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诡无踪
“阿生,你和阿伯我都耍上心机了?!”独眼伯甩了我一眼,面挂微笑地说道。
我心中一惊,张嘴就想解释。独眼伯却摆摆手堵住了我的话,“孩子,老头子我不会生你的气。不过,你也别拐弯抹角的试探了。你在怀疑我刚才眼睛的变化吧?我不知道你在哪里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我也不想知道。但是,我得提醒你注意,再遇到这样的人你要小心。原因不能说,你也别问。我刚才看你的眼睛在激动时也会有变化,原来并不是这样,想来也是最近才出现的吧?你的秘密阿伯不会打探,我的秘密么,你也别再好奇了。好奇心太大会出事的,阿伯我就是因为当年太好奇,所以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这个世界的秘密太多了,少知为妙啊……”独眼伯指了指自己被布条遮盖的眼睛,脸上的神情一片沧桑。
我沉默地点点头,一时无法言语。独眼伯的话说得没错,自从上次在古城经历了那个幻境之后,每当我极度激动的时候,我的双眼就会像血徒一样变为血红。不过,和他们不同的是,我的瞳孔不会变成竖立,依然维持在圆形。这种情况让杜秘书曾说的那句“叛徒”时不时的就会在我脑中回响,对自己过去身份的猜疑让我心焦不已,时常彻夜难眠。
我曾拜托郑法医在私下里帮我做过测试,不过结果却让人更加迷惑。现代的科学仪器除了给出“体能超过常人五倍”这样一个匪夷所思的答案之外,对于我的双眼变化、身上会变色的纹身,还有体内那好似内功一般的暖流都是全无解释,根本查不出任何原因。无奈之下,我只好把这一身的秘密埋在了心底,除了有限的几个人之外,甚至连干爹池向东都不知情。
既然我自己身上都带着无法和人解说的秘密,自然也就没有理由打探别人的**。独眼伯又是我的长辈,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我若再纠缠下去,难免有些说不过去。更何况,我虽见过血徒等人的眼睛变化,但也没法肯定这种变化是他们专属的,仅仅以此为由就去怀疑一个自己十分熟悉且敬重的人,怎么看来都显得有些草率。
想到此节,我只好把对独眼伯的疑虑塞回了内心深处,重重地压上一块大石,就此封闭。不过,我没想到的是,此时的这个决定才是真正的草率到家,以至于后来我知道独眼伯这身秘密的时候连连懊恼不已,直想着狠揍自己一顿。因为,他的这些隐秘竟然和我一直做的那个噩梦有着极深的关联!如果此时我就已经知道的话,那个梦中的神秘地点我就能早些找到。这样一来,其后的很多事可能就不会再发生,很多人也许就不会死……
可惜的是,人生没有如果,自然也不能重来。我们并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但却每时每刻都在做着可以影响未来的举动,在无意之中改变着自己看不见的前路。当然,这些感叹都是其后经历了许多事情之后才有的。此刻的我并没有这么深的感触,也没时间去感触。因为,马上就要发生的事情将我拖入了另一个巨大的迷雾漩涡,一时难以脱身!
“阿生,阿伯我真的没生气,你别太往心里去啊!”独眼伯见我一直低着头不吭声,于是安慰道。
“啊,我没事的。独眼伯,这事儿是我不对,您别生气才是真的!”我诚恳的向独眼伯道着歉,随即扫了一眼面露疲态的众人,接着说道:“时候不早了,刚才大家都紧张了半天,也该休息了。独眼伯,我们这就先回去了,您歇着吧!”…,
“嗯,明早我就开始配药,有个三五天的,这两个小女娃体内的虫子就能压住了。哦,对了!你干爹呢?我怎么没看着他?”
我被独眼伯问得一愣,猛然想起干爹家的院门还锁着,于是问道:“独眼伯,您不知道干爹去哪儿了?我是刚才回来的时候才看到院门锁着,这才知道他出去了。”
“哎?你干爹没告诉你他去哪儿了?也没去北京找你?”独眼伯皱起了眉头,“奇怪了,阿忠这小子搞什么?怎么还神神秘秘的!他都走了好几个月了,我还以为他去北京找你了呢!”
我心中一颤,不自觉的就泛起了一种不太妙的预感。急问道:“阿伯,干爹什么时候走的?有没有和您交代什么?”
“具体时间想不起来了,不过,少说也有四个来月了吧。哦,对了,你家钥匙在我这儿呢!”独眼伯拍拍脑门,起身进了里屋,不一会儿便拎着一串钥匙返了回来,说道:“阿忠出门之前在我这儿吃了顿饭,其间只说要出门办点事儿,时间不一定,也没说去哪儿。我看他神色正常,也就没多问。他把家里钥匙给了我,跟我说如果他没回来之前,你就回来了,就让我把钥匙交给你……”
四个月之前?那应该是去年秋天的事儿了。那个时候我们可能正在四川的那座古城里。我记得在周晓梅的案子发生的时候,我刚刚给干爹写了一封信,按照往常我们通信的频率来看,秋天的时候我应该会收到干爹的回信,不过却一直没有。我们从古城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四处奔波,寻求救治蛊毒的方法,这件事情我就忘在了脑后。干爹应该是收到我的信之后离开的家,那他为什么没有给我回信呢?为什么没有告诉任何人要去哪里?最奇怪的是,他为什么要交代独眼伯如果我比他先回来就把钥匙给我?难道他的出行有危险?!他预料到我始终没有收到回信的话会回来?!
我心中咯噔一下,急忙接过钥匙拜别独眼伯,带着众人就往小院赶。周围的雾气基本已经散尽,零星的灯火在小村各处闪亮,显然还有一些受了惊吓的村民没有关灯睡去。干爹的小院与独眼伯的家距离不远,没走几步也就到了地头。我拿出钥匙打开了木门,带着众人进了院子。
进屋,开灯。
昏黄的灯光照亮了室内的一切,也让一种难以言表的感觉霎时涌上心头。
光阴荏苒。转眼间,我离开这里已经接近五年了。如今返回,屋中一干事物依旧,可故人却已不知所踪。想想和干爹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想想他那黝黑而真诚的脸庞,我的心中不由阵阵发苦,着实埋怨自己不尽孝道,竟然这么久都没有回来看看……
“大木头,这里有你的名字,是你干爹留给你的么?”小芊拿着茶壶,指了指桌子上的一个小包裹。
我急忙走了过去,打开那个写有我名字的包裹查看。没想到当即便被一股巨大的震惊抽在了脑门上,险些一跤跌坐在地。
包裹中是一些照片,干爹邢忠的照片。影像中那张黝黑的脸,与我记忆中的他一般无二。照片的背景很丰富,有些是自然景观,有些是城市房屋。拍摄的角度也是十分端正,画面清晰。这一切都很正常,唯一不正常的是每张照片右下角的时间!这些拍照的日期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我在这个小村生活的时候,而那时候,干爹每天都和我一起出海打渔,根本就不可能去照片中的这些地点!!…,
这是怎么回事?电脑修改的图片?问题是对电子产品一窍不通的干爹连打个电话都嫌麻烦,始终用写信的方式和我联系,怎么可能会有这么高深的电脑技术?难道是别人做的?可是,以干爹的脾气怎么会托人做这些东西?如果不是他的委托,谁又会闲着没事儿去合成一个老渔民的照片?最重要的是,干爹为什么要把这些照片留给我?
我怀着满心的困惑继续翻查着包裹。除了这些照片之外,这包裹里只有一张对折的纸条和一个大信封。信封的材质很普通,正面贴着邮票写着这里的地址,收件人处则填着干爹的名字,不过,下面却没有寄件人的地址。我比了比大小,想来这些照片很可能是装在这个信封里寄来的。
我皱着眉头将信封翻了过来,只见背面用标准的宋体字打印着一个电子邮件地址以及一行简短的文字。那行文字写到:想要知道照片里的人在哪里,发邮件。
这些信息验证了我的猜测,看来那些照片确实是别人给干爹寄来的,也极有可能就是促成干爹离开小村的原因。不过,干爹在发送邮件之后到底知道了什么?为什么没有把去处告诉任何人呢?他到底在隐瞒什么?
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多,好像正在垒筑一道巨墙一般,堵得我胸口阵阵发闷。好在小芊在此时递过来一杯热茶,过喉而下的暖流让我浑身的毛孔瞬间一张,总算是排出了不少郁结之气。
我端着茶杯打开了那张对折的纸条,可没想到那上面所述的内容却让我霎时激动万分,手中一紧,当即就把茶杯捏了个粉碎!
干爹熟悉的笔迹跃然于纸上,寥寥几笔的短句却透着饱含血腥的危机:“我去找鱼!如果,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我还没有回来,那么,我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第五十九章 乱头绪
干爹所写的字条让我一头雾水,不过,那寥寥数句的话语里却透着明显的危机,霎时便让我的心头一阵灼痛,双眼顿时血红一片。
“阿生,怎么了?”
阮玉见我捏碎了杯子,赶忙跑过来查看。小芊更是直接抓起我的手看了半天,眼见没受什么伤,这才递过毛巾给我擦手。
燕道杰则是伸手拿过字条看了看,皱着眉说道:“找鱼?找什么鱼?你干爹不是走了好几个月了嘛?难道是上了远洋渔船?”
“不可能!干爹自从退伍之后就不愿意再去外面,几十年都没动过了。再者说,如果他要去远洋渔船没有理由不告诉我,而且,我也没听他说过对什么鱼着迷到需要离家几个月!”
“嗯,应该不会是去做什么普通的事情。这语句里面有很明显的危机意味,要不然不会说‘可能再也回不来了’,”阮玉顿了顿,担心地看了我一眼,握着我的手说道:“对不起,我……只是就事儿分析,没别的意思!”
我摇头,拍了拍她的手,“没关系,你的分析并没有错,我就是觉得这话里隐含着诀别的意味才会着急。你看看这个,帮我想想有没有什么疑点。”
阮玉接过我递过去的信封看了半天,说道:“信息很少,不过,没有信息在有的时候本来就是一种信息!这个信封其实有很多疑点,你看,这封信这不是公务信函,但是所有的字都是打印的,而且还没有发信地址。这明显就是问题,证明发信的人根本不想留下任何痕迹。我估计就算拿回去查指纹和邮戳也查不到什么……”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最关键的是,这信封背面的话很奇怪。为什么要写‘想要知道照片里的人在哪里,发邮件’呢?这些照片里的人难道不是干爹本人?”
我拿起照片仔细端详了起来,顺便向众人讲述了照片拍摄时间的疑点。照片中的人除了穿着的衣服与干爹平时的打扮差距颇大之外,其他的特征都是一模一样!
小芊平时喜爱摄影,对电脑改图的技术十分了解。她拿过照片看了一会儿之后,也说没看出什么修改痕迹,基本能肯定就是本人的现场拍摄。这种判断无疑让那个“时间疑点”更加明显,众人当即陷入了沉思。
沉默了片刻,阮玉转着茶杯问道:“阿生,你确定这些照片的时间对不上?”
“我确定,当年我在这个小村生活的时候,干爹每天都和我在一起。我们的生活就是出海打渔,然后就是去镇里卖鱼。除此之外就是打拳练武,别的活动一概没有。而且,你看这张照片,这个地方就是三哥总爱去的‘南来顺’,北京!干爹不可能在我眼皮底下跑去那么远的地方,而我却不知道!”
“那就奇怪了,难道是你干爹的兄弟?或者是和他长的很像的人?”小芊插话道。
“不可能!干爹在这个小村土生土长,如果他有兄弟的话,村子里的人不会不知道。再者说,你们看这条手上的疤痕,这是他当年在南疆战场上留下的,长得再像的人也不会连疤痕都一样,这明显就是他本人!”我指着照片说道。
“难道他会分身术不成?也不对啊!先不说这种传说中的秘术还有没有人会,就算他会,那他看到这些照片就不会惊讶了啊。照现在这情况来看,你干爹明显对这些照片不知情,所以才会被引走。怪了菜了,既然被这照片引走,他为什么不说去找人,而偏要说去找鱼呢?”燕道杰郁闷的揉起了脑袋,满脸的困惑让他的五官都皱成了一团。…,
阮玉又拿起那个信封仔细看了看,说道:“阿生,我看咱们还是得从这个电子邮箱地址下手,小村里有什么能上网的地方么?”
“没有,这个小村太偏,能通电就很不容易了。要上网的话,只能去我们来时的那个小镇。”我看了看手表,说道:“干爹对电子产品十分厌烦,我估计他一定是请小镇的网吧老板帮的忙。现在太晚了,我们明早去镇里看看。大家都休息吧,今天体力消耗太大了,这么干耗着也想不出办法。”
众人点头,随后便各自洗漱上床休息。
翌日一早,我将二女送到独眼伯的家里让他安排治疗,而后便从村里找了辆车赶去小镇,直奔那间只有四台老旧电脑的小网吧。没想到网吧的老板却不再是我熟悉的那位,而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外乡人。和他攀谈了几句,我才知道他接手这间网吧不过才三个月而已,显然不会知道干爹的事情,而原来的那个老板也没留下任何联系方式,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线索再次断绝,百般无奈之下,我只好打电话回北京,将干爹的事情告诉了我的另一位干爹池向东。听说老战友无故失踪,这位脾气火爆的干爹差点掀了桌子,急忙向我问清了事情的始末,随后便挂下电话跑去安排查找。
切断了通话之后,我和燕道杰又在小镇里转了一圈,到处找熟人聊天儿,以求能打探些消息。不过,我们耗费了近乎整天的时间,除了一些家长里短之外,却是一点儿有用的消息都没得着。最后只好颓然离开,在日落之前返回了小村。
几日之后,二女体内的蛊虫在独眼伯的治疗下被完全压制。她们手臂上的血线回到了手腕处,原本每天都会发作的“蛊息”也如独眼伯说的一样消失不见,身体状况恢复了正常。由于不用再受那种难熬的“定时折磨”,她们的气色一下子好了很多,几个月来的憔悴因而一扫而空。
表面的危机虽然解除了,不过,我们心里都清楚,那隐含的危险仍旧存在,正犹如蛰伏在暗处的毒蛇一样冲着我们虎视眈眈,让我们实在不敢放松。更何况,这边的事情还未解决,原本在小村安然生活的干爹竟然又离奇失踪,登时让我心中的压力翻着倍的往上涨,紧绷的神经根本就松不下来。
最近发生的事情着实是混乱非常,而每一件事儿都隐含着巨大的危机,不可能置之不理。我的思绪一时间千交百结,对前路一片迷惘。为了不至行差踏错,我只好叫过众人一起坐下商议,以求能够理顺思路,为后续的行动定下计划。
“阿生,我说句话你别生气,”阮玉看了看我,见我点头之后才轻声说道:“我国每年的失踪人口不知凡几,查找他们是一个十分费力的工作,而且往往都没有收获。尤其是你干爹这种情况,没有任何脑部疾病,又是主动离开,想要找到更是难上加难。既然大队那边已经知道了具体情况,我想我们不如暂时把这件事儿交给他,毕竟他能调动的资源比我们要多得多,如果他都找不到话,我们就更不可能找得到。”
我叹了口气,“其实我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侦探这行我也干了很久了,找人的困难我很清楚。干爹留下的这点线索其实和没有也差不多,只能先这样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先要解掉你们体内的蛊毒,独眼伯的话你们也听到了,大家有什么想法?”…,
“既然唯一的解法就是找到‘母蛊’,那么我们下一步的行动肯定是追踪杜秘书了,毕竟,三哥说过,‘母蛊’只可能在下蛊之人身上。按照莫教授的临终遗言来看,杜秘书很可能会去的地方就是那座‘第二城’。不过现在的问题是,那个地方在哪里,我们又怎么知道杜秘书去没去,什么时候去?”阮玉摸着下巴思考着。
小芊往前探了探身子,双手撑着桌子说道:“想知道‘第二城’在哪儿倒不是很难,你们忘了那卷玉简在咱们手里呢?虽然已经破解出来的文件被水泡烂了,但是密码本还在。前阵子我看了下,不是很难,我想我花点时间应该可以重新破解出来……”
“不用这么麻烦,我想莫教授的女儿手里一定还有一份破解出来的文件……”想到此处,我忽然记起他临终前一直在托付我们保护她女儿,这就意味着血徒那帮人极可能会去找她拿资料!真是太糊涂了,这几个月来一直在寻求治疗蛊毒的办法,我竟然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心中一凉,我急忙扭头向燕道杰问道:“三哥,莫老的女儿可能有危险,几个月前我让你去找她,结果怎么样?”
燕道杰低头看了看手表上的日期,说道:“有什么危险?人家现在都不在国内!我上次去找她时候,看到门玻璃上贴着字条,说是去国外采风,暂停授课。按照字条上的时间算,那姑娘最少还得一个星期才能回来!”
这答案让我不由松了口气,高悬的心这才放了下去。血徒那帮家伙虽说有着不少能量,不过也不会太过夸张,要不然就不用处心积虑的玩什么阴谋了。莫教授的女儿既然在国外,想来此时还没什么危险,不过,我们也得尽快找到她,一来防止她遭遇血徒的袭击,再者也能弄到莫教授的笔记。
“我们得尽快回去,赶紧找到莫老的女儿。小芊,你回去就开始尝试破解玉简,万一要是出了什么变故,或者莫老的笔记上没有我们想要的东西,我们也能有个后手,”我摸了摸鼻子,思忖了一会儿,接着说道:“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怎么追踪血徒,就算我们找到了地方,可是按照上次那古城的规模来看,一旦那家伙躲起来,我们就不可能抓得到!再者说,小玉刚才提到的时间也是问题……”
“老七,这事儿我倒是有个想法。古巫法里有一门叫做‘拘魂’的本事,专门用来收魂或是控魂,当然也能追踪某个特定的魂。后来的‘傀儡术’、‘降头术’都是打这儿来的。我记得我爷爷原来就认识一个真正有这本事的,如果能找到这个人帮忙的话,逮着姓杜的那孙子就容易多了!”
“嗯,如果要是这样的话就太好了,这个人在哪儿?”
“不知道,我爷爷当年只给了我‘金犼令’,别的都没交代。看来我还得跑趟天津找我太师伯,他一定知道。”
想想莫教授的女儿还要过几天才能回国,我便决定和燕道杰一起去天津拜访一下他的太师伯,为本次的所求增加些诚恳度。而且,前段时间我们一直受到人家的帮助,正好也可以趁此机会道个谢。反正天津和北京紧挨着,我们回去也是必定要路过的。
众人定下计划便没再耽搁,辞别了独眼伯就向天津赶去。没想到这本来普通的拜访,却让我们一脚踏入了一个从未听闻过的世界,种种奇异的经历因此纷沓而至!
第六十章 踏江湖
国有国法,行有行规。
世界上的各种职业都有自己相应的规则,不过,有些规则摆在明处,而有些则在暗处。这些放于暗处的规则可能是因为不方便拿到台面上来说,也可能是因为这种职业本身就只能在黑暗中生存。比如说……捉鬼!
“嘛玩意?干咱们这行儿还有行会?!太师伯,您逗我玩儿呢吧?咱这行儿说好听的是‘民间奇人’,说不好听的,就是一群摆弄老把式的手艺人。一百个里边能找出一个有真本事的就算不容易了,要行会干嘛?谁管得住谁啊?!”燕道杰惊讶地喊道,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瞧着坐于上首的老人。
这位老人身形颇胖,光头无发,圆滚的下巴上留着一把“山羊胡”,年纪看来已近古稀。初见老人的时候,燕道杰向我介绍说这是他爷爷的师兄,也就是他口中的“太师伯”。我当即便有点儿发懵,没弄清楚他们这是怎么排的辈份。后来听了他的解说我才知道,原来因为他的爷爷是隔辈直传给他,所以才导致了他在家族里的辈份有些混乱。
我们与太师伯相谈不久,燕道杰便向他说明了来意。他思考了一会儿,便说想要找到我们要找的那个人倒是不难,不过燕道杰要首先扛起家族的责任才有机会见到那位“先生”。随后,这位老爷子就向我们讲起了他们这行儿的行会,以至引出了燕道杰的惊讶连连。
“小猴崽子!小点儿声!老头子我没聋都快被你弄聋了!喊什么喊?皮又痒了吧?”老爷子伸手摸了摸光头,动作和燕道杰如出一辙。
“嘿嘿!太师伯,您别火!我这不是觉得新鲜么,还真没听说过咱们这行儿有行会呢!”
“你懂个屁,你知道同属‘灵通’的活计在民间有多少?佛、道、占卜、赶尸、收魂、跳大神,还有后来从外国跑过来的‘洋和尚’,多了去了!要没个行会管理大家怎么吃饭?还不打乱了套?!”
“啊?大家不都是自己招揽生意么?这还用打?咱们又不是混帮派、跑江湖的。”
“人,就是江湖!门派,就是帮派!小子!你以为只有拎刀打架的那些才叫江湖啊?我告诉你,就连卖盒饭的都有地盘儿之分,更何况是咱们了!”老爷子呷了口茶水,接着说道:“咱们这行儿又不能打电视广告,平常靠什么招揽生意?当然是靠外面的‘散珠’了,说白了就是口口相传打下的名声。你就没琢磨琢磨,为嘛‘京津’这块地头儿除了咱们之外别的行当很少?为嘛东北那块儿基本都是跳大神的?为嘛只有湘西才有‘走尸’?真当是什么民俗呢?扯淡!这就是地盘儿!懂吗?!”
老人所说的论调让我都听出了兴趣,于是插话道:“老爷子,您说的这个行会是近些年才建立的么?也就是和商会的性质差不多吧?”
“差很多!”老人点上了水烟袋,口中吐出了微带水汽的烟雾。一个隐匿于民间的异样江湖,从空中四散的烟雾中逐渐露出了真容……
异人堂。
这便是太师伯口中那个行会的官方名称。名字很普通,不过,它的能力可是着实不简单。据老爷子说,这个行会早在明朝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但是,那个时候管理并不严格,势力范围也没能辐射到全国,仅是作为一个“灵通”职业之间的交流平台而已。“异人堂”真正定下名字,并且成为一个严谨的组织,实际上是从建国初期开始的。而它的势力范围能够覆盖全国,以至能将所有的民间“灵通”职业囊于辖下,则是因为一个特殊的历史时期——那满是“红色风雨”的十年!…,
江湖很大,“鱼类”也就众多。有真正本领高强的“奇人”,自然也有滥竽充数,妄图他人钱财的“骗子”。可是,在那个到处吹刮着“红色风暴”的年代,一切的“牛鬼蛇神”都会被打倒、囚禁,甚至死亡。没有人会去分辨你到底是“真有本事”还是“假招子”,但凡和这些“神鬼异事”沾上边的,难免都要受上一番折磨。于是,有很多“奇人”便在那些“骗子”的拖累下遭了毒手,“灵通江湖”登时哀鸿遍野。
为了自保,“异人堂”中的各位长老开始了强力联合,逐渐将全国所有的“灵通”职业纳于管理之中。他们一面相互帮衬着蛰伏养息,一面则着重监视着自己的地盘儿,一旦出现用神鬼之事行骗之人,他们便会暗地里将这样的人“处理掉”,以防引来大规模的巡查,导致殃及鱼池。
“哦!我明白了!这个行会不就是个全国性质的商会么!老七没说错啊?嘿嘿,还相互帮助呢,比现在的商会有人情味!”燕道杰点上了一支烟。
“哼!那是以前,现在么,别说相互帮助了,背后不给你下刀子就算对得起你!”老爷子放下了水烟袋,点着桌子说道:“有人说:没有永远的敌人。这句话你要是反过来理解,那就是:没有永远的朋友!江湖,就是这样。外患没有了,内斗么,自然也就开始了。更何况,现在是经济社会,一切都得向‘钱’看啊!”
品了品老爷子话中的血腥意味,我点点头,说道:“财锦动人心么!看来这纷争利益的内部缠斗还很激烈,估计那些所谓的管理已经是名存实亡了吧!”
“不,管理还是存在的。毕竟我们这行儿比较特殊,所以谁都不敢太放肆,真要是弄得太过了,大家都会跟着倒霉。不过,零星的摩擦终归少不了。大家都是手艺人,谁手底下都有几下子,死个把人的事儿也是时有发生。哎……最近这几年咱们家的生意缩水的厉害,手下的人手也折了好几个了……”老爷子摸着光头连连叹气,脸上一片愁云惨淡。
“嘛玩意儿?折了不少人?二表哥他们难道是因为这事儿挂的?不是说‘打鬼’失了手么?”燕道杰浓眉一竖,大声问道。在看到太师伯满脸悲戚的点了点头之后,性情激烈的燕三爷立马炸了锅,吼道:“我草!哪个王八蛋干的?老子活劈了他!你们瞒着我干嘛?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啊!”
“告诉你有个屁用!你吼个鸟!说起来这些事儿都是因为你这猴崽子!”太师伯火了起来,光亮的脑袋都泛起了红色。他伸出手一下一下地点着燕道杰的脑门,咬着牙说道:“小猴崽子!要不是你不争气,咱们家至于好几年都没去长老会么?啊?要不是因为始终没人在长老的位置上坐着,外边儿那帮孙子能以为咱们快倒了么?啊?还告诉你!狗屁!你爷爷为什么把‘金犼令’给了你却没交代这些?你就不想想,你那会儿还他妈到处行骗呢!要是让你进了堂,那咱家才是真得玩完了!”
燕道杰被老爷子的责骂打灭了气焰,脸上的义愤立马化成了懊恼,小声的嘀咕道:“我小时候你们也没告诉我啊,我要是早知道,当年不也就不会胡闹了……”
“小猴崽子!你还敢犟嘴?!你拿家传手艺骗人还有理了是吧?!老子我抽死你!”老爷子虎目一瞪,圆滚的脸皮一阵颤抖。他抬手就给了燕道杰的后脑勺一巴掌,随即抄起拐棍就要朝他抡去。…,
我见势不妙,急忙抢上前去拦住了老人,使劲地规劝着。燕道杰此时也老实了下来,说道:“太师伯!你别急坏了身子!我认错还不行嘛!再说,我这几年也改好了啊……”
老爷子气呼呼的坐在了椅子上,喝了几口茶水这才顺过了气,说道:“哼!要不是看你这几年还算着调,我就打算照你爷爷的吩咐收回‘金犼令’了,那还用得着跟你废话!我告诉你啊!今年的长老会你必须得去!这是你爷爷留给你的责任,也关系到咱们整个家族的命运!”
“去!去!您让我下油锅我都去!对了,太师伯,是不是去了那个什么‘长老会’就能见到那个会‘拘魂’的人?”
“那位‘先生’身份特殊,每年的长老会不一定会出面。不过,你以长老的身份去堂会里查,肯定能找到那位的行踪。你爷爷和此人的交情很好,你求上门去八成是不会被拒绝的。”
“那就好!太师伯,那个什么长老会我都要干什么啊?和他们打一架抢地盘儿?”
“放屁!那还是长老吗?不都成流氓了!”太师伯又给了燕道杰一巴掌,气哼哼的说:“你这小猴崽怎么就不能省点心呢?记住了啊,到了会上你给我稳当着点,别老闲扯!你原来不是老爱装高人么?这回就那么装着就行,别的什么都不用干!哼哼,这几年那帮孙子虽然有点儿来劲,不过太过火的事儿他们还不敢。你往长老的位置上一坐,他们心里自然就得掂量掂量。嘿!你爷爷判断的没错啊,你现在这身‘灵压’都快超过当年的他了,那帮家伙单看这个也不敢小瞧咱们家!不过,你上次回来时‘灵压’没这么重啊?最近你小子遇着什么了?”
燕道杰“嘿嘿”傻笑了几声,随即便把在“七村”和独眼伯配合,打掉“鬼胎”的事情讲了一遍。太师伯听罢之后惊叹不已,直喊着一定要见见独眼伯这位高人,我自是连连点头,应承着有机会一定会为他们引见。
众人又聊了一会儿杂事儿,太师伯便邀请我们一同吃晚饭。大家刚要起身,燕道杰却在此时拍了下大腿,问道:“太师伯,刚才一直说那个‘长老会’,您还没告诉我什么时候去呐!”
“哦?我没说么?七号上午啊!”
燕道杰看看手表,皱着眉说道:“那不就是明天吗?得!这饭也别吃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北京吧,回去还得收拾一通呢,别明天耽误事儿!”
由于明日之事确实紧要,太师伯也就没再多做挽留。他写了“异人堂”开会之处的详细地址交与我们,随即又着重嘱咐了燕道杰几句,这才挥手作别。我们从太师伯家里借了辆车,唤出一直和女眷聊天儿的二女,踏着夜色赶回了京城。
次日一早,我让小芊和阮玉留在家中着手破解玉简,自己则和燕道杰驾车出了门,直奔太师伯所给的地址而去。窗外的景物在晨曦之中不住变换,很多人命运也因为我们今天的行动而出现了变化。
有些,破劫而生。有些,则是逆命而死!
第六十一章 巧相识
京城是一个时刻充满活力的城市,就像一个正值青春期的少年一般,不在乎人生的感悟和沉淀,只是想不停地发泄自己内心的躁动。它总是醒的太早,昨夜的浮尘还没来得及完全平定,就已经被晨曦中的喧嚣再次托起,只好无奈的返回空中飘浮。
车窗外飘进来的早点香气钻进了鼻腔,不断搅动着我们的辘辘饥肠。平日里就喜好美食的燕三爷自然是忍受不了这番折磨,看看时间还早,他便在路边停下了车,拉着我进了一家经营京城特色小吃的铺子果腹。
“嘿嘿!好些日子没吃着‘炒肝’了,香啊!啧啧!咱爷们儿就是大俗人一个,就是好这一口!话说回来,咱北京这小吃儿也是确实地道!就算不好美食的,闻着这么香的东西也忍不住吧?!瞧瞧,汤汁油亮酱红,看着就有食欲。肝香肠肥却不腻口,配上这热腾腾的小包子~啧啧!没治啦!”燕道杰叨叨着端起了面前的碗,呼噜噜地就掫下了半碗,顺手又夹起热腾腾的小笼包子扔进嘴里一通大嚼,吃像甚是酣畅淋漓。
我好笑的摇摇头,眼见着他面前的大碗已经见底,便抬手招呼店家又给他添上一碗。
燕三爷是个急脾气,平时做事儿就是风风火火的,这吃饭么,自然也不例外。我这边儿的食物才吃了一半儿,他却已经消灭了两大碗炒肝外加几屉小笼包,抚着肚子一脸满足的在那儿歇气。
“三哥,又没人跟你抢,你吃那么快干什么?小心得胃病!”
“嘿嘿!这事儿算是部队的遗风了。新兵那会儿一吃饭就跟打仗似的,后来习惯了,也就改不了喽。你吃你的,甭管我,时候早着呢。”燕道杰点上了一支烟,润着茶水和我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了天儿。
我低头拿起汤匙,随口说道:“三哥,按照时间来说,莫老的女儿也该回来了吧?明天我们赶紧去她家看看。地方你没忘吧?”
等了半天,对面的燕道杰却一个字都没说。我疑惑地抬起头看了看他,却发现刚才还和我聊得口沫横飞的燕三爷这会儿竟然变成了一座“雕像”。他的一双虎目睁得溜圆,眨都不眨地直盯着我的背后,脸上的表情忽喜忽忧,就连快烧到手的香烟都没理会。
我转头扫了一圈背后,发现他的视线正胶着在一位小口吃着早点的年轻女子身上。这位姑娘身穿一套白蓝相间的裙装,过肩的长发随意地扎成一束垂在身后,气质清新娴静。她的脸庞微圆,五官精致,长相虽然算不上倾国倾城,但是却有一番小家碧玉的秀丽。
我回过头看了看燕道杰,他的脸上已经开始出现了呆相,双眼仍旧目不转睛地紧盯在那姑娘身上。别看他平时在我们面前总是一张开嘴就停不下,可是一旦在陌生人面前,这燕三爷基本就相当于是哑巴。要是能说个“您好、再见”之类的,那就是很给面子了。这种性子和女孩子交往自然是不行的,所以表面上每天都能变着法儿调笑我们的燕三爷,其实从小到大都没谈过一场真正的恋爱。
我微微笑了笑,心中不由暗自感叹着燕三爷的春天来了。随即揶揄地抬手挡在他愣直的双目前,打趣道:“三爷!三爷!别看了,一会儿扎眼睛里拔不出来了嘿!要不……我去帮你要个电话?”…,
“啊?不,不是那意思。哎?要个电话也好……咳!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燕道杰的脸竟然罕见的出现了一丝红色,这神奇的表情把我震得够呛,差点儿笑翻在当场。我好不容易才压住了笑,刚想和他再开几句玩笑,没想到对面的燕道杰却忽然站了起来,嘴里喊着“姑娘,等等”就跑出了店外。
我扭头一看,只见一抹蓝白相间的裙摆已然闪过了门扉,眨眼之间便消失不见。我急忙叫过店家结了帐,紧追着燕道杰的背影跑出店门。
前脚才刚刚落地,我就被燕三爷喊出的话惊了一个趔趄,差点儿直接摔在地上,豆大的冷汗登时覆盖了我的额头……
“姑娘!留步!你身上有凶兆!”人高马大的燕道杰一步跨到了那女子的身前,急急地说道。
“啊?您说什么?”那姑娘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微侧着脑袋紧盯着燕三爷。
“啊?那个……嗯……我说你身上有……凶兆!”燕道杰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脸上略略泛起了红色,话都说的有点儿不利索。
那女子听了他的话,本就不小的眼睛顿时又睁大了一些。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丰满圆润的前胸,撇了撇嘴,说道:“您没事儿吧!女孩儿家谁出门不穿内衣啊!”
“啊?内衣?不……不是……那个胸罩!”燕道杰被女子的回答砸得有点儿发懵,摸着脑袋结结巴巴的说:“我是说……那个凶兆!就是……那个……咳!反正就是你有凶兆!懂了吧?!”
姑娘摇了摇头,斜楞了他一眼,说道:“不懂,我又不是卖内衣的,怎么知道你说哪个。”
“我这是‘观气术’,能看透外表!所以能看出你有凶兆!有危险!这回懂了吧?!”
“那我不穿不就得了!劳您费心了,谢谢哈!”女子谨慎的退开一步,作势就要离开,显然是把燕三爷当成了神经病。
燕道杰见状急得够呛,连忙抢上一步拦住了她,“姑娘!这不是穿不穿的问题,就算不穿你也躲不掉人生的两个大波!”
她听完燕道杰的话立马用双手抱住了胸口,往后退了两步便开始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心里估计已经把他从“神经病”改判成了“流氓”!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为了不让那姑娘误会得太深,我急忙上前两步向她递过了名片,解释道:“这位女士,真不好意思。我这位朋友一和女孩子说话就紧张,总是词不达意。我们是商务调查公司的,我这位朋友身怀民间绝技,可能是看您的气色有些不妥,所以才这么说的。他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您别误会!”
燕道杰在一旁猛点头,急惶惶地辩解道:“嗯!对!对!我不是看你胸大就搭讪的!真的!虽然你确实挺大的,可爷们儿我不是那种人啊!”
我痛苦的捂住了脸,心里忍不住为燕三爷此刻的嘴笨大感伤心,甚至,还有些愤恨。
就在此时,燕道杰的身后忽然传出了一道稚嫩的童声,“叔叔!您这是在‘泡妞’吗?我老师可漂亮啦,呵呵,您喜欢上她了吧?我们都特别喜欢她!”
燕道杰的身子僵了僵,木然的回过了头。一个年纪大约有七、八岁的小女孩正站在他身后仰头看着他,一双天真的大眼睛里装满了笑意。
“小西瓜,别瞎说!”那姑娘一把将小女孩拉到了身边,顺手拿过她手里的红色小书包和画夹子,随后带着小女孩又退开了两步,满脸警惕的盯着燕道杰。…,
燕三爷的脸皮此刻鲜艳得直逼煮熟的螃蟹,他张着嘴嘎巴了半天,但却咿咿呀呀的没说能出一句完整的话,那番手舞足蹈的尴尬样子实在是滑稽至极。
“这位女士,真对不起!我这同伴确实没别的意思,您别误会!我们这就告辞了!不过,我同伴不会胡乱做判断,最近您还是多小心些。如果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可以打名片上的电话找我们。”快速的冲那姑娘又解释了几句,我急忙拉着燕道杰往车子旁边走去,以防他留在那儿继续丢人。
燕三爷有些不情不愿,不过想来他自己也明白,这个时候已经不适合再继续纠缠下去,于是便三步一回头的跟着我往前走,嘴里大喊着:“你小心啊!真的有凶兆!有事儿给我打电话啊……”
好不容易把他拽上了车,我搬过他仍旧扭向后面看着人家背影的身子,埋怨道:“三爷!你今儿个这是怎么了?就算真喜欢人家咱也换个搭讪的方法啊!‘你身上有凶兆’?神仙!你怎么想出来的?这神神叨叨的玩意儿能不让人家当成神精病吗?我看你还不如说‘姑娘,我身上这包子是你扔的么?’,这样好歹还正常点儿!”
“我那不是搭讪……”燕道杰顿了顿,看看满脸都是戏谑表情的我,揉着脑袋小声说道:“至少,不完全是搭讪……那姑娘身上真的有血气,最近几天之内可能就要出事儿!嘿!这么漂亮的一个姑娘,怎么就非得摊上事儿呢?!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
我拍了拍颇为激动的燕三爷,说:“三哥,别激动了。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就您刚才那架势,人家也不带信的。说实在的,没报警抓咱们就算不错了……”
“老七!”燕道杰忽然抓住我的脑袋一通狠揉,大喊道:“我刚反映过来,你丫刚才骂我呢啊!什么叫‘姑娘,我身上这包子是你扔的么?’肉包子打狗啊!反了你了还,小爷我揉死你!”
“三哥,别闹!一会咱俩还得去‘长老会’呢!”我极力保护着自己的短发,“你把我弄得跟乞丐似的,一会儿可是丢你的脸!”
“哼!暂且饶过你这孽障!”燕道杰哼哼着打着了车,满面愁容的说道:“唉!怎么能帮上她呢?看她那样子肯定是不会给咱们打电话了……”
“行啦!别愁眉苦脸的!你要真想帮她也不难。回头儿咱们在这片儿打听一下,那个小女孩不是说是她的学生吗?我估计那姑娘的住处应该不会太远,这附近肯定有人认识。”
燕道杰点了点头没再说话,无奈的叹着气将车子开进了主路,向着“长老会”的开会地点驶去。
命运犹如风中云朵一般变幻无常,着实让人琢磨不透。此刻的我们根本没有想到,与那位姑娘的再次相见竟然就在不久之后,而且,还是在满目的血腥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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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会异人
出出入入,人鬼殊途。
生生死死,阴阳陌路。
两块厚重的黑色铁板上镌刻着十六个金色的大字,乍眼看来便是一片肃杀之气。
“嘿嘿!这对子有点儿味道!横批更地道!简直就是‘灵通’职业的写照啊!”燕道杰拍了拍我的肩膀,伸手指点着挂在门楣上的“出生入死”四字,脸上的笑容隐带杀伐之气。
我看了看面前的这副对联,又扫了一眼对联中间那扇被漆成黑色的大门。不知怎地,浑身上下忽然就蹿起了一股微带凉意的感觉。
“二位贵宾,后园我是不能进的,所以只能送到这里了,里面会有其他人接待你们,”给我们引路的服务员微微躬了下身,轻声说道。
燕道杰点点头,向他道了句谢,服务员见状微躬着身子后退了几步,而后便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了。
“三哥,和太师伯聊天儿的时候没想太深,总觉得这个‘异人堂’就算是管理着全国的‘灵通’职业,最多也就是个大一点儿的民间组织而已。不过……现在看来没那么简单啊,一会儿的会上咱们得多加点儿小心了!”我回身看了看身处的这间会所,沉声说道。
脚下的这间会所地处京城的内环地段,可谓寸土寸金。初入此地,一股浓郁的尘封之气便扑面而来,直若置身于古代徽州贵族的深院大宅。亭台楼阁层层叠立,黑瓦白墙如碳似雪,即有徽派建筑的幽静典雅,又具现代建筑的妩媚妖娆,着实别有一番风姿。
此处不仅建筑独具匠心,其占地面积也是颇为广阔。以我们刚才走过的前院来看,整体投资至少也要几个亿。更何况这后面还有个园子,虽然还没进去,但是仅以院墙的范围估算,想来也不会比前面的面积小多少。这种实力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民间组织”能够做到的了,相比起一些中型财团应该也差不了太多。
“哼哼!管他呢,咱们又不是来谈判的。太师伯不是说了,今儿个就是来震慑的!只要让那帮揣着心思的孙子们明白,燕家的骨头还是硬的就行了。不过,真要是有人来劲么,嘿嘿,咱爷们也不是吃素的!”燕道杰拍着微鼓的腰间撇了撇嘴,抬手捏着黑门上的铜环打了几下。
“吱呀~”
木门轻响一声打开了一道缝隙,一个身穿黑袍的男子从门里探出了惨白如纸的脸。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我们一番,哑着嗓子问道:“合字晦招,雪顶哪道岭上抗鼎?坉飘刺子定风铃,莫淹樘火。”
“并肩子起彩轿,莫道雪顶。混头儿撑杆把舵,燕门轻舟过山岗。”燕道杰摸摸兜,掏出太师伯给的一张金卡递了过去。
这两位说的这番话是“江湖黑话”,也叫寸点、唇点、切口等等。这种同行之间的套话几乎每个江湖行业都有,不过各不相同,甚至不同地区的同种职业之间,所用的切口都是大相径庭,很是复杂。比如北方的响马山贼之流就爱用“搂草”代表打劫,而南方的则爱用“打鹧鸪”,不熟悉的彼此之间都听不懂,普通人听来更是如同天书。好在燕道杰以前就和我讲过不少他们这个行当的隐秘,所以他们这段对话我倒是基本能听得明白。
“合字”这个词在有的江湖行业里代表“贼”,不过在燕三爷他们的行当里却表示“伙计”。这个开门的白脸男子所说的话,大概意思就是:“伙计我眼睛生的不够亮,没认出来您是哪一家的前辈掌门。麻烦您告诉下名字确定身份,别起了误会”。燕道杰回答比较自谦,说的是:“兄弟太抬举了,我可不是什么前辈。我是燕家做主的,今天来贵处拜拜门儿。”…,
这段外行人根本就说不出来的切口一对,其实就已经算是确认了身份。那白脸男子接过金卡也只是随意的看了看,而后便把卡片递回,开大了门扉躬身请我们入内。
跨过门槛,眼前便是一亮。这个园子的面积果然符合我的猜测,整体看来不比前面的院子小上多少。不过,这里的建筑形式却与前院略有不同。虽然都是徽派风格的叠瓦重檐、雪身墨顶,但是此处却全是平房,没有多层的楼宇。而且这些房屋还被划分成了一个个独立的小院,看上去十分别致。
白脸男子关好了门,转身从门边的小屋里叫出了一个与他打扮相同的年轻女人。他冲着这个刚出屋的女人交代了几句,而后便示意我们跟着她往里走。
后园的环境比前院要更自然一些,遍布道路两旁的树木已然开始抽出了嫩芽,为这只有黑白两色的肃然地界平添了一丝生机。
我们跟在黑衣女人身后,沉默的在青石铺就的道路上前行。没过多久,一行人便走到了后园的深处。黑衣女人在一个面积颇大的院子面前停下了脚步,指了指那扇半开的院门,向我们点了点头之后就向来路返回。
我和燕道杰对视了一眼,抬腿走上了石阶。推开半掩的木门跨入院内,一片喧闹之声顿时传入了耳中。这院子的空间不小,不过格局却十分奇怪。整个儿院子里除了进门处的这一块空地之外,竟然就只有一间房子。这间房子几乎占了院子的三分之二,它的左右两端连通着两侧的院墙,一扇扇深棕色的雕花木门并肩相靠,满布于房子的正面。
屋子前的空地上站着不少人,此刻正三三俩俩的凑成数堆,各自谈着自己的话题,场面热闹非凡。他们的打扮迥然相异,不仅有僧、有道、有俗,竟然还有穿着黑袍的牧师和袒着右肩的喇嘛。然而,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混在一起还不是最奇怪的。最为稀奇的是,他们不光能同在一处相谈甚欢,竟然还能制造出平时在外面根本不可能见到的场景。比如,眼前的这一幕……
“三哥,那两个蹲着的是和尚吧?”我愣愣的问了一句。
“嗯!”燕道杰僵硬的答道。
“他们对面坐着的,是道士吧?”
“嗯!”
“我没看错的话,那个道士是在给和尚算命吧?”
“嗯!”燕道杰的脸皮微微有些抽搐。
“这……都是什么人啊!”我揉了揉脑门,忽然觉得有点儿头疼。
“嘿嘿!异人呗!反正不是正常人!”燕三爷撇撇嘴。
“这个评价精辟啊!看来小友也是个妙人,呵呵呵!”
一把柔和的男声忽然从身侧传来。我扭头一看,但见一个中年男人正站在身旁两步之地,面带微笑的看着我们。他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每一根都整齐的贴服在头皮上向后背去,身上穿着的深灰色中式套装也是平整无皱,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严谨之气。
燕道杰向他拱拱手,张嘴刚要说话。没想到这男人却微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小友别急着说,让我来猜一猜!”
“这位小友身上好大的‘灵压’啊,看来应该是燕家这一代的掌门吧!”中年男人冲着燕道杰笑了笑,随后又扭头向我说道:“呵呵,这位朋友的‘灵压’竟然不比燕掌门低,实在是让我有点迷惑了。不过……我还是要猜一猜……你姓牧!家住南街7号2013,不知对否?”…,
我心中一惊,仔细看了看这个男人,皱眉说道:“先生好本事!不知道您是怎么推算出来的?”
“呵呵,我是算命的么,推算这些自然是拿手了。不过,咱们今天是初次见面,我就向你们卖个好,泄露一点儿天机!”中年男人故作神秘的顿了顿,随后说道:“这天机就是……电脑!你们在大堂出示金卡的时候不是填了信息表么?电脑是联网的,我在这边自然就看见了,呵呵呵!”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正在冲我不断眨眼的中年男人,心中暗道:这看起来都快六十岁的男人怎么一点儿都不稳当,竟然比小孩儿还没溜儿!
刚想开口应付他几句就和燕道杰离开,没想到他却再次抬手堵住了我的话头,说道:“这些江湖行骗的小伎俩,只是拿来跟二位开个玩笑,别见怪。说点儿正事儿吧!去年夏天有个穿着中山装的老人去找过你吧?他的事儿你做的很好,我是来替他道谢的!”
我脸色一沉,心里登时返上了一股凉气。再次端详了一下面前的中年男人,压着声音问道:“您……怎么知道?”
“呵呵呵,这个么,天机就不可泄露了!”中年男子摇了摇头,随即叹了口气,说道:“他执念太深,亏着你帮他了去了心结,不然又是一番麻烦啊……总之,你算是帮了我一个忙,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吧,有需要的时候可以找我。”
他掏出一张名片递了过来,笑着向我们挥了挥手,转身就向院内那间大屋走去。我刚想追上去问个清楚,没想到那间大屋的雕花木门却在此时接连打开,几个身穿黑袍的男人从屋中鱼贯而出。他们整齐的在屋前站成一排,异口同声的喊道:“静场~~!众雪顶~~入堂!”
燕道杰伸手拍拍我的肩头,冲着大屋努努嘴,随后便抬腿向前走去。我见状只好暂时压下了心中的疑虑,将那中年男人的名片收进兜里,紧跟着他的脚步进了屋。
屋内的空间很大,正对着那些雕花木门的是一面横贯室内的白墙,上面绘着各种传说中的鬼怪。这画面笔法细腻,颜色鲜艳,使得这些鬼怪个个活灵活现,好似随时可能跳出墙壁一般。墙壁中心则是一个被红木屏风遮挡的拱形门洞,看样子后面还另有空间。“百鬼墙壁”和雕花木门之间的地带摆满了椅子,粗略数来也有百十多把。这些椅子的正中则是一张红木框架的大理石圆桌,十把做工精美的太师椅围着桌子摆成了一圈。
我们走到圆桌边上站定,默默地环视周围。只见这些太师椅上已经坐了几人,仅有四把是空的。刚才那个中年男人正坐在其中的一把椅子上冲着我们微笑,他身边的桌面上还趴着一只正在酣睡的大花猫。
燕道杰轻咳一声,冲着已经入座的几人双手抱拳施了一礼,随即便拉开一把空椅打算入座。恰在此时,一把分不清男女的尖细声音猝然在耳边响起,阴阳怪气的说道:“这是谁家的小崽子啊~怎么这么没规矩呢?家里大人也不知道管管!真是的!这椅子是瞎坐的吗?这是长老的位子!你个毛儿都没长齐的小屁孩上这儿搀和什么?去去~外面站着去!”
燕道杰闻言定住了身子,浓眉一竖,一双虎目闪电般的朝着说话的那人瞪了过去。没想到,这一眼却当即瞪出了一片刀光剑影!
第六十三章 敲山石
阉人,也就是因故失去了男性第一性征的人,通常最为大家所熟知的就是皇宫里的太监。一般情况下,各种影视文学作品中对此类角色的描述都比较类似,不外乎“面色白净,下颚无须”、“语声尖锐,阴阳怪气”、“行为做作,不男不女”等等。
眼前的这位虽然身着一件长袍作道士打扮,不过其说话的腔调和肢体动作却是十分符合上面的那些描述,让我初见之时立马就联想到了太监。
也许是因为知道自己的阳气不足,气势有些羸弱。这位“出口伤人”的道人倒是很会为自己增加气场,他的身后不光跟着六、七个身穿道袍的随从,竟然还带着一个身高超过一米九的壮汉充作保镖,排场做派着实不小。
道人挥手将一干随从留在了门口,随即把双手交叠在背后,迈着方步,慢慢地踱到了圆桌旁边。他扫了一眼仍在瞪着他的燕道杰,脸色一沉,捏起兰花指向燕三爷,尖声说道:“呦呵~!这小崽子还挺凶!瞪什么瞪?想吓死人啊?!道爷我说的话你没听着是怎么地?赶紧起开这儿,不然会规伺候!”
“哎嘿!奇了怪了啊!这还没到夏天呢啊,怎么就有苍蝇了?真他妈烦人!”燕道杰伸出小指掏了掏耳洞,斜楞了道人一眼,拉开椅子就坐了下去。
“呦呵~!还反了你了!你说谁是苍蝇呐?!道爷我今个儿就让你知道知道堂里的规矩!”道人愤怒的拍了下桌子,脸上擦得粉因为过于激烈的动作而掉下了不少,在深色的桌沿儿上撒出了点点雪花。
“殷老仙儿,你就不能消停会儿?怎么真跟苍蝇似的?”先前那位始终笑眯眯的中年男人敲了敲桌子,阻止了正欲“发飙”的道人。他眯着眼看了看道人,微笑着道:“你都这么大岁数了,怎么就不能学会动动脑子?要是这么多层检验下来,没资格坐这位置的人还能走到桌子边上,那咱们就应该改名叫‘废人堂’了!你说是吧?燕掌门!”
道人闻言看了一眼燕道杰,随即又瞄了瞄中年男子,哼了一声没再说话,气鼓鼓的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沉默了一会儿,他抚着自己的细眉盯着燕道杰上上下下的看了半天,嗤笑一声,说道:“呦~!燕掌门还真是年轻有为啊,瞧这年岁不过是三十出头吧?这就是掌门啦!啧啧!燕门术士果然是年轻化啊,呵呵!不过,年轻人经验少,太大的地盘管理起来也费劲吧?!不如一会儿咱们开会的时候重新定定,我们‘道协’帮你们管管吧,提携后辈嘛,呵呵呵!”
燕道杰摸着脑袋瞧着道人,笑眯眯地说:“呵呵呵,大妈!您心眼儿真好!您是哪个庵里的啊?告诉我个地儿,赶明儿个我给您烧纸去!”
“呦喝~!小崽子胡说什么!道爷我是男滴~!”道人被气的浑身直抖,指着燕道杰的兰花指都在不停地摇晃。
“哎呦喂!您是男滴~啊!”燕道杰学着道人的话,故作惊讶的探身仔细看了看他,撇撇嘴,说道:“妈爷子!真没看出来!不过,您确定分清楚了自己的性别?我看您老想着把手往别人盘子里伸,明显是连自己的手该搁哪儿都闹不明白。估计‘分辨自己性别’这事儿,对您的智商来说太难了点儿吧!”
“小崽子!你!”道人满脸涨红,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作势就要向燕道杰发难。不过,他扫了一眼坐在桌边稳如泰山的几位长老,这些人脸上隐含冷嘲的笑容让他立马收住了自己的动作。道人转了转眼珠子,清咳一声又坐了回去,语含不屑地说道:“哼!小毛孩子一个,道爷我不和你一般见识!免得人家说我以大欺小!”…,
“阴阳人!”燕道杰用手指敲着桌面,戏谑地说。
“你说什么!”道人瞪眼,眼见燕道杰立刻摆出了一副无辜的表情,只好咬着牙顺了顺气,把头侧向一边默不作声。
“阴阳人!烂屁股!”燕道杰再次挑衅。
“唉呀呀!小王八蛋!道爷我和你拼了!”道人怒目圆睁,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黄表纸制成的咒符,右手的食指和拇指在那符上一擦,“啪”的一下就把咒符向燕道杰弹了过来。
那黄色的咒符刚刚飞出道人的手掌不远,便“嘭”的一声燃烧了起来,瞬间化成一团橙色的火球,闪电一般直扑燕道杰的面门。
燕道杰面色一冷,口中轻哼一声,从椅子上飞身而起。他一把将那团临近身前的火球抓在了手里,随手掐灭之后便是一个箭步绕过身侧的人,眨眼之间就冲到了道人身边。
一把抓住道人的衣襟,燕道杰顺手从腰后捞出阮玉的92式手枪顶在了他的脑袋上,恶狠狠地骂道:“老丫挺的!给你丫脸了是吧!觉得我燕家没人?啊?还他妈玩儿飞符?你当我是小鬼呐!姥姥的!再他妈来劲老子崩了你丫的信不信!”
这突如其来的冲突让桌边的众人都有些措手不及,那几位长老本有心劝解,不过看了一眼燕道杰手里的枪,这些老狐狸相互对视了一眼便没再出声,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事态发展。
“小崽子!你,你,你这不合规矩!”道人浑身抖如筛糠,豆大的汗水从额头滚流而下,在那些厚厚的香粉上划出了几道沟壑。他吞了口唾沫,僵着脖子小心翼翼地撇了一眼燕三爷,冲着桌边的几人尖声喊道:“你们就由着他放肆?咱们堂里就算动手也得靠手艺,这动枪算是怎么档子事儿!坏规矩了啊!”
“坏你姥姥!哪儿来的那么多屁话!‘枪杆子里出政权’没听过?小爷我告诉你,我燕家不光有的是人,还他妈有的是枪!你要是再他妈管不住爪子,没事儿净往我盘子里乱伸,小爷我就帮你剁了!嘿嘿嘿,协助老前辈么!您说是吧?!”燕道杰阴笑着拉了下枪栓,用枪口在道人的太阳穴上狠狠顶了几下。
面皮颇为细嫩的道人被燕道杰残暴的动作弄得生疼,惨叫一声就想还手。不过枪口冰冷的温度还是让他瞬间认清了形式,抬起的手也僵在了半空。就在此刻,一道犹如洪钟一般的喊声忽然从门口处传来:“别欺负……我师傅!”
话音未落,被道人留在门外的壮汉保镖和道士随从就从门口冲了进来,向着燕道杰猛扑。眼见这群人已有围攻之势,我急忙猛蹿几步跨到了燕道杰身前,定气凝神之后便是一声虎吼,狠狠一脚跺在了眼前的地面上。
“咔吧!咔吧!”
碎裂的声响不断从脚下传出,由大块石材铺成的地面瞬间出现了数道裂痕,从我的脚下一直延伸到那群人的脚边。正向这边冲来的道士们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停下脚步面面相觑,犹豫了半天也没敢上前。不过,那个壮汉却没被我这故意威慑的一击所影响,脚下丝毫未停,长腿随意地跨了几步就冲到了我的面前。
“小不点儿,别……挡道!”壮汉说话的语气有些奇怪,仿佛脑子转不过来一样缓慢,听起来十分像是患了某种脑病或是天生的低能儿。不过,他的肢体动作却是一点儿都不低能。这“小”字才刚刚出口,他那“蒲扇”一般大小的手就已到了我的眼前,五指奋张,直直抓向我的胸口。…,
壮汉的速度让我心中暗惊,当即不敢怠慢,迅速抬手向他张开的手掌抓去。
“啪”的一声爆响,两只手掌激烈地对撞在一起,隐隐激起丝丝气浪!
“哎……?小不点儿……好大劲!”壮汉憨憨的念叨了一句,抬起另外一只手揉了揉脑袋,似乎有些想不明白。随即,他轻轻地哼了一声,仿佛小孩子斗气一样撅起了嘴,猛地伸出另一只手向我抓来!
俗话说:一力降十会。自从郑法医帮我做过测试之后,由于知道自己现在的力量已是“正常人的五倍”,我的心里难免有些自大。一旦出现什么需要搏斗的情况,现在的我一般都会用最直接的方式出手,纯粹靠的是力量压制,而不是像以前那样讲求技巧,懂的避重就轻。
这种想法虽然看来豪迈,不过实际上却很白痴。要知道世界何其广大,奇人异士不知凡几,正是应了那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我这种自大的做法放在平时还行,一旦遇到与自己力量相仿的,那么可能就要吃亏!比如,眼前的这位!
这壮汉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力量竟是大的离奇。单靠我们正在僵持的这只手来估计,他一臂的力量恐怕都不止千斤,仿佛数个成年男子同时发力一般,竟然连我应付起来也是颇为吃力。
正在我为自己的莽撞暗暗叫苦的档口,这壮汉的另一只手已然临近了面门。我没来得急细想,慌忙抬手迎上。不过这次我可不敢再托大,在两手初一接触的时候便使了个手法,避过他的手指锋芒滑向侧面,一把叨住了他的手腕。
壮汉眉头一皱,眼睛瞪大好似铜铃。他的鼻孔犹如黑牛一般狂皱了几下,随即口中发出“嘿”的一声,猛地发力就向我推来。
我猝不及防,当即便被他推得后退了一步,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好在一直以来我都是每天练武不辍,就算最近因为力量大增而小有些自傲,可这身功夫却未曾因此荒废。此刻情况危急,长久不断打熬身体的效果也就显了出来。这厢的重心刚刚有点失衡,我的双腿便是瞬间交错了一下,腰背往下一压,低吼一声就将那壮汉推了回去。
壮汉的一张大脸涨得通红,口中连连呼啸。怎奈他的膂力虽是不凡,不过却终究比我略逊一筹。在我这番狠力施为之下,壮汉虽然紧绷双腿死命蹬地抵抗,然而他那壮实的身体还是抵挡不住我的巨力,被我直推着向门口滑去,甚至连鞋底都因着和地面的高速摩擦而冒出了丝丝青烟。
眼见着自己的力量能够压制壮汉,我的心中不由一松,本已提到嗓子眼的心脏正在逐渐落回原位。就在此时,这壮汉胸口处的衣衫突然一阵蠕动,好似怀中揣了一条巨蟒一般!紧接着,一只颜色惨白的细长手臂忽然从他的衣襟之间蹿出,五指扣合成爪,闪电一般直直抓向我的面门!
刹那间,阴风乍起,浓郁的腥气直冲口鼻,万分凶险猝然降临于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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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敲山石
阉人,也就是因故失去了男性第一性征的人,通常最为大家所熟知的就是皇宫里的太监。一般情况下,各种影视文学作品中对此类角色的描述都比较类似,不外乎“面色白净,下颚无须”、“语声尖锐,阴阳怪气”、“行为做作,不男不女”等等。
眼前的这位虽然身着一件长袍作道士打扮,不过其说话的腔调和肢体动作却是十分符合上面的那些描述,让我初见之时立马就联想到了太监。
也许是因为知道自己的阳气不足,气势有些羸弱。这位“出口伤人”的道人倒是很会为自己增加气场,他的身后不光跟着六、七个身穿道袍的随从,竟然还带着一个身高超过一米九的壮汉充作保镖,排场做派着实不小。
道人挥手将一干随从留在了门口,随即把双手交叠在背后,迈着方步,慢慢地踱到了圆桌旁边。他扫了一眼仍在瞪着他的燕道杰,脸色一沉,捏起兰花指点向燕三爷,尖声说道:“呦呵~!这小崽子还挺凶!瞪什么瞪?想吓死人啊?!道爷我说的话你没听着是怎么地?赶紧起开这儿,不然堂规伺候!”
“哎嘿!奇了怪了啊!这还没到夏天呢啊,怎么就有苍蝇了?真他妈烦人!”燕道杰伸出小指掏了掏耳洞,斜楞了道人一眼,拉开椅子就坐了下去。
“呦呵~!还反了你了!你说谁是苍蝇呐?!道爷我今个儿就让你知道知道堂里的规矩!”道人愤怒的拍了下桌子,脸上擦得粉因为过于激烈的动作而掉下了不少,在深色的桌沿儿上撒出了点点雪花。
“殷老仙儿,你就不能消停会儿?怎么真跟苍蝇似的?”先前那位始终笑眯眯的中年男人敲了敲桌子,阻止了正欲“发飙”的道人。他眯着眼看了看道人,微笑着道:“你都这么大岁数了,怎么就不能学会动动脑子?要是这么多层检验下来,没资格坐这位置的人还能走到桌子边上,那咱们就应该改名叫‘废人堂’了!你说是吧?燕掌门!”
道人闻言看了一眼燕道杰,随即又瞄了瞄中年男子,哼了一声没再说话,气鼓鼓的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沉默了一会儿,他抚着自己的细眉盯着燕道杰上上下下的看了半天,嗤笑一声,说道:“呦~!燕掌门还真是年轻有为啊!瞧这年岁不过是三十出头吧?这就是掌门啦!啧啧!燕门术士果然是年轻化啊,呵呵!不过,年轻人经验少,太大的地盘管理起来也费劲吧?!不如一会儿咱们开会的时候重新定定,我们‘道协’帮你们管管吧,提携后辈嘛,呵呵呵!”
燕道杰摸着脑袋瞧着道人,笑眯眯地说:“呵呵呵,大妈!您心眼儿真好!您是哪个庵里的啊?告诉我个地儿,赶明儿个我给您烧纸去!”
“呦喝~!小崽子胡说什么!道爷我是男滴~!”道人被气的浑身直抖,指着燕道杰的兰花指都在不停地摇晃。
“哎呦喂!您是男滴~啊!”燕道杰学着道人的话,故作惊讶的探身仔细看了看他,撇撇嘴,说道:“妈爷子!真没看出来!不过,您确定分清楚了自己的性别?我看您老想着把手往别人盘子里伸,明显是连自己的手该搁哪儿都闹不明白。估计‘分辨自己性别’这事儿,对您的智商来说太难了点儿吧!”
“小崽子!你!”道人满脸涨红,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作势就要向燕道杰发难。不过,他扫了一眼坐在桌边稳如泰山的几位长老,这些人脸上隐含冷嘲的笑容让他立马收住了自己的动作。道人转了转眼珠子,清咳一声又坐了回去,语含不屑地说道:“哼!小毛孩子一个,道爷我不和你一般见识!免得人家说我以大欺小!”…,
“阴阳人!”燕道杰用手指敲着桌面,戏谑地说。
“你说什么!”道人瞪眼,眼见燕道杰立刻摆出了一副无辜的表情,只好咬着牙顺了顺气,把头侧向一边默不作声。
“阴阳人!烂屁股!”燕道杰再次挑衅。
“唉呀呀!小王八蛋!道爷我和你拼了!”道人怒目圆睁,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黄表纸制成的咒符,右手的食指和拇指在那符上一擦,“啪”的一下就把咒符向燕道杰弹了过来。
那黄色的咒符刚刚飞出道人的手掌不远,便“嘭”的一声燃烧了起来,瞬间化成一团橙色的火球,闪电一般直扑燕道杰的面门。
燕道杰面色一冷,口中轻哼一声,腰腿用力一错就从椅子上飞身而起。他一把将那团临近身前的火球抓在了手里,随手掐灭之后便是一个箭步绕过身侧的人,眨眼之间就冲到了道人身边。
一把抓住道人的衣襟,燕道杰顺手从腰后捞出阮玉的92式手枪顶在了他的脑袋上,恶狠狠地骂道:“老丫挺的!给你丫脸了是吧!觉得我燕家没人?啊?还他妈跟我玩儿‘青灯鬼画符’?小爷我就是看不惯装神弄鬼的!姥姥的!再他妈来劲老子崩了你丫挺的信吗?!”
这突如其来的冲突让桌边的众人都有些措手不及,那几位长老本有心劝解,不过看了一眼燕道杰手里的枪,这些老狐狸相互对视了一眼便没再出声,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事态发展。
“小崽子!你,你,你这不合规矩!”道人浑身抖如筛糠,豆大的汗水从额头滚流而下,在那些厚厚的香粉上划出了几道沟壑。他吞了口唾沫,僵着脖子小心翼翼地撇了一眼燕三爷,冲着桌边的几人尖声喊道:“你们就由着他放肆?咱们堂里就算动手也得靠手艺,这动枪算是怎么档子事儿!坏规矩了啊!”
“坏你姥姥!哪儿来的那么多屁话!‘枪杆子里出政权’没听过?小爷我告诉你,我燕家不光有的是人,还他妈有的是枪!你要是再他妈管不住爪子,没事儿净往我盘子里乱伸,小爷我就帮你剁了!嘿嘿嘿,协助老前辈么!您说是吧?!”燕道杰阴笑着拉了下枪栓,用枪口在道人的太阳穴上狠狠顶了几下。
面皮颇为细嫩的道人被燕道杰残暴的动作弄得生疼,惨叫一声就想还手。不过枪口冰冷的温度还是让他瞬间认清了形式,抬起的手也僵在了半空。就在此刻,一道犹如洪钟一般的喊声忽然从门口处传来:“别欺负……我师傅!”
话音未落,被道人留在门外的壮汉保镖和道士随从就从门口冲了进来,向着燕道杰猛扑。眼见这群人已有围攻之势,我急忙猛蹿几步跨到了燕道杰身前,定气凝神之后便是一声虎吼,狠狠一脚跺在了眼前的地面上。
“咔吧!咔吧!”
碎裂的声响不断从脚下传出,由大块石材铺成的地面瞬间出现了数道裂痕,从我的脚下一直延伸到那群人的脚边。正向这边冲来的道士们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停下脚步面面相觑,犹豫了半天也没敢上前。不过,那个壮汉却没被我这故意威慑的一击所影响,脚下丝毫未停,长腿随意地跨了几步就冲到了我的面前。
“小不点儿,别……挡道!”壮汉说话的语气有些奇怪,仿佛脑子转不过来一样缓慢,听起来十分像是患了某种脑病或是天生的低能儿。不过,他的肢体动作却是一点儿都不低能。这“小”字才刚刚出口,他那“蒲扇”一般大小的手就已到了我的眼前,五指奋张,直直抓向我的胸口。…,
壮汉的速度让我心中暗惊,当即不敢怠慢,迅速抬手向他张开的手掌抓去。
“啪”的一声爆响,两只手掌激烈地对撞在一起,隐隐激起丝丝气浪!
“哎……?小不点儿……好大劲!”壮汉憨憨的念叨了一句,抬起另外一只手揉了揉脑袋,似乎有些想不明白。随即,他轻轻地哼了一声,仿佛小孩子斗气一样撅起了嘴,猛地伸出另一只手向我抓来!
俗话说:一力降十会。自从郑法医帮我做过测试之后,由于知道自己现在的力量已是“正常人的五倍”,我的心里难免有些自大。一旦出现什么需要搏斗的情况,现在的我一般都会用最直接的方式出手,纯粹靠的是力量压制,而不是像以前那样讲求技巧,懂的避重就轻。
这种想法虽然看来豪迈,不过实际上却很白痴。要知道世界何其广大,奇人异士不知凡几,正是应了那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我这种自大的做法放在平时还行,一旦遇到与自己力量相仿的,那么可能就要吃亏!比如,眼前的这位!
这壮汉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力量竟是大的离奇。单靠我们正在僵持的这只手来估计,他一臂的力量恐怕都不止千斤,仿佛数个成年男子同时发力一般,竟然连我应付起来也是颇为吃力。
正在我为自己的莽撞暗暗叫苦的档口,这壮汉的另一只手已然临近了面门。我没来得急细想,慌忙抬手迎上。不过这次我可不敢再托大,在两手初一接触的时候便使了个手法,避过他的手指锋芒滑向侧面,一把擒住了他的手腕。
壮汉眉头一皱,眼睛瞪大好似铜铃。他的鼻孔犹如黑牛一般狂皱了几下,随即口中发出“嘿”的一声,猛地发力就向我推来。
我猝不及防,当即便被他推得后退了一步,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好在一直以来我都是每天练武不辍,就算最近因为力量大增而小有些自傲,可这身功夫却未曾因此荒废。此刻情况危急,长久不断打熬身体的效果也就显了出来。这厢的重心刚刚有点失衡,我的双腿便是瞬间交错了一下,腰背往下一压,低吼一声就将那壮汉推了回去。
壮汉的一张大脸涨得通红,口中连连呼啸。怎奈他的膂力虽是不凡,不过却终究比我略逊一筹。在我这番狠力施为之下,壮汉虽然紧绷双腿死命蹬地抵抗,然而他那壮实的身体还是抵挡不住我的巨力,被我直推着向门口滑去,甚至连鞋底都因着和地面的高速摩擦而冒出了丝丝青烟。
眼见着自己的力量能够压制壮汉,我的心中不由一松,本已提到嗓子眼的心脏正在逐渐落回原位。就在此时,这壮汉胸口处的衣衫突然一阵蠕动,好似怀中揣了一条巨蟒一般!紧接着,一只颜色惨白的细长手臂忽然从他的衣襟之间蹿出,五指扣合成爪,闪电一般直直抓向我的面门!
刹那间,阴风乍起,浓郁的腥气直冲口鼻,万分凶险猝然降临于眼前!
第六十四章 震饿虎
九阴白骨爪。
这一武功招式的名字在我国可谓家喻户晓、妇孺皆知,其知名度之高甚至是不分年龄和性别的。如果你从街上随便抓来十个人问问,他们也许不知道“向我开炮”这句话是出自哪部电影,也可能弄不懂“草泥马”是到底什么动物,但是,我敢保证,他们一定知道这招武功的名字!
相传这招武功出自秘籍《九阴真经》,修炼完成之后便是“手指尖利似铁,摧敌首脑,如穿腐土”,凌厉非常。不过,这只是武侠小说中的杜撰而已,其实不足为信。现实之中的《九阴真经》本名叫做《先天真气》,乃是道教分支全真教的创始人王重阳所著,本为玄门罡气类的养气功夫,注重内修养息,自然是不可能带有什么“外门爪功”的。
我虽然因为记忆丧失而想不起自己的这身功夫来自于哪里,但是脑中对这些武功常识却是记得清清楚楚,定然是不会相信现实中真的会有“九阴白骨爪”这种招式。可是,在这只利爪迎面抓来的这一刻,我的脑中还是不自觉的冒出了这个名字,此外再无其他!
不论是这只手臂的诡异出现方式,还是它那颜色惨白、筋肉枯槁的形态。不管这手爪直接攻击的目标,还是那尖锐的指甲上隐隐闪出的似铁寒光。种种的一切都使得这只细长的手臂看来诡谲异常,仿佛真的是从九幽阴府探出的白骨鬼爪一般!
脑中虽是猜想连连,我的身体却是一刻都不敢耽搁。迎面而来的惨白“鬼爪”隐带风啸,攻击目标又是致命之处,显然没留什么情面,直接便是下了死手!这种情况让我的怒火霎时蹿上了脑门,当下不再留手,怒喝一声就将壮汉被我抓住手腕的胳膊朝那“鬼爪”猛力甩去。
“鬼爪”被侧面抽来的粗壮手臂撞得一偏,登时就远离了原本的攻击方向。它微微一顿,随即往回一收,绕过挡在面前的胳膊再次向我的脑袋攻来,不但攻击角度刁钻阴毒,出手速度更是比刚才又快了几分,很有不把我抓死誓不罢休的架势!
我心中大怒,猛地挥掌砍向壮汉另一只手的腕部麻穴。壮汉一声惨哼,与我相互扣死的五指当即松开。我趁此机会撤回最初与他僵持的手,而后双手同时绕上壮汉没来得及收回的胳膊,猛力一扭就将他的身子掰转了方向,促使那“鬼爪”的攻击再次打在了空处。
壮汉吭唧一声就想回身,已是得了先机的我哪会给他这种机会,当下脚踏“进旋步”跨到壮汉身侧,双手扣死他的胳膊猛力一抖,当即就把他壮硕的身体甩得腾了空。壮汉在空中还想反手,我见状大喝一声抡着他转了几圈,随即捡个机会就将他狠狠掼向门口。
“哗啦啦”一阵乱响,壮汉大叫着撞破了几扇雕花木门,“嘭”的一声摔在了屋前的空地上。没成想这家伙的身体仿佛是由钢铁浇铸而成的一般,如此沉重的掼摔打击竟然对他一点效果都没有!他晃晃脑袋从地上站了起来,两手抓住那只颜色惨白的“鬼爪”塞回了胸前的衣服里,低下头冲着胸口仍在不住拱动的衣服憨憨地说:“你别……捣乱!我们……比劲儿呢!”
这“鬼手”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机械手臂?民间秘术?还是怪物附身?怎么那壮汉还在对它说话?难道一条胳膊还能听得懂人话不成?以刚才的情况来看,这壮汉的攻击倒是没有什么杀意,纯属正常范围的切磋。不过,那“鬼爪”的出手却是狠辣无情,典型是攻则夺命的架势。难道那“鬼爪”还有自主意识,可以不受他控制?…,
我紧蹙着眉头打量着面前这个拥有“三只手”的壮汉,心下不由暗自揣测这家伙到底是真的无法控制“鬼爪”还是在装傻充愣,以便在搏斗中可以突下黑手。恰在此时,那壮汉似乎是和胸前的“鬼爪”谈妥了条件,高兴的抬起头冲着我喊道:“刚才……他捣乱,不……算数!我们……再来!”
言罢,壮汉拍拍胸口就向我走了过来,憨厚的面容透出一片兴奋之色。
还来?
我看了看壮汉,扭头又扫了一眼圆桌边坐着的众人。被燕道杰制住的道人脸上挂着一抹阴狠,桌边其他的几人则是神情冷漠,就连刚才和我们搭话的中年男人也是端着盖碗慢慢的品着茶,丝毫没有想要阻止的打算。
看来,太师伯说的没错。这几年燕家因为没有主心骨坐镇,势力确实小了很多,就像一块美味的烧肉一样引人垂涎。虽然迄今为止只有那道人在挑弄是非,其他人只是冷眼旁观而已,但是如果我们没有办法镇住场面的话,我想这些人肯定不会介意把燕家的地盘瓜分干净,甚至,极可能把我们留在这里!反正这些人个个都是和鬼怪打交道的“灵通”职业,谁手底下都有不少常人所不知道的秘术。就算弄死个把人的,想来“毁尸灭迹”这事儿,对他们来说也不会太难。
想到此节,我的心中便是一寒,一把抽出了腰后的短刀,面向不断朝我靠近的壮汉凝神而立。
这憨大汉看起来纯真的有些呆傻,谁知道骨子里到底如何?俗话说:画皮难画骨,知人不知心。刚才那“鬼爪”下得可是杀手!这家伙搞不好就是那道人安排下的“炸雷”,也许本意就是打算把我们撂在这儿的。万一我要是被他刚才那段神神叨叨的自言自语给弄得有了疏忽,不小心着了那“鬼爪”的道儿,那我和三哥今天估计就真的走不出去了!
我眼神一冷,手中的短刀翻刃向前。心里暗想:不得已的时候就把他当场击杀。脚下一错,就欲向壮汉扑去。
“嗷呜~喵~~”
一声响亮而悠长的猫叫忽然从我身后响起,紧接着,便有一把低沉的男声说道:“你们真吵!弄得我觉都睡不踏实。小娃子们差不多点儿就行了,动刀动枪的就不太好,大家终归不能伤了和气!”
一股淡淡的冰寒之气随着这番话突然从背后传来,好像正在攀爬树木的藤蔓一样瞬间缠住了我的手脚,当即就阻止了我本欲前扑的动作。我心中一紧,立马低头看去,却发现身上根本就没有任何东西!这诡异的情况让我微微一愣,刚想做出什么举动,那种淡淡的冰寒感却忽然消失不见,手脚的束缚感也在同时解开,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我急忙提刀回身。没想到刚刚看清身后的景象,我便被眼前这幅极致离奇的画面惊得瞠目结舌!
我看见了一只猫,就是刚才在圆桌上趴着睡觉的那一只。
它,正在喝茶!
它用着与人类基本相同的坐姿坐在桌面上,一只爪子托着盖碗,另一只则是拿着杯盖儿慢慢的刮着浮在水面的茶叶,时不时的低头轻抿一口,满脸的享受神态与人类毫无区别!
我难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睛,立马定睛再看,可那场景却依然如故!
恰在此刻,那只正在喝茶的花猫见我不住的揉眼,咧了咧嘴,嗤笑一声,开口道:“看什么看!没见过猫会说话啊!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少见多怪!”…,
冷汗瞬间打湿了后背,眼前这古怪的场面让我实在不知该怎么反应,只好傻乎乎的僵在了原地。
“我草!好重的妖气!”燕道杰猛地喊了一声,一把将那道人死死按在桌上,随即调转枪口指向那只花猫。他脸上的神情十分凝重,但却微带讶异,显然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匪夷所思的场景。
“嗬嗬嗬嗬……”一串银铃般的娇笑忽然从那扇红木屏风的后面传了出来,“道杰弟弟,快把枪收起来!皮长老的辈份比燕爷爷还要大上两辈,别那么没礼貌!况且,他们当年可是好朋友哦!”
我循声望去,只见一位体态丰盈的年轻女子正从屏风后面转出,踏着香风向我们走来。她头戴一个造型奇怪的环状彩冠,乌黑的秀发在头顶偏后的地方整齐地扎成一束,穿过彩冠披向身后。两串色泽明亮的金色小铃铛从彩冠的两边垂下,搭在那张雪白秀美的俏脸两侧,随着她犹如风中细柳一般的步伐微微轻晃,荡漾出一声声清脆的叮响。
女子曼妙玲珑的身体上穿着一件由五彩丝条组成的长袍,由于长袍的“v”字形领口开得很低,一抹饱满圆润的雪白正从领口微微露出,仿佛调皮的小兔子一样不断轻颤,霎时便染出了无边的艳色。她的手中握持着一面水盆般大小的薄皮鼓,鼓面上用金黑双色的颜料画写着一些怪异的图案和符文,看上去神秘异常。
燕道杰看了看走到桌边的女子,疑惑的问道:“帮兵?请问您是……?”
“呵呵,小雅可不是‘二神儿’,人家是正宗的‘萨满’,祖上一直是为皇家服务的!这间会所就是她的产业,”一直在低头品茶的中年男子放下了盖碗,笑眯眯的说道:“小雅还是这一届的‘堂主’呢。说起来你们的渊源很深的啊,当年你爷爷和她爷爷差点儿就给你们定了娃娃亲……”
“呵呵呵~”女子抿着粉嫩的樱唇笑了笑,“赵叔叔别拿这些陈年旧事开玩笑了好么,怪不好意思的!道杰弟弟也别站着了,赶紧坐下,咱们也该开会了。”
燕道杰瞄了一眼女子,又看了看仍在桌面上品茶的花猫。沉默了几秒,他咧嘴笑了笑便收起了枪,冲着那只花猫说道:“皮长老,小子给您赔不是了,您别见怪!”
大花猫放下盖碗挥了挥爪子,开口道:“没事儿,不知者不怪。再者说,你现在也是长老,咱们应该是平起平坐的嘛。老的不能以大欺小,少的嘛,也得知道尊老爱幼,大家和和气气的才好!”
大花猫说着便看了看仍被燕道杰按在桌子上的道人,随即转头盯着燕道杰,抬起爪子捋了捋嘴边的长须。燕道杰会意,嘿嘿笑着将那道人从桌上拎了起来,一把塞回椅子。他用力拍着道人瘦弱的肩膀,说道:“殷道……长啊!真对不住哈,我这人就是脾气不好,您多担待哈!”
燕道杰这句故意拉长声音的讽刺着实有些“意味深长”,桌边的众人被他逗得想笑又不太好意思,一个个憋得脸庞通红,很是辛苦。彩袍女子也被这句“荤话”弄得俏脸微红,轻啐一声,指了指身边的椅子对燕道杰说道:“赶紧坐下开会!让你那位朋友就坐在你身后吧。”
燕道杰点点头,向我打个眼色就向太师椅走去。我见状便将短刀收回刀鞘,抬脚就想跟过去。没想到,我的前脚才刚刚抬起,耳畔便听到一声“别走”的叫喊,紧接着,一只蒲扇般大小的手掌突然就伸到了我的胸前!
第六十五章 得所愿
一个巨大的黑影瞬间将我覆盖,那个胸口生有“第三只手”的壮汉突然挡在了我的面前。他“嘿嘿”大笑一声,伸出蒲扇般的大手猛地探向我的胸口!
难道这人还打算纠缠不休?
我眼神一凝,握住腰后的刀柄就欲再次抽刀。没想到这壮汉却将手掌突然停在了我胸前两尺之地,张开形成了握手状,憨憨的说道:“小不……点儿!你的劲儿……真大!我……佩服!我叫……阿呆。我们做……朋友!”
我哭笑不得的看着面前这位满脸真诚的壮汉,慢慢松开了握住刀柄的手,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眼见着我没有反应,壮汉愣愣地收回手掌摸着脑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他默默地想了一会儿,忽然好像想明白了什么似的拍了拍脑袋,指着胸口说道:“他叫……阿瓜。刚才……对不起!你别……生气,我们……做朋友!”
壮汉再次向我伸出了手,脸上的神色坚定而诚恳。我犹豫了一下,伸手握住他的手掌冲他笑了笑。他高兴地咧开大嘴笑了起来,不断摇着我的胳膊就想说话。没成想那道人却在此时尖着嗓子叫嚣道:“阿呆!你个不开眼的东西!做什么朋友?啊?!给我滚到外面去!!!”
壮汉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他扭头看了看道人,张着大嘴嘎巴了半天,却始终没敢说出什么,只好叹着气走向门口,脸上的神色一片颓然。
“吃里扒外的东西!哼!”道人恨恨地咒骂一声。他用细长的丹凤眼狠狠地剜了我一眼,轻呸一声便回过了头。
燕道杰见状皱了皱眉,刚想开口,那彩衣女子却在此时轻笑几声,伸手在那面薄皮鼓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咚!”
一声巨响突然在耳边响起,直震得人心里发慌,头晕目眩。我瞪大了眼睛看向彩衣女子,心中不由暗自惊诧:这面皮鼓的整体厚度看来还不到十公分,怎么就能发出这么大的动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立~~堂!”那群黑袍男子随着鼓声一同喊了起来。
屋内的气氛霎时一凝,听到喊声之后的众人立即静了下来,沉默地看着大屋的中心。我见状只好压住了心里的疑惑,安静地走到燕道杰身后不远处的椅子上坐好。
堂会开始了。进程并不像我想象中的那样冗长,也没有什么过多的江湖味。不过,这会上的议题却是十分的不寻常,就算抛开那些有关“神鬼异事”的讨论不谈,整个儿会议的过程也是处处充满了隐含的杀机,尤其是在谈到利益分配的时候。
刚才那几位坐在桌边默不做声的“奇人异士”,在此刻却是变了摸样。一个个伶牙俐齿的据理力争,在利益的纠葛上寸土不让,很是一番明争暗斗。那位与我们发生冲突的道人更是牙尖嘴利,争夺不休,甚至还提出了重新分配“京、津”地区的想法。不过,他的提议并没有得到其他长老的支持,想来是我们刚才那番“敲山震虎”的作为起了效果。这些人因为燕道杰的出现而不得不重新审视燕家,就算心中本有什么龌龊的想法,此刻自然也不好在明面上表现出来。看来,太师伯交给我们的任务基本已算完成。
“唉~~!真他妈阔气啊!”燕道杰直盯盯地看着会所那座装饰精美的大门,不情不愿地打着了车,哀叹道:“大家都是抓鬼的,区别咋就这么大呢?人家都有这么大的产业了,可我们家到现在还没‘小康’呢!你说我祖上的那些位怎么就不能有点儿追求呢?闹得我也得跟着受穷!唉……不过,小雅姐的‘事业线’那么老长!有这么大的产业也不算新鲜哈!我爷爷当年怎么就没把这娃娃亲给我定了呢?要不然小爷我别说少奋斗十年了,这辈子都他妈不用奋斗了!唉~好长的‘事业线’啊~~!”…,
我看着靠在座椅上不住回味的燕道杰,打趣道:“三爷,您这架势是舍不得走啊?!你今儿个是情窦初开啊?怎么没事儿老盯着姑娘的胸呢?早上就让人给误会成流氓了,这会儿竟然又看上一个!还‘事业线’?刚才散会之后,你俩不是在后堂聊了半天嘛,您没趁这机会一头扎进那‘事业线’里去啊?!”
“哼哼!我要是有本事扎进去,现在还用得着跟这儿感叹吗?我倒是想了!可人家不干啊!那位可是正宗的‘萨满’!水平不比我差多少!”
“对了,我这心里一直疑惑着呢。那个小雅姐手里拿的是什么鼓啊?怎么轻轻地一下就能敲出那么大的动静?都快赶上打雷了!”
“这个啊,说起来话可长喽,我给你简略点说吧!”燕道杰点上支烟深吸了一口,吐着烟雾讲了起来……
“萨满”一词源自通古斯语saman,也可音译成“珊蛮”、“嚓玛”等等。它是一种称谓,意指与神灵沟通的巫师,也有“智者”、“晓彻者”的意思。满族所使用的满语,就是通古斯语的一个分支,因此,“萨满”一词才在我国民间出现。
古时候,满族的主要宗教就是“萨满教”。教中的“萨满巫师”是以舞蹈形式来进行祈福、占卜、驱鬼等巫术活动的。这种舞蹈被称为“萨满舞”,也叫“跳家神”或者“跳家仙”。
在清朝结束之后,“萨满教”几近消亡。仅仅残留了少部分的“萨满舞”段落还在东北民间流传,也就是我们常能听到的“跳大神”。“跳大神”一般由两人进行,其中一个被称为“大神”,主要作为“仙、鬼”上身的载体。另一个则负责与它们沟通,被称为“二神”、“帮兵”或“帮班”。
“最开始看见小雅姐的时候,我还以为她是‘跳大神’的呢,所以就问了一句‘帮兵’。没想到人家竟然是正宗的‘萨满’,啧啧,这传承时间可没比我们家晚多少啊!”燕道杰打开车窗散着车内的烟气,接着说道:“我原来不是和你讲过上古巫术的职业分类吗?在‘七村’那会儿我和独眼伯用的就是最古老的‘傩礼’,可以说是所有‘巫舞’的祖宗。这玩意儿只在秦朝之前才有,我们家要不是直接由‘方相’传下来的,我也不可能会。所以我那会儿听你说独眼伯是个‘男巫’才会吃惊,这个职业可是纯粹的古董了!秦朝的时候所有古巫术职业大概就断传承了,那会儿都改成‘方士’了。汉朝时期呢,基本就是我们‘术士’的天下。再往后,中原地区主要就是‘道士’了,而小雅姐她家的传承就是和‘道士’同期的‘萨满’,这传承确实不短了啊!嘿嘿!‘异人堂’果然藏龙卧虎啊!不光有我们这些古老传承的接班人,竟然还有‘妖仙’!今儿个可是开了眼喽!”
“你是说‘皮长老’?”想了想那只会说话的大花猫,我心里不由泛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有些惊异,也微微有点儿恐惧,“三哥,那只猫究竟是什么东西啊?”
“不是说了吗!‘妖仙’啊!你以为这个世界只有人呐?‘妖、魔、鬼、怪’听过吧?这其实是四种不同的东西。‘鬼’你见过啦,今儿个咱们见到的这位‘皮长老’就是‘妖’了。”
“妖?就是东北那块儿常说的什么‘狐狸精’、‘黄皮子’那种?”…,
“嗯,类似,不过有点儿区别。‘皮长老’可是比我爷爷辈份都大的‘妖仙’!比一般的‘黄皮子’什么的要厉害多了!那些最多只能玩玩附身什么的,你没看见这位都能直接说话了啊!通常都说‘胡黄白柳灰’这五种动物最容易成妖,实际上这说法儿不太准。我们身边的猫、狗这类小动物才是最容易成妖的,毕竟它们和人类接触的最多,容易‘起灵’。有时候有人会觉得自家养了很多年的动物有灵性,跟人一样能明白很多事儿。这其实就是动物‘起灵’了,呵呵,没准儿已经成妖了,只不过普通人看不出来罢了。嗨!这类的事儿海了去了,都说出来能写好几本小说了,嘛时候有闲功夫再跟你细说吧!趁着这会儿还不到中午,咱俩赶紧去找那位‘程鸣’先生。如果能说动他用‘拘魂术’帮忙,那么咱们找姓杜的那孙子就容易多了!”燕道杰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扔给我,随手拽过安全带扣上就打算开动汽车。
我看了看纸条上的地址,说道:“这是小雅姐给你的?这么容易就到手啦,我还以为得费点儿劲呢。”
“哼哼。刚才散了会,小雅姐把我叫到后堂第一件事儿就是给我这个,说是太师伯早就交代了。我们让那胖老头儿给涮了!他根本就知道怎么找这位先生,还说什么‘不担起家族责任就弄不到地址’,胡扯!纯粹就是想把我弄来抗事儿的!”
“嘿嘿!这事儿也赖不着太师伯,我估计他要不是这么逼你,以你的性子怎么会搀和这种事儿?刚才的场面你也看见了,你们燕家要是再不出来个人,以后的日子怕是会很难过……”
燕道杰听了我的话之后沉默了一会儿,放开准备挂挡的手点了一支烟,语气低沉的说道:“是啊!终归还是我不争气!我们燕家人少,不像他们这样都是成堆的人。要不是我们仗着是上古传承,手底下的‘活儿’比这些人强很多,这个什么‘异人堂’根本就没我们什么事儿!原来都是我爷爷一个人扛着的啊,可是……我却把老爷子……嘿!结果自己还不成事儿,一直都没管过什么,真他妈丢人啊!”
我见他的情绪有些低落,就连眼圈都开始有点儿发红,于是急忙挥着纸条叉开话题:“三哥,你以后多管着点儿就好了,别想太多了!对了,小雅姐写的这个地方倒是不远,有个三十分钟就能到。不过,我们就这么直接过去合适么?毕竟是求人家帮忙,要不要买点儿什么东西拜拜门儿啊?”
燕道杰侧过脑袋拭了下眼角,稳了稳情绪,说道:“东西就不用买了。刚才小雅姐跟我说这位‘程先生’的性情很怪,太繁复的礼节反而可能惹得他不高兴,让我们别弄那些‘表面光’的事儿,直接过去就行。他与我爷爷的关系非比寻常,只要我拿着燕家的‘金犼令’应该就没问题。”
他说着就从脖子上摘下一个用红绳拴着的东西递了过来,我接到手里一看,一股难以言表的感觉霎时填满了我的身体,脸色立马变得一片铁青……
第六十六章 绝煞地
车窗外刮起了透着春寒的冷风,头顶的天空也阴暗了下来,似乎正在酝酿着一场雨雪。
“三哥,这是……什么?”我的脸色不比窗外的天空淡上多少,就连嘴角都有些微微抽搐。
“嗯?我们家的‘金犼令’啊!要不还能是什么?”
我看了看表情认真的燕道杰,又低头瞧了瞧掌心里的东西,心中不自觉的就泛起了一种极致的荒诞感,“三爷!这就是你们家的‘金犼令’?!那个据说单单是拿出来就能吓退普通鬼怪的‘金犼令’?!!这不就是一颗牙吗?!”
“哎嘿~!牙怎么了?牙就不能是法器吗?谁规定的?嗯?”
燕道杰的话让我有点儿哑口无言,确实没有人规定牙齿不能作为法器。不过,在我的理解中,一个能被称为‘法器’的东西最起码也得有点儿基本形象吧?就算这个名叫‘金犼令’的东西不是一块儿真正的令牌,而是一颗牙齿。那至少也应该是那种尖锐的兽牙之类的东西才算说的过去吧?它……怎么能是一颗人类的牙齿呢?!!
没错!你没看错!现在躺在我手心里的这个‘法器’就是一颗人类的牙齿,而且还是一颗泛着铜金色光芒的,带有咀嚼磨损的大门牙!!!
“三爷!早先你找来帮咱们鉴定‘双鱼挂牌’的那个‘摸金校尉’,他带的护身符叫‘摸金令’吧?据说是用穿山甲的爪子做的哈?他们那个制作材料虽说不怎么金贵吧,但是人家好歹也包上了黄金,刻上了符文,至少看上去像是那么回事儿啊!就连一帮土贼的护身符都能像点儿模样,您这号称‘上古传承’的术士家族,镇族之宝就是一颗大门牙?!咱们就拿这东西去求人家帮忙?”我哭笑不得地看着燕道杰,心里不由自主的灌满了一股丧气感,怎么都觉得这事儿有点儿不靠谱。
燕道杰一把从我手里拽过“大门牙”挂回了脖子上,撇着嘴说道:“切!你丫还别看不起这颗牙!你知道这是谁的牙吗?说出来吓死你!这是我家祖上‘燕赤霞’的牙!据说燕老祖‘飞升’的时候什么都没留下,就是把肉身里的全部法力灌注在了这颗牙里留给了后人。要知道我家这位老祖可是会‘御剑’的术士,严格来说比那个‘左慈’还要厉害的多,都可以称之为仙人了!你懂个溜儿啊~!这可是正宗的‘顶级法器’,专克阴魂!”
“燕赤霞?就是‘倩女幽魂’里面,那个玩儿飞剑的大胡子?”我瞪了大眼睛问道。
“什么大胡子,那是电影,胡掰的!不过,那里面儿多少也借用了一些我家祖上的传奇故事。燕老祖虽说在正史上没有什么记载吧,可他在民间的名声可是不少,不比那个‘钟馗’差多少!我跟你说,那野史上……”
“三爷!咱先不管什么正史野史的吧!”我揉着额头打断了他的话,焦急的说道:“咱们今天去找那位‘程先生’,可是为了让他帮忙追踪杜秘书!小玉和小芊可等着这事儿救命呐!三爷!三祖宗!人命关天啊!这事儿可不能开玩笑啊!你确定这玩意儿保准能让人家帮忙?”
燕道杰瞄了一眼我有些铁青的脸色,拍了拍胸口,认真的说:“老七,哥哥我什么时候在正事儿上开过玩笑?这颗大门牙虽说看起来是没溜儿了点儿,不过它可确实是我们家的‘金犼令’!只要太师伯他们说的‘程先生与我爷爷关系非同一般’这句话里没有水分,那么他看到这个就一定会帮忙!放心吧!你别跟那儿瞎担心了,咱俩麻溜儿的找个地方先垫垫肚子,然后赶紧过去!见了面就什么都明白了!”…,
言罢,燕道杰便没再多说,打着方向盘就将车子开上了主路。
我看了看正在认真开车的燕道杰,叹了口气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窗外。也许是因为心中对二女体内蛊毒的担心,亦可能是被车窗外愈加阴暗的天色所影响。不知为何,我的心中忽然泛起了一种莫名的揪心感,仿佛在预示着有什么不妙的事情将要发生……
午后的天气变得更糟了。
阴冷的狂风愈加猛烈地在各处肆虐,搅得天空中那些犹如浓墨一般的阴云不住翻滚,看上去隐带一丝阴沉的暴戾之气。
我和燕道杰在路口停好了车子,顶着有些透骨的冷风走进了小胡同。
这里是位于“四九城”中的一片古老民宅,建筑物基本都是标准的“北京四合院”。由于此处的大多数房屋都算是“饱经风霜”的老古董了,所以便被市政单位保留了下来,贴上了“民俗古迹”的标签以供外来的游客参观。
既然已是“京城一景”,自然就不能显得太过破旧。虽然为了保持原本的历史风貌而不能使用太多的现代材料进行修缮,但是各家各户的院墙还是被统一粉刷成了极具“京城特色”的深灰色。在达到“统一视觉”这一目的的同时,多少也是遮掩了一些被岁月烙刻上的斑驳。
我们脚踩着有些坑洼不平的青石地面慢慢走向小胡同的深处,一面默默地感受着历史沉积下的沧桑,一面四处对照着门牌号码,找寻着纸条上的地址。
“甲143号……甲145号……哎?甲144呢?”燕道杰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纸条,随后又转身瞄了一眼对面的门牌,疑惑的说:“奇了怪了……对面都是‘乙’字开头了,‘甲’字编号的门牌儿应该就是这边儿啊!143和145都有了,这144跑哪儿去了?”
“三哥,会不会在那里面?”我拍拍他的肩头,指了指身侧不远处的一个小岔口。
这个岔口的宽度很窄,估计最多也就能并排走下两个人。由于这周围的墙壁都是深灰色,两侧的院墙又因为过于老旧而有些歪斜,所以,这个像“受气小媳妇”一样,被夹在两个院子之间的岔口就变得十分不显眼,不仔细看的话极容易被忽略过去。
燕道杰再次确认了一下两侧院子的门牌号码,随后便招呼我一起钻进了小岔口。
鞋底才刚刚与岔口内的青石地面接触,我的身上忽然就蹿上了一种让人十分不舒服的冷腻感。这种感觉很淡,远远算不上恐惧,最多只能被称为“别扭”。其实在平日的生活中,我们经常会在进入某个地方的时候出现这种“别扭”的感觉。比如,某些阴暗潮湿的厕所,安静无人的地下车库,或者是夜幕之中的偏僻小巷等等。这样的经历很多人都曾经有过,一般来说也就是加快速度做事儿,而后赶紧离开。实在有胆子特别小的,最多也就是拉个人陪着,定然是不至于恐惧到什么程度的。
以前的我也是如此,基本不会去在意这种细微感觉。但是,自从经历过“周晓梅”的那个案子之后,每当我再次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都会立马提高警觉。因为,燕三爷曾经极其认真的对我说过,这种所谓的“别扭”感觉,其实是来源于……
“好重的阴气!”燕道杰紧蹙着眉头看了看左右,沉声说出了我脑中正在回想的字句。…,
我刚要开口,却发现他正在眯着眼睛观察四周,左手的拇指也掐在其他四指的指节上不住变换着位置。我见状赶忙咽回了正要出口的疑问,以免打搅到他的“掐算”。
燕三爷曾在闲暇时给我讲解过所谓的“掐指一算”。按照他的说法,这种在民间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手艺其实一点儿都不神秘,只是一种人工推算的方法罢了。而那看上去就很玄乎的“掐指”,其实就是一种不用纸笔的计数方式,和我们在使用算盘时的“拨算珠”行为,在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
虽然“掐算”这种手法说开来既不神秘也不玄乎,但是,它确确实实称得上是一门“手艺”,而且想要熟练的掌握它还是十分的困难。因为,这种手法的基本原理是出自一本大家耳熟能详却又鲜少有人精通的书籍——《易经》。
《易经》也被人称为《周易》,最早出自于“伏羲氏”之手,是他根据《河图》推演出了“先天八卦”,从而奠定了“易”的基础。其后又有周文王姬昌根据“先天八卦”以及《洛书》进行总结概括,推演出了“后天八卦”,以至形成我们今天所看到的《易经》。
这本书可以说是中华文化的根基,对我国的道家、儒家、中医、风水、武术等等各个层面的文化都有着极为深远的影响。它的内容主要是讲解“卜筮”的规律,简单来说就是对未来的事态发展进行相应的推测和规律总结。
这种推测其实并不是虚无缥缈的“预估”,而是一种极为严谨复杂的“人工编码计算”,其科学程度甚至对我们今日的生活都有极大的影响。比如,我们每天都在使用的“电脑”,其实就是以它为基础才发明出来的,最原始的“二进制”代码就是出自于《易经》中的“阴”、“阳”概念。
我虽然从燕三爷那儿了解到了有关“掐算”的原理,但是却并没有时间真正去学习这种高深的技术。所以,此刻的我仅是知道他正在进行推算而已,根本就看不明白他到底在算什么。
好在燕三爷并没有让我等得太久,没多一会儿他便停止了“掐算”,沉着脸说道:“老七,有点儿不对劲儿啊!这里的地势是个标准的‘孤阴冲煞’,这条窄道又被咱们进来的那条胡同当头截断,恰恰又形成了一个‘断龙煞’。里面这房子可是“双煞汇尾”的绝地啊!活人住这儿怎么能受得了?!!”
“也许是这位‘程先生’本领高强,并不在意这些?”我摸着鼻子猜测道。
燕道杰没有说话,只是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随后便紧皱着眉头就向窄道的深处走去,微躬的腰身已然带上了明显的戒备。我见状连忙抬步跟上,与他一起并肩前行,略带警觉的不断扫视着周围。
窄道的距离并不是很长,没走几步,我们便已站到了尽头处的老式木门前面。燕道杰看了看门廊左侧钉着的金属门牌,冲我点点头,随即拎起木门上的铜环拍打了几下,大声喊道:“您好!请问程先生在家吗?!”
接连喊了几声,院子里却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燕道杰疑惑的看看门牌确认了一下地址,拎起铜环就想再次叫门。没成想这次的铜环才刚在木门上打了一下,方才经历了一**力拍打但却始终纹丝不动的木门,竟然发出了“吱嘎”一声缓缓地打开了。
可是,眼前那个有些阴暗的门洞里,却根本没有开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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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昼惊魂
“吱嘎!吱嘎!”
微带寒意的阴风忽然从背后猛灌而来,有些老旧的木门不情不愿的被狂风摇摆着,发出了一声声刺耳的抗议。
我默默地看了一会儿面前阴暗的门洞,眯着眼睛问道:“三哥,最开始的时候,这门……应该是锁着的吧?”
“嗯!我早先拍门的劲儿可不算小,要不是里面锁着,应该早就开了!”
“那么,刚才是谁……开的门?”
燕道杰抿着嘴唇看了看四周,沉声说道:“这儿的阴气太重了,比起‘老坟地’都没差到哪儿去!就算有什么‘东西’也感觉不出来,咱俩提着点儿神儿吧!走,进去看看!”
我点点头,跟着他的脚步踏进了院子。
院中的建筑格局是典型的“北京四合院”式样,进门没多远的地方便是一堵由灰色方砖垒筑而成的“影壁”。墙头用同色的方砖搭成了雨檐,以横竖间隔的方式拼成了明清时期流行的式样。雨檐的下面则是一个几乎横贯整个墙面的长方形凹陷,内凹的平面上用涂料粉刷成了白色,不过上面却没有绘上什么图画,仅有因风吹日晒而形成的裂痕正在张牙舞爪。
绕过影壁墙,燕道杰站在青砖铺就的甬道上又喊了几句“程先生”,不过却依旧没有得到什么答复,整个小院里静得落针可闻。
“三哥,那边有灯光,”我拉了一下燕道杰,指了指甬道尽头的主屋,“程先生的年纪应该和你爷爷相差不大吧?估摸着最少也得八十多岁了,会不会是老人家耳背,没听到咱们的喊声?”
“说不准。咱们过去瞧瞧,想来老人家也不会怪咱们不懂礼貌。”
主屋的建筑结构看起来应该是标准的“三进间”,“人”字形的屋顶铺着灰黑色的瓦片儿,中脊上面还爬着一些正在抽芽的老藤,看来甚为古朴。屋子正面的墙壁均是由灰色的方砖砌成,几个被漆成大红色的圆柱撑起了向前探出的房檐,在主屋门前形成了一条两人多宽的小过廊。绿色的门窗外框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裂纹,仿佛老人的脸庞一样沧桑。有些地方的漆皮已然起翘脱落,那些暴露在外的灰白色木头,似乎在用身上满布的黑斑讲述着那些早已逝去的过往。
“嘿嘿!这位程先生可是够怀旧的!这院子里的布局和装饰颜色,看起来都跟我小时候那会儿的样式差不多。瞧瞧!用废挂历做成的门帘!这玩意儿我都有十多年没见过了!”燕道杰捞起搭在正门一侧的门帘看了看,随即抬起手掌就欲拍门。
恰在此时,一阵好似戏曲中敲打的锣声,忽然从寂静无声的屋内传出。紧接着,一道听来十分空灵的女声从门缝之中钻了出来,唱道:“一霎时把七情俱已昧尽,参透了酸辛处泪湿衣襟。我只道铁富贵一生铸定,又谁知祸福事顷刻分明!”
突然出现的京剧唱段词句委婉动人,腔调哀怨空幽,虽然因为只有锣声相配而显得有些怪异,可那空灵女声的娴熟唱功却是弥补了不足,使这段唱词听来别有一番韵味。
可是,不知为何,这本来甚是荡气回肠的唱段,却让我觉得浑身阵阵发紧,隐隐还有些微带潮湿的寒意,仿佛身穿薄衣站在早春的晨雾中一般。
这种不合常理的感觉让我心中暗自凛然,急忙手扶窗棂,探头向屋内看去。…,
首先闯入眼帘的便是一幅老妇的黑白照片,黑色的相框上方斜搭着两条黑绫,显然是一副遗照。照片的下方横着一张齐胸高的棕色条案,上面摆着一个没有雕刻名字的灵牌和两支粗大的白色蜡烛。昏黄的烛火正在轻轻地摇曳,为这本就有些阴暗的堂屋平添了几分阴森。
条案前方摆着六把红木太师椅,整齐地分作两列与条案呈垂直方向码放。一个齐腰高的棕色小木架正立在两排太师椅中间的空地上,架顶平放着一面盘形铜锣。明黄色的锣面上竖立着一个背对着窗口的人偶,高约三十公分左右,身穿靛青水袖的黑色戏服,头缠湛蓝色的丝巾,正是一副京剧“青衣”的扮相。
这堂屋内的摆设十分奇怪。除了这些颜色深暗的家具之外便再无他物,在四周的白墙衬托下显得异常萧索,看起来不像是居家待客的客厅,反倒更像是……祭奠逝者的灵堂!
我不断调整着视线的角度扫视屋内,努力地寻找着刚才那个唱戏的人,不过,却始终没有收获。
正在我暗自纳罕不止的档口,燕道杰也把脑袋凑了过来,扫了几眼屋内,说道:“这屋里怎么弄得跟‘灵堂’似的?这老太太是‘程先生’的老伴吧?感情可够深的,主屋里都摆着牌位……咦?那锣上的不是‘鬃人儿’吗?这玩意儿现在可是很少见了啊……”
“呛!……呛呛!”
几声突如其来的锣响打断了他的话,那个背对着我们的彩衣人偶突然在锣面上连续不断地跳了起来。紧接着,刚才那道空灵的女声再次响起:“我只得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
人偶不停的在锣面上跳着,可是,我却一直没有看到操控它的人……
这是怎么回事儿?!这东西怎么自己跳起来了?那唱戏的女人又在哪里?
满心疑问的我一个不留神,手掌重重地按在了面前的木门上,引得老旧的门扇不住摇晃,发出了一阵“啪啦”乱响。
空灵的女声戛然而止,那人偶当即停止了跳动。
沉默了几秒,它忽然再次动了起来!不过,这次可不是继续在锣面上弹跳,而是缓缓地将脑袋转向我们,咧开嘴,笑了!!!
这诡谲的场面看得我汗毛竖立,下意识的伸手摸向刀柄。正在此时,我突然觉得背后一凉,耳边霎时听到了一句问话:“你们……在干嘛?”
这句话的语声沙哑而压抑,分辨不出男女。更为诡异的是,这话就像是有人直接趴在耳边问出的一样,我甚至都感觉到了一股微带潮湿的吐息吹在了我的耳垂上!
我心中大骇,一把抽出短刀急速转身向后。燕道杰也在同一时间做出了和我一样的举动,显然他也听到了那句问话。然而,让我们头皮发麻的是,身后的院子和刚才并没有什么区别,依旧是空空荡荡,安静异常……
我和燕道杰对视了一眼,急忙回身看向屋内,可是那铜锣上的人偶却不知在何时悄声无息的消失了!
“你们……在干嘛?”
那分不清男女的沙哑声音再次于耳边响起,我立马转身向后。没想到这一次院中不再是空无一物,而是诡异的出现了一个老妇人!
她佝偻着身子站在影壁墙前,身穿一套黑色的中式夹袄,异常宽大的裤脚直落于地,仿佛一棵生长于土地上的干枯老树。满头银亮的白发在头顶扎成了一个圆形发髻,样式十分古老。那布满深深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木然的直盯着我们。…,
阴沉的天色,深灰的影壁墙,黑衣银发的怪异老妇,种种灰暗的色调组成了一幅好似老照片一般的画面,看起来压抑而冰冷。
可奇怪的是,我却在这样的画面里,感受到了一丝莫名的熟悉感!
我咽了咽口水,慢慢地回过了头,看向堂屋墙上挂着的黑白照片……
冷汗,霎时布满了额头!
是她!!!
“我草!好重的阴煞!”燕道杰惊吼一声。一把拽下胸前的“金犼令”,抬手就向那老妇指去。
“嗯?”
一声略带惊讶的疑问声猝然出现在了耳边。与此同时,那黑衣老妇的身体突然左右摇摆了起来,幅度虽然不大,可频率却是不低,极像刚才在铜锣上抖动的“鬃人儿”!
她轻哼一声,速度极快地向我们滑了过来,可那双并拢在一起的腿却是纹丝未动!
“三哥!那东西过来啦!!”我迅速将短刀提到了胸口,紧张地说道:“你那颗‘大门牙’怎么没用啊?我就觉着它不太靠谱!!”
“不能啊!这……”
燕道杰的话才刚出口,就被那老妇犹如枯枝一般的手爪打断了!她一把扣住了燕道杰拿着“金犼令”的手,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手法,只是简单的抖动了几下,竟然就将他手中的“金犼令”夺了过去!
我心中大惊,提刀就向老妇捅去!
“你是燕家什么人?”
老妇突然问出的话语,让我的进攻僵在了半途。而正要抬脚猛踹的燕道杰也被这话问的一愣,下意识收住了腿脚。
“你聋啊!问你话呐!‘燕九’教出来的人怎么越来越不懂事儿了!”老妇皱了皱眉,尖声斥道。
“哎?您认识我爷爷?”燕道杰愣愣地回了一句。
老妇闻言抿了抿嘴,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番,开口道:“你这小猴崽子都长这么大啦?!你干嘛来啦?”
“啊……我们来找‘程鸣先生’,有事儿想拜托他!您知道他在哪儿吗?”
“哦!有什么事儿进屋说吧!”老妇说着就推开了屋门,抬腿走了进去。
我探头看了看堂屋墙上挂着的黑白照片,随后又仔细瞧了瞧照片下面坐着的黑衣老妇,满含疑惑的问道:“三哥!这……到底是人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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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鬃人儿,北京的一种民俗玩偶,大约起于清末。此玩偶由胶泥做头和底座,用秫秸杆做身架,外套彩色绸衣,用少许棉花填充成型,多为京剧人物扮相。鬃人儿的底座粘有一圈猪鬃,玩耍时需将其置于铜盘中,轻轻敲打铜盘,盘中的人物便会靠猪鬃的弹力轻轻舞动。配上锣点和唱词,活灵活现的鬃人儿就像在表演一出京剧,因此也被称为“盘中戏”。赵珩先生曾在《旧时风物》一书中介绍过此物,图文并茂,有兴趣的朋友可以找来看看。
第六十八章 活死人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
这是臧克家为纪念鲁迅先生所写的诗句,用以赞颂那种可以超脱**的伟大精神。后来也有人借用这诗句的前半段来描述颓然的情感,体现着一种麻木的生活状态。
我一直以为,这语句不管是用来描写伟大还是述说麻木,都只是文人的一种比喻罢了。然而,今天我才知道,原来这句话的字面意义竟是真的!这世界上竟然真的存在着无法分清死活的人!
最离奇的是……她,此刻正坐在我的面前!
“活死人?!”燕道杰惊异地问了一句,一双瞪得溜圆的眼睛不住地在老妇人和墙上的遗像之间扫来扫去。
“小猴崽子!别贼眉鼠眼的乱看啦!你没看错,那就是我的灵位!”老妇人撇了撇因为苍老而有些内缩的嘴唇,接着说道:“你也别跟那儿瞎猜了,我不是鬼,也不是活尸!刚才不是告诉你了吗?我是个活死人!怎么?没听说过?呵呵呵,你这小屁孩儿啊,还嫩着呐!”
“嘿嘿!那个……前辈,小子我还真没听说过什么是‘活死人’……”燕道杰揉着脑袋,眼神尴尬的直盯着老妇人的手。
老妇人甩了他一眼,轻哼一声将握在手里的“金犼令”扔了过来,说道:“才刚拿这么一会儿就着急啦!你们家这‘大门牙’很金贵么?还怕我不给你是怎么着?瞧瞧你那直不楞登的眼神儿!还真不愧是‘小九’的孙子啊,跟他一个德行!”
燕道杰赶紧伸手接住了“金犼令”,遮掩着笑道:“嘿嘿!老前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看您这一身……那个……阴气……呵呵,这不是怕伤着您吗!”
“哼!我又不是阴魂,这玩意儿伤不着我!”老妇人捋了捋额头的银发,接着说道:“小猴崽子,‘拘魂’听过么?每个‘拘魂士’在手艺练熟之后,第一个施术对象就是自己!我们必须把自己的‘一魂三魄’拘出来灌到灵牌里供奉,这样才能让自己的身体可以吸纳阴气,以便和阴魂沟通……唉~!我们这样的人即不算死人,也算不上活人。所以啊,现在基本没人愿意学这门手艺喽,谁愿意不死不活的啊……”
“啊?您老是‘拘魂士’?!请问……您贵姓?”燕道杰犹犹豫豫地问道。
“嘿!小猴崽子,你发癔症呐?我不姓程还能姓什么呀?!你不是点名儿道姓的来找我的嘛?你爷爷没跟你说啊?哦……对了!那个小混蛋已经死了!哼!就算没死,我估么着他在家里也不敢提我!是别人告诉你们的吧?我这儿还纳闷呢!怎么就突然就跑来了俩傻小子!”
老妇人的话让我们当即有些发懵。我们一直以为“程先生”是个老头儿,没想到竟然是个老太太!不过想想也对,“先生”这个词在以前是对有身份、有地位或是有学问的人所用的尊称,也用来称呼老师,对男女都适用。民国的时候这个称谓所囊括的范围变得更广了,医生、算命师、风水师等等都有被称为“先生”的,甚至一些“灵通”职业在民间也是以这个词作为代称的,比如“阴阳先生”、“牵灵先生”等等。直到现代社会,这个词才变成了专门对男性的敬称。看来是我们自己太过想当然了,一听太师伯他们说“程鸣先生”就以为是个男人,结果才闹出了这般笑话。…,
“嘿嘿嘿!那个……嘿嘿嘿!”燕道杰摸着脑袋傻笑了几声,显然也已经反应了过来。他的表情十分尴尬,刚想张嘴说点什么来掩饰他这个“术士”本不应该出现的疏忽,没成想却被老妇人突然问出的话给打断了。
“月凤那丫头身体还好么?”
“啊?哦!我奶奶啊!她挺好的,谢谢您挂念!”燕道杰回道。
“哼!我挂念她干什么!这小骚狐狸,还真能活啊!”
老妇人那对毫无血色的嘴唇中忽然蹦出了这么一句,当即便让我们哑口无言,不知如何作答。这话听来着实不太顺耳,但是作为晚辈的燕道杰也不好说什么。更何况,我们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位就是“程先生”,本身就是有求于她,此刻更是不好回话了。
燕道杰转了转眼睛就想转移话题,没想到这位程婆婆却吐出了一句更加惊人的话。
“哼!小猴崽子!眼珠子乱转什么?怎么着?我说你奶奶,你不乐意啊!我告诉你,要不是你爷爷那个小骗子当年胆儿太小,我才应该是你奶奶!!”
堂屋之中一片寂静,只有这句话的尾音还在有些空旷的室内飘荡。我只觉得自己的脑门上瞬间就布满了冷汗,似乎比刚才在院子里流的还多。好么!我说这位程婆婆怎么一开口就管燕奶奶叫“小骚狐狸”呢,刚才我还傻乎乎的暗自琢磨了半天,怎么都没能把那位胖乎乎的,面相十分慈祥的燕奶奶和这个“妖艳”的形容词挂上钩。感情太师伯他们所说的“燕爷爷和程先生关系非同一般”是这么个意思啊!可不“非同一般”吗!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记得这些事儿呢,可见当年这二女一男之间的情感纠葛有多深了!
正当我和燕三爷面面相觑的档口,对面坐着的程婆婆却忽然捂着嘴笑了,“呵呵呵!俩傻小子还挺有规矩的!这么半天了都没回老婆子我一句嘴,不错!不错!放心吧,我们当年那点儿事儿啊,早就放下喽!老婆子我就是试探试探你们!能来找我的,要办的事儿就和‘拘魂’脱不了干系。这手艺太容易损阴德,不弄明白你们的心性哪行!刚才在院子里头,你们这刀啊脚啊都收的挺快,这会儿嘛,表现的也挺好!呵呵呵,今儿个天儿凉,奶奶我去给你们弄壶热茶暖暖身子,有什么事儿一会儿慢慢说吧!”
燕道杰闻言急忙站起身子,连说“不用”,可是程婆婆的性子却是有些执拗,根本就没理他的客气,笑眯眯的就到旁边的屋子里沏茶去了。燕道杰见状只好无奈的坐了下来,冲着我一通苦笑摇头。
默默地等了半晌,也不见程婆婆回来。我和燕道杰等得有些无聊,于是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闲天儿。说到燕老爷子所欠的这份“感情债”,我们很是觉得这件事儿颠覆了他老人家那种“古板、严肃”的形象,于是便不自觉的“嘿嘿”低笑了起来。然而,这笑声中却突然多了一个女声……
我循声望去,当即便被眼中所见惊得心跳加速,就连嘴角还未褪去的笑容都瞬间僵在了脸上!
只见那个刚才在铜盘上消失的彩衣人偶,此刻正仰着脑袋立在我们之间的茶几上,咧开大嘴“咯咯”的笑着。
它的脸颜色惨白,形状扁圆,两腮的位置抹着两块圆形的红色颜料,好像祭奠死人用的那种纸人一样诡异。一双红豆般的小眼睛虽然并不灵动,但却能让人明确的感觉到在被它盯视,看上一眼,顿觉毛骨悚然!…,
“我草!”燕道杰滕地一下从椅子上蹿了起来,掏出“金犼令”就向那人偶打去。
人偶尖叫一声,“咕噜噜”地滚下了茶几摔在地上,翻了几下便玩命的向门口跳去。燕道杰哼了一声,抬脚就欲紧追。
“小猴崽子!你给我住手!”刚刚端着热茶走出来的程婆婆一把将茶盘扔在地上,身子一抖,“嗖”的一声就滑了过来,与刚才在院子里的奇异动作如出一辙。
燕道杰闻言愣了愣,那人偶趁此机会猛跳几下,当即钻入了程婆婆的怀里。
“你要造反呐!你那‘大门牙’打上,她还有好吗?!你打算弄死我闺女是怎么地!”程婆婆恨恨地数落了燕道杰几句,随即赶忙抚摸着人偶的脑袋,轻声说道:“小英子啊!没吓着吧?瞧你这不听话的,瞎跑什么啊!好悬没魂飞魄散了不是!”
程婆婆抱着人偶坐回了太师椅上,瞪了一眼仍旧杵在原地的燕道杰,没好气儿的说:“傻站着干嘛呐!把你那破牙收起来,老实儿的坐着去!”
燕三爷被眼前的情况弄得有点儿发懵,愣愣地坐回椅子上,疑惑地问道:“程奶奶,这个‘鬃人儿’是……”
“唉~!这小英子也是个苦命的人儿啊!”程婆婆拍了拍怀中的人偶,“几年前我在河边儿遛弯的时候遇见了她的阴魂,当时魂魄已经不全了,什么都记不清了。我劝了好久她也不愿意去该去的地方,就是死定定的待在河边儿,也不知道在等什么。我一看呐,不能让她在那儿当孤魂野鬼啊,万一再吓着别人怎么办,所以就把她带回来了。打从我给她做了身子之后,她倒是能陪我聊聊天儿,跟个孩子似的。太多的东西她也不会说,就是爱唱戏,尤其喜欢那出《锁麟囊》。估摸着原先也是被情所苦,盼着能有个团圆的结局呐。可惜啊!她现在不死不活的,怕是再也没什么机会啦……”
燕道杰眼见着程婆婆的情绪有些哀伤,赶忙叉开话题道:“奶奶!您都这么大岁数了,这身手可真惊人呐!刚才您双腿不动就能滑的飞快,这是什么招式啊?”
“哦……你说这个啊。这可是奶奶我的独门手艺!”程婆婆笑了笑,抬起一条腿给我们看了看鞋底儿。只见那布鞋的底儿上竖立着不少黑色的毛发,好像特制的刷子一样排成了一个奇异的形状。
“这是……猪鬃?”燕道杰猜测地问道。
“呵呵呵,小猴崽子眼睛还挺尖,就是猪鬃!奶奶我就是用独门身法靠它往前滑行的!”
“妈爷子!您这不是和‘鬃人儿’一样了吗?这也太本事了!”
“呵呵,我本来就是做‘鬃人儿’的!唉~!这门手艺也快失传了,现在知道的都没几个了,更别提学了!”程婆婆摇着头感叹了一会儿,接着说道:“这茶壶也摔了,我这儿暂时还真就没有多余的了,你俩小子先凑活吧!说说,今儿个来找我到底是什么事儿啊?”
一提到此行的真正目的,燕道杰立马精神了起来,赶忙把我们所要求助的事情讲了一遍,顺道也说了说前因后果。当然,类似“血徒”这些太过隐秘的东西并没有提,只是简略的说成朋友因为破案被人害了。
程婆婆听完所有的事情之后,摸着怀里的‘鬃人儿’想了一会儿,说道:“我倒是能帮你们做个追人的法器,虽说不会太精确吧,但是几里地之内还是会有反映的。既然你们知道想追的人要去哪里,那么到时候至少能缩小寻找的范围。不过……要追‘生魂’比较麻烦,我需要这个人身上带有‘灵气’的物件才行,比如头发指甲,皮肤血液什么的,要不然的话就做不出来。这些东西,你们有吗?”
这话问得我脸色瞬间煞白,只觉得胸口一阵阵的发堵,闷得直欲吐血,心中暗道:完了!这回是彻底完了!我们上哪儿弄杜秘书身上的物件去?!别说头发指甲了,就连个布片我也弄不着啊!要是能找得到他,我何必还要费劲儿来弄什么“拘魂”啊!!
我扭头看了看燕道杰,他的脸色也没比我好到哪儿去。此刻正皱着眉头给“金犼令”的绳子重新打结,随后木然的将红绳挂回了脖子上。他不断地摸索着挂绳,满面的愁容显然在告诉我,他也没能想出什么对策。
我默默的盯着他的手,只觉得自己那鼓动如雷的胸口越来越凉。一股深深的绝望感仿佛化成了从地狱伸出的魔手,死死地抓住我的心脏猛力往下拖拽,直欲将我置于死地!
忽然!我盯着燕道杰的视线微微一凝,那根颜色暗红的挂绳好像救命的绳索一般,拉住了我快要坠入深渊的心脏。我猛地拍了一下大腿,失声叫道:
“对了!我们有它!”
第六十九章 夜遇险
天空中阴沉的乌云,犹如一个猥琐的壮汉。他在冷风猖狂的怂恿下,将柔弱如少女的月光揽在了自己的阴影之中,任凭那凄婉的泪水哀怨地洒落于地。
一个糟糕的夜晚,就这样降临了。
“程奶奶,外面风大雨大的,您就别出来了。我们一会把门撞上就行了!”
“嗯!你们别着急,有个三五天儿的,那东西也就做出来了。今儿个天儿不好,我就不送啦。下回再来,奶奶给你们做好吃的!”程婆婆说着便递来了雨伞,她怀中的人偶则是“咯咯咯”的笑了几声,伸出僵硬的胳膊冲着我们摆了摆。
“拜托您啦!我们下个星期再过来,您回吧!我们走了,”燕道杰赶忙伸手接过雨伞,恭敬地给她鞠了一躬,随后便和我一起离开了小院。
小胡同的狭窄似乎增加了风雨的焦躁,单薄的雨伞根本抵挡不住它们的肆虐。没多一会儿,我们的衣服就已经被打了个半湿。我和燕道杰索性收起了雨伞,凭借着自己良好的身体素质在胡同里狂奔了起来,径直冲向停放在路口的汽车。
“呼~现在这天气真不靠谱!这才几月份啊!不是刚刚过完年没多久嘛?!怎么就能下这么大的雨?我记得我小时候,这时节应该是下雪才对啊!嘿!估计就是那个狗屁的‘温室效应’闹得!折腾吧!早晚得把地球儿弄毁喽,再来个什么圣经上写的‘大洪水’就好玩了!”燕道杰叨叨着打开了手套箱,拿出一条毛巾扔给我,而后自己也拽出一条擦着脸上的雨水。
“三哥,别抱怨了。地球这么大的事儿咱也管不了,先管管自己的肚子吧!赶紧找个地方解决喽,然后快点儿回家,还有一堆事儿呐!现在有程奶奶帮着做‘寻灵针’了,小芊她们那边儿的破解工作和莫教授女儿的事儿就得抓紧了,早点儿弄到准确地点,咱们也能早点儿出发。”
“嗯,确实得加快!这些事儿都办完了,还得找你干爹呢!”燕道杰抹了几下脑袋就把毛巾扔到了一边,随即打着车子开上了路,说道:“嘿嘿!程奶奶能帮忙真是个运气事儿啊!更有命儿的是,你丫竟然能弄到姓杜的那孙子的血,要不然咱们可就彻底完蛋了!话说回来,你丫这脑袋到底是什么做的啊?这么小的事儿你都想的起来!”
“呵呵,你都说了是运气了!我也是猛然想起来和杜秘书那会儿对战的情况,才记起我的项链挂绳上还沾着他的血呢!也亏着那会儿往出跑得时候情况紧迫,我怕项链丢了,就直接扔到内兜的防水盒里了,要不然被湖水泡上一遍也得完蛋!看来是老天在帮咱们啊……”
我掏出摘掉了挂绳的项链,用手指缓慢地摩挲着铜牌上的斑驳。冷硬的触感从指尖直传到大脑,让我不自觉的就想起了与它十分近似的另一块铜牌。
一切的事情都是因为这两块不知来历的铜牌而起,可我却不知道会不会再因它们而止。虽然这次能够制作“寻灵针”确实是托了手中铜牌的福,可是它所带来的这点儿幸运,却远远抵不上给我带来的麻烦和困惑。比如,我过去的身份……
“老七,你别愁了!你不是说老天都在帮我们嘛?所以啊,你干爹的事儿也总会有办法的。船到桥头自然直啊!对了,你上回往那个邮箱里发的邮件有回音儿吗?”燕道杰开口问道。…,
想来他是见我半天都没出声,便以为我因为担心干爹而情绪低落,所以打算调动一下我的思维,让我提提精神。
“暂时还没有,”我收起项链皱了皱眉,“昨晚回来之后,我又往那个邮箱里发了一份邮件。今早看了看,依旧是没什么回复。我让小玉联系郑法医了,希望‘网络技术部’那边儿能查出点儿结果……”
人生总是充满了巧合。我这边话还没有说完,刚刚提到的阮玉就打来了电话。我看着手机屏幕上不断跳跃的名字,心中那股从中午开始就翻滚不休的不祥预感,忽然就激烈了起来。
“小玉,出什么事儿了吗?你和小芊都还好吧?”我略带紧张的问道。
“嗯,我们挺好。也没出什么大事……”
“哦,那就好,”我松了一口气,不过却忽然反应过来阮玉的用词,于是再次紧张的问道:“没出大事儿?那就还是有事了?”
“嗯,有这么个情况。我上午的时候让队里追踪那个邮件地址,顺便也让他们查了一下海关记录。本打算盯着莫教授女儿的回国时间,结果却发现她昨天就已经回来了!”
阮玉传来的消息让我的眉头不自觉地开始皱紧。回想了一下“血徒”那帮家伙的残忍手段,心中的不祥预感顿时变得更加沉重。我低头看了看手表,发现时间还不算太晚,于是便决定现在就去拜访莫教授的女儿,以防她遭遇什么危险。
我将想法和阮玉说了一声就挂了电话,随即便和燕道杰随便找了个地方填饱肚子,而后马不停蹄的向着莫教授家赶去。
时刻都在拥堵的交通本来就是京城的特色,尤其是在这种糟糕的天气里。路程才走了一半,原本还在狂泻的雨水忽然间就披上了一层白衣,突兀的从大雨转成了大雪。
这种十分“不靠谱”的变化让路况变得更加糟糕,道路的拥堵自然也就随之升级,以至于开车行路还不如步行来得迅速。直到手表的指针将11点的标识扔在了身后,我们才刚刚到达目的地,在前区的停车场停好了车。
这是一片位于北大校园后侧的住宅区,整体范围十分广阔,建筑物的类型也比较混杂,既有高层的公寓楼,也有一些盖着二层红砖小楼的独立院落。
我紧了紧仍旧有些潮湿的外套,跟着燕道杰的脚步向着住宅区后侧的独院区域走去。细碎的雪花用形态各异的姿势从空中缓缓飘落,仿佛在天地间织成了一张轻柔而粘腻的大网。视线中的一切都被这张“白网”所覆盖,任是一草一木,都不再像平日里那样地现实了,每一样都将自己的细节藏在了朦胧的白色之中,仿佛正在遮掩着什么秘密……
“哎?!”
身前的燕道杰忽然惊叫了一声,脚下登时就是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湿滑的地面上。一道白影从他的双脚之间“嗖”的一声横穿而过,闪了几下就跳上墙头消失不见。那犹如闪电般的速度,似乎卷起了一丝有些熟悉的冰寒之气……
“姥姥的!这小东西真不开眼!大雪天儿的还不找个地儿老实呆着,慌跑什么!差点儿让我给踢死!”燕道杰整整大衣,随口抱怨了两句。
我望着墙头上的几个“小梅花”,轻轻皱了皱眉。心中泛起的莫名熟悉感,让我不自觉的有些发愣。可奇怪的是,我想了半天也没弄明白这份熟悉感到底是来自于哪里,天气?场景?冷风?还是……小动物?…,
“老七,老七!嘛呐?怎么还愣上神了!都快12点了,人家要是睡了咱们也不好意思砸门吧?麻溜儿的,走了!”燕道杰嚷嚷着拉了我一把。
我定了定神,急忙甩掉心中那份莫名其妙的感觉,抬腿继续前行。转过不远处的路口,燕道杰便开始左顾右盼地观察着附近的地形,寻找着他上次来过的那个小楼。
“51号,嗯,就是这儿啦!”燕道杰看了看镶着玻璃的欧式铁门,抬手就想按门铃。不过,却被我拦住了。
我指了指微带划痕的锁眼,眯着眼说:“三哥,有点不对劲儿!这门锁好像被撬过……”
“嗯?”燕道杰靠近门锁仔细看了看,“还真是,锁簧都没了。这痕迹……很新呐!应该是没多久的事儿,上次没看见这个。哎?这门好像也没关严!”
他说着便伸手推了下门扇,没想到面前的牙黄色院门却是应手而开,悄声无息地敞出了一个一人多宽的门洞。
我扭头看了他一眼,不但看到了他那紧绞着的眉头,同时也从他的瞳孔中看到了我自己脸上的凝重。我们没有说话,只是相互打了几个手势便轻手轻脚地钻进了门洞,小心翼翼的向院中探去。
小院的面积不是很大。进门处是一小片草坪,本在抽丫的青草此刻已被积雪覆盖,满目所见尽是一片惨白。一条用鹅卵石铺成的小径,正在这片白色之中蜿蜒向前,直通屹立在雪网中的二层小楼。
小楼的建筑风格不中不洋,红砖墙面,对脊尖顶,很像是民国时期天津地区的俄国租界建筑。一层的门窗都是顶部微尖的造型,带有突出墙体的雨檐。二层的窗体则是顶部成弧形,直嵌于墙体之内。不过,不管是哪种造型的窗门,此刻都是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亮透出。
我们顺着小径走到了小楼的正门。我伸手试了试,发现屋门锁着,于是便抬起双手搭在眉头上拢着光线,趴在门玻璃上向屋内看去。
入目之处是一个连着门厅的细长走廊,左侧的位置是通往二层的楼梯。走廊的两侧分布着几个紧闭的房门,只有尽头处的对开门没有关严,似乎,还透着些许光亮。
我扭着身子调整视线,打算仔细确认一下走廊尽头的情况。可是冰冷的玻璃却被我呼出的热气镀上了一层水汽,反而更加模糊了。我将手掌缩进衣袖之内,抬手便想擦拭几下。突然!一道白影突兀地跳入了模糊的视线里,猛闪几下蹿向走廊尽头,“嘭”的一声就撞了进去!
“喵呜~~嗷~~~!”
“啊~!”
“噗!噗!噗!”
一片沉闷而激烈的乱响忽然从屋内传出,霎时就绷紧了我们的神经。扫了一眼镶嵌着小块玻璃的铁质正门,我当即放弃了踹门的打算,拉了燕道杰一把,扭身就向房子的侧面跑去。
心中浓烈的危机感让我的肌肉微微发颤,一股股暖流不住地从心脏奔流而出,使我每一步都在冷硬的地面上踏出了不小的凹坑。后院的白色积雪上浮着一片昏黄,地上的投影似乎正在上演着一出诡异的……搏斗?!
我心中一紧,猛跑几步就跨进了后院,立马转身看向那间有着落地大窗的房间。没想到眼前的所见竟然比地上的投影还要离奇,着实是看得我目瞪口呆,心惊万分!
是她!是他!还有……它?!!
第七十章 再相逢
幽白的雪花仍在不停地向下飘落,为所有的景物都添上了几分虚幻。眼前正在上演的诡异争斗,也因而显得更加离奇。
满地的鲜红成为了这出剧目的背景,而剧目的演员则是两个黑衣壮汉和一个年轻女人,还有……一只巨大的怪兽!
“怪兽”的体形看起来比耕地的黄牛还要大上一圈儿,头顶和背上生着虎纹,其他地方则是长满了白色的毛发,很像是一只放大了无数倍的花猫。它此刻正弓着身子蹲踞在房间正中,用巨大身体遮挡着昏倒在沙发上的女人。数股颜色很淡的黑气缠绕在它的身边,仿佛无数条黑蛇一样扭动不息,隐隐散发着一丝熟悉的冰寒之气。
一个正在微微抽搐的黑衣壮汉俯卧在它的脚边,大股的鲜血随着肢体的颤动从他身下涓涓而出,在淡黄色的地板上不住扩散。他的双瞳灌满了惊恐,僵直地望向窗边的同伴。而他的同伴此时正在剧烈地颤抖着,双手举着一把手枪,疯狂地冲着面前的“怪兽”不停射击。
“怪兽”直盯着面前的黑衣人咧了咧嘴,呲出了比小孩手臂还要粗长的尖牙。这好似笑容一般的表情使那些黑气变得更加灵活,疯狂地扭动着挡在了它的身前,转瞬之间就将不住旋转的子弹缠裹了起来,楞生生地凝在了半空!
“我草!妖气外放?!这什么玩意儿!咦?那是……大波妹?!”冲到身边的燕道杰震惊地吼了一声,焦急和怒火霎时填满了双眼。他的脚下猛地用力前蹿,刚刚站稳的身子立马再次移动,向着落地窗就冲了过去。
“哗啦”一声爆响,燕道杰直接撞破玻璃冲进了屋内。没想到他的脚下还未立稳,致命的威胁便已向他直袭而来!
那个始终对着“怪兽”射击的黑衣人,被他的突然闯入吓了一跳,原本就被巨大恐惧压到极限的神经顿时绷断。他歇斯底里的狂叫了几声,猛地将枪口转向燕道杰就欲扣动扳机!
我大惊失色,急忙抽出短刀全力扔向黑衣人,随即急速猛扑过去。泛着寒光的短刀只在空中闪了一下,再次出现的时候便已是钉在了屋内的墙壁上,直至没柄!
黑衣人的手臂猝然爆出大团鲜血,手中的枪也“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剧烈的疼痛使他的颤抖变得更加猛烈,大张的嘴里当即就吐出了凄惨的哀叫。不过,这声惨叫只来得急展露一半,状若疯虎的燕道杰便已冲到了他的面前,猛抡一拳就将那后半截叫声打回了肚子里!
黑衣人被燕道杰凶猛的拳力打得向后飞起,双脚才刚刚离地就被燕三爷抓着衣领又拽了回来,随后便遭遇了一通狂风骤雨般的猛击。燕道杰的攻击多数都是针对头部,速度奇快不说,力道也很沉重,直直砸出了一阵节奏极快的“嘭嘭”闷响。
被我射穿手臂的黑衣人起先还想反击,不过连番的惊吓和臂骨碎裂的疼痛显然已经耗光了他的体力,以至没挡几下就被燕道杰攻破了防御。接连挨了几记重拳之后,黑衣人极为干脆的翻着白眼昏了过去,竟是哼都没哼一声。
燕道杰确认了一下情况就把他扔在了地上,随后立马从腰间掏出手枪上了膛,面色凝重的转向沙发。刚刚冲入屋内的我见状急忙捡起黑衣人的手枪,略略检查了一下便站到他的身边,戒备着看向始终蹲踞在沙发前的“怪兽”。…,
它眯着眼睛看了看我们,咧开嘴,笑了。
虽然我不知道应该怎样评断一个兽类脸上的表情,但是,此刻这副表情所给我的感觉确实是一种笑意。只不过,这份笑意在那满是长毛的兽脸上看来份外诡异,那些交错利齿上闪烁的寒光也让我的心中不由阵阵发紧。
“啪!啪!啪!”
被黑气凝在半空的子弹接连掉落,在地板上弹跳着四散于各处。“怪兽”的嘴角咧得更大了,“笑容”也愈发诡异。
突然!那些如蛇般的黑气开始了疯狂的扭动,“怪兽”的身体好像正在充气的气球一样鼓了起来,体形瞬间就涨大了两三倍!它抬起巨大的爪子往前挪了挪,随即慢慢地拱起了后背,做出了一副准备进攻的姿势。那双幽绿的双眼始终直盯紧在我们身上,布满利齿的大口随即缓缓张开,露出了一个可以轻易吞下两个人的大洞!
我和燕道杰急忙退了几步拉开距离,抬手就将枪口指向了它,紧张地防备着它的进攻。正在此时,那些疯狂扭动的黑气忽然迅速聚集到了一起,纠缠着拧成一条犹如巨型蟒蛇般的黑色气带,“嗖”的一声就钻进了“怪兽”大张的口中!
此后的事情简直可以用“峰回路转”来形容。吞掉了黑气的“怪兽”根本没有对我们做出任何攻击的动作,那巨大身体猛地鼓胀了几下,随即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缩小,转瞬之间就从“巨形怪兽”缩成了一只……大花猫?!
花白的毛色、与人一般无二的神态,还有那种熟悉的冰寒之气,种种一切让我顿时回想起上午在“异人堂”的遭遇。我扭头看了一眼正在向我看来的燕道杰,他眼中的猜疑明显写着和我相同的答案。
“皮……长老?!”我试探的向蹲坐于地的大花猫问道。
“喵呜~~嗯,你俩小子怎么跑这儿来了?”大花猫抬起前爪捋了捋嘴边的长须,而后便用毛茸茸的爪背抹了下额头,甩了甩并不存在的汗水,说道:“还好赶上了,彭彭好悬没出什么事儿……”
“那个……皮长老,您也住这儿?”燕道杰有心去看看沙发上昏倒的女人,不过又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于是便没话找话的问了这么一句。
皮长老甩了他一眼,撇了撇嘴,说道:“小燕子!你这做派跟你爷爷倒是挺像,都是表面严肃的假正经!看着人家姑娘乱转什么眼珠子?想过来就过来吧,我又没拦着你。哼!有色心没色胆的小骗子!”
燕道杰的脸立马红了起来,尴尬的摸着脑袋就想解释。就在此时,沙发上的姑娘忽然“嘤咛”一声醒了过来,随后便伸手摸向颈后,脸上的神色十分痛苦。燕道杰见状再也顾不得尴尬,连忙抢上两步将那姑娘搂在了怀里,伸手就想给她检查伤势。
“啊~!!混蛋!!放开我!放开我!”燕道杰的动作激起了她激烈地反抗。那姑娘猛地睁开了双眼,凄厉的大叫着冲着他就是一顿不管不顾的拳打脚踢,可谓“抓、撕、踢、咬”无所不用其极。
燕三爷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弄得有些发懵,想要制住那姑娘又因为怕伤到她而不敢下手,想要解释却又刚刚好犯上了“嘴笨”的毛病,于是只好“吱吱唔唔”的在那儿僵硬的躲闪,简直是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眼见着他的脸上已经出现了数道血痕,我急忙走到跟前抓住了那姑娘疯狂挥舞的手臂,大喊道:“彭姑娘!冷静!冷静!我们是警察!歹徒已经被制服了!”…,
她闻言楞了一下,探出脑袋看了看地上倒着的两个黑衣人。满地的鲜血对于一个年轻姑娘来说确实太过刺激,刚刚看清状况的她立马又发出了一声分贝极高的尖叫,挣脱我的手掌就缩到了沙发角落,蜷着身子瑟瑟发抖,随即便呜咽着哭了起来。
燕三爷的脸上挂满了心疼的神色,挪了挪屁股就想凑过去安抚,不过却被我伸手拦下了。我向他摇摇头,拿出手机拨打了阮玉的电话,将事情简略的和她说了一下,让她着手安排“熟悉的”队伍过来现场。
由于我在通话时故意打开了免提功能,听完所有对话过程的彭姑娘,此时多少对我们有了些信任。她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抽泣着问道:“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早上不是说是什么‘调查公司’吗?这会儿怎么又变成警察了?”
“嗨!先别管这个了!大波……啊,不是!那个……彭姑娘,你先过来让我检查一下……那个,我的意思是想看你的脖子……不是!是想看你伤到哪儿了……”
已经进入“笨嘴”模式的燕三爷一阵手舞足蹈,极力想向彭姑娘说明他的用意。不过,他那副焦急的样子在她的心里应该是被冠上了“张牙舞爪”、“图谋不轨”等等标签。因为这位彭姑娘眼见他有往前凑的架势,立马又尖叫一声往后缩了缩,看着他的眼神完全就像一个美貌的“小萝莉”盯着要给她“检查身体”的“怪叔叔”一样惊恐。
眼前的闹剧实在让我有点儿哭笑不得,赶忙伸手拉住了心焦似火的燕三爷,说道:“彭姑娘,我的搭档没别的意思。您要是觉得不方便就先这样,一会儿会有女警过来的。不过,您最好暂时别再动了,万一真是哪儿受了伤,别再恶化了……”
“啊!乖乖!快过来!”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缩在沙发角落的彭姑娘忽然冲着我的身后大叫了起来。她有心想要起身过来,不过看了看地上的鲜血和挡在身前的我们又缩了回去,只是满面焦急的不断冲着我身后招手。
我刚想扭头看看身后,没想到皮长老就大摇大摆的从我身边走了过去。它迈着标准的“猫步”跺到了沙发前面,随即“喵喵”叫了几声就跳到了彭姑娘怀里,用脑袋使劲拱着她胸前的丰挺,摆出了一副撒娇的样子。
“乖……乖?!!”燕道杰的脸皮猛地涌起了一阵激烈的抽搐。他紧紧盯着皮长老仍在蹭动不止的脑袋,一双虎目霎时燃起了两簇妒恨的火苗,咬牙咕哝道:“姥姥!这他妈还乖?!”
皮长老趴在彭姑娘的怀里甩了甩粗长的大尾巴,眯着眼睛瞄了燕三爷一眼,随即趁着彭姑娘不注意的时候向他伸出了一直毛茸茸的猫爪,而后将居中的一根爪勾直直伸了出来,轻轻抖了抖……
神仙!这都什么人啊!哦,对了!它本来就不是人!不过就算不是人也是活了不知多久的老前辈啊,这都“妖仙”了怎么还这么没溜儿啊!最近这是怎么了,为嘛遇到的长辈都有“返老还童”的趋势呢?
我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伸手按住了因为“义愤填膺”而激动不已的燕三爷。
燕道杰咬了咬牙,恨恨地哼了一声便把头扭到了一边。想来是琢磨着既然没法说话,那就干脆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怀抱着自己宠物的彭姑娘似乎是找到了心里的依托,此刻的情绪已是稳定了不少。她捋了下散乱的头发定了定神儿,而后战战兢兢地向地面瞄了几眼。
突然!她猛地往前探了探身子,随即脸色大变的惊叫道:“怎么是两个人?袭击我的是三个人啊!还有一个呢?!!”
第七十一章 起波澜
人类是一种感知型的动物,我们对自己熟悉的东西总是觉得容易理解,基本也不会有什么惧怕。而对于自己不熟悉的东西却总是满含戒备,甚至还会心怀恐惧。
所以,在彭姑娘喊出还有“第三个人”存在的时候,整个屋子里的人顿时就紧张了起来。就连趴在她怀里的皮长老都立马转动起了耳朵,眯着眼睛仔细地搜寻着我们听不到的声响。
我向燕道杰示意了一声,随后从墙上拔下短刀拎在手里,小心翼翼地走出屋子,开始寻找那个不知藏身于何处的“第三个人”。
走廊很暗。室外的积雪将表面反射的微光从正门的玻璃扔进了室内,在淡黄色的地板上溅出了一片惨白。我借着身后透出的灯光仔细地将周围扫视了一圈,而后突然伸手按下墙壁上的开关。
明亮的灯光霎时照亮了整个走廊,微微有些刺眼。不过身边的一切都没有出现什么怪异的变化,我的耳中也没听到什么多余的声响。
我扭头看了看室内,趴在彭姑娘怀里的皮长老冲我撇了撇嘴,轻轻摇了摇头。我见状只好向燕道杰打了个手势,示意他留在屋里看顾彭姑娘,而后一手拎刀,一手持枪,保持着高度的戒备对整栋房子展开了搜查。
仔细地将一楼所有的地方都检查了一遍,我没有发现任何有人隐藏的痕迹。刚打算顺着楼梯开始检查二楼,正门的玻璃上忽然就晃出了数道刺眼的光芒,紧接着,我的耳中便听到了阮玉的叫门声。
我打开门将他们迎了进来,随后赶忙将情况快速地说了一遍。阮玉听完之后,立马分配队员在室内外的各处可能通道进行布防,而后便紧跟着我的脚步蹿上了二楼,开始了一番地毯式的搜索。
我们小心地将二楼彻底翻查了一遍,不过却依旧毫无收获。无奈之下,我和阮玉只好返回一楼的客厅,打算向彭姑娘仔细了解下情况。
由于见到了大批警察,彭姑娘的情绪此时已是完全稳定了下来,对我们的身份当然也不再怀疑。她满怀愧疚的向“花脸三爷”道了歉,随后便用有些微哑的嗓音对我们讲起了情况……
彭姑娘的本名叫做彭翠兰。由于这个名字比较“复古”,所以她平时总是喜欢别人叫她“彭彭”。这位姑娘其实十分值得人尊敬,因为你从她那开朗阳光的外表上根本就看不出来,她从出生开始就是被死神所预订下的“新娘”!
她的心脏就像是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定时炸弹,这也导致了她从小就无法像正常的孩子一样玩耍、生活。其后,她又先后失去了双亲,在年幼懵懂的时候就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所承受的压力根本是外人所无法理解的。
不过,本性坚强的彭姑娘并没有向命运低头,反而努力而开朗的直面着糟糕的生活。被莫教授收养之后,她更是带着感恩的心态照顾着身边的每一个人,甚至在很多时候都能让人忘记,她,才是真正需要被照顾的那一个。
可惜的是,她的身体状况无法支撑她想做的所有事情,甚至连最基本的上学都不能保持稳定。为了不让经常奔波在外的莫教授担心,彭姑娘主动选择辍学在家,一面自学一些有用的知识,一面勤奋地练习着自己喜欢的绘画,打算将自己生命中所有的灿烂都用手中的画笔记录下来,也好在自己离开的时候能够留下些什么。…,
几年前,莫教授带着她去了一个叫不出名字的地方做了手术。从麻醉中醒来的彭姑娘在第一眼看见阳光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与死神的“婚约”被神奇的解开了。看着莫教授那苍老的脸庞上挂着的欣慰热泪,本该喜悦的她却觉得有些揪心,隐隐感觉到自己的养父似乎为此付出了极为沉重的代价。
虽然心中装满了疑虑,不过一向乖巧的彭姑娘并没有多问什么,只是更加用心的照顾着日渐苍老的莫教授。直到几个月前,莫教授安排她出国参加一个短期绘画课程,并将一个密封的文件袋交给了她,彭姑娘这才意识到事情可能严重了。可是,不管她如何追问,莫教授都是闭口不答。只是嘱咐她,如果到明年春天他还没有回来,那么就让她将那个文件袋交给警察,同时还告诫她一定不要看文件袋里面的东西。
养父的态度让彭姑娘更加担心,不厌其烦的继续追问,可没想到一向慈爱的莫教授却破天荒的冲她发起了脾气,直接便把她所有的疑问全部堵回了肚子里。彭姑娘见养父的神态十分激烈,为了怕他气伤了身子,只好像往常一样乖巧的不再多言,揣着满心的担忧踏上了异国的土地。
不过,自从她离开国内开始,莫教授就再也没和她联系过。虽然每次莫教授出去考古都可能几个月没有音信,但是由于自己心中始终在肆虐的不详预感,彭姑娘怎么都觉得这次失去联系和往常的情况不太一样。
这种想法让她越来越焦灼,几次有心提早回国,不过又怕惹得养父生气而最终作罢。眼见着短期的课程就要结束,彭姑娘狠着心提前通过了考试,立马买了机票飞回国内,打算着就算养父生气了,也好有个理由搪塞。
没想到,才刚刚回到家中一天,满心担忧的她非但没有等到养父的回归,反而等来了一群不速之客,平静的水面霎时波澜迭起,险浪重重……
“嗯,你是说有三个黑衣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就冲进了卧室?直接用枪威胁你,索要你养父留下的东西?那你怎么跑到一楼的?这帮家伙胆子够大的啊,持械入户抢劫都不带拉电闸的!太猖狂了!”阮玉皱着柳眉轻哼了一声。
“二弟妹!你板着脸干嘛?别再把人家吓着!人家是受害者好吧?你们警察就不能温柔点么?怎么问谁都跟审犯人似的!哼哼,我怎么就没见你对老七凶呢?差别待遇啊!”燕道杰心疼地看着缩在沙发里的彭姑娘,话语中饱含着极度的不满。
“呃……不好意思啊!呵呵,办案习惯了。彭姑娘,你别害怕,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了解下细节,”阮玉疑惑的瞄了一眼紧盯着彭姑娘的燕三爷,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睛。
“啊!没关系的!您不用道歉!嗯……最开始的时候我还想大叫喊人的,不过那个黑衣人直接就朝我的脚边打了几枪,我看他们很像电影里的那种亡命杀手,所以就赶紧把东西拿给了他们,打算找个机会再逃跑……”彭姑娘指了指倒在血泊中的黑衣人,接着说道:“这个人拿到东西就打开翻看了一下,然后就想把我捆起来离开。可是旁边的那个人却不想走,念叨着‘漂亮’、‘劫个色’,然后就阴笑着想要抱住我……”
“姥姥的!禽兽!”…,
燕三爷一听这句立马火了起来,两三步跨到那个昏倒的黑衣人身边,狠狠一脚跺在他那支被我打穿的胳膊上。大股的鲜血登时溅了满地,黑衣人慘嚎一声就醒了过来,一双小眼睛惊恐的盯着满面怒容的燕三爷,嘴里大喊着“打妹”、“亚美呆”。
“我草!还他妈是个小日本!怪不得这个操行呢!打妹?我打你姥姥!”燕道杰一把抓住黑衣人的前襟,抡起拳头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通猛锤。那黑衣人刚刚才疼醒了几分钟,结果就被暴怒的燕道杰又给打昏了过去。
“三哥!别打了!”我看着燕三爷下手越来越重,急忙抓住他的胳膊,沉声道:“留活口!这帮家伙对我们很有用!”
燕道杰哼哼着直起了身子,撕下黑衣人的衣角擦了擦手上的鲜血,撇着嘴说:“便宜这狗日的了!早知道刚才我就应该打死他!姥姥的!”
他随手扔掉了沾满鲜血的布片,转过身子面对彭姑娘,满面堆笑的说:“那个……彭姑……啊,不!彭彭!他们……没怎么着你吧?”
“没有……另外的一个黑衣人把他拦下了,说是让他们赶紧走,别误了事儿。万一要是出了岔子,那个什么‘9号’怪罪下来,他们都得死……”彭姑娘被燕道杰身上刺鼻的血腥味冲得难受,不自觉的往后缩了缩。不过她看了看他那张“花脸”上的关切神色,抿着嘴唇又坐了回来,接着说道:“那个人还说那个‘9号’是个疯子,万一要是发起火来会把他们做成什么‘皮鞋’?嗯……不太懂。后来最开始那个人就把文件袋甩给了他,说是让他先回去交任务,他们自己留下来‘享受’一下。还说什么‘你们国家所有的优秀人才都是我们国家的血统,所以漂亮女人也是我们的’,挺奇怪的,没理解什么意思。阻拦的那个人听了这话就和他们争了起来,我见他们都没注意我,所以就悄悄的往门口蹭,然后找个机会就跑了出去。可是我才刚跑下楼梯,被你打昏的这个人就从二楼跳下来堵住了门,我就赶紧往这屋跑,结果才推开门就感觉脖子一疼,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一大段讲述说得彭姑娘有些口感舌燥,她刚想起身给自己倒杯水,没想到却“哎呦”一声又倒了回去,捂着脖子连连痛呼。阮玉见状就欲上前给她检查伤势,不过却被我拦了下来。我指了指在一边想要过去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燕三爷,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掌。
阮玉瞄了一眼正在抓耳挠腮的燕三爷,嘴角扯出一个了然的笑容便站在了我的身边,将“大献殷勤”的机会留给了正好需要的他。可是,这位爷在我们旁边干瞪着眼睛磨蹭了半天,愣是没敢往前跨出一步,直把我和阮玉看的哭笑不得。我恨铁不成钢地踩了他一脚,拉着阮玉就走出了房间,顺手还给他们关上了门。
不过,我没想到的是,这扇屋门在关紧之后却发生了一件着实出乎我意料的事情。一阵凄厉的哭声在不久之后突然从门后传了出来,而脸上带着鲜红掌印的燕三爷便是伴着这阵哭声打开了房门,垂头丧气的从里面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