不喜欢这吴氏兄弟,但他们也知道,此时还是要以大局为重。必竟,这一场比武,关系的可不仅仅是他们个人的功名,还决定着东林党能否在杭州这个浙党的老巢留下影响力,并借此最终在与浙党的斗争中取得优势。
由于考虑到大局,之后几人都还比较的克制。于是,酒席上的气氛也开始变的融洽起来,大家都喝了不少的酒。
这是俞仁穿越到这个世界第一次喝这么多酒,也是第一次感觉到酒喝爽了。
让俞仁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一直都显的很低调的杨举,酒量却大的惊人。而被俞仁视为豪爽刚直的卢象升却刚一上场没多久,便被喝的趴在了桌上起不来。
于是,云儿忙叫来酒楼里的小厮,将卢象升给抬了出去,将他暂时安顿在酒楼的客房里。而俞仁他们则继续喝。
徐胖子是这桌上唯一没有喝酒的人,这倒不是因为杨举不重视他,而是因为杨胖子天生的不能沾酒。只要一喝酒,他便会全身发红,奇痒难当。所以,别人也便没有为难他。
本来,俞仁见这吴氏兄弟酒桌上,还是丝毫不减狂态,他有心要借酒来挫挫两人的锐气的。结果却因为卢象升的提前退场和徐胖子的自动放弃,令得他反而成了吴氏兄弟的进攻对象。
虽然俞仁的酒量还算可以,但这吴氏兄弟的酒量也都很不弱,要不是杨举从中帮他拦了不少酒。俞仁早就被这两个家伙给灌醉了。
最后,杨举见俞仁也快扛不住了,便赶紧找了个借口,散了席。
俞仁总算还清醒,只是走路有些晃了。而卢象升则彻底睡着了。
“我这儿就一辆车,现在这个时辰只怕叫车也不大方便了。我看,我还是先安排车子把卢兄送回客栈。几位且在这儿稍坐一坐,我马上就回。”杨举说着,便下楼安排送卢象升去了。
杨举下去后,小二上来撤去碗碟,又上了些瓜果、甜品之类。几人坐在一桌,一面吃着点心、瓜果,一面闲谈。此时,酒的后劲开始上来了,俞仁的醉意也越来越浓。听着对面吴氏兄弟相互吹捧的话,俞仁便忍不住想要说几句讥讽的话。
可是他这时虽然脑子已经开始有些混沌,但心里还是明白的,知道在这种时候不宜将大家的关系再搞僵。可是,要让俞仁坐在这儿听着这两个人肉麻的吹捧,他又有种想吐的感觉。
“胖子,咱们也回吧!”俞仁向徐胖子道。
第五十六章 醉入圈套
“杨兄不是说让咱们等他吗?”徐胖子一面说,一面往嘴里赛着甜食。
俞仁有些不耐烦起来,他伸手打掉了徐胖子手中的甜品,说了一句,“走!”
徐胖子这几天在俞仁的yín威下渐渐被呼喝的习惯了,也不敢多嘴,便只好不舍的看了一眼满桌的甜品,心不甘、情不愿的扶着俞仁下了楼。
俞仁在楼下并没有遇到杨举他们,两人一路摇晃着出了西子酒楼。
此时已是深夜,大街上行人很少,除了少数几家辅子里,还有光亮,大多都已熄灯了。今晚的月光不是很亮。不过,这也丝毫难不到徐胖子。杭州城,他从小便生活在这儿、混在这儿的。这儿的每一条巷子,他几乎都钻到过。特别是城西这一带,更是他熟的不能再熟的地方了。可以说,闭着眼他都不会走错路。
俞仁搭着徐胖子的肩膀,一路摇摇晃晃的向着徐宅所在的清波门走去。
“老大,今晚,你就睡我房间吧!我房间的床比较舒服。”
俞仁摇着头。“不,不要。我从来不跟男人睡一张床。”
“放心。我不跟你挤。我睡书房。”徐胖子道。
俞仁停步看了徐胖子一眼,“算,算了吧!还是我睡书房吧!你这么胖,书房的小床你能睡的下吗?”
“不行,书房的被子太薄了。现在虽然已是三月,可是晚上还是很凉的。万一你要是睡着了凉,怎么办?我不同,我体型胖,不怕冷!”徐胖子坚定的道。这是他第一次违背俞仁的话。
俞仁稍稍有些感动。看来,这胖子虽然与自己相处不久,感情却一点也不比老朋友浅。“你算了吧!就你那身板。我还不放心呢!我虽然不胖,可是我在山上石屋里睡了七八天,也不见生病吧!放心,我身体好着呢!”
说着话,两人走过一家青楼。此时的青楼也已经清冷了许多,看上去有准备关门的意思了。
“咦!老大。不如,咱们今天就在这儿睡吧!这儿不仅被子厚,还有人暖脚。你看我这主意怎么样!”徐胖子半开玩笑的道。
俞仁扭头看了一眼街边的青楼,见楼上正站着一个半露酥胸的姑娘在向他们招着手。“客官,上来呀!”
俞仁吓的赶紧快走几步,还不忘伸手打了徐胖子一个巴掌。“好,好你个头啊!你看那女人穿的,我看着都担心她会着凉。咱们要真是上她那儿睡,那可不是她给咱们暖被子,而是咱们给她暖被子了!”
两人一面说笑着,一面拐进了旁边的一条小巷。
小巷的路很窄,两边没有商辅,巷子里的人家都已熄了灯,光线比较暗。
两人刚一进巷子,便听到一阵声响。寻声望去,就见两个黑影,正抬着一个女子模样的人向着巷子的另一头跑去。那个被抬着的女子还在拼命的挣扎着。
俞仁此时的脑袋木木的,他一时没想明白眼前是什么情况,不由的扭头问了徐胖了一句,“他们在干嘛?”
“我,我也不知道。好,好像是绑架吧!”徐胖子看起来很紧张,说话的声音都打起了颤。
俞仁一拍徐胖子的肩膀。“聪、聪明。那女人果然是被绑着架走的。那,咱们怎么办?”
两人正讨论着。那边,两个架着女人的黑影又转了回来。原来,这条巷子前面只有一条出路,一直通到府衙门口,大概是这两人胆小,不敢从府衙门前经过,所以便又折了回来。
两个黑影抬着一个手脚被绑的女人向俞仁两人走过来。
“麻烦让一下。”其中的一个黑影突然开口道。
俞仁与徐胖子本能的让至一旁。那两个黑影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便从他们眼前抬着人走过去了。而被他们抬在手里的女人,则拼命的挣扎着,可是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大概是嘴巴被东西塞住了。她的脸是朝下的,俞仁虽然探下身子,却仍然看不到她的样子。
待两人走过去,俞仁与徐胖子这才反映过来。于是,两人对望一眼,同时喊出一声,“追!”
“站住!把人放下。”俞仁与徐胖子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喊。
那两个黑影听到喊声,抬着人开始向前跑。
俞仁因为喝了酒,跑的不快,徐胖子又因为受身材的限制,也不比他好多少。再看那两个黑影,大概是因为他们手里抬着个人,也只领先两人十几步,却没有办法将他们甩掉。
追着追着,俞仁的酒开始慢慢的醒了。他一面追,一面大声的喊。希望那些巡夜的捕快们可以听到声音及时赶过来。
可是,让他失望的是,他与徐胖子跟着那两人身后追了好几条街,也喊了好几条街,不但连一名捕快也没见着,还有些原本是点着灯的人家,听到他们的喊声,赶紧把灯给熄掉了!
眼看再往前追就到城南的凤凰山了。这一带虽然仍在城里,可是却已没有了商辅,甚至连人家也看不到,可以算是荒郊野外了。徐胖子犹豫了一下。“怎么办?老大。前面可到山区了?还要不要追?”
“不要怕。一般做坏事的人,胆子都比较小。咱们只要表现的凶一点、强一点,他们自然不战而退。”俞仁道。
经过这一路的奔跑,俞仁此时早已去了七八分酒意。见那两个黑影走的并不快,他从地上抄起一根木棍,率先冲了上去。
那两个黑影见俞仁手持木棍冲了上来,也都止住了脚步,将手里的女人往地上一放,然后从腰间各抽出一把短刀来。
俞仁见这两人露出了凶器,倒也不敢大意。不过,他自恃手里的棍子长、力气又大,倒也不怎么担心。
“你们是什么人?干嘛要绑架这个女人?”
那两人并不回答俞仁问话,而是一人一边将他跟徐胖子包围起来。
“看来,你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说着,俞仁舞动起他手中的木棍向其中一人打了过去。
那人因为手中刀短,见棍子打过来,忙让到一旁。俞仁正要追击,身后的那人却已攻了过来。俞仁只好回棍自救。那人见他调转棍头又来攻自己,便忙向后跳开,并不与他直接交手。
俞仁见这两人都与自己一触即走,虽然自己的棍子长,却完全发挥不了作用。这样子下去,自己始终奈何不了他们。于是,俞仁假意转身去救那名被抛在草地里的女人。
果然,两名匪人一见,同时向他扑过来。俞仁早有准备,他手持长棍突然一个回扫。这一招使得十分快速。那两名匪人闪避不及,同时被打中,滚出老远。
俞仁见两名匪人被自己一招击退,也不去追,忙先俯身去拉那个被扔在草丛里的女人。
这个女人的手脚都是被绑着的,她的脸是朝下的。俞仁见她这么久一直没有出声,想来应该是嘴里被塞了东西。
俞仁伸手抓住那女人背后的绳子,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想要先给她拿掉嘴里的东西。
就在这一刻,俞仁突然看到了诡异的一幕:一个穿着女装、盘着发结的女人,嘴角却留着两撮浓浓的小胡子。而他的嘴里也并没有塞东西。
“怎么回……?”俞仁正疑惑间,就觉得脚下突然一紧,然后身子便不由自主的倒了下去。
俞仁被一根绳套套住了脚,然后被人迅速的吊到了树上。
这个变故虽然来的突然,但是俞仁已经不是第一次遇险了,他并没有慌张。就见他脚上一使力,正要拉起身子,然后再想办法用东西割断绳子。
可是,没等他立起身子,俞仁便感觉自己的双手又被另外两根绳子给套上了。俞仁脚上刚一用劲,想要把身子立起来,便感觉双手同时被人向下拉紧,再也动荡不得。
第五十七章 半路李逵
俞仁叹了口气。他终于明白,方才的那个女人——不,更准确的说,应该是男人;根本就是与这两个匪人一伙的。暗算自己的,也正是他。
显然,这是一个圈套,而且是专门为自己而设的。
“为什么?为什么要暗算我?”俞仁见那两名刚刚假装逃走的匪人又走了回来。而那个扮成女人的男人也从地上站了起来。那些方才还绑在他身上的绳子也早都掉到了地上。
“老大!”没等这几个人回答俞仁的问题,徐胖子便抓着一根只有筷子粗细的棍子冲了上来。
俞仁在心中暗叹一声:看来,这徐胖子也就只能干点制造、发明之类的斯文活了。他居然拿着根连蚊子都打不死的小棒便向这几个悍匪冲上来,也不知道他是要救自己,还是要自杀。
“胖子快走!不要管我。”俞仁大叫。可是,一切已经晚了。没等徐胖子冲到几人的身边,那个方才扮女人的男人早已飞起一脚,将徐胖子踹倒在地。然后顺手捡起地上的绳子,给他绑了起来。还顺手抓了把青草塞在徐胖子的嘴里。
俞仁见此,只能在心中叹惜。
“说吧!为什么要陷害我。就算要死,也总要让我死个明白吧!”
“死?谁说要让你死了。我们只不过是想要你一只胳膊罢了。如果你想死,我们倒也不反对。不过,那可是要另外付钱的。干我们这行的,没有钱从来都不会轻易杀人;但是只要你肯出的起价,我们也什么人都可以杀。”其中一个匪人说着,将手里的尖刀在腿上蹭了两下。
“是谁叫你们来的?”俞仁听说并不是要杀自己,心里稍稍放松了些。
“这你就别问那么多了。总之,爷们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有人愿意出高价,买您老人家的一支手臂。我们便只取你的一只手臂,其他多一个指甲,我们也不要。”说着,那名匪人拿着刀来到俞仁的面前。
“你这一只手臂能卖五十两,你也该足以自傲了。”那人一面说,一面还用手在俞仁的手臂上比划着,似乎是在寻找恰当的下刀位置。
“我出一百两,你们别砍我老大的手臂。”不知什么时候,徐胖子已经吐掉了嘴里的青草。
“对不起。这我可做不到。我们道上的规矩是,收了钱便要把事情办好。我既然已经收了买主的钱,这只手臂就不能不砍。至于其他的,只能等我先卸了他的这只手臂再说了。”说着,那名匪人举刀便向俞仁的右臂砍去。
那匪人的刀刚举到半空,突然从旁shè出的一支利箭。利箭jīng准无误的shè在匪人的刀面上,将它击落在地。
那匪人被这突然而来的变故给吓的呆了,要知道,这支箭来的既迅速又突然,而且力量很大。如果这支箭shè的不是他的刀,而是shè他的人,他现在已经躺在地上了。
俞仁没想到在这样关键的时候,居然有人出手救他一命。可是,他却想不通,自己在杭州城里的朋友,除去徐胖子和黄瀚几个人,便只有杨举和那位“赵先生”了,这些人除去徐胖子就躺在自己的脚下,其他人似乎没有谁有理由在这样的深夜里,出现在这荒郊野外的地方。
是什么人出手救了自己呢?俞仁努力的扭头向shè箭的方向望去。
就见月光下,从不远处的树林里走出两个人。但是由于距离较远,月光又太暗,俞仁根本看不出这俩个人长的是什么模样。
直到等两个人走近了,俞仁才看出来。原来还真是他认识的。
一个是与俞仁只有一面之缘,却没有说过话的曲先生。俞仁是那次在长乐港口的客船上看到他的。那天这位曲先生是上船来请李玉回去的。
此时,曲先生不再作文士打扮,而是穿着一身的劲装短打扮,手里拿着一张铁弓,背上还背着个箭馕。显然,方才那及时的一箭,正是他的杰作。
跟在曲先生身后的,是那个长的跟李逵极相似的强盗头子刘强。虽然那次在长乐的船上,李玉说两人不是一个人,可俞仁心里却清楚的知道,这两个人就是一个人。因为他们不仅仅长的像,而且言谈举止也全都是一种风格。俞仁不相信,两个人相像,还能相像到这种地步。
这也说明,那次在福州城外打劫李显忠一行,也是李玉事先有意的安排。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要故意的掩饰此事。
“你没事吧?”曲先生走上前,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割断了俞仁手脚上的绳子。
“没事。还好你们及时赶到,不然,我俞仁从此便成独臂侠了。”俞仁一面说,一面把地上的徐胖子身上的绳子也给解了开来。
“你这人可真逗。连他们这么低级的圈套,你也能钻进来。真不知道,我们小姐是看上了你哪一点!”那跟在曲先生身后的刘强显然是个直肠子。
还好,俞仁向来脸皮厚,虽然被刘强直言不讳的揭了短,他却也不脸红。
曲先生向刘强一瞪眼,他便赶紧闭上了嘴。
“刘强是个粗人,说话口没遮拦的,俞相公不要见怪。”曲先生显然是怕刘强不会说话,得罪了俞仁。如果光是得罪了俞仁,这曲先生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可是,要是因此而让大小姐不高兴,那可就事情大了。
“没关系。刘强讲的本来就没错。我这人就喜欢直肠子的粗人。看,我的其实也不细噢!”说着,俞仁故意的扬了扬手臂。
几人被俞仁的幽默逗的笑了起来。于是,这方才因刘强的一句话而引起的尴尬便算是就此揭过了。
那三个匪人说来也很奇怪。他们见曲先生与刘强赶到救了俞仁,却既不上前动手,也不逃走,而是老老实实的垂手站在一旁。也不知是想攀亲戚,还是被吓傻了。
“刘七,你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啊?”
俞仁听到曲先生的这句话,这才知道,原来他们是认识的。
曲先生见俞仁没事,又见他并不在意刘强对他的讥笑,也不由对他多了一分的好感。如果说曲先生对俞仁最初的判断,完全是由李玉而来的话,那么,这是他第一次以自己的所见,来判断面前的这个年轻书生。
曲先生对俞仁的印象是:为人大肚,说话风趣。只是做事有些糊涂。
那个先前扮女人的男人见曲先生动问,赶紧上前向曲先生行了个礼。“对不起,曲先生。我们不知道他是您老的朋友。要是早知道,莫说是五十两,就算是五百两,我们也不敢动他一根汗毛啊!”
曲先生看了刘七一眼,“我也不来怪你。大家都是出来混的。有生意,自然要做。不过,俞相公是我们家小姐的朋友。……”曲先生说到这儿,突然止住了话头。
那几个匪人一听说是李小姐的朋友,都一下子吓的脸sè青了,立马跪倒在地,不住的磕头求饶。
曲先生看了俞仁一眼,道,“这事,你们求我是没用的。关键还要看俞相公是什么态度!”
刘七会意,三人马上又转向了俞仁,跪在他的脚下,痛哭流涕。口里把那些已被无数人说烂了的台词:什么,有眼无珠、罪该万死;又什么,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未满月的孩子,之类的话说了一大堆。
俞仁皱着眉,一直不说话。
过了许久,刘七的心正不断向下沉,不知道俞仁会怎么样惩罚他们的时候,突然听到俞仁终于开口了。
“你,你们……”
刘七喜不自禁,见俞仁没有发怒,他判断,情况应该还不会太坏。
“俞相公有话只管吩咐。我们三人今天犯下这样的大错,实在是罪不可恕。只是希望俞相公念在我上有八十老母的份上,留小人们一条小命。”
俞仁瞪了瞪刘七,“你,你们能不能不要把我的裤子扯的那么紧!”
第五十八章 查明买主
刘七赶紧抬头,果然看到俞仁正双手提着裤子,模样十分滑稽。看到这一幕,刘七想笑,可是他又不敢。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刘七赶紧放了俞仁的裤子。
“我也不来为难你们。只是,有一件事,你们必须要跟我讲明白。”俞仁赶紧系好了腰带,这才正sè向着刘七三人道。
“什么事?”刘七其实不用问,他早已猜到了七八分。
“就是关于那个出钱给你们买我手臂的人。你们给我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一遍,不得有半句虚言。如果你们讲的让我满意了,那今天这事就算揭过了。我也不会再来找你们的后帐。可是,要是我发现你们有一字隐瞒,那就莫怪我不客气了。”俞仁说到最后一句,突然面sè一沉,眼中shè出凶光。把跪在地上的三人吓的一哆嗦。
一旁的曲先生却暗暗点头,他马上修改了自己方才对俞仁的评价。看来,这人还是有些手段的,并不像他前面表现的那样糊涂。
跪在地上的刘七三人,不等俞仁再追问,刘七便赶紧一一把事情详细的讲了一遍。这时候,他们再也顾不得什么行业规矩了。
“昨天下午,我手下的二狗引了一个人来找我。说是要跟我做一笔生意。我便让二狗把人带来了。
那人cāo着北方口音,听起来,应该是辽东一带的。他一进来,便给我了一张画像,然后又详细的向我讲了这人的相貌特征,以及他最近常出没的地方。说是出五十两,买这个人的一只右臂。
当然,这个画像上的人便是俞相公您了。
我听他说愿花五十两买一个外地人的一只手臂,便一口答应下来。这年头,能出的起这么高价的主,已经不多了。
那人十分爽快的一次xìng便付清了五十两。然后告诉我说,‘这人的伸手很好,你们自己小心。最好不要硬来,需设个套,把他骗进来。’
那人交待完,便走了。
可是,我也多留了个心眼。我见这人像是个练家子,身上还配了把刀,却不自己动手,而要情愿花五十两,让我们这些人来为他办这件事。虽然有那句话说的好,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可是,我们做地头蛇的,遇到这些外来的强龙,也不得不小心应付着。
于是,我又派了另一个手下,悄悄的跟在此人身后,要探探这人的底细,以防万一。结果,我那名手下回来告诉我,说这人是那位刚到杭州不久的辽东李氏子弟的手下家丁,名叫李六。”
“是他!”俞仁有些意外。因为,早在唐辙提出与杨举的赌注开始,俞仁便看出了,这唐辙明显是要借这次的机会,将杨举这个科场的强敌给提前扫出场。可是,要是这样,那李显忠花钱找人要砍他的一臂,这事就有些说不通了。
因为,一旦李显忠这样做了,很可能带来的后果便是,不仅俞仁必须要退出这场赌约,而且其他人也很可能因为受到这样的威胁而不再参加这场比武。也最终会使杨举有一个合理的理由,取消这次的赌约。
要是最终变成这个结局,想来最不愿看到的人,便是唐辙了。
“为什么他要这样做呢?”俞仁喃喃自语的道。
“俞相公,你看咱们……?”一直跪在地上没敢起来的刘七三人,见俞仁的脸上yīn晴不定,不由的心里便虚了三分。一直等了许久,俞仁却一直没再开口追问,也没叫他们走人。刘七感觉自己的膝盖已经跪的有些麻了。
他好歹也算是这城西一片的老大,像这样低技术含量的下跪运动,他并不常做的,因此难免有些不适应。
“啊!你们还没走啊!那就顺便再麻烦你们一件事吧!”俞仁道。
刘七真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可是表面上,他还是得恭敬的道,“俞相公有事尽管吩咐。”
俞仁突然低头,神秘的在刘七耳边讲了一句什么话,他的脸上同时还露出一圈难得的红晕。
刘七赶忙低头从身上找出一叠什么东西悄悄塞到俞仁的手里。
俞仁拿到这叠东西,面上现出大松一口气的模样。然后向刘七三人挥了挥手,便匆匆冲进了旁边的小树林。
刘七的两名兄弟看的一脸疑惑,不知道老大跟这位俞相公进行了什么秘密交易。跟着老大走了许久,见再也看不到山上的众人了。这两名手下才好奇的向刘七悄声问道,“老大,方才您悄悄塞到那位俞相公手里的是什么宝贝?我见他一得了此物,便高兴的把咱们给放了!”
刘七瞪着两个手下一眼,口里蹦出两个字:“手纸!”
两名手下恍然。原来,俞相公是要解手,却忘了带纸。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话:上厕所不带纸,想不开了。
再说俞仁,他飞快的在小树林里解决了肚子的问题,然后重新整理好衣服,出来与曲先生两人相见。
“既然问题都已解决,我们也该走了。俞相公回去路上小心些。”曲先生见俞仁从树林里出来,便向他道。
“啊!啊对了,我突然感觉的有些头晕,心里也不舒服的很。哎呦!”说着,俞仁慢慢蹲了下来。
“你怎么了?”刘强忙走上来,用自己那魁梧强健的身体扶住俞仁。刘强感觉自己现在已经开始有些喜欢面前的这个,他从前还有些看不大惯的小白脸了,总感觉他的身上有着一种自己平常难得一见的亲和力。
“噢!没什么大事,大概是方才跟刘七他们打的太激烈,有些运动过度了。现在全身都很难受,应该没什么大碍的,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应该就会好了。”
徐胖子听了老大的话,心道,你刚才跟这刘七交手还没超过三招,便被人家吊了起来,还激烈呢!可是,这话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罢了。
“既然俞相公没事。刘强,咱们也该回去了。”说着,曲先生拾起那支方才shè出的铁箭,插回到背后的箭馕中,转身准备走人。
俞仁暗骂一句,老狐狸。他当然没事,所以要装病,不过是想借口让曲先生与刘强带他跟徐胖子到他们的住处逛逛,希望可以在那儿再看到李玉。这曲先生显然一眼便看穿了俞仁的诡计。
“那,俞相公你们保重,我们走啦!”刘强说着,也转身要走。
“你们去吧!不用管我。”俞仁嘴上说的漂亮。可是没等刘强转身,他又马上蹲了下去,口里还重重的哼了一声,“哎呦!”
刘强果然又转过身来。“曲先生,我看俞相公好像受了内伤。不如,我们带他去闻涛院,找柳先生帮他看看吧!不然,万一有什么闪失,将来大小姐怪罪下来,咱们可担不起!”
曲先生扭头看了俞仁一眼。俞仁赶紧配合的又叫了一声,“哎呦!”
“要去也只能俞相公一个人去,这个胖子是不能去的。”曲先生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俞仁等的正是这句话。一见这位曲先生松了口,他赶紧向徐胖子道,“小胖,你先回去吧!我这儿还有点事,可能要过一两天回来,你帮我盯着点山上的那几个小子。至于七天后的比武,我一定会到,你跟杨举讲,让他们放心。
徐胖子满眼含泪的紧握着俞仁的手,“老大,你就放心的去吧!上帝会保佑你的。”
俞仁一呆,“怎么说上帝,不说菩萨?”
“我们家是信天主教的啊!不信佛。”徐胖子解释道。
“噢!”俞仁恍然大悟。看来,现在的大明朝,与西方的文化交流还是比较广泛的。
“放心吧!我这是去会朋友,又不是去赴鸿门宴,你有必要弄的这么伤心嘛!”说着,俞仁踢了徐胖子一脚,便跟着刘强,向山上走去。
第五十九章 误上贼船
俞仁跟着刘强爬过了一座山,又来到另一座山上。再穿过一片密林,突然看到前面出现一个院落。这个院落座落在一片密林之中,如果不是走近,根本就发现不了。院子的院墙很高,因为是晚上的原故,倒是看不清院子到底有多大。
看到了院子,俞仁的心情也跟着激动起来。这儿难道就是李玉的家吗?可为什么她家要建在这样的山里面呢!虽然离城区并不远,但是必竟交通不便。一般建在这种地方的,多是一些寺庙道观之类。看这院落的规模,李玉的身份必不一般。她们家倒底是干嘛的呢?是高官?是巨富?似乎又都不太像。
俞仁一面揣测着,一面跟着刘强向大门走去。
院子的门楼很高,两边各吊着一盏风灯,上面写着大大的三个字“闻涛院”。两个jīng壮的小伙子站在门边,腰间还配了刀。见刘强过来,其中一个小伙子向刘强打着招呼,“强哥今天当值巡山啊!”
刘强向他点了下头。“曲先生回来了吗?”
“回来了。您不是跟曲先生一起出去的吗?怎么却要分开回来?”
“噢!我在后面有点事,所以慢了一步。”
那守门的小伙子点着头,突然看到刘强身后的俞仁。“这位是……?”
“他是大小姐新近在福建结识的一个好朋友。我们方才巡山时,正好遇上了。于是便邀他跟我一起回来了。”刘强这一次还比较照顾俞仁的面子,并没有说他在山上被人给吊了起来的事。
刘强说完,带着俞仁进了院子。然后又七拐八拐的走了一阵,这才来到一间屋子前面。刘强拍了拍门。不一会儿,便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家童揉着惺忪的眼睛来开了门。
“强哥,你回来啦!”
“嗯!你去把后院的房间整理一间出来,给俞相公住。”说完,刘强将俞仁引到正厅坐下。
“我一会儿去看看柳先生睡了没。要是没睡,我便把他请来,给俞相公把把脉。”刘强一面说,一面解下身上的腰刀挂到墙上。
“没事。走了一阵子路,现在感觉好多了,应该休息一两天就好了。今天这么晚了,还是别去麻烦那柳先生了吧!”
两人正说着话,便听到外面一阵的嘈杂。刘强看了一眼门外,脸sè变的凝重起来。他向俞仁道,“俞相公且在这儿坐会儿。我去看看什么事。”
说完,刘强便匆匆出门去了。
俞仁独自坐在客厅里。这才慢慢打量起这间屋子。这是一幢两进的屋子,前屋为主,后面还有一个小院,里面还有一个两间的屋子。此外,还有一个小厨房。
屋子里的陈设很简单。除去一套桌椅,就再没什么了。墙上挂着一把腰刀,墙角有一个架子,上面放着那天俞仁在福州城外看到的刘强当时手里拿着的那两把巨斧。这两把斧头斧面足有半个脸盆大小,俞仁估计着,这一把斧子,少说也得四十斤。
俞仁走上前,轻轻拿起两把斧头,在手里试了试,还随手挥了几下。感觉还不错。“看来,我也得找把这样的武器才好,这样才能充分的发挥我臂力大的优势。”俞仁在心里暗暗盘算着。
不过,这种武器,也就在战场上才能用的着。平常这样笨重的东西带在身上,实在不便。
俞仁正把玩着手里的两把斧头,外面又传来一阵嘈杂声。俞仁放下手中的巨斧,寻着声音信步走出去。
刚一出门,俞仁便看到一批十几人的队伍,从门前经过。这些人每人手里都抬着个担架,上面还躺着伤员。俞仁数了数,一共六副担架。担架上的这些人似乎都受伤很重,被抬在担架上,却很少听到呻吟的声音。
俞仁暗暗奇怪。这是怎么回事?这闻涛院到底是什么地方,如果是李玉的家,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的伤员。如果不是,为什么刘强跟曲先生又都住这儿呢?他们又是干什么的呢?上次听李玉说这刘强是她们家的伙计,现在看上去,并不在像。
一联串的问题,让俞仁更加的迷惑起来。因为他是个生人,自然不好上前向人家直接询问,这些带有严重**xìng的问题。他甚至都不敢让这些人发现自己,以免被别人误认为是在窥探他们的**。
俞仁隐身在墙角,见这一批人走过去了,正要出来,又见后面来了两个穿着劲装,身上挎着刀的人。其中一个看上去很年轻,只有十七八岁,另一个大概有四十上下。看他们的身上沾满尘土,俞仁断定,这两个人估计也是跟前面的那些伤员们一样,应该是从哪个战场之类的地方刚刚撤下来的。
两人一面走,一面还小声说着话。
“这一次,大小姐可真的生气了。自从她从倭国回来,哪吃过这样的亏。今天咱们不但损失了两条大船,还伤了五十多名兄弟。这下子,可有钟老三好看的了。”年轻人道。
“那又怎么样呢!你没看今天的战况吗?咱们是完全没有一点机会啊!大小姐就算是再生气,攻不上岛去,她又能把钟老三怎么样?”旁边的中年人道。
“那可不一定,咱们大小姐的心眼,那是他钟老三一万个也抵不上的。虽然他们岛上的炮火利害。我认为大小姐一定能找到办法,攻上岛去的。这不过是个时间问题。”年轻人自信的道。
两人从俞仁身边走过,俞仁听到他们讲的似乎是打战的事,赶紧悄悄跟在两人身后。虽然从这两人的只言片语中,俞仁一时还搞不清,倒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这些人都是李玉的手下,而且他们果然刚刚打了仗。听这两人的话,似乎还是一场海战。
这让俞仁更加的困惑了。李玉倒底是干什么的呢?为什么听上去,她并不像她自己所说的是个商人,倒像是个水军将军?
偷听到的这两人的谈话,不但没有帮助俞仁将情况搞的更清楚,反而把他的脑子搅得更糊涂了。他决心跟踪这两个人,看能不能再偷听到些有用的信息。
俞仁悄悄跟在这两个士兵模样的人身后,这两人拐了几个弯,来到一间小屋前面。这间屋子比刘强的那一间就小多了,门上连锁都没有。两人随手推开门。俞仁乘两人不注意,飞快的藏到墙角。
两名士兵进了屋,点上了灯,便将门又关了起来。俞仁这才敢轻轻摸到屋檐下,蹲下来偷听。正好屋前这儿堆着一堆稻草,倒可帮着遮掩身体。俞仁蹲在稻草边,继续的偷听。
两个士兵进了屋,便开始打水洗起了身子,却不再说方才的话题了。这让俞仁有些着急起来。可是,好容易听到一点关于李玉的信息,他并不愿轻易放弃。
就这样,俞仁在草堆边上足足蹲了大半个时辰,这才听屋里的两人再次提到方才的话题。
“你说这钟老三从前对咱们李家,那是温顺的像一条狗。怎么突然便有了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公然的与我们李家做起对来?”年轻人的声音听起来,显的有些激愤。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听别人说,其实,这钟老三是受了咱们许二爷的暗中支持,才敢公开跟大小姐叫板的。你想啊,他钟老三算个什么东西,手下不过三五条破船,百八十个兄弟。就凭他,也敢跟咱们李家做对吗?咱们李家在陆上不敢说,要论在海上,这东南半壁海域,便是西洋人,那也得绕着咱们走。要打他钟老三,便跟踏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中年人平静的道。
“说的也是。可是,许二爷为什么要跟大小姐为难呢?他跟老爷不是拜把子的生死兄弟吗?为什么他要跟我们许家为难?”
第六十章 暗窥机密
“这你就不懂了吧!许二叔虽然与我们老爷是一头磕到地的把兄弟。但是,那是他们刚从吕宋逃回来的时间。那时候,西洋人在吕宋大肆屠杀我们汉人,我们老爷跟许二爷为了合作对抗西洋人,彻底摆脱他们的控制。所以才联手的。
后来,我们老爷选择了定居东洋,许二爷则选择了回国。虽然,我们大明那时候已经开关,不再禁海,但是对海运的商品还是有很多的限制。所以,便产生了许多的偷偷出洋的黑商船。
正好这时候,大明东南的军力也已经大不如前,对这些黑船没什么办法。再加上西洋人的sāo扰,大明在海上的实力,更是一落千丈。许二爷便渐渐成了我大明东南海上的老大。
可是,自从咱们大小姐带着炮船回国,许二爷在东南海上的风头,便被大小姐给夺去了。虽然大小姐后来发明了这个什么卖令旗的生意。许二爷也在当中受惠不少。可是,你要想啊!如果咱们大小姐回东洋了,把这大明的东南水域全数让出来,那许二爷一年得多赚多少银子。不说别的,就光卖令旗一项,我估摸着至少也得多赚一两百万吧!
这么大的好处摆在眼前,你想许二爷能不心动吗?”
“可是,要这样,咱们李家和许二爷不是要打起来了?”年轻人问。
“这就是许二爷的高明之处了。你看他跟咱们大小姐什么时候翻过脸?哪一次两人见面不都是和和气气的。许二爷暗中使手段,那也只是我们大家的猜测,谁又有什么真凭实据啦?”
说到这儿,中年人的语气突然变的严肃起来。“明子,你给我记住了。无论在什么场合,你都不能讲许二爷的坏话。否则,被大小姐听到了,绝对不会轻饶你。”
明子显然不明白中年人的忠告,“为什么?难道大小姐到现在还一点没发觉出,许二爷对咱们李家别有用心吗?”
中年人哼了一声。“你也太小看大小姐了。咱们家大小姐是什么人。自从她从老爷手里接管了咱们李家国内的生意,咱们李家在国内的影响力便一rì千里。五年前,在大明几乎没人知道咱们李家,包括那些常年出洋的人。
可是现在,你看看。只要是在东南半壁弄船的人,无论是在松江府,还是在泉州府,要是不卖我们李家的面子,他的船便连海港都出不了。大小姐比你我聪明何止千百倍。她会看不出许二爷的小动作?但是,她没有这样说,也没有对许家采取行动。必然有她的深意。
总之你记住我的话,便没错。”
之后,屋子里又静了下来,两人不再说话。
俞仁斜靠在墙根下将这两人的话,在脑子里整理了一遍。他终于弄懂了个大概。原来,这个李玉家并不是什么大官,也不是什么巨富,而是海上巨盗。难怪那次在福州出海后遇到的海盗钟七,在船上只是看到李玉的那面小小的令旗便吓成了那样。
听这两人的口气,李玉似乎便是他们李家现在的真正掌权者。这李家应该是这一带的海上霸主。那次在福建连江,那些嚣张的攻城海盗,也都是她的手下。难怪她可以带着他,那样的在海盗中来去自如,对一切都了如指掌的样子!
可是,俞仁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这些做海盗的,却敢如此的嚣张,不仅在陆上定居,甚至在杭州这样的大城市,也建有他们自己的基地。
还有,听这两人的谈话,李家的这个海盗集团显然已经闹成了半公开的了。为什么朝廷仍然不管,难道真的像他们所讲的,是无力管吗?俞仁好容易解决了一个问题,探听清了李玉的身份,却带来了更多的问题。
俞仁在屋檐下又蹲了好一会儿,希望还可以再听到一些有用的信息。可是,屋里渐渐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俞仁知道这两人已经睡着,只好悄悄的返回刘强的住处。
俞仁估摸着,自己这一趟,至少花了一个时辰,要怎么跟刘强解释,倒是个难题。虽然他一向比较擅长睁眼说瞎话,可是这闻涛院他还是第一次来,情况一点不了解,要找一个合适的理由,而不被刘强起疑实不太容易。
一路上,俞仁都在想着,一会儿要怎样跟刘强解释自己突然跑出去的事。却没想到,回到刘强的家里,刘强居然还没回来。只有那个给他收拾屋子的家童,坐在椅子上打嗜睡。
俞仁见此,jīng神顿时放松下来;同时,一股睡意袭上心头。他也不叫醒椅子上的家童,而是直接奔到后院,推开一间房门。见里面已经铺好了一张床,知道是为他准备的,于是俞仁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倒下便睡了。
这一夜的闹腾,先是跟吴氏兄弟斗酒,接着又受到刘七三人的暗算。这刚刚又当了一回暗探。俞仁是真的累了。这一觉,他睡的特别香。
等俞仁一觉醒来,已是rì上三杆。来到前屋。一眼便见到刘强正坐在椅子上,瞪着他那双铜铃大小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地上。
俞仁好奇的走近,见地上并没有蚂蚁之类的小东东可以供他研究,更加的不解。
“你这是干嘛呢?”
刘强被俞仁一句话猛然惊醒。他突然抬起那颗硕大的头,向俞仁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俞仁看了看外面,见rì头已近中天,便道,“应该快午时了吧!”
刘强一拍大腿,“坏了,坏了坏了。这下可坏大事了。”
俞仁被他说的莫名其妙。“什么坏了,坏什么事了?”
刘强却好像没有听到俞仁的话,他焦虑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屋子里不停的来回踱步,口里还不停的念着,“有什么办法,有什么办法呢?”
俞仁看着刘强那铁塔一样的身子,在这间并不很大的客厅里转来转去。起初,俞仁还站着看,过了一会儿,他觉得累了,便蹲了下来。
等到他感觉腿都蹲麻了,那铁塔一样的身躬,还在像机器人一样的来回踱着步。
俞仁坐了下来。可是刘强却似乎永远都没有停下的意思。待到俞仁数到第八十三圈,他终于忍不住了。
“我说。就算是修道成佛,你这也够数了吧!九九归真,你老人家都转了八十三圈了!”
刘强终于停下了他那魁梧的身躯,他似乎是才看到俞仁样子。“啊!你起来啦!”
俞仁实在是无语了,他在这家伙面前已经转了快半个时辰了,刚才还问自己什么时辰,这会儿却又好像才发现他。
“到底怎么回事?”本来,俞仁不想问的。但自他昨晚偷听到那两个士兵,更准确的说是海盗喽啰的谈话,知道李玉他们其实是一伙海上巨盗后,他便打算装傻。因为,他虽然并不排斥海盗,但是却知道这种事情向来都是绝对的**。如果被他们知道,自己发现了他们的这个秘密,说不定被他们杀人灭口也不一定。所以,在这件事情上,他很小心。
当然,以刘强能够把他带到闻涛院来看。至少他跟曲先生已经不把他当作外人了。可是,即便这样,俞仁也只能等待着他们主动的跟自己亮明身份。他相信,刘强会跟自己表明身份的,既然他愿意带自己到这儿来,便说明他没把自己当作外人。
果然,刘强长叹一声,主动的先跟俞仁亮明了自己海盗的身份,又简单的跟他讲了一下李家的情况,这才慢慢向俞仁讲起事情的原委。
原来,昨天夜里,刘强出去后也发现了那些抬伤员的人。刘强正跟那些人了解着情况,便被李玉派人叫了去。
等刘强赶到议事堂,那儿已经站满了人。闻涛院里大大小小的头目,还有大小姐刚从前线带来的,大衢山的头目,总共不下三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