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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华西里     最才子txt下载     最才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四十三章 可以对历史产生一定的影响了

    确实是狡辩,这—点吴节也承认。

    不过,若说起诡辩,若是转移话题,景王可比不上吴节。他已经在论坛上和人打嘴仗时,最擅长此道,真比起嘴炮,古人可不够看。

    吴节这一席话,成功地将话题从自己购买宅子转移到为君王分忧的高度上面。说得冠冕堂皇,好象他吴节买宅子并不是为自己享受,而是受了天大委屈一样。

    见吴节说得情真意切,嘉靖心中突然有些感慨:真说起忠心耿耿,这天底下还真没有人比得上吴爱卿,知道联缺钱,堂堂状元,翰林院学士,士坛的一代诗宗,连名节都顾不得了,念之,能不让人感动吗?

    吴节继续慷慨陈词,语气开始咄咄逼人起来:“景王殿下,作为一个外臣,有些话我原本不好说的。难道殿下觉得陛下操劳了一辈子国事,建几座宫观不应该吗?难道殿下也相信外臣们所说的,为人君者,只能吃扛咽菜,才是一个合格的君主?”

    “我我我……”景王被吴节这一通呵斥下,有些经受不住,不禁后退了一步。

    在看那嘉靖,面上已经带着不快。

    景王心中惶恐,可怜巴巴地说:“父皇,儿臣不是这个意忍……”

    吴节心中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自己刚才这个表现纯粹就是奸臣啊。不过,为了自保,也顾不得那么多。再说,咱在后世也不过是一个小白领,可不是什么正人君。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殿下,万岁建宫观,外臣们上折子劝阻,那是做臣子的道理。殿下跟着起哄算怎么回事你于心何忍,于心何忍啊?”

    “我我我……”景王如何是吴节的对手,被呵斥得节节败退。

    嘉靖倒是提高的警惕,冷冷地看了景王一眼:“你跟着外臣闹什么?”

    他最忌讳的就是皇族和大臣勾结,顿时大为不快。

    景王也知道自己遇到了大麻烦,心中一急,再也控制不住,厉声对吴节大喝:“吴节,你舌辩莲花,哄得了父皇却骗不过本王。你说是从戚继光那里借的钱,戚继光的钱又是从哪里来的?贪墨,绝对是贪墨要彻查!”

    这话一说出口,旁边的胡大顺就觉得不好,忍不住喝道:“景王殿下,别乱说话。”

    吴节心中大乐,用看白痴一样的目光看着景王,将嘴巴闭上了。

    自从实行厘金制之后,部队的军头们谁不是腰缠万贯。在往年间,就算没有厘金军官门吃空额,免费使用手下士卒开荒地,做生意,一样吃脑满肠肥。这已经是从宣宗时开始的潜规则自从军户制度糜烂之后,都是如此。

    军头们油水充足,满朝文武的眼睛都红着呢他们也不敢吃独食。每年春秋两季的冰敬炭火X各大节日的孝敬都是少不得的。

    景王居然提议要查军队的贪墨,这一查,岂不将满朝文武都一网打尽了,也将这个潜规则和官场的规矩彻底打破。就如同捅了马蜂窝一样,到时候,不但景王脱不了身,只怕嘉靖也免不得要惹上大麻烦。

    嘉靖现在好不容易平息了东南倭寇,国家财政的窘迫现状为之一松。加上年纪也大了,思之想之,只愿政局就此平稳一旦百年之后,也方便将皇位传给裕王。如果正依了景王乱搞,军队一乱,文官骚动,皇权危诶!

    嘉靖怒了一拍桌子,指着景王:“出去你这个孽障,给膜出去,联不想再看到你。”

    “父皇……”景王委屈得眼泪都快下来了,胡大顺见势不妙,忙拉了他的袖子,一道退了出去。

    看着景王的背影,嘉靖忍不住摇了摇头:这个景王,孝顺倒是孝顺,可惜实在太笨,说起话来也不过大脑,想什么说什么,又性格暴戾。就其才具而言,只怕连一个小小的七品知县都比不上。你想争太子位,联难道不知道吗?其实,为了朝局,本应该让你回湖北就范的。可联年纪也大了,孤苦一人,身边也需要有一个知冷知热的。普通百姓老,身边儿孙绕膝,联要流个儿子在身边送终,难道不可以吗?

    想到这里,嘉靖心情有些低落。

    顿时萧瑟起来,胸口有一股热气涌上来,忍不住低声咳嗽。

    吴节见皇帝情绪不高,忙走上前去,用手拍着他的背心,道:“陛下,臣穷奢极欲,给陛下面上抹黑,死罪,死罪!还请万岁责罚。”

    “抹黑,抹什么黑?”嘉靖一看到吴节,心中有高兴起来:“你这次去东南剿灭倭寇,领的是联的旨意。嘿嘿,胡宗宪在东南带了这么多年兵,糜费千万,却打了个不胜不败。你一去,就打个河清海晏。别人见了,都会说联知人识人。吴卿你却是大大地替联长了脸了又何罪之有?”

    等到吴节将手收了回去,嘉靖站起身来,情绪突然高涨:“戚继光在东南连战连胜,缴获必定不少,又收了一年多厘金,富得很。他要替你买宅子,你收着就是,也不须还他钱。”

    嘉靖突然冷笑一声:“别人说什么,吴节你也别管,难道做忠臣的就活该衣不遮体,食不裹腹。反倒是做奸臣,却享尽荣华富贵,世界上哪有这种道理?大胆收着就是,过得几日,御吏台免不得有人要上折子弹劾你,联到时候留中就是了。”

    吴节大喜:“臣,谢主隆恩。”

    嘉靖:“军队那群人富得很,敲他们一点也是应该。戚继光的孝心,联已经知道了,你告诉他,用不着使这种弯弯拐拐的手段来讨联的好。你不还他的钱,算是给他一个教训吧。”

    吴节笑起来:“听说陛下正在修宫观,还缺些钱,臣是知道的,戚继光手头还有几十万银子。这就写信过去再敲他的竹杠,让他给陛下的内藏府送点钱过来。”

    嘉靖横了吴节一眼“联会要大臣自掏腰包吗,如此一来,岂不是大大的昏君?”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

    吴节:“陛下乃是当世尧舜。”看起来,皇帝是真的缺钱,倒不妨让戚继光赞助一点,也算是帮戚将军一个忙,让皇帝知道有这么个人。

    据吴节所知道,在嘉靖死后,戚继光宦海沉浮多年,后来因为攀附上了张居正,这才得到重用,被调去大同任总兵官,负责对蒙古作战。

    他在大同十多年,战功赫赫,边界平靖。

    既然如此,何不让他早些上位。

    这事吴节想过,如果有机会,不妨将戚继光安置在辽东,大同就没必要去了,去了也没什么意义。

    有明一朝,除了土木堡之战,而后,对蒙古作战,虽然有有败绩,却也是胜多负少。而且,嘉靖以后,蒙古式威,对明朝已经算不上一种威胁。

    倒是东北的女真正在崛起,如今,除了吴节,却没有人知道明朝最终亡与女真人之手。

    现在是公元一五六五年,明朝灭亡于公元一六二七年。也就是说,还有六十二年的光景。

    吴节今年才二十出头,以他的身体,再活六十二年还是有可能的。就算活不了那么长,强儿和凝儿他们肯定会活到那个时代。到时候,国破家亡,即便如今有天大富贵,也是转眼空花。

    一想到这个情形,吴节就不寒而栗。

    如今,是该做准备的时候了。

    实际上,在真实的历史上,女真拜开始的时候力量并不强大,不过是几十个松散的部落组织。

    之所以能够入主中原,发端于努尔哈赤。

    是清太祖捏合了整个女真部落,形成一个稳固而团结的军事团体,并不断对明朝发起挑战,在战争中逐步壮大的结果。

    其实,吴节也想过干脆派人将努尔哈赤找出来,一刀杀了痛快。

    可转念一想,人海茫茫,要去遥远的辽东找这么一个人,难度不小。况且,努尔哈赤生于一五五九年,现在也不过才六岁,对一个孩子,他也下不了手。

    再说,如今努尔哈赤所在的部落还很弱小并没有力量统一女真。

    其实,他之所以壮大,并整合整个女真,还真靠了辽东总兵李成梁这个混蛋。

    万历二年,明朝叛将清太祖的外曾祖父建州右卫都指挥使王呆大举犯扰辽阳X沈阳。李成梁督兵进剿王呆所在的古勒寨,斩首一千余级。此役努尔哈赤与其弟舒尔哈齐被俘,为李成梁收留,充当彳卜役。

    如果李成梁当时杀了努尔哈赤,接下来也没清朝屁事了,就因为他同努尔哈赤的父亲关系不错,这才刀下留情。

    万历十一年二月,李成梁再度发兵攻王呆之子阿台,努尔哈赤的父亲塔克世死于这次战斗。塔克世虽属王呆一系,但已归附李成梁,却因此战死实为成梁与尼堪外兰故意为之,努尔哈赤极为不满:“我祖X父何故被害?汝等乃我不共戴天之仇也!汝何为辞?”成梁自知理亏,将塔克世的土地X人马等送给努尔哈赤,令让他承袭都督指挥衔,以为补偿。努尔哈赤后统一女真各部,建立后金之后,欲为报父祖之仇为借口叛明“七大恨”之一。

    可以说,清太祖起家的资本都是从李成梁手中得来的。

    明朝之亡,其实亡于李成梁。

    否则,即便李自成再厉害,南明占据江南膏腴之地,休养生息,徐位之图。李自成手下的流寇部队未必有能力南下。况且,在失去了乡伸和地主的支持后,后期的李自成军队根本就没有争夺天下的力量。

第四百四十四章 提议

    李自成之乱,不管是叛逆还是所谓的起义,严格来说,如果没有这个内患,中华民族也不会亡于异族之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人应该是民族的罪人。

    不过,闯军作乱同明朝末年天灾频发,中央财政崩溃,国家无力赈济有莫大关系。

    对于改善国家财政这一点,吴节还是有极大的信心的。目前,最佳手段就是采用张居正的一条鞭发,实行银本位制度,实行数据化管理。这一点,可以让张居正去做,他也有这个能力。

    至于鼓励经商,对外贸易,那是下一步的话。

    反正,办法有很多种。

    可对辽东,却不能等,必须将大变的萌芽直接扼杀在摇篮里。

    如果让戚继光去辽东,以他的性子,自然不会对将来的女真人手下无情,自然也没有努尔哈赤的事了。

    如今的关键是先一步将李成梁从辽东总兵官的位置上搬下来。

    尽情地让蝴蝶的翅膀将真实的历史修改得面目全非。

    今天见着嘉靖,见嘉靖的精神好象不太好。

    作为翰林院编纂,作为皇帝的贴身秘书,吴节索性走到案前拿起皇帝批阅的折子看起来,算是提前熟悉业务。

    大半年没回京城,政务上很多事他都还显得有些陌生,一边看着折子,脑子里就不住地转动,想着该如何将这事同皇帝提起。

    这一看,就看了一个多时辰。

    嘉靖先前走火入魔,也不耐烦奏折,就又盘膝坐在蒲团上养气。

    等到晚饭时,他的精神总算好了起来。

    不断有奏报从司礼监转过来,吴节留了个心眼,特意吩咐送折子的秉笔太监将辽东那边的折子送来,看能不能从里面找到机会。

    那秉笔太监同吴节本就熟悉,这又是吴节本职工作,自然是十分配合。可表情却显得诡异,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大约是看到皇帝就在身边,却不便多说。

    吴节心中奇怪,也想不出一个端倪,就静下心看了起来,这一看,还真找到一份关于李成梁的公文。

    是辽东巡抚的折子,说是李成梁在对蒙古作战中屡屡立战功,愿保举他袭其父的铁岭卫指挥佥事一职,并任险山参将实职。

    吴节一看,恍然大悟性,他本以为李成梁如今怎么说也该是个总兵级的高级军官,却不想地位如此低微,要将他调开,倒也容易。只需同兵部打声招呼,兵部的郎官们怎么说也会给自己一个面子。

    如今的李成梁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武官,如果这次能够顺利地做到险山参将一职,以他的勇武,必然大放光芒。

    当然,吴节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没有李成梁,女真也不会有壮大的机会。

    当然,如果派其他人去镇守辽东,吴节还是不太放心。未来的辽东必将军是一个大战场,除了蒙古和女真,还得出兵朝鲜对日作战,这一切,都需要有一员虎将镇守。

    还是让戚继光过去让人放心,老戚的手下英勇善战,只要让那全人在东北扎根下来,形成一个势力庞大的军事集团,女真也就翻不了天。

    戚继光现在不过是福建的总兵官,倭寇被剿灭之后,也没什么仗可打。接下来,就该裁撤,移镇了。

    辽东可是一个大镇,九边兵军,地位可比内地的守备军高太多了,让他去东北做土皇帝,不断老戚愿意,他手下人也会高兴得很。

    说句难听的话,戚继光如今在福建也就是一个高级军官,可一到辽东,那就是军阀。

    现在的李成梁不过是一个小人物,根本就没人知道他的名字。接到辽东巡抚的折子,内阁照例出了处理意见:“可,转司礼监。”

    司礼监的处理意见也很简单:“准。”

    吴节拿起折子看了半天,然后走到嘉靖身边:“陛下,这份折子倒是可以看一看,这个李成梁倒是一个英勇善战之人,如今历练上几年,未必不是一员虎将。”

    他倒是先赞扬起这人来。

    嘉靖接过折子看了一眼:“吴爱卿也知道这人,此人是高丽内附之人,倒有几分蛮气。本来,他早就应该袭这个铁岭佥事一职的,估计是朝中没人,被压了许多年。如今既然有战功,倒也准了。”

    吴节:“陛下,臣觉得,辽东那边也没什么战事,所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不如将他放在大同镇军中磨练。宣大军出良将,让他去那里也好。

    “好诗句,卿真是出口成诗啊!”嘉靖眼睛一亮,赞了一声:“可,批红吧。”

    吴节心中一松,提起笔将李成梁发配去了大同,任朔州参将。

    朔州可是大地方,比起那个没人知道的什么险山不知道好了多少。打个比方,就好象现代社会的西藏某县的县长和内地的县长,虽然都是正处,可区别却大了去。

    想必李成梁也会喜极而泣,有一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

    却也不亏他。

    批红之后,吴节又将话题转到戚继光头上,装出一副很随意的语气,说道:“陛下,臣从福建回京之后,戚继光将军还托臣一件事情,想让臣替他在京城走走门子。”

    嘉靖表情严肃起来:“走门子,他戚继光要走什么门子?”

    吴节笑道:“不过是想换个地方,戚继光说,福建倭乱已平,虽有残部作乱,可有谭纶大人在,倭寇也翻不了天。如今之计,安抚甚于剿灭,政治高于军事。再留大军在福建已经没有任何必要,如今厘金已废,国家养着这么一支军队已经没有任何必要。就想请臣给他运动一下,看能不能找个好的差事,最好能够回北京来做官,享几年清富。臣当时就道,官员任免乃是国之重器,自有万岁爷一言而绝,我们做臣子的,等着陛下的恩典就是了。”

    嘉靖的面色缓和起来:“吴卿倒是个忠臣,不过,国家再留那么一支大军在福建也是没有必要,不若裁撤了。朕也想过这个事情,戚继光不是能打仗吗,就调他去大同做总兵官好了。”

    吴节:“戚继光的台州军训练不易,乃是少有的虎贲之师,这么解散了,却是可惜。”

    嘉靖沉吟起来。

    吴节接着道:“陛下,何不将戚继光的台州军移镇去东北。这支军队训练不易,必须保留,可若让戚继光带着部属去大同,新人旧人必然有冲突,却是麻烦。不如保留建制,统统发排去东北。东北那地方地广人稀,也需移民实边。有戚继光这支军队在,一旦蒙古俺答有移同。台州军就可以与宣、大军东西对进,对蒙古保持钳形攻势。”

    “好!”嘉靖猛地提起如意在玉罄上敲了一下,对走进来的太监道:“今天内阁是谁在值守?”

    “回万岁爷的话,徐阁老和张、高两位阁老都在。”

    嘉靖:“传他们过来。”

第四百四十五章 定调子

    原创吴节也没想到内的三大相都在西苑值房,心中未免有些疑惑

    自从嘉靖于二十年前将办公地点转移到西苑,再不上朝之后,为了与他配合。内、司礼监都在这里设了值房,平rì间都会有一个臣值守。

    因此,西苑也成为大明王朝事实上的中枢核心要地。

    这一规矩一直延续下去,不但明朝后来的几个皇dì dū在这里办公。到清朝时,满清皇帝也都住在这里。到现代社会,是成为大名鼎鼎的zhōng nán hǎi。

    像今天这种三大臣同时值班的情形,以前还从来没与碰到过。

    见吴节疑惑,嘉靖道:“还有半月就是chūn节,内需去年各项开支按各部和两京一十三省的实际用度整理出来,然后上报。哪些该结,哪些不该结,都要有个说话。再过得几rì,明年的几宗大开支,也得让各部提出来,户部综合算一下,然后内拟票,若成,就把红给批了。时辰不等人,三个臣已经熬了几天夜了。”

    “原来年度财政会议就要举行了。”吴节恍然大悟:“难怪老们都在。”

    自从实行厘金制度之后,没有了浩大的军费开支,国家财政算是喘了一口大气。到如今,倭寇已经剿平,未来也没有什么大的战事。部队和东南军事机关该裁撤的裁撤,该遣散的遣散,总体来说,明朝的财政还是向好的。

    不过,国家如此之大,事务如此至多,到处都要用钱。没有巨大的军费开支,别处需要用钱的地方又钻了出来,按下葫芦浮起瓢,就没有个消停的时候。

    如今,嘉靖又要修宫观,在西苑里大兴土木。又不肯自己掏腰包。

    如此一来,国库依旧是窟窿巨大,堵不胜堵,倒苦了臣们。

    严嵩昨天死了老婆。严府丧,诸事繁杂,自然没办法来内视事。

    所以,如今的内其实就是徐、高、张三驾马车在勉强维持。

    其实,严党的倒掉估计就是近的事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严嵩父来不来内。已经不要紧了。

    大不了,大家将来年的开支商量出一个结果之后,让严嵩这个橡皮图章拟票了事。

    嘉靖回头微笑着对吴节说:“让台州军移镇去辽东一事你写个条陈出来,等下给老们看看。”

    这算是嘉靖给吴节的一个考验,老们从内值房走到这里,大约要花十来分钟时间。

    吴节必须在这十来分钟里从构思到成文,写出一篇看得过去的边策来。

    一般人若是用毛笔,光誊录都不够。别说现写一篇了。

    这却难不倒吴节,其实,对于东北的边策。吴节已经想了好几年了。毕竟这关系到明朝未来的走向,关系到自己的孙后代是否要做亡国奴的大事。

    当下,吴节也不推辞,步走到皇帝御案前,拿了铅笔,用行草飞地写了下去。

    等到三大员进了玉熙宫jīng舍,吴节这一篇六百来字的短文恰恰写完。

    硬笔书法可是吴节的强项,虽然比不上用,但相比起古人的毛笔字,堪称神速。

    嘉靖见吴节文不加点。速度又如此之,心中欣慰,暗想:“朕亲手点这个状元果然不凡,这两年来确实提朕大大地长了脸。”

    嘉靖接过稿大略看了一遍,然后将调戚继光军去东北的事情同三人说了,就将文章转了过去。

    吴节这篇折除了保举戚继光任辽东总兵官之后。还提出两点靖边策。

    一,改入归流,废除东北地区少数民族的土官制度,迁移山林里的渔、猎民户屯垦,设置地方官进行管辖。如今的东北地区很多民族还在实行部落酋长统治的奴隶制度,而一旦遇到天灾,少数民族就会在部落首领的带领下进汉族地区进行抢劫。只要一开始放手抢劫,那些少民发现抢劫实在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在不肯安心生产。又因为通过抢劫,部落的势力得以壮大,渐渐尾大不掉,顿成明王朝的祸害。如果将他们都迁移到平原地区开垦,实行流官制度,就算碰到天灾,也能得到zhōng yāngzhèng fǔ的赈济。几代人下来,都会同化成汉人,自然就不会有以后的女真南下了。

    二,台州军进驻辽东之后,可对蒙古俺打形成夹击之势。若蒙古人进攻大同,辽东军从东向西攻击。若蒙古人进攻辽东,则大同军由西向东攻击。若蒙古人直接攻击běi jīng,则两军东西对进。

    对于改土归流一议,嘉靖和三大臣都深以为然。他们以前治理边的时候,大多选少数民族的头人首领为关官,对本族人进行管理,官职世袭。比如东北的建州卫,都由女真的头人们把持。

    听吴节这篇文章一说,大家意识安抚并不是长久之计策,要想彻底平靖边事,还得使用归化这一手段,这也符合圣人教化之道。

    顿时眼睛一亮,深以为然。

    至于戚继光移镇去东北,大家也觉得这事可以做。都是为政多年的老人,自然知道一支打过仗见过血的军队有多宝贵,尤其是台州军这种百战百胜之师。若就此解散,也是一大损失。

    移镇去东北,倒是一个好办法。

    中原王朝对于北方草原民族的戒备由来已久,从汉朝的匈奴开始,再到突厥、回鹘、蒙古,农耕民族和游牧民族的矛盾几乎是不可调和。所谓的边务,其实就是从延安到大同到居庸关再到辽东一线的防务,历来都是明王朝军事议题的重中之重,敢不用心?

    所有的人都同时点头称赞,心中暗道:吴节这人文卓绝,在陛下身边历练了两年,如今又带过兵,算是使出来了,后生可畏啊!

    见三大臣们都连连点头,嘉靖也有些兴奋。

    不禁道:“嘉靖三十九年的时候,蒙古俺答,率兵围我京师半月。等到各路勤王兵马一到,却毫发未损地回去了。辱朕极甚,当年,若是有一支大军截其归路,定能全歼俺答于城下。这样的脸,朕不想再丢。”

    他越说越激奋:“蒙古俺答不是视我大明如五物吗,如今朕就将戚继光调过来放到你身边。人说戚继光外号戚老虎,有虎在侧,朕也让他尝尝食不知味的感觉。他若再来,出来戚继光和大同军同时出击外,朕让吴节带兵同他打,哈哈!”

    说到这里,嘉靖一声长笑,显得有些得意。眼睛发亮,面上也带着一丝红润。

    吴节心中苦笑,暗想:我懂得什么军事,真若派我去带兵,只能将一切军务交给手下人去办,当个甩手掌柜。好在我是一个现代人,知道那些将领可用,并且能够打胜仗,真到那一天,倒也不怕。

    既然皇帝定了调,这事也算是成了。

    不过,高拱却提出反对意见:“吴节我且问你,台州军移镇去辽东要走多少rì,这沿路吃穿用度所需几何,这钱又从什么地方掏?”

    这个问题吴节早有预料,也大约计算过,就老实回答道:“从福建去辽东,也要走四个月,所需开拨银百万。”

    “什么,这么多?”如同一盆冷水泼到头上,嘉靖脸上的红cháo消退下去。

    如今的国库已经到了吃卯粮的时候,巨大的亏空还不知道怎么弥补。马上就是的一年,明年的财政开支预算还没有做出来,又多了这一笔。

    一百万两,老天,大明朝如今每年的收入也不过三百万不到,又从那里去弄这笔钱?

    徐阶也忍不住摇了摇头,闭口不言。

    倒是那张居正因为掌管着户部,当下忍不住在心中计算起来。

    吴节当然不肯看到自己的提议就此流产,微一思索,道:“其实也用不了这么多,台州军有数万人马,其中大多是家属和辅兵、民夫,真正的主力战兵不过三千。可让这三千多人先一步开拨,如此,三十万两就够了。至于家属,可慢一步移去东北,一年可以,三年五年也可以,并不急于一时。再说,南方人未必习惯辽东的苦寒,估计还有不少人不愿意过去,又省下了一笔开支。”

    吴节心中好笑,这大明朝的核心决策层的几人怎么凑到一起就说钱,弄得满朝都是铜臭。

    资本主义萌芽期果然是一种很独特的存在啊!

    吴节一边说,众人都同时微微点头。

    吴节又笑道:“其实,这三十万两也不一定要让朝廷掏腰包的,依吴节看来,一文钱不出够可以。”

    嘉靖眼睛一亮:“不用钱……对对对,戚继光收了一年多厘金,在对倭战事中缴获甚丰,让他出点血也是应该。”

    堂堂九五之尊竟然说出这种话来,大家都相互看了一眼,同是摇头,觉得实在不成体统。

    吴节忙道:“倒不是,臣以为,辽东一地苦寒荒僻,尤其是沈阳和辽阳以北,每百里有十几户人家就算不错了,只辽河一带人烟多些。可地方虽然人少,可土地却肥沃平整,稍微整治一两年就是熟地。不如将这开拔银核算成土地,抵给台州军。一来可以用土地吸引人口实边,二来,俗话说有土斯有,也显得陛下和朝廷的恩典。”

    “好!”张居正突然叫了一声好,说:“其实,辽东无主之地甚多,朝廷可以以赊欠的方式将土地赊欠给百姓,吸引流民充实边防。”(未完待续。。)

    p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六章 物是人非

    只要不用掏腰包,众辅臣的情绪都高起来了。

    就连一向和气而不爱说话的徐阶也忍不住抚着胡须笑道:“其实,还有一个法子可以节省开拔银子的。

    嘉靖:“徐阶你说。”

    徐阶道:“军队开拔,按例,所路过的州县得要供应军队的给养。厘金制的时候,此法在江南也没实行,但淮河已北依旧如故。”

    他这一说,大家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古代因为交通不便,军队出征,在路上走上三五个月半年也是有的。比如嘉靖三十九年méng古俺答围běi jīng,天子发诌命九边军马勤王。

    等仗打完了,俺答都回méng古草原了,延安军走到居庸关,只得无奈地又调头回陕西。

    国家军费有限,军队长途行军也不可能带太多粮草。因此,士兵的吃饭问题都由地方zhèng fǔ解决。因此,军队行军也是踩着时辰来的,生怕走到三不管的地方,错过了顿头,找不到送饭的人。所以,一天走一个县是成例子。

    高拱也连连点头:“这法子好,让地方上解决台州兵的吃喝吧。”

    嘉靖又笑起来:“算了,民间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匪过如梳,兵过如篦。戚继光可有钱得紧,就别让他给地方上添麻了。”

    吴节也点头:“就让戚继光自己解决开拔银子,也免得滋扰地方,百姓怨愁。”开玩笑,所谓夜长梦多他巴不得戚继光一天就飞去沈阳。如果因为节约路费,一县一县地吃过去,等到了东北,也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搞不好哪一天嘉靖的主意一变,不让戚继光去东北事情就麻烦了。

    既然已经定下了让戚继光移镇东北,接下来就该商议细节问题。比如,划分管辖范围,划拨给士兵屯垦的土地,都需要好生合计。

    东北那地方怪,辽河平原和辽西走庇归辽东管辖,可辽东半岛金州地区的行政管辖权却归山东省。而军队去东北,责要在山东登州坐船,需要同地方上接洽。若没有合适的船只,等上一两个月也是有可能的。

    好在戚继光本来就是山东登州军门出身大家都是一家人,应该会给给便利的。

    大概算了一下,如果威继光的军队现在就开拨明年三月应该能到山东,正好等到大海解冻。

    很快,就有内阁的书办如流水一般将相关的黄册、户籍,依旧财务开支帐薄送来。

    皇帝和辅臣们坐在一起,计算的计算,拟昭的拟昭,忙了一个通宵这才弄完,各自告退而去。

    这一晚,作为皇帝贴身秘书,吴节拟诌拟得手软算帐算得眼huā,累得上下眼皮打架。

    但心中隐约却有一种〖兴〗奋难以遏止:终于回到中枢决策机关,这感觉真的很充实,也很不错啊!

    皇帝这段时间服用丹药太多,昨天晚上又走了火,熬了个通宵,一张脸清如蓝靛,看样子有些坚持不住。

    吴节忙一施札:“万岁,臣乃**凡胎,比不得陛下有修为在身,可经不住这样的劳累,还是先回翰林院报个到,然后找个机会溜回家睡觉。”

    嘉靖一笑:“辛苦吴卿,翰林院那边你也不用去了,直接回家去吧。”说着话,他感觉鼻子一热,身手抹了一把,却抹了一手红。

    原来,他身子燥热,竟流起了鼻血。

    吴节大惊,忙冲上去,大声喊:“黄锦,黄锦。”

    原来,以前都是黄锦在皇帝身边shì侯着的,吴节心中一急,忍不住叫出他的名宇来,却忘记了,黄锦今rì却不在这里。

    一喊出口,吴节这才呆住了。

    昨夜算是中枢决策机构议论军国大事,作为司札监掌印太监的黄锦怎么不在?

    他究竟是怎么了?

    几个太监见皇帝流血,都吓得面如土sè,一涌而上,冰镇的冰镇,擦脸的擦脸。

    好不容易止住了血,吴节这才想起先前进宫是的古怪情形,这玉熙宫里里外外都换了生人。

    忍不住故意埋怨道:“这个黄锦究竟是怎么shì侯万岁的,该死!”

    嘉靖突然一把将手中的湿中扔在地上:“别提这个老杀才!”

    “陛下……”吴节用眼角看了周围一眼,其他太监都是一脸的幸灾乐祸,顿时明白,黄锦应该是出事了。

    嘉靖大约是觉得自己有时失态,哼了一声:“给联拿颗仙丹来。”

    “陛下,仙丹一物还是不要服用太多,要不,传李时珍过来看看?”吴节说着话,从御案的抽屉里寻了颗赤红的丹药递过去。

    嘉靖接过去和水吞服之后,面上总算有了一丝血sè,疲惫的摇了摇手:“你退下吧,刚回京城,先休整两rì,再过来办差。”

    “是,陛下。”吴节满腹狐疑地退了下去,想找个人问,这里都是生人,只得无奈地朝西苑外走去。

    等经过一处小huā园,突然间,一条人影从僻静处扑过来,直接跪在吴节面前,不住磕头,并小声地哭了起来:“吴学士,你可算回来了,救救我干爹吧!”

    吴节定睛看去,却是玉熙宫的老人,黄锦的干儿子之一。

    忙一把将他从地上扶起来,低声问:“怎么了,黄公公怎么了?”

    那太监抹了一把眼睛,见四下无人,又哭道:“干爹坏了事,如今被万岁爷罚去太液池边的朝天观工地做苦力。干爹年事已高,可受不了这种折磨啊!”

    吴节沉声问:“怎么了,黄公公坏了什么事?”

    太监道:“说是牵扯进一桩谋逆大案里,刚被东厂拿下。我们玉熙宫的老人也抓的抓,走的走,都换成了陈洪公公的人。”

    “什么!”吴节大惊,忍不住抽了。冷气,道:“别急,慢慢说。”

    他心中也是奇怪,按说陈洪同自己关系不错啊,怎么他手下的人对我吴节如此不客气?

    太监又道:“还不是因为海瑞上书骂万岁那件案子,万岁爷震怒,将他给下到诌狱里去了。干爹心软,就在陛下面前替海大人说了几句好话,却没想到因此就触怒了万岁爷。而那陈洪公公一直凯觎干爹的掌印太监一职,就落井下石,给这个案子定了个谋逆的调子,要将干爹给绕进去。”

    吴节抽了一口冷气,心中没由来的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想法,这个陈洪只怕同自己已经不是一条心了。否则,怎么会对黄锦手下无清,否则怎么会对我吴节如此不客气?

    大半年没在京城,物是人非。!。

第四百四十七章 原来是这样的罪名

    吴节:“海瑞大人上书请停宫观,他刚从南京调到北京任户部主事,这国家用度都需从他手头过。国库空虚,无力支应,上奏折进柬言乃是他的职责,怎么又扯到谋逆上面去了?”

    这个罪名可不小,若当了真,搞不好就是滚滚人头落地。

    朝中政敌们相互攻衅,找什么理由不好,弄出这么个罪名来,叫人如何心服?

    那太监正要回话,却见那边有不少人影在走动,原来已是天明,西苑各处都有人来当差。

    估计他也是害怕被人看来,当即就道:“这事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大人随便找个人一打听就知道了,小人先告辞了。”

    说完一拱手,就匆匆离去。

    吴节心中更是疑惑,本打算离开西苑的,又挂念黄锦,索性就朝太液池那边的朝天观工地走去。

    还是先看到黄锦,当面问的好。

    虽然说黄锦被陈洪按了个谋逆的罪名,但吴节并不当回事。

    接连好几天大雪,地上都白了一片,厚厚的脚一踩上去非常松软。

    绕过两处院子,眼前就是一片空阔水域,前方有两处工地,就是太液池边的朝天观和玄都观。这么冷的点,依旧能看到有不少工匠在工地上忙碌,看起来好多黑点,如同蚂蚁一般。

    “谁,干什么的?”就有人在那头喊。

    “是我,翰林院吴节,过来看看工程。”

    迎面是一个白胖太监,面生,估计是陈洪的手下,见是吴节,白胖太监很不客气:“原来是吴大人,过来做什么,这地方好象不归翰林院管吧。”

    吴节也不生气,淡淡道:“你是陈洪的手下吧,好大规矩啊!吴节随侍在陛下身边,身上带着出入宫禁的腰牌,着西苑哪里都去得。”

    白胖太监嘿嘿一笑:“吴大人已经有半年进西苑了吧,这里面的规矩好象也该改改了。”

    吴节见他不给面子,终于怒了:“什么规矩,他陈洪的规矩大还是万岁的规矩大?”

    白胖太监见吴节一顶大帽子压下去,终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面一白,讷讷道:“吴大人要过去看,自去就是了。”

    吴节哼了一声,一挥袖子大步朝前走去。

    这里的风景真的非常不错,长了一片茂盛的柏树林子,大冷的天显得苍翠葱郁。

    朝天观的主体工程正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候,需要大量的木料。

    站在树林子里面看出去,却看到工人们推着载了原木的小车过来,然后两人一组将木料吃力地扛下来,堆在雪地上。

    在人群中,吴节很轻易地将发现了黄锦。

    黄锦身上穿着破旧的宫装,腰上系着一根麻绳,脚上的官靴已经破了口子,两只脚拇指都露了出来,现出肮脏的指甲。

    同吴节年初离开京城时相比,黄锦面上的皱纹深了许多,头发也白了。

    但脸上却是一脸的平静,也看不出有任何悲苦之色。

    他正站在一辆小车前,也不见有人帮忙,就他一个人半蹲着,慢慢地将原木的一头从车上挪出来,放在肩膀上。

    等到原木放好,脚下一用力,腰挺直了,稳稳地将那根木料扛起。

    然后不紧不慢地朝前走去,脚步显得很稳当。

    吴节吓了一跳,这根木料至少两百斤以上。黄锦老成这样,竟然还有如此力气,当真是了不起。

    转念一想,黄锦的武艺可是能够与连老三比肩的宗师级高手。一身外门工夫出神入化,力气定然是极大的。

    心中正爱佩服,突然间,黄锦脚下一滑,禁不住朝前一个趔趄。

    原来,地上都是雪,工地上这么多双脚踩上去,早就踩得凝结成冰,却是滑得厉害。

    吴节心中一紧,却见黄锦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喝,身形一矮,这才将身体稳住。

    但一张脸已经涨得血红,额头上全是汗水沁出来。

    就有几个工匠见黄锦险些摔倒,就要上前帮手。

    一个管事的太监对着众人大喝一声:“不许过去,你们很闲吗?”

    他冷笑着看着黄锦:“黄公公,你怎么还不走,这三十根木料不搬完,可没午饭。”

    黄锦一也不说话,只朝那太监笑了笑,又摇了摇头。将木料一点一点地朝前挪着,直接挪到正中位置,找到平衡点,这才又慢慢直起身子。

    正要走,突然间,那管事的太监一鞭子抽过来抽到黄锦背上。

    黄锦身体一颤,但双手还是稳稳地扶着木料。

    有回过头深深地看了那太监一眼,好象是要将他的模样记住。

    他表情虽然平静,但吴节却看得明白,黄锦的手指已经在木料上划出五道浅浅的痕迹。

    “看什么看,哦,我倒忘记了你是司礼监掌印太监。不过嘛,你犯了谋逆大罪,如今可是倒架的凤凰不如鸡。怎么着,还想将来回到司礼监整治咱家?呵呵,你的命能不能保住还两说呢!再说,咱干爹陈洪公公可不惧你。”

    黄锦却不发怒,反长长地叹息一声:“我黄锦一把年纪了,本就没想过在这个掌印太监的位置上呆几年,陈洪只要肯等,最多两年就能等到。又何必做出这种事来呢?得罪了黄锦不要紧,反正我已经黄土埋到脖子上的人。可他参杂进海瑞一案做什么,文官们就是那么好得罪的吗?到时候陈洪人见人憎,又能多活几年?做人当三思,陈洪这个人啊,别说三思,只怕一思都没有啊!”

    说完,就慢慢地朝前走去,反将那太监说得呆住了。

    吴节看得眼睛一热,就大步追上去,扛住木料的另外一头:“黄公,我帮你。”

    “干什么?”那太监不识的吴节,见他是六品外臣,自然不惧,大声呵斥。

    黄锦觉得肩膀上一轻,回头见是吴节,微笑起来:“士贞你回来了,听说你在福建立下大功,万岁爷当真是龙目如炬,敢于破格使用你这个没有任何资历的新人。单说起这份识人之明,却是天底下的头一份儿。”

    吴节朝他摆了摆头:“黄公你等等。”

    就转头对那太监怒骂道:“黄公公纵然有天大的罪,却也是时候了万岁爷一辈子的老人。要责罚也论不到你这个小人。”

    那太监正要骂,就看到先前同吴节说话的那个白胖太监匆匆地跑过来将他拉住,在旁边说了几句话。

    那太监这才知道吴节的身份,知道自己说不过他,又不能用强,只得闭上嘴巴站在一旁。

    吴节和黄锦将木料抬进工地,扔到一边,这才寻了个木料坐下说话。

    吴节也顾不得同黄锦寒暄,急问:“黄公怎么搞成这样,你对陛下忠心耿耿,这一点陛下和大家都是知道的,怎么就成了谋逆了?”

    黄锦叹息一声,伸手抹去额头上的汗水:“还不是因为替海瑞说了一句好话,惹得万岁爷大发雷霆,被牵累了。”

    吴节:“黄公的为人一向沉稳,百言千当不如一默,这次怎么就替海瑞说话了?再说,海瑞海刚锋这人我也听说过,除了脾气坏一些,可大节上却把持得住,怎么就谋逆了?”

    黄锦苦笑一声:“士贞说得是,咱家年纪大了,只想平平稳稳地将这几年混过去,然后就请个恩旨退下去荣养。可海瑞这事实在太大,弄不好会搞得政局动荡。咱家也是心中一急,忍不住就替海瑞说了几句好话。”

    “什么实在太大,不就是上折子指着万岁的鼻子骂娘吗?”吴节却不以为然:“陛下在位四十来年,被人骂得还少吗?”

    确实,嘉靖皇帝从登基为帝之后就没少被臣子们骂过。先是杨廷和与杨慎父子为大礼议一事,带着百官将嘉靖骂得昏天黑地。

    然后是内阁首辅夏言为嘉靖皇帝不理朝政,整天躲在西苑打醮斋戒而骂娘。

    现在又是海瑞上折子挖苦他“嘉靖嘉靖,家家皆净。”

    除了这三起大事之外,每年皇帝接到的类似的折子不知道有多少。当初他还发过几出怒,用廷杖打死过几个人。

    可越是打死人,官员们越来劲,上折子骂人的更多,颇有争先恐后来讨打的趋势。

    而且,官员们一被嘉靖打过屁股,就能赢取刚直忠臣的美誉,立时就名动天下。

    这样好事自然是多多益善,惟恐落于人后。

    嘉靖也发现了这一点,知道这些家伙是借自己的获取名声,自然不肯遂了他们的愿。

    到以后,但凡遇到进柬的折子都留中不发,来个装聋做哑。

    可万万没想到,海瑞的折子却让他如此大动肝火。

    黄锦苦笑一声,压低声音道:“士贞却不知道,海瑞之所以上这个折子,其实另有原因。而且,他这个折子一上,满朝大哗,颇有对陛下兴师问罪的意思。如果这么乱下去,只要有心人从中挑唆,立即就是一场大乱。”

    吴节吃了一惊:“我还是弄不明白,还请教。”

    黄锦:“朝廷已经半年没发俸禄了,手上掌握着实权的官员还好,也不将每月区区几两银子看在眼里。可如御吏台、国子监、钦天监、理藩院这种清贵衙门的官员,日常又没有别的入项,什么冰、炭敬更是一文没有,每月可指望这那点俸禄银子养家,立即就开始挨饿了。海瑞这人乃是户部主事,这位置油水充足。可他在位上却是一毫不取,半年没领俸禄,家里也断了炊。于是,海瑞就上折子骂陛下是昏君。海瑞名声实在太响,他这一闹,别人也跟着鼓噪起来。”

    黄锦苦笑之色更浓:“这些清贵们做事不成,却掌握着朝野舆论。这事一闹起来,就有人喊出要让裕王提前接位,而陛下则进位太上皇一心玄修的话来。”

    吴节骇然变色:“这是有人想借机害裕王。”

第四百四十八章 讨薪

    这案子表面上看起来确实很简单,吴节只微一沉吟就想明白其中关节。

    这两年东南军事因为有了厘金制度,免去了一大笔军费开支。按说,国家财政因为能够喘一口气才对。

    可因为户部往年的积欠实在太多,一旦手头松动,官员们自然想着尽快将自己任内遗留的亏空尽快弥补下来。

    而以前的财政赤字实在太多,补不胜补,节余下的部分撒出去,连个涟漪都没起,就消失不见了,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在没有实行纸钞制度的古代,国家一旦财政恶化,根本就没办法用大量印刷钞票,发行国债来度过难过。而且,古人也不习惯背着大量债务过日子的习惯。

    一有钱,第一时间就想着还债,却没想到,在现代社会,又有哪个国家不欠债务?

    美国强大吧,世界第一大经济体,可欠下的债务平摊在每个人头上,达三万美圆之巨。人家不一样过得上好,遇到难关是,印钞机一开,借就是了。子吃卯粮,滚雪球一样滚下去就是。

    日本的经济发达吧,世界第三大经济体。可欠下的国债却是GDP的两倍,也没见他们崩溃。

    至于天朝的四万亿……哈哈,今天的天气不错!

    减少了一大笔好军费开支之后,其实,明朝的财政并没能因此松一口气。

    而且,以前每年几百万两的军费也多是亏空和拆借而来的。没有这笔支出,也不过是少借一点罢了。

    可皇帝并不知道啊,心中却琢磨着,朕今天少了这一笔军费,等于一下子多出了五百万两银子可用。好,干脆搞两个国家工程,修宫观。户部,拿钱来。

    于是,国库一下子被掏空了。

    而在京官员的薪水也没钱可发。

    正好海瑞一上书,这下子好了,被有心人利用串联,一时间,上折子骂皇帝的声音不绝于耳,喊出让皇帝去当太上皇的话来。

    这分明就是景王一系搞得鬼。

    要知道古来的皇帝对权力一物看得极紧,在皇权面前可没有什么父子亲情可讲,只要有人对自己的皇帝位置发出挑战。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如果这事不好好处理,以嘉靖的性子,只怕裕王要糟。

    这事在真实的历史上也发生过,海瑞上书可是明朝历史上的一次著名事件。不过,这也不过是他海大人的个人行为,惹恼了皇帝,被关在天牢里,知道嘉靖死后才被放了出来。

    可这一次因为景王在京,竟变成了另外一种模样。

    变成了要让嘉靖退位的檄文。

    黄锦听吴节这么说,点了点头:“应该是了,正因为这事实在太乱,让人心中戒惧,我这才忍不住帮海瑞说了几句好话,尽量将此大事化小,却不想触怒了万岁,被拿下来了。”

    他面上带着一丝焦急:“士贞,事情紧急,我就问你一句,你是不是裕王府的人?”

    吴节心中一震,久久沉默。

    黄锦摇头:“我真是老糊涂了,本不该问这种问题的……为国家计算,士贞,你可有法子平息此事?”

    吴节苦笑:“黄公,吴节离开京城大半年,刚回来不到一天,如今是两眼一抹黑,又有什么法子可想?”

    又说了几句话,吴节突然想起一事:“黄公,这个陈洪是怎么回事。说起来,当初吴节同他也颇谈得来。怎么突然对黄公你下起了死手,还有,这次回西苑,里里外外都换成了他的人不说,对吴节也非常不客气。”

    黄锦面上微微变色:“我怀疑这个黄锦同景王有了勾结。”

    吴节:“不会吧,陈洪好好的东厂都督做着。而裕王将来接位乃是众望所归,他怎么反去烧景王这口冷灶,这不是吃力不讨好吗?他还年轻,最好是什么也不做。黄公你年事已高,将来的掌印太监还不是他的?”

    黄锦摇头:“他这辈子是做不成掌印太监的,而这人权力欲极大,搞不好会挺而走险。”

    吴节大奇:“吴节不明白。”

    “从古到今,又东厂都督最后做成掌印太监的吗?”黄锦轻轻一笑。

    吴节立即明白过来,东厂的权力是大得惊人,可平日里办的案子多了,可谓是仇人满天下。而作掌印太监,手握批红大权,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类似于宰相。

    宰相肚里能撑船,并不需要你有太大的才能,关键是要有人格魅力,要能承上启下,沟通协调左右。

    再说,做久了特务头子,知道的机密实在太多,更不可能放在关键位置上去。

    这也是官场的一个潜规则。

    吴节一拍额头,心中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当初他曾经还想过请富裕王以掌印太监一职笼络陈洪,看来,这事根本就不现实。

    还好没来得及去见富裕王,否则还真要闹笑话了。

    黄锦:“就在前阵子,宛平雪灾,冻死十几人,数前流民进了北京城。就有官员上折子辱骂陛下,万岁也没客气,直接让陈洪用廷杖将其打死。陛下当时就说过一句话‘这事让陈洪去办最合适’,估计就是这句话绝了陈洪等着接掌司礼监掌印太监的念头,呵呵,掌印太监手头可不能粘士人和文官的血……这才同景王勾结在一起。这天底下能够给他这个职位的,只有野心勃勃的景王了。”

    吴节点头:“应该是这样的,这事陈洪的动机有了,他也有这个能力。”

    心中有些紧张,既然陈洪掌握这宫禁,又投靠了景王,将来嘉靖若去世,这事情就麻烦了。

    正说着话,突然间,就有一个太监远远地跑过来,对这守在这里的其他太监喊:“快来,快来,干爹有名,都带着家伙去新华门,有一百多个官员来……来……集体上疏……说是要向朝廷讨要薪水,并恳请万岁释放海瑞。”

    吴节和黄锦同时色变,这事闹得越发地大起来。

    从来只听说过民工讨被拖欠的工资的,却没想到有这么多官员来要俸禄。

    而且还打着为海瑞喊冤的旗号。

    再发展下去,只怕连让皇帝逊位的话也能说出来了。

第四百四十九章 将事做绝

    吴节想了想,念及起自己以前同陈洪的情谊,对黄锦道:“黄公,我还是想再争取一下陈洪。”

    黄锦叹息一声:“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陈洪已经将事情都做绝了,还能回头吗?士贞伱这人就是太念旧……哎,千军万马都带过来的人,怎么就学不会杀伐果断?”

    吴节心中沉重:“罢,西苑门口闹出这么大事,我先去看看再做定论。”

    说罢,就同黄锦分手,匆忙走到西苑大门口。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陈洪带着几个随从就要上楼。

    原来,西苑大门本是一座两层高的城门楼子,虽然不高,全显得气势恢弘,这制式和后世中南海的新华门有些仿佛。

    “陈公公。”吴节不等陈洪上楼,就急忙追了上去。

    “哦,原来是吴大人。”陈洪朝吴节微微一点头,语气却不再像以前那般亲热:“回来了?吴大人这次在东南立下偌大功勋,翌日封侯拜相当不在话下,咱家倒先恭喜大人您呐。”

    吴节虽然早预料到他已经有了异志,可听到他不阴不阳地说了这席话,心中还是一怔:“陈公公,伱我相交莫逆,说这些挖苦的话儿做什么。都是为国家为民族做事,义不容辞,谈什么功劳不功劳的,外面这是在闹什么?”

    陈洪冷笑:“还能再闹什么,不就是关了海瑞,大家不服气。这群腐儒酸丁,还真当自己是棵菜,想着士大夫与君主共治天下了。天下者,万岁爷一人的天下,什么时候轮得到他们胡说八道。”

    “吴大人若还不明白,不妨出门看看。”

    说完,他朝手下大喝一声:“把门打开,咱家倒要看看外面是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门缓缓打开,迎面就传来一阵喧哗。

    吴节放眼望去。却看到外面的雪地上跪着黑压压一百多个官员,都是四五品高官,手中皆捧着一本奏疏。

    吴节抽了一口冷气,一百多人闹事的场景他以前也见过。可这一百多人全是六部各大衙门的主事以上官员还是第一次。

    这些人都是明朝政府的中坚,无论是能力还是气场都无比强大,顿时形成一股无形的威力,压得人几乎要窒息了。

    守在大门口的几个禁军和太监也都是面容苍白,一个个高声喊:“干什么干什么,还不快回去!”

    往日间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官员集体上疏的事件,可规模都小。最多也就是二三十个人。

    像眼前这般一百多人同时跪在西苑外的情形,上一次还是在二十多年前的“大礼仪”事件中。

    当时嘉靖皇帝大怒,直接杖死二十多个官员,打伤好几十人,并将其他人统统抓捕进狱,一时间,天牢人满为患。

    作为皇帝的近臣,吴节既然看到这一幕。自然不能置之不理,忙走上前去,要扶跪在最前面的那个督察院的御使:“总宪大人。陛下昨天熬了一整夜,正在休息,大人们跪在这里成什么话。上疏有上疏的路子,折子得先交给通政司,然后由通政司转内阁,内阁拟票之后送去司礼监。总宪大人乃是风纪官,对朝廷的礼制看得极重,怎能坏了规矩?不如将奏疏先交给下官,由下官带进去,等陛下醒了。再转呈御览。总宪大人看如此可好?”

    吴节这话说得和气,加上他如今在朝野中声望正盛,换其他人多少也会给他一点面子。

    却不想,那老头本是部堂级高官,什么时候将吴节这个后生晚辈放在眼里。又做了监察院御使,一辈子都只知道挑别人的错。顿时就发作了。

    “呸!”一声将一口唾沫吐在雪地上,指着吴节大骂:“吴士贞,伱这个奸佞小人。为了一己的功名利禄,只知道讨好昏君,置公理与正义于不顾。枉伱也是个状元出身,枉伱也饱读圣贤书,又是怎么为天下读书人做表率的?今日连伱一道弹劾了!”

    “这个奸佞小人!”其他官员也跟着破口大骂。

    一时间群情激奋,大有将吴节撕碎的意思。

    更有人大声喊:“让吴节带什么折子,这些奸佞小人的小动作当我们不知道,肯定是将我们上的本扣下了。不行,今日见不到陛下,我们就不走!”

    “对,叫昏君出来!”

    ……

    吴节被人骂得抬不起头来,他也没想到事情闹得这么大。

    看他们连昏君二字都骂出来了,吴节也意思到问题的严重。这样骂皇帝,若换成清朝,早就被当成叛逆给诛了九族。也就是胸怀开阔的大明朝能够容忍大臣们乱说乱骂,不过,嘉靖皇帝可不是个好对付的人。

    再说,不就是海瑞的案子而已,有事说事,怎么就扯到皇帝头上去了?

    吴节也有些恼火:“大人,伱要弹劾我不要紧。吴节做事,凭的是颗良心,凭的是朝廷的规矩。若我是奸佞小人,只知道自己的功名利禄,凭下官的的出身,自呆在京城熬资历就是了。怎肯冒险去东南前线风餐露宿,与倭寇拼命。想得不过是为君父分忧,为国家出力罢了。”

    吴节这话说得在理,众人一听,是啊,吴士贞堂堂翰林院学士,又是状元出身,皇帝近臣。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老实在京城里呆着,十几年后入阁有望。

    张居正不就是这么熬出来的吗?

    好好的清贵不做,跑东南去带兵,这个吴节还是个想做事敢于承担责任的人。

    一想到这里,刚才还叫嚣着的众官都安静下来。

    可既然已经将事情闹到这种地步,大家也不可能就这么离开。

    吴节也知道在座众人无论是资历还是官职都比自己高出一大截,也不可能听自己的。

    如今之计,只能先安抚下众人的情绪。只要大家情绪稳定,就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有心人也不可能混水摸鱼。

    就叹息一声,说:“各位大人,陛下正的是熬了一夜,一时只怕见不了伱们。天气冷成这样,各位大人跪在这里也不是法子。要不这样,还请大人们都进城楼子里候着,避避风。我先去见陛下,只等陛下一醒,就报上去。伱们看,这样可好?”

    吴节决定先将众人安顿下来,免得起乱子。然后跑去找嘉靖,看看皇帝准备如何处置。

    听他这么说,几个高官相互看看,都默默地点了点头。

    确实,这天实在太冷,大家都是一把年纪了。在雪地里跪了这半天,许多人经受不住。再这么跪下去,不等见到皇帝,大家先冻僵了不可。

    如果是夏季,再这么耗下去也是无妨,可这日子不对啊!

    正被冻僵了,太监们一人一个直接抬出去,自己也没办法抵挡啊!

    吴节见大家都有同意的意思,心中一松,就要去接他们手中的折子。

    眼见着混乱的场面就要被吴节三言两语给稳定下来,旁边的陈洪突然脸色一变,突然冷冷道:“伱们上的疏,司礼监不接。”

    吴节心中大骇,这陈洪不是捣蛋吗?

    看来黄锦说得没错,这个陈洪是真有异心了。

    他忍不住转头愤怒地看着陈洪,沉声道:“陈公公!”

    众官皆是一阵大哗。

    就有人大骂:“阉贼伱说什么?”

    陈洪铁青着脸喝道:“按照规矩,大臣上疏应该先交去通政司,然后是内阁。内阁没有票拟,我们司礼监不会接收。”

    当下,就有人怒了:“内阁现在还有人在做事吗,一个个都争权夺利。”

    “没错,首辅已经有十余日没有当值了,找谁拟票?”

    严嵩眼见着就要倒台,加上刚死了老婆,根本就不去上朝。而按照大明朝的规矩,只有首辅才有票拟的权力。

    监察院的总宪也爆发了,指着陈洪的鼻子就喝道:“什么内阁,我们今天弹劾的就是内阁那全尸位素餐的泥菩萨!国事惟艰,朝廷乱成一团,陛下何在?”

    他猛地转头,对着众人大喊:“国家养士两百年,我等仗义死节就在今遭。诸君,咱们今日大不了就冻死在这里,也好让天下人看看!”

    “对,今天就跪死在地起成仁取义!”

    陈洪大怒:“这什么地方,也是尔等能够乱来的?不就是半年没领俸禄而已,值得如此大动干戈,还上纲上线了?”

    他一咬牙,阴森森地朝手下人喝道:“来人,动手,给咱家狠狠地打!打死这群只知道食君之禄,不知道忠君之事情的废物!”

    当下,一群东厂的番子就挥舞着木棍和皮鞭朝前冲去,夹头夹脑地就朝众官身上抽去。

    可怜这群官员大多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不少人年纪也打,顿时被打得皮开肉绽。

    鲜血点点,落到白色雪地上,看得人心惊肉跳。

    不少人都趴倒在地上,大声哀号。

    吴节被这血腥的一幕惊得呆住了,这群官中,最大的有二品官,最小的也是五品。陈洪说打就打,还下如此死手,太……实在是太跋扈了!

    吴节呆了半天,这才意识到陈洪这是把事情朝大的地方闹。一旦彻底将皇帝和大臣们的矛盾激化,裕王就脱不了干系。毕竟,人群中有人喊出要让皇帝逊位的口号。这就不得不让嘉靖怀疑,此事的幕后推手是裕王。

    这个陈洪,是将事做绝了

第四百五十章 强大的对手

    吴节想到这里,身体猛地一震,急忙冲进人群,去拉那些东厂的番子,大声吼:“不许动手!”

    “干什么!”

    “住手!”

    到处都是棍子和鞭影,一时不防,身上就着了两记。

    冬天的天气冷,穿得厚实,倒不疼,就是官袍被鞭子撕得破了。

    ……

    可陈洪的声音却依旧在大叫,充满了疯狂:“打,往死里打。海瑞上书辱骂万岁,乃是大不敬,形同叛逆,已经是铁案。尔等为海瑞说话,也是叛党,打死不问。”

    吴节愤怒地转头:“陈洪,伱想做什么,有伱这么做司礼监秉笔的吗?出这么大事,不想着平息事态,反煽风点火,意欲何为?”

    陈洪大声呼啸:“吴节,伱也想当叛逆吗,也想领廷杖?嘿嘿,咱家虽然是司礼监秉笔,可伱别忘了,我是东厂都督。明白了,伱也是士人。伱们读书人不是一向以得廷杖为荣耀吗,咱家今日成全伱。打,给我打!”

    既然厂公发话,就有一个番子提起鞭子朝吴节当头抽来。

    吴节大喝一声:“伱敢!”

    这半年以来,吴节统帅大军,冲锋陷阵,身上自然而然地带着一股气势。毕竟是在战场上见过血的,那东厂的番子心中一禁一颤,手就软了。

    鞭子从吴节的额角擦过,虽然不至于让吴节皮开肉烂,但还是擦出一到血痕,火辣辣地疼。

    吴节捂住额头,狠狠望向陈洪:“陈洪,好,好得很!”

    这一鞭子却已经将二人往日的情分彻底抽没了。

    陈洪心中也是一凛,将头转了过去。

    “住手!”

    眼见着就是一桩血案,突然间,那边匆忙跑过来一群人。为首的正是当朝内阁次辅徐阶,跟在他后面的则是高拱和张居正,内阁的三个大员都同时到了。

    见三位阁臣同时出现,东厂的人才停了手。退到一边。

    陈洪再混蛋,也不敢在三位宰相面前犯浑,他只闭紧嘴巴阴森森地站在那里。

    见徐阶到了,一百多人也顾不得擦脸上身上的血,只跪在地上高高将手中的折子举过头顶。

    “国事如此,是我们内阁没有做好,对不起朝廷。对不起皇上,也对不起伱们。事情得一步步去做,不可操之过切。如今,国家的财政已是如此,大家心中都是清楚。拖欠大家的俸禄,罪在内阁,罪在徐阶。大家不应该到这里的,惊动了皇上。伱我于心何忍?”

    昨天内阁和皇帝都熬了一夜,也顾不得回家,都跑到这里。如今,徐、高、张的眼睛都还红红的。

    “徐阁老,这样的话我们以前也不知道听过多少遍,说什么一步步来,可要等到什么时候。我们都是清水衙门的官员,可没有什么入项,全靠微薄俸禄维持。这都半年了,这不是要将我等饿死吗?”

    徐阶叹息一声:“生受伱们了,此事是我等的错。可国库空虚如此,又能有什么法子。半年俸禄。几万京官,加一起就是好几十万两银子。如今又是雪灾,到处都要赈济。朝廷用钱的地方多了,难道这些事还大不多咱们的俸禄吗?”

    “什么雪灾。”就有官员冷笑:“没钱发俸禄,却有钱修宫观,问题出在中南海根子就在昏君头上。各位。咱们今天就冲进去,当着陛下的面犯颜直柬,务必要让皇上将西苑工程停下来,将咱们的俸禄给补了。今天不见到皇帝,咱们就不回去!”

    吴节听得明白,说了半天,这些人之所以这么闹,就是为了讨薪水。

    马上就要过年了,涉及到吃饭问题,难怪他们上火。

    一时间,就有人要朝西苑里闯去。

    “谁敢!”陈洪大喝。

    徐阶朝大家一摆手:“各位各位,陛下正在休息,伱们实在要面圣,就在这里等吧,何必硬闯呢?”

    他朝身边的随从递过去一个眼色。

    那随从就从背后拿出一个马扎,撑开了。

    徐阶一屁股坐下,挡在大门前,缓缓道:“要不,我陪大家一道等着,这下伱们总该放心了吧。”

    张居正和高拱也站在徐阶身后,同时道:“我们也一起等在这里。”

    大家这才相互看了一眼,同时点头:“既然三位阁老在这里,咱们就等吧。”

    吴节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还是徐阶的威望高,镇得住众人。否则,若真让大家闯了宫,这事还真没办法收拾了。

    正要再回西苑里去看看嘉靖醒过来没有,路过三人身边时,张居正突然朝吴节递过去一个眼色。

    吴节心中一震,突然明白,自己现在跑去见嘉靖毫无必要。

    张居正给自己这个眼色,定然是让自己去见裕王。对,肯定是这样的!

    这事闹得如此之大,表明是是讨要俸禄,其实却是有人要将裕王拖下水。三为阁相因为身份缘故,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给王爷出谋划策,且这里又闹成这样,也脱不了身。

    如今,王府里的谭纶已经去福建做了总督,也没有人出主意。

    估计裕王府现在也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

    老实说,吴节以前从来没去过王府,为了避嫌。

    可事情都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刻,却也顾不了这么多。

    虽然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件事情,但总归要见着王爷,大家商议一下才行。况且,自己刚回北京一天,手头资料和消息有限,如今最重要的是将情况摸清楚。

    想到这里,吴节当下也不进去了,转身就往外跑。

    跑到外面,就招手叫了一顶轿子,说了方位,就催轿夫快走。

    在离开的时候,他还是从窗帘缝隙里朝外面看了一眼。

    这一眼看过去,却恰巧看到街角站着三条熟悉的是身影。

    这三人都穿着便装,将头和脸缩在皮裘里,显然不想让人看出他们的真面目。

    可吴节对这三人实在是太熟悉了,无论他们如何化装,都能一眼认出来。

    这三人正是景王、林廷陈和……徐渭徐文长。

    一刹间,吴节顿时明白过来:“眼前这一幕就是徐渭搞出来的,也只有他能献出这种毒计!”

    官员俸禄半年不发,海瑞上书被抓本是许久以前的事情。

    百官上疏大闹西苑,早不发生晚不发生,偏偏就在今天,不是徐文长搞的鬼还能是谁?

    “看来,徐渭是做了景王的幕僚了。”

    这个对手很强大啊!

第四百五十一章 定不相负

    据真实的历史记载,在胡宗宪被捕之后,徐文长也跟着被投入天牢,受尽折磨。以至于被折腾得神经市场,屡次自杀未果。在监狱里被关押多年之后,才被释放。

    出狱之后,徐渭并未回江南老家,而是北上辽东,又做了李成梁几年幕僚。

    当时徐渭之所以束手就擒那是因为当时的景王还远在湖北,而随着严党的倒下,徐渭看不到人生的希望,就不做任何反抗。

    当如今,景王活蹦乱跳地赖在京城,并培植起一定的实力,具备了夺嫡的能力。这就让徐文长发现有回天的机会,如果能够助景王登基,不就是变相地救出胡宗宪了吗!

    吴节在杭州同徐文长很是接触了一段时间,当处就差点被这家伙软禁在那里脱身不得,他的厉害自然知道得非常清楚。

    如今有这么个犀利的角色入了景王府,一出手就是如此毒计,吴节突然有些紧张起来。

    说起来,景王心胸狭窄,是个量小不能容人的。有因为是藩王,根本就没有什么人才前来投奔。想当年,一个吴论就被他当成个宝贝。如今,有这么个大名士投靠,却不知道景王要欢喜成什么样子。

    至于林庭陈,吴节却并不放在心上,不过是一个小角色而已。

    如今,百官逼宫,陈洪又下了辣手,事情已经闹成这样,若发展下去,这把火就得烧到裕王身上了。

    如今之计,得尽快让那群官员散去。

    本来有三大阁臣在场,无论是官员们还是嘉靖都会给些面子。不过,以吴节对嘉靖的认识,这个皇帝性格刚强。吃软不吃硬,伱们越是逼迫。他越是不肯服输。所以,吴节以为,即便徐阶等人也等在西苑外面,嘉靖睡醒之后,也不会出来。

    如此,这火也将越烧越大。

    想了半天,吴节还是没想该如何解决这个棘手的难题。

    脑袋隐隐发涨,先前额角被鞭子划中的那一道编痕也疼得厉害,用手一摸。竟有些肿胀。

    吴节心中恼怒:陈洪啊陈洪,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从今天起。咱们是敌非友。往日的情分就算是一笔勾销了。

    这还是吴节第一次到裕王府,等到了大门口,门房见吴节衣裳破烂。脸鼻青肿,便笑道:“那里来的叫huā子,还正六品官呢,竟然在王爷这里失仪。伱还是去御吏台朝风纪官领罪吧,咱们就不纠伱过去了,免得彼此没脸。”

    吴节大怒:“少废话。这就是王府的规矩吗,王爷何在快带我进去。十万火急。”

    门房将手一伸:“王爷可不是伱想见就能见着的,再废话,休怪我等无礼。”

    “起开”吴节大怒,一挥袖子,就要朝里面闯。

    门房们正要动手,突然间有人大喝一声:“住手。”

    定睛看去,原来正是冯保。

    一个门房讨好的笑道:“冯大伴来了,伱方才不是在侍侯王爷的吗,怎么出来了!”

    看得出来,冯保在王府里地位颇高。

    冯保:“世子在王妃娘娘那里,王爷刚睡着,路过这里,听到外面喧哗,过来看看。”

    门房笑指着吴节正要说些什么,冯保忙上前一步朝吴节一拱手:“听说大人昨天回的京城,今天这么来这里!”

    吴节:“事情紧迫,见了王爷再说。”

    冯保:“王爷偶感风寒,刚服了药睡着。既然大人来了,我这就引伱进去。”

    说完一伸手,忙将吴节迎了进去。

    见冯保对吴节如此恭敬,几个门房面面相觑,心中疑惑:这人什么来头,看起来如此潦倒,官职也低,怎么冯保对他如此恭敬!而且,王爷病成这样,就算是六部尚书来访,也未必肯见啊。

    吴节和冯保走得飞快,路上,吴节问冯保裕王怎么了,能起床说话吗!

    冯保叹息一声,道:“还不是为海瑞上书一事,有人想借这事大做文章,将火烧到王爷头上。王爷如今也是彷徨无计,又忧又愤,这才一病不起。”他一把拉住吴节的袖子:“吴大人,伱素有急智,一定要帮帮王爷啊”

    吴节苦笑:“我能有什么办法,还是先见着王爷,大家商议一下再说。”

    冯保:“伱的脸怎么了!”

    吴节:“被陈洪打的,在西苑大门口出的事。”

    “西苑大门,怎么了!”冯保惊叫一声。

    吴节沉着脸:“见了王爷再说。”

    等吴节到了书房,等不了片刻,就听到一阵咳嗽声。忙站起身来,转头看去,就见到裕王批着棉袍在冯保的搀扶下走过来。

    裕王吃力地一笑:“吴大人在福建尽歼倭寇,这事孤也知道了,真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吴大人这脸是怎么了,伤得可要紧!”

    吴节:“王爷,出大事了,百官齐聚西苑大门上疏。”当下也不废话,将此事的来龙去脉从头到尾地说了一遍。

    因为人群中有人喊出要让皇帝逊位的话,以吴节看来,裕王定然会大惊失色。

    却不想裕王眼圈却是一红,落下泪来:“孤心可比日月,自不怕谤言加身。只是,如今谭子理原在福建,却没有贴心人商议。百官敬我,却不亲近。这阵子,海瑞一案,别人都生怕沾上王府的边。却只有士贞能够干冒奇险,伤成这样了,依旧能跑来见本王。若是士贞有个三长两短,孤之罪也士贞的恩情,孤没齿难忘,若有来日,定不相负。”

    是啊,自从海瑞上书时间被定为逆案之后,有人隐约将矛头指向裕王府。以前同王府交好的官员纷纷回避,生怕被牵连进去。像吴节这种身份的人物,什么都不用做,只需慢慢熬,将来达官显贵是跑不了的。却冒着被皇帝处罚的危险跑来王府通风报信,患难见真情,这分情谊让裕王深深感激。

    吴节见裕王一脸的翘楚,知道他也是乱了方寸,叹息一声:“王爷休要着急,大家慢满商议,这事未必就到了最后关头。”

    王爷这才点点头,请吴节坐下,将手放在手炉上,盯着地面出神。

    半天才道:“士贞伱也不需太过担心,孤心怀坦荡,这一点父皇想必也清楚得很,也没什么好怕的。”

    吴节:“树欲静而风不止,陛下乃是古往今来最圣明的君王,可年事已高,难免不被小人蒙蔽。小人毒计,虽不能骗人一世,可未必不能蒙蔽一时。陛下真若圣聪蒙蔽,做出亲者痛仇者坏的事来,岂不是我等为人臣的过错。”

    裕王将头抬起来,眼神里却是期盼:“士贞,无论如何,伱得帮孤拿出个章程来。”

    看来今天不替裕王想个主意,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了。

    本以为来这里就单纯替他通风报信,并顺便同王爷聚在一起来个头脑风暴,看是否能商议出一个好法子。

    却不想,如今的裕王已经彻底乱了阵脚,根本就没有了主见,却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

    问题是,吴节现在也是没辙。

    看到裕王一脸的期待,吴节也不忍心拒绝。

    又问:“王爷,海瑞上书有一段日子了,徐、高、张三位阁老是什么意见!”

    他不问还好,一问裕王就是一脸的痛苦:“士贞,三位师傅已经有日子没来王府了。”

    “什么!”吴节失惊,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裕王:“自从海瑞上书案发,就有人有意无意地将这事朝孤身上扯。陛下震怒,收押海瑞,并勒令三位师傅不许来王府讲学。”

    “明白了,看来万岁也起了疑心。”吴节心情沉重,皇权面前,那是没有任何亲情可言的,嘉靖也不能免俗。

    他低着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王爷,请容下官斟酌斟酌。”

    没办法了,看来今天不想个办法出来,这一关还真过不了。

    那么,在〖真〗实的历史上,这一关究竟是怎么过去的呢!

    吴节忙从脑海里将〖真〗实的历史记载翻出来,这事发生时,嘉靖的解决方案也很简单,直接下手抓人。

    问题是,现在三大阁老都已经在场,根本不可能动手抓人。

    且那么过官员被陈洪打伤,若在大兴牢狱,局面还真不可收拾了。

    该怎么办呢,该怎么办呢……

    吴节一夜没睡,疲惫欲死,如今又被这事难住,心火顿时腾了起来,忙又喝了一口已经变凉的茶水,才堪堪〖镇〗压下去。

    “士贞别急没,慢慢想。”裕王小声咳嗽着:“实在不行,就这么算了,公道自在人心,这一点,万岁想必也清楚得很。”

    他朝冯保一挥手:“冯保,士贞受了伤,去拿些伤药过来。对了,再寻一件新袍子过来给他换上。”

    “王爷不用了……”吴节心中一热,突然有了个想法:对,裕王相比起景王而言最大的优势在于他的人格魅力,在于他的礼让谦虚,与之相处让人如沐春风。若要比阴谋诡计,这世界上还有谁能比得过徐渭,要想顺利度过这关,就得以德服人。

    “有了,冯保伱先别忙。”吴节想通这一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王爷应该马上去西苑。”

第四百五十二章 罪在何人身上

    冯保站住了。

    裕王却是一惊:“士贞何出此言。”

    冯保也惊叫出声,忍不住问:“吴大人这这这……朝野有言,海瑞上书乃是对我大明天子这四十年来的彻底否定,是有上下一心,内外勾结,有预谋的逼宫,矛头有意无意地指向我王府。王爷避嫌还来不及,这次却主动去西苑。落到有心人眼里,岂不坐实了此次闯宫乃是王爷指示的?”

    裕王也是身上一震:“对,冯保这话说得对。”

    冯保三言两语就指出了这事的要害,吴节听得心中佩服。不禁想,看来太监中真的出人才啊!内书堂出来的有职位的太监们,若论起真才实学已不逊色于一般的进士。且在宫廷这种勾心斗角的所在历练多年,人情事故比起读死书的官员们不知强上多少。

    难怪明末时,文官在与太监的斗争中败得那么惨,

    你说得确实在理,不过,却都是以常理推测。如今却是非常时期,非常之时当用非常手段。打个比方,这次百官逼宫若真是王爷指使,本就该躲在幕后静观其变,又怎么可能送上门去。难道王爷呆在王府里什么也不做,就能洗脱身上的嫌疑吗?”

    裕王陷如了沉思。

    吴节接着道:“为今之事是尽快将这一事件平息下去,王爷可亲自去那里劝说。只要王爷能够说服官员们散去,岂不正好说明王爷心怀坦荡,与此事无关吗?国事糜烂至此,王爷不能躲也躲不过去。否则任由事态发展下去,就不可收拾了。”

    “所以,吴节以为,王爷应该过去说服百官退去,最好能够上一分请罪的折子。”

    “可是……”裕王还是有些犹豫:“孤不过是一芥藩王依大明朝的规矩,藩王不得过问政事,如此……不妥当吧?”

    这个裕王还真是个蔫吧唧的性子,吴节也急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裕王愕然看着吴节:“士贞因何发笑?”

    看来依靠常规的路子是无法说服裕王,吴节也豁了出去,收起笑容,正色道:“王爷你错了错得离谱。我朝虽然不立储君,那是因为有二龙不相见的箴言。可在陛下和百官的心目中,早已经将王爷当为大明朝的王储了。天家立储,讲究的是德行性。德乃品德,王爷品质如金如玉;行,乃是做事的能力;性,绝对,泰山崩于前坚钢不可夺志的心气。”

    “王爷的质高行洁,朝野称诵。可因为一直没有处理个具体政务,行和性二字却不为人知道。只怕,就连陛下心中也有些犹豫。”

    “此事关系到朝政大变局,正是王爷展示行、性之时。若处理好了,在陛下心目中却有不同的分量。”

    吴节摸了摸嘴唇上胡须站起身来,长长一揖:“王爷,吴节内是天子近臣这些话本不该说的,还请王爷责罚!”

    “你……好大的胆子!”裕王使劲地拍了一下茶几,震得几上的茶杯叮当乱响。

    旁边的冯保也惊得面如土色。

    吴节这话已经是帝王术的范畴,又枉自揣摩皇帝心思,已是死罪。

    有些事,做得说不得彼此心照。却不想吴节竟然这么大胆子,将话彻底说开。

    让裕王如何不惊顿时下意识地厉声呵斥。

    吴节毫不畏惧地抬起头看着裕王:“国事如此,社稷如此,吴节一身祸福已经顾不得了,请王爷决断。”

    裕王想要再说些什么,可举在空中的手却软软地落了下去。

    良久,他一把将吴节扶起,叹息道:“士贞啊士贞……本王心中已经乱矣……这次去见逼宫的百官……那些官员都是清流,可不是好说服的,道理比谁都多啊!”

    吴节听到这句话,心中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感觉背心有汗水微微沁出。

    一吸气:“王爷先说说你打算如何面对百官?”

    二人也不落座,就那么站在屋中说话。

    裕王想了想,才道:“这次百官逼宫,说穿了,还不是想讨要拖欠的俸禄。实在不行,孤破家为国,拿几十万两银子出来,将这个亏空给补上。”

    吴节笑着摇了摇头:“王爷又错了,有句话是这么说的: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王爷可不是君,怎么能越俎代庖给官员们发俸禄,究竟又是和居心?”

    这些裕王的脸色彻底地苍白下去,连连拱手:“士贞教我。”

    吴节:“一句话,哭!”

    这个办法吴节刚才已经想了很久,在他看来,裕王这人无论是能力还是智慧都很差,但为人宽厚,有很强的人格魅力。

    这一点,有点像《三国演义》里的刘备。

    吴节低声道:“王爷,等下见到百官,只需哭就是了,到时候,清流们自然会被王爷的品德感动,各自散去的。”

    说完,就将等下该做些什么,一一交代清楚。

    这才匆匆告辞,又做了轿子赶回西苑。

    到了西苑门口,见大门外的雪地上官员们还都跪着。

    而徐阶和高拱、张居正则都坐在一张马扎上,死死地看着众人,面上又是痛惜,又是难过。

    所有的人都冻得嘴青面黑,瑟瑟发颤。

    倒是那陈洪却嘴角带着冷笑地立在大门口,一脸的凶横。

    吴节走到徐阶身边,低声问:“阁老,陛下可醒过来了?”

    徐阶苦涩地点了点头:“万岁已经被惊醒了,只是……没有出来……”

    这个时候,清流们有开始阄起来:“我们要见陛下。”

    “昏君,昏君啊!”

    就有人实在受不了冷,不耐烦地站起来,就要朝里面闯。

    吴节忙仲开双手:“大家冷静,大家冷静。”

    众人回头看去,却看到几顶轿子停在大家身后。

    裕王从轿子上下来,快步走到监察御使面前一把将他扶起来,道:“我是奉皇帝之命来见大家的,皇上也挂记着大家。”

    说完,就放声大哭起来。

    他这一哭不要紧,已经在雪地上跪了三四个时辰的官员们也忍不住大声哭起来。

    一时间,满天满地都是号啕。

    吴节留了个心眼,仔细朝下面的众人看去,就发现有几人并没有流泪,相反却是一脸的灰败。

    又回头看了陈洪一眼,陈洪的面色也白到了极处。

    这几人吴节也识的,正是严党中人,看来,这次闹剧同他们脱不了干系。

    吴节身边的徐阶如释重负地出了一口长气:“裕王来了就好,果然没让人失望。”

    而张居正和高拱二人都相互看了一眼,然后脸上的喜色一闪而逝。

    这么哭下去也不是办法,吴节朝前走了一步,悄悄在背后推了裕王一把。

    裕王这才醒过神来,伸手抹了一把眼泪,吸了口气,道:“我要说一句话,望诸位静听。”

    他朝众人看了一眼,目光好象一点都不遗漏地将大家都看了个遍。

    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是下午北京时间四点钟的模样,天色更加晦暗。北京的天黑得特别的早,背后的城楼子上已经点燃了红色的灯笼。

    雪花依旧不紧不慢地落着,仿佛永远都不会停下来似的。

    片片白雪也被灯光印成了红色,在空中闪烁不停,然后被冷风吹散。

    裕王身后的几个阁臣都紧了紧身子站起来,坐了着长时间,他们也僵了。

    裕王说起话来不快,一字一句,却显得异常清晰:“圣人云,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推而论之,天下更无不是的君父。我太祖高皇帝当年教导百官判断讼案时也曾经说过,父亲诉讼,曲在子而不在父;兄弟诉讼,曲在弟而不在兄。也是这个道理我大明朝庇护百兆臣民只有一个君父,而百兆臣子民所供奉这亦只有一个君父。以天下四海为君父修建一居身清修之所,你们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去闹事。”

    这段话说的是嘉靖挪用国库里的银子去修宫观一事,这是大道理,无可辩驳。这一百多清流官员平日间圣人之言圣人之言,习惯了给人扣的帽子,今天听王爷说出这种道理,却只能认了。

    裕王接着说道:“至于国库空虚,民有饥寒,这个过错首先是我的过错,是内阁的过错,是六部九卿堂官的过错。绝非君父之过。我今天当着内阁阁员门的面,向各位,向天下臣民认错。”

    说完,就朝众人深深地拜了下去。

    眼泪顺着他的面庞一滴一滴落到积雪上,在地上淋出几点。

    徐阶、张居正等人也拜了下去,吴节自然也要顺大流。

    这下,刚收起了悲声的官员们有开始大哭起来,跪了一地。

    监察院的御使更是激动得浑身发抖:“不不不,错不在王爷,是我等的错啊。老臣……老臣这就回家去写一份折子,向陛下请罪!”

    “我等愿向陛下请罪!”

    众人都纷纷站起身来,转身离去。

    张居正在吴节耳边小声道:“吴大人做得好文章啊!”

    吴节心中得意,确实,裕王刚才所说的那段话就是自己教他的,想不到效果还如此之好。

    正要谦虚一句,眼角却看到那边的城楼上有一袭道袍一闪而过。

    吴节心中一惊:“是嘉靖皇帝。”

第四百五十三章 逢彼之怒

    原创来嘉靖皇帝早已经醒过来,也早已经到了大门口,将方的一幕都看得真真切切的原创首发]

    方裕王的表现肯定也落到他眼里了。

    裕王的作为都是吴节的设计,效果自然只极好。但是,皇帝心中究竟是怎么看的吴节心中却没有底。

    有一句话叫着弄巧成拙,他心中有些隐约的担心。

    帝王之心从来都是不可琢磨也无从把握的,伴君如伴虎,伱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适得其反,却将自己和裕王填了进去。

    因为担心,吴节也顾不得回家,强提起jīng神又回到了玉熙宫嘉靖皇帝jīng舍。

    一进屋就看到房屋正中端正地放着一台铜壶滴漏,嘉靖皇帝身穿着绣有《道德经》五千言的道袍,站在前面,目不转睛地看着上面的时刻。

    他的头发披散着,香叶道冠胡乱地扔在御案上。

    几个随侍的太监一脸苍白地站在屋角,大气也不敢多出一口。

    “万岁,西苑大门外的百官都已经散去,陛下无须担心。”吴节硬着头皮上前小声禀告。

    嘉靖的目光还是停留在滴漏上,这个时候,铜壶木刻上的申字的后一道刻度浮出水面,露出酉字,已经是后世běi jīng时间下午五点钟了。

    也不抬头,嘉靖的面sè显得yīn森:“整整三个时辰,嘿嘿,群情激奋,气势汹汹,真要将人都吃下去了。”

    他的心情果然恶劣,吴节心中一个激灵。装出一副随意的样:“陛下,闯宫的大臣们已经知道做错了事情,各自回家写请罪折去了。”

    “请罪,请什么罪。他们什么时候认过错了。”嘉靖抬起头来:“一百多官员,每热那些一份请罪折,也不怕劳累朕。说是认错,一落成文字,尽顾着委屈,甚至还要标榜自己刚直不啊吧?不反是看朕建了两座宫观,骂朕是昏君,一百人啊。真想将天翻过来?”

    他咬着牙齿:“当年大礼议的时候,两百多官员齐聚左顺门,场面不比今rì大?朕不也将他们都杀退了,又什么时候怕过事?”

    他的目光慢慢抬起。从大畅的门窗看出去,越过外面的漫天飞雪,落到铅灰sè的天穹里。

    “朕先前就守在这里,看这他们要闹腾多长时辰。”

    滴漏里的水珠一滴滴落下,清脆响亮。

    众太监只觉得那水滴就好象滴到自己脑门上。慢慢化着汗水流下来。

    吴节吸了一口气,正要劝解,嘉靖猛地转头看着吴节,目光锐利得好象一把刀:“裕王一向讷言少语。又是个老实胆小的xìng,今rì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刚那一席话。当真是滔滔不绝,条理分明。声情并茂啊!吴节,伱猜猜他这一段话究竟是谁教的?”

    吴节顿时觉得有些紧张,看样,今天裕王的表演实在过火,狗血得已让人受不了。

    知莫若父,作为他的父亲,再没有人比嘉靖清楚裕王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能不怀疑他是受了高人指点吗?

    吴节:“估计是裕王听说西苑这边有百官闯宫,心中忧急,这赶过来劝说。王爷是个稳重君,可这人的xìng真是不好说,遇到紧急之时,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也无法预测。”

    他嘴巴有些发干,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

    大约是紧张的缘故。

    “真的吗……强辞夺理。”嘉靖慢慢伸出手去扶在滴漏上,慢慢推下去。

    那把铜壶立即倒在了地上,水流了一地。

    “万岁,万岁爷啊!”几个太监哭喊着跪了一地。

    嘉靖突然伸出手去在袖里掏出一颗丹药丢进口中,面上浮起一片cháo红。

    然后哈哈大笑起来:“无法预测,无法预测,哈哈,这话伱还真说对了。吴节,伱知道吗,朕一直以为裕王是个老实孩。可就在今天,这个老实孩还真让朕大大地开了一回眼界。百官上表,辱骂君父。看起来,不将这西苑搅个天翻地覆不肯罢休。偏偏就是这个裕王,三言两语,外带一把眼泪,就给朕整出个风平浪静,整出个偃旗息鼓。”

    他猛力地摇着脑袋,漆黑的长发在冷风中漂浮。

    再看他的双目,亮得跟天上的星辰一般。

    吴节心中一楞,这个嘉靖今年六十了吧,怎么看起来还如此年轻。

    这张脸光滑得看不出一丝皱纹,晶润如玉。

    古代的人因为营养和医疗条件的关系,一过四十就彻底老下去。到六十岁的年纪,许多人都老得鸡皮鹤发,像嘉靖这样,简直就是一种妖孽的存在。

    这也是丹药迷惑人的地方,长期服用仙丹,嘉靖的内分泌已经彻底紊乱了。

    “朕这里是风平浪静了,对他来说却是海阔天空!”嘉靖咯咯地笑着:“不是有人说出要让朕逊位,让裕王接位的话吗?好得很,经此一事,他裕王连清流都能说服,还不尽收士心?倒显得朕昏聩无能。”

    看他状若疯狂的模样,吴节知道这家伙的大脑已经被丹药刺激得已经迷混了。

    海瑞上书一事对他的刺激非常大,生xìng猜忌多疑的嘉靖皇帝怎么也想不到小小一个户部主事敢上这一道奏疏,将自己几十年的作为批得体无完肤。特别是在百官集体到西苑上疏时,喊出让皇帝就任太上皇的话来,这让嘉靖震惊地同时,又联想到这是一次有预谋的逼宫。

    对于权力,没有人比嘉靖懂得其中的分量。朝中的大臣在政治斗争中失败了,大不了被罢官免职,回家养老去了。可若是皇帝在政争中失败,却没有任何退路可走。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一死了之。

    皇权面前,什么父亲情,都要放到一边。

    吴节悚然而惊,看来今天没急着回家,而先到嘉靖这里是对的。

    否则,以他现在的暴怒,等待裕王的就是不测之险。

    嘉靖近吃淡药实在太多,中毒已深,xìng越发地暴躁,很多话都不经过大脑。

    今rì,得想个办法替裕王过这一关。

    自从先前偷偷跑去王府,有给裕王出了这么个主意之后,吴节已经彻底地被捆在裕王战车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未完待续。。)

    p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四章 排在第一的从龙之功

    原创该怎么说服嘉靖呢?

    吴节脑急速地转动着,还没等他想出主意来,嘉靖突然说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来:“有人意yù有所作为啊!”

    “这是前人撒土,迷了后人的眼睛,挡住了别人上进的路了。(我要

    嘉靖不住冷笑:“吴节,伱说朕能遂了他的心愿吗?真论起人来,有的人呐,怎么就学不会景王。进京三年,从不给朕添任何麻烦,一心只知道以孝事君。”

    吴节一震,突然有了主意。

    不惊反笑:“景王事君至孝,臣自然是又敬又服。不过,若说起孝来,这天地下又有所能比得上裕王。”

    这还是吴节第一次在嘉靖皇帝替裕王说好话,天家大统皇位之争,历来都是鲜血淋漓,牵涉其中,要么一飞冲天,要么人头落地,再没有转圜余地。

    本来以吴节的出身,并不用冒这种奇险的。状元出身,翰林院编纂,天下士林典范,只需熬下去,熬个几十年,妥妥地入为相。

    因此,在这以前,吴节从来不在皇帝面前谈论裕、景二王的对错。

    可现在吴节已经没办法置身事外,从走进王府的那一刻起,额头上就刻着裕王的烙印。

    这是其一,再则,退一万步讲,如果景王将来夺嫡成功。以自己同他的矛盾,只怕那鸟人做皇帝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收拾自己。

    虽然在真实的历史上,裕王后登基为帝,可这个时空的历史因为有他这只蝴蝶在,已经变得面目全非,未来的事情。又有谁能说得清楚呢?

    再说,在真实的历史上。海瑞上书一案并没发生在今年,也没有闹到如此地步,甚至牵扯到帝位之争。

    为自己的将来计算,无论如何,吴节得保住裕王。

    “裕王?”嘉靖的目光炯炯盯着吴节:“吴节啊吴节,伱这人朕清楚得很,从来都不在朕面前臧否人物。可今天想不到伱也替他说起好话了,说,伱是否得了裕王的好处了?”

    这话说得杀气腾腾。有明一朝,自靖难和寰壕之后,朝廷对藩王戒心甚严,容不得朝中大臣结好宗室。别说像吴节这种掌握机要的皇帝身边的近臣。

    若吴节今天一个应对不妥。等待他的就是杀身大祸。

    吴节已经有了主意,却不惧怕,反好整以暇地点头:“是。臣是得了些好处。”

    “好胆!”嘉靖终于开始咆哮了,声音震得门口灯光里的雪花也乱起来。

    吴节微微一笑:“若说起好处来,对我们这种做臣的,莫若天下太平。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乃是万千读书人的终身志向,还有什么比四海升平对我们的好处大?今rì百官闯宫。眼见这就是一场政治乱局,可裕王一出。谈笑之间就将这大祸消弭于无形。臣算是得了裕王的好处,终于可以见到一代盛世即将在陛下手头发端。”

    嘉靖听到吴节扯这种歪歪理,心中却莫名其妙地一松,面sè也缓和下来。

    吴节打铁趁热,继续道:“若说起孝,莫若是替君父分忧,依臣看来,裕王这是真正的大孝。陛下伱想,朝中的大臣清流们多厉害啊,想当年的左顺门事变。杨慎带着百官伏击张璁和桂萼,若不是这二人跑得,只怕要被他们给打死。”

    “因此,遇到这种集体上书的事件,出来内的臣们,谁敢阻拦,一个不小心就是血光之灾。也只有裕王,不顾个人安危,敢于冲到清流面前,这是大勇。又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三言两语说服众官,此乃大智,如此大智大勇之人,陛下有又什么好责怪的呢,难道不是大孝吗?”

    一席说说得滔滔不觉,嘉靖第一次感觉到吴节的能言善辩,良久恨狠道:“好吧,就算裕王此举乃是大大的孝顺,可未免没有收买人心养望的嫌疑,端的可恼。”

    “陛下想错了。”吴节又摇。

    明朝的文官当面驳斥皇帝本是常事,嘉靖并不生气,道:“怎么就错了?”

    吴节:“圣人有云:孝,论行不论心。”

    “论行不论心。”嘉靖眉毛跳了跳。

    吴节耐心道:“汉朝时以孝治国,zhōng yāng选拔人的时候优先选用孝。如此一来,就有不少故意做出许多出格的行为,什么卧冰取鱼,什么埋儿奉母,什么卖身葬父……林林总总,将孝道一事弄得凄厉惨烈,也不近人情。以我们今天的目光来看,简直就是不可理喻,甚至有哗众取宠的嫌疑。那些人之所以这么做,还不是想以此为进身之阶,以便举孝廉好去做官。起动机自然令人不齿。可即便如此,后人依旧要以此为楷模。不为别的,实在是孝之一字,乃是人伦纲常的基础。”

    他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我们也不能因为有人在行孝的时候别有动机就彻底否定这一行为,这就是所谓的论行不论心。人无完人,若凡事都要问心,这世界上也没有什么好人了。”

    “况且,裕王今rì的所作所为,对朝廷对天下百姓都是一件大好事,又为什么要问他为什么这么做呢?凡事只问对错,不问目的,做对了就是做对了。”

    嘉靖听了吴节这一大段话,眉宇舒展开了,良久,面上的cháo红消退。这叹息一声,喃喃道:“人不完人,论行不论心。吴卿,伱确实是将圣人之言读进去了,并吃透了啊!其实,有的时候朕还真的犯了论心不论行的错。”

    “裕王至孝,朕是知道的,往rì间,对他也是严厉了些。”嘉靖一边叹息一边摇头,神sè却萧瑟起来:“朕是对朝中的臣工们不放心啊,我大明朝这么多官员,能够留给后人的又有几个。尤其是有些人,现在就在裕王、景王身上打主意,这样的人,朕不能不防。听伱刚这席话,朕突然想到,是不是思虑和怀疑太多。人非圣贤,怎能没有私心杂念,有的人想着荣华富贵,要从龙,也可以理解,不必太苛刻。儿孙自有儿孙福,朕也管不了那么多。”

    他走到吴节面前,将倒在地上的滴漏满满扶起来:“朕听了伱的话,突然明白,其实裕王却是个有干、有担当之人,大明朝将来有这样的君主,也是伱们做臣的福分。只不过,往rì间朕对他太严厉,压制了他的干。朕现在也是该放手的时候了。既如此,也不要给后人留太大的烂摊,朝天和玄都两观也不要修了。朕老了,也累了,等过完年,就让裕王接了位,朕一心玄修。伱说,这朝中的大臣谁可以辅佐裕王?”

    听到这话,不但吴节心中震撼,连屋中跪着的几个太监也是面sè大变。

    看样,嘉靖是下定决心要送裕王上位了。

    确实,今天裕王的表现实在太出sè了,无论手段、气度还是品xìng,都符合一个君主应该有的素质。这一比,却已经将景王彻底的比了下去。

    吴节知道已经说服了嘉靖,心中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道:“军国大事,自有陛下乾纲独断,臣不敢答。”

    嘉靖哈哈笑起来,神情显得轻松:“不答就不答,伱这人滑头得紧,罢了,伱也是朕留给孙使的,就让裕王将来为伱头疼吧!今天百官上疏一事朕可以不问,但海瑞一案却必须审结。伱会同监察御史赵贞吉去问问海瑞的话。”

    “是,陛下。”

    嘉靖指了指御案:“吴节,拟旨吧。”

    吴节步走到御案前,提起笔。

    嘉靖微一思索,朗声道:“朕御极四十有四年矣!敬天修身,卧不过一榻,食不过五味,服不逾八套,紫禁城广厦千间避而不居,思天下尚有无立锥之民也。故迁居西苑,唯求一修身之所,以避风雨而已。奈何建一朝天观一玄都观竟遭天下诟病,百官上疏。且以野有饿殍宫有欠俸迁怒于朕,朕之德薄一至于斯乎?朕将两京十三行省百兆臣民托诸内及各部有司,尔等却举止无措踟躇误国。万方有罪,罪在朕躬一人而已!”

    “百官诟朕,朕其病也!民有饿殍,朕其忧也!着尔严嵩、徐阶等人会同裕王筹一良策,安我大明,救我百姓。天下一rì不安,百姓一rì不宁,朕一rì不建宫。钦此!”

    “万岁爷,万岁爷啊!”

    这已经是一到罪己诏了,屋中众人如何不识得。

    顿时,那群太监都猛力地磕着响头,大声哭号起来。

    但吴节却从中听到许多有用的信息,这道诏书第一层意思是停建西苑的两处宫观,不再向户部伸手要钱。

    第二层意思则是,亏空了官员的俸禄让裕王和内一同想办法填上。这算是正式给了裕王插手具体政务,作为明朝实际的决策人的身份。

    在这以前,裕王虽然是嘉靖默认的储君,可一直没有名分不说,也不能过问朝中之事。如今,他算是熬出头来了。

    而这一切,都是吴节所谓。

    心中,吴节突然大为得意起来。将来裕王若接位,若说起从龙之功,自己当排第一位。(未完待续。。)

    p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五章 报信

    写完这份诏书之后因为烧着地龙滴漏中泻在地面上的水也被热气一烤蒸腾而起满屋都是白色的水蒸气

    吴节忙朝太监们递过去一个眼色众内侍着才慌忙从地上爬起来提着棉巾使劲擦着

    一日一夜没睡吴节也累得够戗正欲向嘉靖皇帝告辞而去看到满屋的水气心中却是猛然一惊要知道嘉靖因为常年服用丹药中毒日深大暑天穿着厚实的棉袍但一到三九天却偏偏只一袭轻薄的道装门窗大敞

    可这次回京却发现皇帝虽然穿得少但屋里却生了火显然有些抵受不了北京冬天的严寒

    这情形有些古怪难道……

    一刹那皇帝身体垮了六个大字在他心头闪现

    正在这个时候大约是放下了心中的一个大包袱嘉靖又掏出一颗丹药放进嘴里

    他上一次服用丹药不过是十几分钟前现在又要受用这频率这瘾头……

    吴节大惊忙道:陛下丹药一物服之固然可以巩固境界可若食用太频繁只怕过尤不及

    嘉靖笑了笑端起茶杯将药吞下:爱卿不用担心胡神仙这丹炼得极好朕服用之后很是受用用得是勤了些当初朕也有些担心后来也去问过胡神仙说无妨

    吴节皱起了眉头原来这丹药是胡大顺胡元玉父子炼制的这二人乃是奸佞小人好不容易得到与皇帝亲近的机会自然要显出十八般手段来固宠什么样的药物见效快能使人产生药物依赖性就可劲儿的下

    据吴节从李时珍那里所了解的丹药知识中知道所谓的仙丹里面大多含有大阳大热的成分能够在最短时间刺激神经中枢已经变成一种类似于春药和毒品一类的东西

    嘉靖照这么吃下去身体能不废吗

    可吴节却没办法劝说修道一事可是嘉靖的逆鳞任何人都碰不得他可不是傻子知道不能在上面去触怒皇帝

    只道:陛下先前不是感觉身子有些不妥吗不如诏李时珍进宫开个方子调养

    这话还没有说完嘉靖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不用了朕乃半仙之体有胡神仙的丹药即可

    大概是觉得自己说话的语气有些重嘉靖口气软和下来道:吴爱卿你也累了一日还是早些回去安歇海瑞一案得在年前定下来我大明朝正值多事之秋可经不起折腾了

    既然皇帝都这么说了吴节自然不会再废话:是陛下臣告退

    就出了西苑自回家去了

    从回京到现在不过两三日光景却发生了这么多事吴节只觉得全身都软得如同棉花一般

    一回到家也懒得吃饭径直回到房间直接倒在床上

    蛾子见吴节一张脸显得有些苍白大吃一惊:老爷你这是怎么了快来人了去请个大夫进府……不不不去请李时珍李太医

    吴节忙摆手:请什么太医弄那么麻烦我可没病蛾子伸手摸了摸吴节额头担忧地问:老爷你真没事

    吴节将下人们赶了出去呻吟一声:我这不是病是瞌睡一天一夜没睡觉换谁也是面如土色

    一日一夜没睡蛾子吃惊地瞪大眼睛:老爷往年你在西苑万岁爷那里值守的时候不是说也可以睡觉的吗

    吴节苦笑:我这不是大本年才回北京来吗积累下的公务实在太多到现在还没弄完蛾子求求你别说话了让我好好地睡上一觉吧

    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下去已经到了后世北京时间八点钟模样雪还在下着静静地落在园中花木上面良久才噗嗤一声有积雪落地显得异常静谧

    吴节直接倒在床上只片刻就打起了呼噜

    蛾子见吴节实在太累有些心疼忙伸手去脱他的衣裳

    却不上冰凉的手一碰到吴节的脖子就将他惊醒过来吴节迷糊地问:现在什么时辰了几点

    什么几点了蛾子有些疑惑却不知道这个点是什么东西

    原来吴节在迷糊中忘记这里是明朝大家都用时辰来表示时间的

    听蛾子这么一说他突然醒了一屁股在床上坐了起来:我睡了多长时间

    蛾子:刚睡着连一壶茶的时间都不到睡吧睡吧先把衣裳脱掉

    还好倒是忘记了一件事情吴节忙从床上下地穿好鞋子就走到案前

    给砚台里加了点水捏着墨锭飞快地磨了起来

    你又要做什么呀蛾子见吴节白着脸还要处理公务顿时恼了一把抢过吴节手中的墨喝道:老爷你的脸都白成什么模样还要做事不想活了

    蛾子别闹真有十万火急之事吴节正色地说今天他说动裕王去西苑劝退一众上疏的官员此事定然已经在京城政坛激起万丈波澜只怕今天晚上不知道有多少公卿大夫之家要彻夜不眠揣摩政局即将发生的巨大变化

    而裕王府也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得将先前在嘉靖里发生的一切详细地同他说说让他有所准备

    一直以来吴节同蛾子说话都是和颜悦色非常尊重毕竟她同吴节风风雨雨这么多年两人的感情极好对于蛾子他甚至有些敬畏即便现在官位显赫

    可像今天这般严肃的神情对蛾子来说还是第一次蛾子立即察觉出了不寻常

    语气缓和下来:那……蛾子替老爷磨墨好了

    就挽起袖子麻利地替吴节磨了一池墨汁又将毛笔浸在墨汁里沾得饱满

    吴节接过笔在纸上写道:敬启者……

    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将这张信笺揉成了一团扔到地上

    虽然看嘉靖今天的意思是要让裕王深度参与进朝廷大政之中有扶上马送一程实现政权平稳交接的迹象

    但明朝的制度和祖宗家法在大臣不得结交藩王违者就是心怀叵测更别说可意于未来的储君交好了

    这信送出去不要紧若是落到有心人手里吴节的政治生命也就完蛋了

    因此吴节觉得还是不写为好

    可若是不写这封信呢

    也不好这帝王心思最是不好揣摩若王爷猜错了做出些不合嘉靖心意的事情又要给景王机会

    当时嘉靖说这句话的时候只有吴节在场必须将这层微妙的意思准确地传达过去才行

    想了想吴节立即有了主意铺开一张三尺生宣一挥而就

    没错吴节在画画

    在没有穿越到明朝之前吴节也知道自己总有一日会彻底陷进这场真实的梦境中再也回不去

    为了为即将到来的彻底穿越做准备吴节一口气报了许多学习班古琴、书法、中国画并下了大力气将唐诗宋词和八股文经典背得滚瓜烂熟作为自己在这个世界安身立命的基础

    到如今科举已经彻底结束他也高中了状元八股文和诗词也完成了他的历史使命

    至于书法吴节从小就学过写得极好这么多年磨练下来已然在明朝成为一派书法大家

    而古琴也能弹得成曲调当然比起唐宓来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至于中国画这却是他的短板

    尤其是中国古代的文人化讲究的是意境

    而且美术这种东西对基本功的要求非常严格没有那个底子画出来的东西也不成模样

    在现代社会上了几个月学习班穿越到明朝之后吴节也收集了不少名家书画日常临摹可即便这样两年下来还是画得很差

    今日为了将信息准确地传达过去说不得只能献丑了

    吴节回忆起自己在现代社会所看过的名家作品自然是毫不客气地临摹了一篇

    看到吴节划到纸上的东西蛾子掩着嘴笑起来:老爷画得不错啊什么时候有了这种闲轻雅致了

    吴节将纸从桌子上提起来等到墨干朝屋外喊了一声:叫老连过来

    不片刻连老三就走了进来:老爷请吩咐

    吴节将那卷纸折叠成一尺见方装进一个大信封里笑道:老连还得麻烦你跑一趟去裕王府就说吴节久闻王爷是风雅之士对于书画品鉴乃是当世一流吴节前阵子在杭州的时候同徐文长切磋书画颇有心得今日兴致一道刚画了一副画儿请王爷品判并题几个字儿

    连老三接过信封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大老爷刚才说了这么一通话小的听不太懂也记不全

    吴节哈哈一笑:你就去对王爷说吴节刚画了副画儿想请王爷题字

    连老三这才一笑:小人明白了

    吴节一挥手:还不快去

第四百五十六章 竹报平安

    实际上,在劝退百官之后一回到王府,裕王就后悔了。

    不得不说,他今天下午的所作所为实在太漂亮。虽然都是吴节授意,连台词都由那个状元公设计好了。但先前那一把鼻涕一把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表演,火候拿捏到妙入毫端。

    回忆起来,王爷简直不敢相信那竟然是自己,心中在得意的时候,未免有些害怕了。

    就因为实在太出色,加上朝中又有风声让自己提前接位,这就不得不犯了父皇的忌。

    接下来,父皇会生气吗?

    又或者是对自己更加欣赏?

    还是……

    就在他不安的时候,皇帝的罪己诏下来了,第一时间送到了裕王府。

    做为臣子,做为嘉靖的皇储,看到父皇竟然下了这么一道诏书,裕王自然是流下伤心的眼泪。

    可悲伤归悲伤,诏书上那句“百官诟朕,朕其病也!民有饿殍,朕其忧也!着尔严嵩、徐阶等人会同裕王筹一良策,安我大明,救我百姓。天下一日不安,百姓一日不宁,朕一日不建新宫。钦此!”却让裕王心惊肉跳。

    看样子,自己下午的表现一丝不漏地落进了万岁的眼中。

    如今却说出要让自己参政的话来,也不知道是皇帝真有此心,还是故意试探。

    若是故意试探,自己要再三推辞,不敢领受,以便让皇帝让世人知道自己并没有忤逆的心思。

    可他隐忍了这么多年,等得不就是这一天的吗,若不受,这个机会错过了,也不知道还要等多长时间。

    作为皇族子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参与政务,位列中枢,权掌机要的重要性。

    只要自己把握住这一次机会,培植起自己的班底。景王再没有机会了。

    权力乱人心,如今的裕王忐忑不安,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一个晚上,裕王都处在这种患得患失的状态里。弄得自己都快神经质了。

    见王爷情绪实在太坏,李妃连忙抱着世子过来安慰:“王爷,应该没事的,吴士贞乃是当时第一才子,他出的主意会有错吗?”

    “吴节的诗词文章,那是没话说的。可若论起智谋筹划来……还是比不上三位师傅和谭纶……”王爷突然有些恼怒起来:“如今三位师傅为了避嫌,再不肯过来。而谭纶又去了福建……孤悔啊。若是谭纶在京,本王还会这么彷徨无计吗?”

    说到这里,裕王满面都是悔恨。

    李妃:“王爷,吴士贞的智谋应该很高的,你也无须担忧。”

    “什么很高,我看未必。能读书作文的,大多是腐儒,这朝中的清流千千万万。可一旦国家有事,子曰诗云说得溜,可要他们拿个主意出来。却是呆若木鸡。这些年,孤是将那些读书人都看透了。”裕王的声音大了起来,说得非常不客气:“以本王看来,你是将那吴节看得太高。”

    李妃也有些恼火,她本就是一个刚强之人,立即道:“王爷,先前吴节来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当面反驳,反照他的主意去做。出主意的是吴节,可却是你决策的呀!王爷这么做。可没什么担当,不是为君之道。”这个时候,已经在这里呆得有些不耐烦的世子开始闹起来。毕竟是个两三岁的孩子,如何呆得住,就大声嚷嚷:“我要去找大伴,我要去找大伴。”

    裕王见李妃驳斥自己。心中也是愤怒,对着儿子大喝一声:“住口,在这里呆着!”

    世子还是怕父亲的,被这一声大喝,“哇!”一声哭了起来。

    李妃连忙将儿子抱住,眼睛里也沁出泪花。

    见老婆和儿子都哭了起来,裕王心中也不好受,正要出言安慰。

    门外突然有下人来报:“王爷,翰林院学士吴节府上有个老家人过来求见。”

    王爷和王妃相互看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出喜色,同时喊:“快请……这个吴士贞自己就是书法大家,怎么反想着让本王题字了。”吴节所画的那副画就放在大案上,裕王端详了半天,却死活也看不明白。

    画面正中是一块巨大的太湖石假山,嶙峋古怪,占据了将近一半的篇幅,上大下小,好象要倒下来一样,看得久了,竟让人有一种要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在假山石中间,有一丛纤细瘦弱的竹子奋力探出头来,在寒风中婆娑着枝叶,坚强矗立。

    竟与巍巍欲倒的假山相互依托,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

    “好画。”李妃是识货的人,顿时眼睛一亮。

    这是一副标准的文人画。

    文人画发端与元朝,盛于明,讲究的是重意不重形,多为士大夫所喜。

    松竹美严冬三君子也是读书人最喜欢的题材,特别是竹子。从元到明,画竹的名家不少,比如王冕和当世的徐渭。

    不过,吴节这丛竹子却与别人不同,疏密有致,墨色有浓有淡,却别成一体。

    原来,吴节所临摹的正是一副郑板桥的墨竹图。他本就画得不好,只能临摹名家作品。可若碰到复杂的东西,又或者对技巧要求很高的山水画,就不成了。

    偏偏竹子是中国画中最容易上手的,后世的画家在日常应酬的时候通常会选择竹子和荷花为题,当场作画。一来这两样东西画起来不费劲,二来也不需要画太长时间。

    也因此,竹和荷花在拍卖会上拍出的价格相对来说都不太高,主要是这玩意儿实在太多。不像一张大副山水,画起来没个三五天拿不下来。

    听富裕王这么问,李妃突然笑起来:“王爷,妾身明白了。”

    “什么?”裕王转头看着妻子。

    李妃道:“王爷忘记了,民间有一句话叫着竹报平安。”

    富裕王身体一震:“啊,本王关心则乱,还真忘记这一点了。”

    原来,传说,南方群山中有一种人面猴身,却只有一手一足的厉鬼,人称山魈。

    这种怪兽最喜欢吃人,经常到村庄里杀害村民。后来,人们发现,山魈特别害怕竹子燃烧时发出的哔剥哔剥的爆裂声,一闻此声,便会惊惶逃窜,连头也不敢回一下,且好长时间不敢再出现。这下子,人们有了吓退山魈的妙计,每逢腊至严寒,便点火爆竹子,以造声势;进山打猎砍柴时,也带上一些竹管,投在火中使之爆裂。

    这就是爆竹的得来,于是,就有竹报平安一说。

第四百五十七章 是谁一手导演

    “原来是这个意思。”裕王喃喃道:我说吴节本就是个书法大家,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画一副画过来请本王题字,却是要告诉我,一切安好,波澜不惊。”

    话还没有说完,裕王就长长地松了一。气,面上露出一丝喜色:“父皇春秋即高,颇是喜怒无常,寻常人也琢磨不透他的心意。如今,在万岁身边侍侯的就吴节和胡大顺二人。若说最最明白他心思的,舍吴节其谁?看来,本王这一关却是渡过了。”

    李妃却摇了摇头:“王爷这话说得对,也不对。”

    裕王惊讶了:“爱妃此话何意?”

    李妃四下看了看,见左右无人,突然深深一福,面上带着激动:“恭喜王爷,大志即捋得展。”

    裕王大惊,一把将李妃扶起来:“爱妃的话本王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李妃:“王爷日常深居简出,一向不过问外间之俗事,可妾身却是知道,王爷这是不甘心啊,心胸里却装着祖宗的江山社稷,想着能为父皇分忧。如今机会却是到了,王爷请看6”

    她指着吴节画上的那座假山和下面奋勇向上的竹子:“圣旨上说,着尔严嵩、徐阶等人会同裕王筹一良策,安我大明,救我百姓。这不就是要让王爷问政吗,或许王爷心中还有疑虑,但这画已经说得很明白了。王爷只需努力向上,心怀坦荡,不用顾虑太多。”

    “啊,”裕王的身子颤抖起来,眼睛里带着欣喜的泪光:“这也是父皇的意思.”.””

    隐忍了二十年,到如今裕王已经四十多岁了,正是一个人的身体和阅历最颠峰的年纪。任何人心中都会有所谓的雄心壮志,想要做出!番事业来。

    裕王曾经也想过,如果自己不是天家骨血,也学着普通人去读书科举,没准现在已经主政一方,保一方繁荣昌盛了。

    这世界上最惨的就是当了二十多年的储君,若说不憋屈那是假话。

    如果吴节所传达的意思是真的,那么,父皇这次是真的要扶自己上马了。

    再回忆起皇帝这几年所做的一切:抄陆炳、压制严嵩、逮捕胡宗宪。

    可以说将军、政、法司的权臣重臣一扫而空,一旦自己主政,眼前就是一张白纸,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肆意勾画美好蓝图。

    万岁的用心,何其之深。

    裕王的泪水终于落下来了:“父皇老了,父皇老了,他这是在安排千秋之后的事啊。我原本以为万岁永远都不会老,原本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在万岁膝下撒娇承欢的孩童。却不想一转眼,三十多年过去了,当初的我已经有了白发。可我已经快二十年没见过父皇了啊,就因为一句二龙不相见“”我倒宁愿生在普通人家,至少还能朝夕于父母相处啊!”

    李妃也忍不住抱着王爷呜呜地哭了起来,这泪水既是悲伤,又带着欢喜。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王爷情绪稳定下来,李妃着才掏出手绢擦去泪水:“王爷,吴节那边还等着呢!”

    裕王这才醒过来,叹息一声:“孤也是的,昨天见吴节的时候明明同他已经交了心,可到现在却还有所怀疑,不肯如相信谭子理一样对他推心置腹,这是我的错啊。”

    李妃展颜一笑:“古人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王爷也不需提自责,依妾身看来,这是因为徐阁老等三位师傅不来了,而谭纶又去了福建,王爷心中有些慌乱罢了。”

    裕王歉疚地道:“孤怀疑吴节本就是不对的,可惜不能当面致歉。”

    说完话,就提起笔在那副画上写下:“淡烟古墨纵横,写出此君半面,不须日报平安,高节清风曾见。”

    算是吴节漏夜送信报平安的回复。

    李妃大为惊讶:“王爷对吴节评价很高呀!”

    裕王放下笔:“他当得起。”

    说完:“来人,将这副画还给吴节府中的人,厚赏之。”

    “淡烟古墨纵横,写出此君半面,不须日报平安,高节清风曾见。”看了看手中的画和上面题字,吴节也笑了。

    既有此言,自己算是在裕王阵营中坐稳了。亲厚处虽然比不上与裕王朝夕相处的谭纶、尊崇处也比不上徐、高、张三位阁臣,可论起办事能力和在夺嫡之争中所起的作用,却是别的人所不能替代的。

    还是那句话:从龙首功,我吴节要定了。

    ……

    无论怎么说,西苑大门前的那场风波确实已经惊动了整个大明朝。

    本以为这场风波是二龙夺嫡的开始,已经有人将矛头指向了裕王。特别是在裕王三言两语就让磕门百官推散之后,在惊讶裕王的手段和才干的同时,也将他推上了风口浪尖。

    可万万没想到,就在当晚,皇帝却下了一份罪己诏,并同意裕王参与中枢决策,正式等上了政治舞台最闪亮的地方。

    到了这个时候,裕王的储君身份算是彻底合法,只差一个太子的名号了。

    这种变化固然让以徐阶、高拱、张居正为代表的储君党们欣喜若狂,也让景王一系乱了方牛。

    只不过,所有的人都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刚回北京不过一天的吴节,一手导演。

    信息量实在太大,一个接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联翩而来,让局中人无法消化。

    因此,接下来两日,京城却显得出奇的平静。

    各方势力都排出大量的各色人等,在公卿大夫们的宅第里进进处处,或许打探消息,活拉拢收买,或威胁逼迫……”

    即将到来的嘉靖四十五年春节注定热闹和不平凡。

    吴节在这两日都住在慈寿寺,与已经又大半年没见过面的唐宓团聚,他现在也管不了世人的蜚短流长,大丈夫行事,自然要率意而为。

    李时珍的《本草纲目》在唐宓的帮助下,已经修订完毕,正准备刊载发行。

    为了这件万家生佛的盛事,吴节自己掏了两万两银子,再加上李时珍去京城的其他熟人那里化缘了一万两,应该够用了。

    忙完这事,赵贞吉就带信过来请吴节过去同他一道审问海瑞。

    此事,在东门的码头上,严世藩正带着母亲的灵柩准备回乡下葬。!。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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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才子介绍:
这是一个与真实历史有一点区别的年代,同时这又是一个美好的时代。只要你有绝世才华,无论什么出身,都能依靠科举,一举成名天下知。而作为一个现代人,有着超越古人几百年的知识积累,和对历史的先知先绝,自然多智近于妖。这本书写的就是在一个略微有些不同的大明朝,写的就是这么一个在现代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白领,在那个世界惊才艳绝的故事。最才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最才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最才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