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三章 戚夫人
“蛾子,你就不能同老爷我说一句话吗?”吴节急得不住在蛾子面前打拱作揖,额头上都沁出汗水来。
旁边,众人都掩着嘴,肩膀耸动,却不敢笑出声来。
蛾子夫人的厉害大家都是见识过的,而且大老爷又是个温吞水的性子,为人和气得很,竟被夫人给压住了。
说起来,在古代惧内可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情,府中的老人面见惯不怪。可新入吴家的下人们都是一脸的惊骇。
船在水上行了一日,因为人多,挤得厉害,吴节的一举一动可都是落到大家的眼里。
一路上,吴节也同蛾子解释过必须隐瞒消息的话儿,可蛾子气上心头,如何肯听,二人竟冷战起来。
蛾子无论有什么话儿,都让水生的老嫂子传话,闹得吴节老大没趣。
这么彼此不理睬下去也不是办法,吴节今天有开始哀求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正在船头看风景的水生突然一声大叫:“大老爷,台州城到了,咱们进城去吗?”
吴节抬头朝远处看去,那边是一圈巍峨的城墙:“不去台州,直接顺水东下。”
水生:“大老爷不是要去台州吗,都到地头了,怎么就不进去?”
吴节也不回答他的话,朝船舱里的蛾子喊道:“蛾子,坐了两天船,可累着了?那事是我的不对,还请夫人原谅则个。我这次来台州是戚继光的,可他是军中主帅。按照我大明朝制度,军队不能驻扎在城市中,以免扰民。所以,这个戚大人却住在桃渚所,离这里还有三十里水路。若是蛾子你累了,索性就住在城里,我一个人去见戚继光。蛾子,蛾子,你听到了吗?”
喊了半天,水生的老嫂子才从船舱里走出来,一福:“大老爷,夫人说了,老爷你去哪里,她就跟去哪里。”
吴节还是觉得不妥,又道:“桃渚所靠着大海,说不准什么时候倭寇的船队就过来了,蛾子里还是留在城中吧。再说,军中自有法纪,不能带家眷的。”
水生老嫂子又进船舱中回话,一会儿出来:“夫人说了,她只跟着大老爷。”
吴节无奈,一摊手:“好吧,那就一起去桃渚所,大不了让戚继光多摆几双筷子。”
于是,一行人也不进城,就那么顺水飘下去。水面逐渐开阔起来,不断有巡逻的船只往来穿梭,时不时靠近吴节的船只查验。
这些士兵都很黑瘦,却显得精神饱满,显然都是戚继光手下的将士。
在知道吴节的身份之后,士兵也不惊诧,叫了一声“原来是上头下来巡查防务的大人,稍待,小的这就去禀。”
然后匆忙划着船走了。
又行了片刻,突然听得几声炮响,惊得岸边的芦苇荡里有野鸭子和莺鸳慌张张地飞起来。
然后,就是一排快船整齐在水面上排开,飞快地朝吴节的船冲来
船头都是穿着破旧衣裳的水手,手上皆提着明晃晃的兵器。
连老三和水生顿时紧张起来,皆护在吴节身前。
须臾,开船就靠了过来,隐约中将吴节等人围在中心。
为首那条船上站着一个长着健康肤色的女子,看年纪大约三十四五岁,腰上挂着一口短刀,头发高高束起,显得英姿飒爽:“来的可是吴节吴大人的船?”
声音出奇地洪亮。
连老三高声应道:“正是吴大老爷的船,你等可是戚继光的人?”
“好好好,找的就是你们,上船!”那女子手一挥,几条跳板就搭了回来。
然后,就有几个健儿扛着四个大獐木箱子走上甲板,看分量十分沉重。
吴节心中疑惑,还没来得及出言询问,那女子却朝四面看了看,扬声喊:“蛾子夫人何在,可否出来同老姐姐见上一面?”
吴节顿时就吃了一惊,这人是谁,怎么知道蛾子的名字,还一见面就找人:“你是谁?”
那女子虽然长得有些黑,可浑身上下都显示出一种健康的活力,五官也周正,加上身材也高挑,真真是一个美貌的**。
她笑颜如花,朝吴节摆了摆手,故意哼了一声:“久闻蛾子夫人的大名,我这才大老远赶来见面,却不是来见你的。”
船舱中,蛾子惊讶地叫了一声:“这位夫人,我就是蛾子,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那夫人咯咯一笑:“妹子不出来见我,老姐姐只能亲自进去拜见了。”
说完,就朝船舱里走去。
吴节一头的雾水,也跟着走了进去。
蛾子正一脸惊讶地坐在舱中,还没等她说话,那妇人就一把抓起蛾子的手,口中“啧啧”有声:“好一个美貌娇柔的女子,听说夫人是南京人,果然只有江南水乡在孕育得出这样的国色天香。看着皮肤,洁白如玉一般。刚才一见舱,我却是吃了一惊:哪里请来的一尊玉、观音啊?”
这女人上来就没头没脑的一通恭维,弄得蛾子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刚生完孩子没几个月,人是在屋中呆得白了,却胖了一圈,正苦恼,被人这么夸奖,心中没由来的一喜,看这女人又顺眼了三分:“姐姐你过奖了。”
吴节凑了过去,低声道:“蛾子,这位夫人你认识吗?”
蛾子正同吴节置气,鼻子里哼了—声,将头转到一访,办不理睬。
那女子咯咯一笑:“蛾子夫人真乃性情中人,同我一样,也是一个急脾气,真真让人投缘。对的,对自家男人,就不能太客气了。咯咯,你也不用生气。好不容易来台州一趟,自然要开开心心的,好生游玩一番。我倒是给妹子准备了许多稀罕玩意儿,也不知道妹子喜欢不喜欢。”
说完,就拍了拍巴掌。
立即就有两条汉子抬着一个口箱子进来,那女子将箱子一揭,顿时就有异香扑鼻而来。
吴节和蛾子心中好奇,定睛看去,却是一大箱香粹,有豆蔻、丁香、苏合香、没药、枫子香、纯**、沉香……还有许多根本就叫不上名字来。
女子一边介绍一边道:“这些都是吕宋商人贩来的,也不值几个钱,用来合药或者制作香精,倒也有趣。”
吴节顿时吃了一惊,这东西在古葬可比黄金还贵,这女人出手还真大方啊!
女子说完,又是一口箱子抬进来,里面是珍珠、玳帽、珊瑚,五颜六色,晃得人眼睛都花了。
另外两口箱子也价值不菲,一口里装满了上好的府绸,另外一口则是田黄、玉器、瓷器等玩物。
吴节这些年在皇帝身边行走,自然是识货的。这四口箱子加一起,起码值两三万两银子,想不到这人出手竟然如此大方。
蛾子也是面上变色:“姐姐是谁,我们也不认识啊,怎么好收你这么贵重的东西?”
吴节心念一动,笑道:“蛾子,这是戚继光将军的夫人,你就收下吧,也是一番心意,却之不恭。”
吴节心中一阵狂喜,倒不是得了这一大笔财物。戚继光之所以这么大手笔,不正说明他有意与我结好,看来,这次来台州是来对了。只要能够说服戚继光对倭用兵,大事成诶!
人说大炮一响,黄金万两,这个戚继光还真富裕啊!
那女子没想到吴大人一眼就识破了自己的身份,心中大骇,忍不住惊佩地看了吴节一眼。
“啊,是戚夫人!”蛾子也吃了一惊,忙上前见礼。
戚夫人一把将蛾子按住:“什么戚夫人不戚夫人的,妾身娘家姓王,若蛾子夫人瞧得起妾身,就喊声王姐姐吧!”
蛾子也喜欢王夫人的豪爽热情,就叫了一声:“王姐姐。”
王夫人又咯咯一笑,对吴节说:“吴学士,我自送东西给自家妹子,不算向上官行贿吧?”
说完,不等吴节说话,就朝外面喊了一声:“还不快来拜见吴老大人!”
外面,几十条汉子同时跪下,齐声高呼:“拜见老大人!”
王夫人也欲跪下去,吴节如何肯受她的拜,忙扶了起来:“不用,不用。”
王夫人站直身子,笑道:“前几日我家将军就说过吴大人前来浙直督军,肯定会到台州来的,正欲派人去请,却不想老大人就到了,不胜之喜。这船已经过了台州,却缘何不进城去?”
吴节:“本官前来督军,自然要去军营里看看,怎可呆在城中,你家将军可在桃渚所?”
王夫人自然对吴节又吃一通称颂,然后才道:“将军却不在卫所里,他听说南边海面上出现了一群倭寇,带兵出去巡逻了。”
吴节:“那好,本官就去桃渚所等他。”
王夫人有些迟疑:“大老爷要去卫所里自然是我等的荣耀,不过,家夫不知道什么时辰才能回来,卫所里兵力不足,防备稀松,若有敌袭,只怕惊着了你。不如在城中小住几日,等家夫回来,再来磕拜。”
吴节恨不得立即见到戚继光,只想早一点办完差事好回北京,如何肯等。再说,这次来台州可是瞒住了胡宗宪的,夜长梦多,还是早一点将正事谈完为好:“就不住城里了,本官就在军营里等。”
王夫人有些急了:“大人要去也可以的,只是,老大人家眷不能过去,军营里都是粗鄙汉子,地方简陋得紧。再说,若有敌袭,也照应不过来。家夫在城中有一间院子,不如请蛾子妹子先住在那里。”
蛾子本待不依,可驾不住王夫人的热情爽朗。一想,自家行李沉重,人口又多,住军营里也不合适。说了半天,这才郁闷地点了头。
在与吴节分别的时候,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声:“老爷你保重,那里离海近,须防着倭人上岸。
蛾子终于同自己说话了,吴节心中欢喜:“多谢大人关心,我知道的。”
蛾子哼了一声:“谁关心你了,水生,你随大老爷一道去。”
水生应了一声:“嫂子放心好了,没事的。”
当下,王夫人就派人将蛾子等人送进城去。
自带着吴节去了军营。
桃渚所是一座用青石砌成的小城,地方不大,也就能住一两千人模样,位于一个小缓坡上,周围都是平坦的原野,视野极其开阔。
据说,这座小城是明朝开国大将汤和做筑,迄今已经一百多年。经过岁月的侵蚀,已经显得有些破旧,城墙也不高,两米左右的样子。
桃渚所是戚继光中军治所,城中平日里也就千余人模样,其中一大半都是军属。
实际上,戚继光手下的左右兵力加一起也不过万人出头。这一万多人也不可能都聚集在—起,而是如撒豆子一样撒在台州、温州各地的关碍、港口。就台州附近而言,就设有桃渚所、海门卫、松门卫、新河所、前所、隘河所、楚门所、健跳所等大大小小十余个卫所。
这一切,都是在吴节进了戚继光中军节堂,从资粹上看到的。
据王夫人说,戚继光已经带着兵丁出海巡查防务,城中也就三十多个士兵防卫,剩下的都是腐儒老幼。
不过,王夫人笑着道:“老大人也不用担心,这里距海三十来里,倭寇不会冒险深入内地的。之所以不让蛾子夫人过来,主要是这里实在简陋,怕慢待了贵人。”
“这里可不简陋啊!”吴节无言地笑了笑,实际上戚继光军营里的富贵比起京城的公侯还要奢靡上三份。
就他的节堂来看,地上都是一水的柚木地板,漆得明亮,屋子的用具非金即银,奢靡到令人发指。
缴获的财物也胡乱地堆在墙角,跟小山似的,过了水的绸缎有不少因为没人料理,都霉烂了,散发出古怪的气味。
水生这个泼皮什么时候看到过这种土老肥的架势,顿时被晃花了眼。
自从进了军营,军中士卒都是极劲恭谨之为能事,回想起在杭州时所手的气,恍若天上人间。
吴节知道王夫人将蛾子她们留在城中,一来是为安全计算,再则,肯定有话要对自己单独说。
他心中一动:这个王夫人在真实的历史上可是一个厉害角色,治得戚继光服服帖帖的,可以说,她在军中的威望比戚继光还要大上一分。这次若想说服戚继光,只怕得先搞定这个戚家的当家人。
看样子,王夫人也有话同自己说,也罢,先同她谈谈。
然后,就是许多莫名其妙的人过来同吴节见面说话,然后又是一场威大的酒宴。
用过晚饭之后,已是半夜,夜色黑得深沉,王夫人屏退左右,又看了水生一眼。
吴节会意:“水生,你先退下吧。”
“是,老爷。”
等水生离开,见四下无人,王夫人面色一整,收起了笑容,道:“吴大人不辞辛劳来浙江督促**督用对倭用兵,令人好声敬佩。这次来台州巡视。不知道有何吩咐?”
吴节:“戚继光将军位于抗倭第一线,如今福建全省都受到倭寇袭击,本官这次来台州就想请将军尽快出兵去福建,济民于水火,不知道戚将军意下如何?”
王夫人:“家夫现在不在所中,军国大事本不该是我等女流之辈所能过问的。不过,妾身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若有说错之处,还请大人不要怪罪。”
吴节:“夫人但说无妨。”
王夫人眼睛一转:“名义上,家夫受**督节制,若没有总督府的命令,擅自动兵,可是重罪。”
吴节有些不悦:“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再说,战场瞬息万变,若凡事都要先请示汇报,还井什么仗?”
王夫人连连告罪,道:“军令如此,家夫也是没有办法?”
吴节心中一动,突然想:我倒是笨了,王夫人这是代表戚继光在于我谈条件啊,我同她扯这么些做什么?
当下就有了主意,微微一思索,道:“本官自王命旗牌在身,乃是钦差,自可调动地方军队,胡大人那边若有话说,尽管来找我好了。”
王夫人:“可对倭战事一旦开打,怕不是三五个月的事情,大人又不可能长居东南坐镇。”
吴节:“这样,我写一份折子密奏万岁,说明这里的情况,推荐戚继光将军为福建总兵官,全权处置福建对倭军事。”
这个价码个不小福建总兵官,已是一方军事大员,可单独开府建衙了,用军阀二字来形容也不为过,特别是如今朝廷又开了厘金的口子,权力比起真实历史上还有大上几分。
明朝中文轻武,作为天子身边最得宠的心腹,推荐戚继光做一镇的军事长官,吴节自认为还是能做到的。
王夫人大喜,猛地跪在吴节面前,就要磕下去。
吴节慌忙将她扶起来:“别,我还是不习惯被女人跪。”
王夫人一笑:“大人既然不让跪,妾身就不跪了,我与蛾子夫人姐妹相称,原本就一家人,不用那么多讲究的。大人,我这就让人送信给家夫,请他尽快过来拜谢大老爷。他如今正在健跳所,也就一日的路程。”
吴节瞠目结舌:这个戚继光原来不是出海巡视,而是躲在楚门所,让王夫人同自己先谈,等谈出结果了,才来见面。这一切肯定是王夫人的主意,这个女人可不得了!
王夫人咯咯一笑,也不解释。
正在这个时候,“啊!”远来地传来一声惨叫,然后是“呜呜!”的海螺声。
“敌袭,敌袭!”
第四百一十四章 鸳鸯阵
这一声喊让吴节大吃了一惊,对于来前线与敌遭遇他也有心理准备。这次嘉靖派他来东南督促胡宗宪用兵,吴节也想象过自己有一天会与大军一起上战场。
不过,他好歹也是京里来的钦差,就算亲临一线,按照他的想象,也会呆在中军。根本就没有与敌短兵相接的机会,悠闲地在看一幕战争大片在自己眼前展开,倒也是一次难得的人生经历。
总的来说,应该没有任何危险吧。
而且,这里是戚继光的大本营,安全得很。
可万万没想到,战斗就在这种情形在自己眼前发生,敌人居然夜袭桃渚所。
这一声“敌袭”之后,所里乱成一团,倒处都是火光和呐喊声,间夹着妇孺的惊叫。
“糟糕,所里只有二三是个士卒,其他军队都放出去了,根本收不回来!”王夫人也是脸色一变,猛地站起身来:“来人!”
“夫人。”一个卫士匆忙地跑进来:“敌袭。”
“来的是什么人,又有多少?”其实这话也是多此一问,倭寇进攻时大多吹法螺,一听到外面凄厉的海螺声,王夫人就明白过来。
“禀夫人,是倭寇的夜袭,天大黑,看不清楚,不过人应该不多
“所里情形如何?”
“已经乱了。”卫兵大急:“夫人,快护着吴大人走吧。”
“大老爷,快走!”水生也从外面冲了进来手中提着一把出鞘的钢刀,不住口地催促吴节。
吴节心中一阵阵发寒,他不过是一个现代小白领,什么时候置身过这种血肉战场,就已经萌发了去意。
“对大人快走,自西门出城去台州,我先去组织抵抗。”王夫人将一把手铳递给吴节,然后大步朝大堂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大喊:“传我令,各家各户依门户据守,其他人向我靠拢。”
这一喊声如霹雳,传出去老远。
吴节听到这一声喊,心中却安定了许多禁不住赞了一声:戚继光的老婆果然了不起,真女中豪杰也!
他低头朝手上的火铳看去,已经上了药,是红木为柄的火绳枪,长约一尺,夹在击锤上的那条火捻子也有一尺长软答答地拖曳着,很不方便。
就将那根火绳缠在手腕上。
喊杀声更大,兵器的磕击声隐约传来,“蓬蓬”又有火枪响起。
“大老爷,快逃块逃!”水生见吴节只顾着鼓捣手中的火枪,没口子地叫:“这里是中军节堂倭寇第一时间的进攻目标,留在这里实在太危险了。
吴节醒悟:“对,走走走。”
正如王夫人刚才所说,所里只剩二三十个士卒,其他都是女人和孩子,遇到敌人只怕没有任何反击之力。
作为一个现代人,还做不到无视生死。
当下,二人就朝外面跑去,外面也不知道那里战况如何天实在太黑,根本就看不清楚。
却见到不断有人影在城中跑来跑去,间或几声惨叫。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有几处火点燃将起来,有浓烟飘过,熏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吴节跟着水生在所里没头没脑地乱乱跑了一气,根本就找不着方向。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咻!”一声,两条黑影从街拐角冲出来,手中皆提着明晃晃的倭刀,朝吴节当头砍来。
可怜吴节什么时候与人白刃相接过,看到刀风扑面,整个人都僵住了,只得眼睁睁看着那一刀朝自己当面砍来。
“当!”也是水声动作麻利,一刀架住。
几点火星飞溅而起,扑到吴节的面上,竟有些隐隐生疼。
好个水声,也不停歇,右脚一抬,将另外一个敌人一脚踢得飞了出去。
这一脚端的威猛,空气出传来敌人肋骨断裂之声,让人心中不觉一颤。
“大人,往右!”水声朝右边那条小巷一点头,手中不停,手中的刀子暴雨一般朝前砍去。
满耳都是叮当的磕击声。
“啊!”然后是长长的一声惨叫。
吴节也不敢停留,朝右边那条巷飞快跑去。
可无论他跑得怎么快,总是不断有敌人从黑暗中跳出来。
若不是水生勇悍,只怕吴节早就被人砍成肉酱了。
“不对,这么跑可不是办法!”吴节突然想起一事,自己身上穿着大红六品官服,在黑夜里无疑是指路明灯,想不招人注意都难。
可在战场上化装成平民跑路,他却抹不下这个面子。身为钦差大使,弄得如此狼狈,传出去,吴节还怎么做人?
“再说,来的时候我已经看得明白,这桃渚所周围都是一马平川。而如今这里已经被敌人包围,我现在跑出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想到这里,吴节停了下来。
水生声也不知道砍了几个敌人,浑身都是血,已经脱成了赤膊。
见吴节不动,急道:“大老爷,快走。
有小人在呢,就算是死在这里,也要护得你出去。”
吴节摇了摇头:“不跑了,我们去寻王夫人。”此刻,还有什么比呆在王夫人,呆在大部队身边更安全的呢?
水生声:“大老爷……”
吴节故意一整面皮,怒道:“本官忝为朝廷特使,怎肯临阵脱逃,休要再说,否则军法从事。”
“可是……”
“别可是了,走!”
吴节也不废话,径直朝火光和喊杀声最大的地方跑去。
水生无奈,只得紧紧地跟了上去。
跑了大约百余步,眼前一片大亮,就来到城中心的十字路口。
王夫人正带着几个护卫和十来个妇孺,都手提着兵器正与敌人战得正酣。
这还是吴节第一次见到倭寇的模样,心中好奇,定睛看去,却大为失望。
前面大约又十来个敌人,可一个个都穿着汉人衣裳,身上披的也是明军制式无袖皮甲,看起来同一般明军也没什么区别。
手上的兵器也是五花八门,有武士刀,有长枪,有明军常用的雁翎刀,这些敌人个头也高,同吴节想象中的小鬼子可不太一样。
见吴节没走,王夫人大惊:“大人怎么还没走?”
吴节哼了一声:“本大人身为钦差,自然有亲临一线,那里有临阵脱逃的道理。休要再说。本官誓与大军共存亡。”
说话中他还是悄悄地朝王夫人身边靠去,呆在人之中。
“好!”王夫人眼中神采一闪,面上带着一丝敬佩。
像吴节这样的高品级文官她以前也见过,一个个道貌岸然,可像吴节这样够胆的,却是头一遭碰道。
忍不住一声大喊:“儿郎们听着,吴大人就在我们中间,敢不奋勇杀敌!”
“敢不奋勇杀敌!”士兵们都是士气大振,同时发出一声呐喊。
就有一人将一把如同树枝一样的长兵器往前一叉,架住敌人手中长刀。
然后,又有人用钩子一够,活生生将敌人钩翻在地。
在战场上倒在地上,几乎没有再站起来的可能。转眼,那个倭寇就被戚家军砍成一摊烂泥。
这一手很是漂亮,就这样,王夫人手下十来人循环出击,又依这个法子杀死了两个敌人。
先后也不过花了几个呼吸的时间。
当真是进退有序,一丝不苟。
“好厉害!”旁边的水生看得抽了一口冷气,这种麻利的杀戮手段看得他背心一冷。
王夫人手下只有三五个壮丁,其余都是女人和老者。而敌人一个个都装备精良,凶狠剽悍,可碰到这妇孺,碰到这古怪的杀法,竟像割稻子一样被人一一刈倒在地,全然没有还手之力。
水生自认为也是武艺高强之辈,可若是碰到这样的阵势,一时不防,只怕也要吃个大亏。
这大概就是真正的军阵对垒吧,个人勇武好象根本没有用处。
吴节在旁边看得明白,这个小阵以十二人为一个小组,手中除了那件古怪的长兵器,还有钩、盾、枪、弓,这情形看起来怎么这么熟悉?
他心中顿时安稳起来,暗道:还好老子聪明,没有冒冒失失地逃出城去。否则,若是路上碰到敌人,只怕就要糟个大糕。还是呆在王夫人身边安全!
吴节心中安稳,情绪大好,就朗声笑道:“水生,你今天开眼界了吧,这可是戚继光戚大人发明的鸳鸯阵。”
所谓鸳鸯阵,就是以12人为一队,最前为队长,次二人一执长牌、一执藤牌,长牌手手执长盾抵挡箭矢,长枪、藤牌手执轻便的藤盾并带有标枪、腰刀,长牌手和藤牌手主要掩护后队前进,藤牌手除了掩护还可与敌近战。
再二人为狼筅手执狼筅,狼筅是利用南方生长的毛竹,选其老而坚实者,将竹端斜削成尖状,又留四周尖锐的枝枝丫,每支狼筅长3米左右,狼筅手利用狼筅前端的利刃刺杀敌人以掩护盾牌手的推进和后面长枪手的进击。接着是四名手执长枪的长枪手,左右各二人,分别照应前面左右两边的盾牌手和狼筅手。再跟进的是两个手持“镗钯”的士兵担任警戒、支援等工作。如敌人迂回攻击,短兵手即持短刀冲上前去劈杀敌人。
各种兵器分工明确,每人只要精熟自己那一种的操作,有效杀敌关键在于整体配合,令行禁止
第四百一十五章 戚继光
原来,在倭寇刚侵略明朝的时候,当时的大明朝江南地区武备松弛,而明朝工部制造的兵器是有名的烂。
所造的火枪无一可用,十柄中能打响就把就算是不错的。
至于雁翎刀,也被人偷工减料得变成了白铁皮子。在天启年间,明朝对辽东女真用兵的时候,甚至还发生过有大将杀牛誓师时,对着一头大牯牛连捅几刀,却没有见血的情形。
由此可见,明朝的兵器制造烂成什么程度。
与之相反,倭寇的武士刀却异常精良。别说是在古代,即便是在现代社会,也没办法用现代工艺复制出那样的兵器,必须用手工,还得在其中加不少特殊的配料,乃是于大马士革军刀齐名的优良刀具。
明军的兵器碰到日本武士刀,经常被人一刀两断,在开始的时候很吃了不少亏。
后来戚继光发现了这一点,就开始改良兵器,在军中推广起了长棍,你日本刀再锋利,总不可能一刀将铁棍砍断吧?
初期,这个法子也收到了一定成效。
不过,长棍这种重兵器对体力要求很高,可不是谁都能使的。
于是,在战争中,戚继光不断改良,就琢磨次这种配合紧密的鸳鸯阵。
“好厉害!”吴节也大吃一惊,再看看死在明军刀下的敌人,都是孔武有力的汉子,而王夫人这边不是女人就是老人。
可就算如此,敌人一碰到这个小阵,依旧毫无还手之力。
吴节对军事是外行,不过,以前在网上也看过一些相关的文章。其中,在谈到西方军队的时候文章说,西人军队对战士的体能或者军事技能要求并不算太高。可对纪律和服从却有严格的规定。
所谓一群守纪律的羊可是咬死一群混乱的狮子。
看戚继光的建军思想,已经有近代军队的雏形。
果然是无敌的军神啊,这观念和眼光已经高出同时代军中将领一大截。
转眼,又是几个倭寇被王夫人砍死在地。
队伍不断向前推荐,一条街一条街地扫荡过去。
和王夫人一样,也有不少明军组成同样的队型,在城中来回冲杀。
这种鸳鸯阵最适合巷战或者偏僻地形。
而所里其他军属也是强悍,都关上门窗提着兵器据屋死守,不给敌人可趁之机。
看样子,再过半个时辰,城中敌人很快就会被肃清了。
吴节心中大爽,看来,自己没逃出城去是个明智的抉择。
杀了半天,眼见着敌人已经没影了王夫人就带着吴节等人来到城墙上。
低头看去,城中各地依稀还有喊杀声,但敌人大势已去,估计也翻不起几朵浪花。
亲自参加了一场战斗,吴节虽然没有发一枪一弹,精神却异常亢奋忍不住叫了一声:“爽利,爽利。”
王夫人:“大人勇武,若不知道的,还以为大人是身经百战的骁将呢!”
吴节还是有些不放心:“王夫人,今天来的敌人大约有多少,还有多长时间能够解决战斗?”
王夫人整理了一下已经有些散乱的头发,笑道:“敌人只不过是派出小股部队偷袭想消灭我中军指挥系统讲究的是快捷狠辣。且此地深入内地,若拖延太长时间,惊动其他军队,围将过来他们插了翅膀也逃不掉。因此,我以为,最多半个时辰,敌人就会退兵大人无须担忧。”
吴节笑道:“我倒是希望倭寇能够浪战下去,也好被我军合围全歼。”
正说着话又有法螺声在城外呜呜吹响。
王夫人皱了一下眉头:“敌人退兵了,真是狡猾!”
“敌人退了,敌人退了!”
城中四处响起了欢呼声。
黑暗中,是不是看到有敌人从城墙上跳到外面,然后飞快地散开。
吴节看得有趣,正要再说些什么,突然间,只觉得右手手腕一疼。
一看,却是旁边的火把上有一点火星弹了过来。
可就在这个时候,风声扑面。
一条黑影,从城墙外面高高跃起,脚在墙面上一点,就跳将上来。
手中的武士刀当头朝吴节砍去。
原来,此地早就藏有一个日本浪人。他见吴节身穿大红官服,知道是个大人物,隐忍半天,见吴节走神,这才暴起发难。
“啊!”
“大人小心!”
这一下猝不及防,所有人都大声叫喊起来。
吴节心中一寒,下意识地抬起右手,扣响了扳机。
“噗!”一团浓烟在眼前扩散开来。
那浪人正跃在半空,躲无可躲,被这一枪击中心口。
整个人就如同触电一般,在空中一定,然后软软地落到地上。
一注黑色的血液从弹孔标,喷了吴节一脚。
毕竟是个现代人,吴节还是忍不住退了一步,只觉得心脏跳得快要从口腔里蹦出来了,脚软软地提不起劲。
水生一声虎吼,抢过一把长枪,对着那人就是一通乱戳。
其他人也是一涌而上,将那倭寇砍得稀烂。
“大人,你没事吧。”王夫人见吴节如此勇悍,竟一枪毙敌,心中更是佩服。能文能武,胆气过人,这个吴大人简直就是王阳明重生啊!
“没事,没事,哈哈!”吴节故意大笑,声音却莫名其妙地带着颤音。好在夜色深沉,有嘈杂,也不怕被人看到自己苍白的脸。
倭寇的法螺声还在一声声吹着,外面的倭寇点起了火把,连成一条细细的长龙,正沿着田埂撤退。
王夫人站在城墙上,仲出手指数了数,叫了一声:“刚才死在城中的倭寇大约二十来人,外面大约有四五十支火把。这次倭寇突袭我中军,总数不超过一百。若我大军还在桃渚,定将他们尽数留下。可惜了!”
旁边的将士也都是一阵长叹,城中除了妇孺,只剩二十来人,又要善后,根本没办法追击。
眼睁睁看着敌人在自己眼皮子下溜走,是够郁闷的。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遥远的地平线那边传来几声沉闷的炮响,然后是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转眼,整个地平线就被明晃晃的火把占满了。
显然,刚才逃出城去的倭寇已经被戚家军团团包围。
“大帅回来了!”
所有的士兵都齐声欢呼。
听到这巨大的动静,城中的军属也都提着兵器奔上城墙。
有冒险的后生甚至从两米高的城墙上跳下去,朝敌人追去。
吴节再看看身边众人,几乎绝大多数人都是老人和女子。
可人人都手提兵器,身着铠甲,一个个都满面杀气。
吴节心中一凛:好个戚家军,连女人和老头子都剽悍若斯,这战斗力在明军中稳稳地排在第一。
可王夫人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吴节心中一阵无奈,几乎忍不住苦笑出声。
王夫人大约也是心中畅快,也顾不得那么多,咯咯一笑:“戚继光使的好计谋,故意带兵离开卫所,却偷偷埋伏在一旁边。倭寇知道城中防守空虚,又有钦差大人在此,想来占便宜。却不想,今日是偷鸡不成,倒赔进去一把白米。”
吴节摇头:和着这一切早在戚继光的计划中,老子倒成了那个诱饵了,这个戚继光,真是可恶!
接下来的战斗自然是没什么好看的,因为隔得远,又是黎明,根本看不清楚。
在城墙上看了半天,也看不到什么?就火把在远方闪来闪去,然后是一阵阵不停歇的呐喊。
吴节刚才神经高度紧张,这下松弛下来,顿觉浑身酸软,就回到戚继光的节堂,坐在屋中静侯。
也不知道坐了多长时间,天渐渐亮开。
吴节也迷糊了过去。
就听到外面一阵呐喊:“大帅回营了,大帅回营了!”
刚一睁开眼睛,吴节就看到一个身着戎装的高大汉子五体投地地跪在自己身前,将头磕到地上,洪亮地叫道:“下官戚继光,拜见钦差大人!”
在他身后,还站着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一身内侍打扮,屋估计是戚家军的监军太监。
吴节慌忙从椅子上跳下来,一把将戚继光从地上扶起:“将军快快请起,吴节不过是一个六品文官,如何当得起将军这一拜。”
戚继光现在是正三品的指挥使,比吴节的官大多了。不过,明朝崇文抑武,一个正三品的武官还真算不得什么。
被这么一个民族英雄跪,可是要折寿的,吴节可受不起。
可刚将戚继光扶起,吴节却是一楞,这人看起来怎么这么面熟。
忍不住道:“戚将军,我们以前见过面吗?”
戚继光一脸的恭敬:“大人忘记了,嘉靖三十九年,戚继光随胡部堂进京述职,在西苑面圣。当时,大人正好立在万岁身边。下官什么人物,大人什么身份,自然记不得我。”
吴节一拍脑袋:“记起来了,记起来了,原来是你!”
戚继光:“回大人的话,嘉靖三十九年,下官正好去京城参加武举。”
吴节哈哈大笑:“久闻戚将军用兵如神,今日吴节算是开了眼界了,想不到我就做了你的诱饵,战果如何?”
戚继光面上一红:“下官有罪,下官有罪。”
那监军太监笑着上前朝吴节一拱手:“大人来东南一事,我干爹黄公公已经写信过来了。此战斩获甚丰,可斩首三十级,生俘六十一人,正要奏报朝廷呢!”
第四百一十六章 战略眼光
吴节忍不住看了那太监一眼,他没想到这个监军居然是黄锦的干儿子,说起来也是自己人。
如此,这次来台州还真是来对了,事大有可为。
“敢问公公尊姓大名?”
那太监一脸的恭敬:“当不起公公二字,免贵姓宋。”
“哦,宋公公。”吴节将戚继光请到上座:“大家都坐下说话。”
宋公公笑道:“不坐了,正要处置那群俘虏,还得请吴大人主持呢!这次折子还请大人于我和戚继光将军联名上报,为将士们请功。对了,折子上,大人手刃三名真倭一事,也要大写特写。”
戚继光也连连点头:“宋公公说得是,吴大人于乱军中斩将夺旗一事,下官和将士们可都是看在眼里的。吴大人骑马直冲敌阵,除斩杀三名真倭,还砍倒了十几名假倭,当记头功。”
吴节吓了一跳:“就杀了一个,就杀了一个,可不能乱报……”就杀的那个倭寇,也是吴节在慌乱中的彩,这一下子就变成了十几级斩获,吴节脸皮再厚也有些消受不起。
王夫人咯咯一笑:“吴大人谦虚。
“大人谦虚!”戚继光和宋公公也同时笑道。
吴节还要推辞,就有士兵来报:“各位大老爷,大帅,俘虏已经押到广场,还请前去处置。”
戚继光笑吟吟地对吴节说:“大人,还请你前去主持。”
吴节对这个时代的日本鬼子非常好奇,想亲眼见一见小鬼子长什么模样,也不再推辞,就随三人一起来到小广场上。
就看到广场上跪了五六十人,这些人都是全身血迹表情也是各异。有人依旧凶狠地看着周围的明军,有人则一脸颓丧地将头耷拉着。
见戚继光等人过来,就有人高声大喊:“戚将军饶命,戚将军饶命。”
竟然是字正腔圆的闽越方言,吴节吃了一惊,忍不住道:“戚将军,这倭寇的汉语说得这么好?”
戚继光面上露出一丝厌恶,恨恨道:“什么倭人,这是假倭原本是海边渔民。贪吃懒做,觉得抢劫来钱快,就投靠的倭人,干起了杀人越货的勾当。如今的倭寇中,从广东到浙江,大约万人,其中真倭也不过一两千人其余都是海盗。”
吴节恍然大悟:“原来是汉奸啊!”
宋太监走到一个矮子面前,伸手抬起一个俘虏的下巴,尖着嗓子对吴节道:“吴大人,这才是真倭。”
这人生得五短身材,看高度,也不过一米五在吴节这个现代人看来,简直矮小得不象话。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人说小日本小日本,果然是小啊!”
那倭人将头一甩,凶悍地叫道:“戚老虎你要阴险,竟然设下这么个陷阱,不是好汉!”
这可汉语中夹杂中北京官话和苏州话的味道,不伦不类倒能听懂。
吴节:“兵不厌诈什么好汉不好汉的。”
那倭寇哼了一声:“死在你们手头,我认命,井上十三郎会为我报仇的。”
戚继光冷冷道:“你也知道是个死字,但凡倭寇落到我手上都没有能够活下去的,你也不例外,来人,动刀!”
这一喝杀气四溢。
立即就有几个明军士兵将真倭从俘虏中挑出来,大约六人的样子一刀一个,顿时了了帐。
围观的众人都是一阵叫好,那水生更是兴奋得大叫起来:“痛快,痛快,好男儿当为国杀敌才不枉来世上一遭!”
见了血,其他的假倭更惧怕,都大声求饶。
戚继光一摆手:“将真倭的头颅用石灰裹了,连带着俘虏一道送去杭州总督府。”
等处置完俘虏,戚继光和宋公公一道又回到中军节堂,联手写了一篇报捷折子,写好之后,又交给吴节:“大人,你是翰林院学士,看看这道折子这么写可好?”
吴节接着折子,顺手将自己的名字划去。他现在身份尊贵,也不需要这种功劳。
可落到戚继光眼里,却是一阵感动:文官抢武官的功劳本是官场里的潜规则,想吴节这样的上官,还真没见到过。
他却不知道,吴节根本就瞧不上军功劳,再说,他才杀一个敌人,脸皮还没厚到张嘴说瞎话的地步。
传了出去,不是自坏名声,要被人说成没有廉耻了。
弄外这一切,又安顿好城中军民,总算是能够说正事了。
三人坐一起喝了一杯茶,戚继光这才又站起来,凛然道:“吴大人,倭寇犯我边境,杀我百姓,作为大明朝的军官,为过杀敌,义不容辞,请大人下令,戚继光敢不应允。如今,福建一地,处处都是倭寇,却不知道从何着手,还请大人示下?”
他已经听老婆说吴节要保举自己做福建总兵官,心中喜悦,已经铁了心加入吴节阵营。
只不过,他和吴节也是第一次接触,对吴节为人性格能力都还不清楚,也不知道他懂不懂军事,故尔出言询问,算是一次小小的考较。
吴节对军事自然是一窍不通,不过这却难不倒他。在真实的历史上,就是在今年,戚继光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会战,一举剪除了整个福建的倭乱。
而这此会战的地点就在福建福宁州的横屿。
吴节立即站起来,走到墙上那张地图前,对着横屿一点:“就是这里,先打横屿。只要能够拿下横屿,福建倭乱可平。”
戚继光这下只彻底的震惊了,说起来,横屿这地方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正好钳制住宁德港,下控长乐和福州,是整个战局的节点。
同其他有倭寇盘踞的据点动辄几千人上万人不同,这里只有一千多倭寇。
但是,这一千多人全是真倭。
只要剿灭了这些战斗力强悍的真倭,其他地方的假倭寇群龙无首,不断是采取军事手段打击,还是招抚,都不能在短期内彻底平定。
对横屿作战,戚继光已经考虑了很长时间,也做了军事计划,无奈胡宗宪迟迟不肯发兵,说那地方根本不重要,根本就不值得大动干戈,这才做罢。
想不到吴节竟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关键,本来,戚继光吴节还很不以为然,现在是彻底地服气了,心道:“果然是状元公,真是了得,单这份这分战略眼光,就被胡部堂还要高上三分。”
第四百一十七章 意外重逢
戚继光却不知道,吴节这是根据史料上的记载随口一说,却正中了戚继光的下怀。
戚继光一拱手,诚挚地说:“大人高见,戚继光正打算对横屿用兵。无奈,那地方不是末将的防区,若要过境,还得胡部堂的手令。且,自厘金制度之后,地方上也不再担负起军饷民夫的负担。一应粮草辎重和脚夫,都要靠军队自行解决/台州府的知府可不会听我的。”
吴节一摆手:“戚将军无需担心,只官征集粮草和民夫,只要出兵就好。其他的关节,由我来应付。”做为当今翰林,地方官吏多少还是会给他一点面子的。
戚继光早就有意剿灭横屿倭寇,建不世功勋,心中大喜:“多谢大人,如此,戚继光就开始准备了。”
说罢,就招来军中书办,喝道:“写几道军令。一,命,台州个卫所准备军械,抽调精壮士卒,到桃渚集结;二,命各军,就地购买粮秣,务必要准备足够半月所需粮草;三,命水军准备好船只于台州待命,不日即发兵宁德;四,知会台州知府,及各地士绅,因倭寇流窜入境,请地方戒严。台州军将抓捕流民,一一甄别。”
军令如流水一样一到到传将出去,整个戚家军动了起来。
准备粮秣器械这件事情吴节自然明白,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嘛!至于抓捕流民,他却想不明白。
还是宋太监解释的清楚,一笑,才道:“大军开拨,需要大量脚夫,若都花钱雇,将所有军饷填进去都不够。倭寇这么多年,东南遍地都是流民,就台州而言,至少就有三万之众。不如择其精壮一一抓了,充实进军队,反正也不需要花钱,给口饭吃就行。”
吴节一笑:这个戚继光还真是精明。
上万人的人马要集结在一处可,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据戚继光说,等到一切准备妥当,到大军成行,至少还需四五日光景。
在旁边坐了半天,听戚继光一道命令接一道命令颁布下去,吴节又不懂军事,顿觉无味。一整夜没睡觉,人也疲倦了,就不住地打哈欠。
旁边的宋公公一笑:“吴大人,你我在这里坐着也是没有味道,劳累了一夜,还没有用饭。不如你我先找个清净的地方吃酒说话,然后蒙头睡他娘的。”
在军中呆了一年多,宋公公说起话来也粗犷了许多。他自然是知道吴节这个人乃是干爹黄锦的好友,有心讨好,这种单独相处的机会自然不肯放过。
吴节坐得无聊,肚子也饿了,当下点头应允。
二人就找了间僻静的屋子,吃了些酒饭,说了半天话,倒头就睡。
这一觉睡得痛快,到第二日早晨才醒过来。
吴节却忘了派人回去通知蛾子。
而此刻的台州,因为倭寇的入侵,城里城外戒备森严。
倭寇突然杀进内地的消息让台州满城俱惊,到处都是慌乱的人群,不断有流民涌进城来,将城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急得守城的衙役不住挥舞着手中的棍子,夹头夹脑子朝流民打去,口中大骂:“都老实点,一个挨一个来,先搜身,须防着奸细进了城。”
可惜台州的流民实在太多,都如受惊的兔子一样朝城中逃来,人挨人人挤人,又如何挡得住?
须臾,守城门的衙役汗水出来了,嗓子也哑了。
看着乱哄哄的城门口,连老三不住哀求:“蛾子大姐,外面是什么情形,谁也不知道,这里又乱成这样,还是别出去了。”
“不,我今天必须去桃渚。”蛾子决绝地摇了摇头,抱着强儿就朝前面挤去:“倭寇夜袭,目标肯定是大老爷,如今他是什么情形,我……我我我,我放心不下啊。”
说着话,就挤进人群中去了。
连老三这一惊非同小可:“蛾子,蛾子,这乱得,仔细挤着了小公子。”
可眼前全是人头,蛾子已经看不到了。
他连忙手上用力,拨开人群冲了进去,总算看到了蛾子的背影。
只见,蛾子抱着小公子如同一叶扁舟一般在人潮里忽隐忽显,看得人一阵揪心。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有一个流民突然伸出手抓住蛾子的肩膀,大叫:“蛾子,蛾子,原来是你!”
那流民大约二十出头,一脸的猥琐,显然不是什么好货。
连老三心中一凛,猛地冲上去,一把将那人拨开:“什么人,大胆!”
蛾子也转过头来,看到那青年汉子,身体一颤抖,也大声叫起来:“哥,是你,真的是你!”
眼泪就流了下来。
“啊!”连老三一呆:“蛾子,这是你家兄长?”
看到母亲哭,襁褓中的强儿也哇哇地哭起来。
“正是我家兄长。”蛾子连连点头,哭声大起来。
这个时候,有衙役见蛾子这边乱起来,大怒,提着鞭子就抽了过来:“卑贱的乱民,快滚,过来排队。”
连老三一伸手抓住鞭子,大怒:“做什么,找死!”
这一手很是漂亮,衙役使劲扯了几次却扯不回来,大怒:“造反了,造反了,来人啦!”
连老三一记耳光抽过去:“住口!”右手掏出腰牌在衙役面前一亮。
原来,王夫人派人将连老三等人送进城中府邸是事先已经给了他们几个台州军的凭证。
那衙役一看,也不生气,捂着脸嘀咕:“原来是戚老虎的人,早说嘛,用的着这样吗?”他有些委屈,赔笑道:“你们这是要去哪里,这里实在太挤,小的着就给军爷开道。”
连老三:“要出城。”
衙役:“外面都戒严了,听说有倭寇流窜,实在太乱,你们这么出去,不安全。”
蛾子却道:“不出去了,大哥,父亲和娘在哪里?”
蛾子大哥道:“鬼知道在哪里,说好在衙门口大街碰头的,你管那么多做什么?蛾子,有钱没有?”竟有些不耐烦了。
蛾子忙掏出荷包:“还有些,怎么了?”
蛾子哥哥哼了一声:“都他娘一天没吃饭,先找个地方吃点。”
说完,就翻开蛾子的荷包,一看,只有几钱碎银子,更是不快:“怎么才这点,够什么?”
原来,蛾子这种身份,根本就不需要带钱的。
第四百一十八章 家人团聚
听哥哥这么说,蛾子有些抱歉,小声道:“哥,咱们还是快些去衙门口等爹娘吧。”
蛾子大哥冷笑一声:“等什么等,他们有腿,自己知道去,我先去填肚子。”说完,也不理睬蛾子,径直推开人,朝城里匆忙走去。
蛾子已经三年没见着哥哥了,这次南下本就是来寻访亲人的。不想在南京却没见着人,心中本就悲伤,突然在台州见着了哥哥,又听说爹娘也同他在一起,顿时欢喜得眼泪都流下来了。
转眼,哥哥却看不到人。
蛾子心中一慌,忙道:“连叔,我们快些跟上去,别又将哥哥弄丢了。”
连老三见蛾子的大哥形容猥琐,说话无礼,心中极为光火,忙在前面开路,又问:“蛾子,你大哥叫什么名字。看他的情形好象颇为潦倒,这次总算一家团聚,也好同大老爷说说。以大老爷的身份,也不须说,一个眼色过去,总归能够给他一个好的前程。此事就交给我去办吧。”
宰相家人七品官,如今吴节是官场新贵。连老三做为他的家奴,成日在官场上走动,也结识了京城不少官员,就有些替蛾子安置家人。
“他叫孙初一。”蛾子连连摇头:“连叔,至于如何安置哥哥和爹爹,一切还是等见着老爷再说。”
“原来蛾子大姐娘家姓孙啊。”连老三点了点头:“蛾子大姐,且不忙去见老爷还是先找着你娘家爹娘再说。大老爷那边,带个口信过去即可。”
蛾子:“那是,还是先找着爹娘,别有将他们弄丢了。”
说话间,抬起头哥哥却不见了踪影。
蛾子心中一急,忙将儿子交给连老三,快步朝前走去:“我们还是先去衙门口等着。”
说来也怪,强儿一交到连老三手头,就不哭了。
蛾子刚才还满眼泪光,见儿子安静下来,叹息一声:“连叔这还是同你比对我的这个亲娘还亲热啊!”
人实在太多,老半天才挤他衙门口大街。街上到处都坐着流民,人头济济根本找不着人。
正着急,就听到旁边的酒楼里传来孙初一的喊声:“小二,再来一壶酒,老子有银子。娘的,多少天没吃酒吃肉了。”
蛾子忙转头看去,就见到大哥正坐在一楼靠窗的位置一张脸喝得通红。
桌上摆了大约六七盘菜,已吃得见了底。
显然他是已经饭饱酒足了。
蛾子忙走进去:“大哥,可算找着你了,刚才那么急走做什么?”
蛾子大哥孙初一冷笑:“我都快成饿死鬼了,得了钱还不快点添巴就口吊命。”
“嫂子呢,也和爹娘在一起?”蛾子又问。
孙初一接过酒保递过来的酒壶也不倒进碗中,对着壶嘴就兹溜地喝了一大口,然后惬意地长了一口长气:“舒服,真舒服。你嫂子不在了。”
“啊,可是去……”蛾子身体一颤,忍不住问。
“没死,老子死了她还没死呢!”孙初一剔着牙:“跟有钱人跑球了,这个贱货,想当初真该将她卖了也好换点银子。”
说完话,他好象发现了什么一样,定睛看着蛾子,问:“蛾子,你现在还在跟那个傻子。我说嘛,跟他傻子有什么前途,这不,也流落到这里来了。”
蛾子:“他不是傻子,爹娘呢?”
连老三终于发怒了:“住口,你说什么呢?若不是看在你是蛾子大姐的份上,老连我一拳打死你。”
看到连老三一脸怒容和魁梧的身材,孙初一一想起刚才守城门的衙役所说的话,顿时就惧了:“这位军爷休要发火,有话好好说不成吗?”
“这位是……”孙初一问蛾子。
“这为是老连,连叔。”蛾子回答。
“哦。”孙初一还待说话,突然间,屋外冲进来一个老妇人,夹头夹脑子地就朝孙初一头上几巴掌:“你这个畜生,得了钱竟然瞒着老娘吃独食,不孝子。”
“对,打死这个忤逆的小畜生。”老妇人身边,一个矮小佝偻的老头也气得满脸通红,挥着拳头朝孙初一肩上狠狠揍去:“狗东西,你还吃酒了!”
孙初一不小心吃了几记,顿时大怒,吼道:“爹、娘,再打我可恼了!他妈的我就吃酒吃肉了又如何,若不是我在外面想办法弄吃的,你们两人早就饿死了,难道我就不能多吃点?”
原来来的两人就是蛾子的父母,见孙初一偷偷在外面吃酒,顿时就怒了。
一家三口顿时扭成了一团,蛾子没想到在这种情形与父母见面,心中又是惊喜又是悲哀。
而连老三也被着绝品的一家人惊得瞠目结舌,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终于,蛾子忍不住尖叫一声:“别闹了,别闹了,爹,娘,大哥!”
这声尖叫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但已经将强儿惊得大声啼哭,连老三慌忙用手轻轻拍着孩子。
“你是……蛾子,果然是你!”蛾子娘终于认出了女儿,大叫起来。
蛾子忙要跪下去:“女儿见过爹爹、母亲。”
旁边,连老三却叫道:“蛾子大姐,不可,你不能拜他们的,朝廷自有制度。”
原来,吴节中状元之后,感念蛾子这些年对自己不离不弃的恩情,就请了一道圣旨,给蛾子要了个诰命。
如今,蛾子是官,她父母是民,自然是不能拜的。若传到言官耳朵里,免不了又是一场风波。
蛾子醒悟过来,只得无奈地直起了身子。
这下,蛾子的母亲终于发现了连老三,冷笑:“你又是什么人,女儿跪爹娘,天经地义,关你什么事?”
连老三本就是个老实人,顿时说不出话来,涨红了脸:“我我我……”
孙初一忙讨好地看了连老三一眼,呵斥父母:“你们乱吼个什么,这位老连可是戚老虎手下的军爷,得罪不起的。”
蛾子爹娘面色大变,连连拱手作揖:“得罪军爷了,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别同我们计较。”
连老三羞得连忙闪到一边。
蛾子抱歉地从连老三手里抱过儿子,对父母说:“爹娘,大哥,这是我儿强儿,也是你们的外孙和侄子。”
蛾子的父母根本就懒得看蛾子手中的孩子一眼,同时问:“蛾子你怎么跑台州来了,还有前没有?”
蛾子:“刚才已经给了哥哥。”
蛾子母亲:“丧气,老娘已经一天没吃饭,可要饿死了!”
蛾子忙问连老三:“连叔,将你身上的银子掏出来。”
第四百一十九章 将舅老爷打了
吴节是在睡醒后的当天下午进的台州城泡-书_)
在现代社会,这里可是中国经济最发达的地区之一,虽然是山区市,可经济总量却稳稳地排在全国百强之列温州、台州、杭州,那可是出产浙商的风水宝地
不过这个时代的台州还显得简陋,即便是府台治所,也只相当于后世一座普通农业县城的的规模
而且,由于前天倭寇入侵,沿海个县的流民都朝台州城涌来,让一座不大的城市显得又脏又乱
骑在马上,宋太监使劲地用手扇着鼻子,不住叹息:“臭,真他娘的臭,这出来做监军就是个苦差事表面上看起来威风八面,其实这其中的苦又有谁能知道整rì同军汉们在一个马勺里舀食,碰到打仗时,还得陪着大家一块儿风餐露宿咱家当年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好好儿的在宫里呆着不好吗,非来过来生发其实,这么几年下来,若是在běi jīng,熬资历也该熬出头了”
宋太监是个话多的人,这两rì,吴节就被他的唠叨弄得头疼不已
他心中好笑,这太监虽然在世人眼中根本就不算是人其实,真论起来,也算是正经的国家公务员,官场该有个习气那是一样也不缺这宋太监虽然在军中吃了些苦头,可地方上的好处却不是中枢机构所能比拟的,单就收入而言,一年抵得上他在宫里熬一辈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这一点吴节算是开了眼界尤其是戚继光这种不败军神,每次战役都缴获甚丰,而这一切都归入了将士的腰包戚家军是个两头冒尖的部队,打仗一流,弄起钱来也是一流,这一点,算是时代特sè
吴节笑了笑:“宋公公,你们内侍哪个职位油水最大?”
宋太监同吴节接触了两rì,刚开始时因为吴节是他干爹的政治盟友,又身份清贵心中还颇有畏惧这年头,士林同太监们有水火不相容的趋势,好象遭了那么一刀就天生地带着乱臣贼子的属xìng
可没想到吴节这个名震天下的状元公大名士,为人不但非常和气说起话来也粗俗得可以,真真是对人胃口
宋太监回答说:“真论起来,油水最大的是南京镇守太监,除了直接掌管南京这种膏腴之地的军政大权外,还管理南京织造,每年几十万两总是有的,真是给个司礼监秉笔太监都不换泡-书_)正因为如此,南京镇守太监大多是从司礼监退下来的内相们的荣休之所”
“哦,原来是这样”
二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在城中走着
城中脏得实在不像话到处都是流民的便溺,大热天的,熏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几个衙役在街上清扫,一边挥动着铲子,一边大声咒骂古代没有专门的环卫工人,像扫大街这种工作,都由衙役兼任出来环卫,衙役还负责收税、治安、缉捕,当真是一专多能
见吴节这个六品官和一个太监骑马过来,骇得连忙闭上了嘴巴
就在这个时候几个士兵大声呼喝着追着一个青壮流民过来,一个虎扑就将那人按在地上,大喝:“路引拿来”
在他怀中摸了摸,又骂道:“原来是个流民,抓了充实进军中做脚夫”
那流民大声号哭:“军爷,我还有八十岁的老母需要奉养你们捉了我去,不是让我全家饿死吗?”
为首一个士兵怒骂:“去你娘的,少骗人戚帅也不是白用你们,一天两顿饱饭须少不了你,打完这一仗,你还能得些赏赐带回家去”
那流民张嘴yù哭,却吃了两记响亮耳光,被人用一根索子捆了拖走
不用猜,这几人正是戚继光手下的士卒
吴节见那流民实在凄惨,心中有些不忍,这个戚继光也太省钱了,连民夫钱都想节约下来,却不知道这样做确实地扰民了
宋太监见吴节面sè不虞,笑道:“吴大人,别同情这些流民,依咱家看来,十个流民中,起码有六个不是好人东南虽然屡屡遭倭患,可每次战后,官府都会安置受了兵灾的百姓这些流民大多是不肯好好生产的抛荒农民,这种人就该好生管束最好都抓起来遣返原籍,否则,若被倭寇裹胁,必成地方一患”
吴节叹息一声:“看来,若不彻底剿灭倭寇,流民只会越来越多,剿不胜剿”宋太监刚才的话很偏激,吴节不敢苟同不过,大军剿灭倭寇的军事行动必须马上进行,这也是他穿越到明朝之后为国家为民族所做的最有意义的一件事情
他平rì里也是一个随和的人,可这种民族立场却站得极稳
当下,二人就去知府衙门见了台州知府,商议了征用流民一事
之后,吴节才与宋太监分手,自回住所
刚一回到家,吴节就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下人们看到自己都是战战兢兢,一脸的畏惧
而往rì,吴节离家多rì回来时,蛾子都会前来迎接,今rì却看不着人
吴节心中奇怪,问一个丫鬟夫人何在,那丫头身子一颤,忙跪在地上,道:“回大老爷的话……夫人……夫人她心绪不佳,将自己关在屋中不见人”
“可是碰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丫鬟:“大老爷……还是请大老爷亲自去问……”
“这个蛾子怎么了?”吴节有些担心,忙朝后院走去
刚进院子,就看到连老三扑通一声跪在自己身前,什么话也不说,只不住磕头
吴节:“老连怎么了,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原本就是我身边最贴心的人,无需如此,有话且说”
说着话,就伸手去扶
可连老三力气何等之大,这一扶,却无论如何也扶不起来
连老三强行磕了三个头,这才抬起头来,满面都是泪水:“大老爷,小的该死,昨天……昨天……”
“昨天怎么了,难道是倭寇……”吴节心中一动,这两rì戚家军虽然取得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可依旧有逃散的假倭混进百姓中作乱,因此,戚继光派出人马四下查验流民,难道是蛾子他们被倭寇惊着了
这些假倭纯粹就是汉jiān,比真倭还可恶
也不知道戚继光是怎么想的,只杀真倭,却留了假倭一条命,依吴节看来,都应该一道斩首示众
“不是倭寇”连老三哽咽起来:“大老爷,小的该死,昨天打了舅老爷一顿,一下犯上,还请老爷以家法惩处”
“舅老爷,我家哪里钻出个舅老爷出来了,老连,你说起话来怎么没头没脑的?”吴节大奇
“就是,就是老爷的妻兄”
“妻兄?”吴节摸摸了上嘴唇上刚蓄起来一个圈胡须:“唐宓没有兄长啊,她是家中的独生女”
连老三:“是蛾子大姐的哥哥”
吴节吃了一惊,他早就知道蛾子家中还有父母和一个哥哥当年蛾子之所以进吴节家,一来大约是吴节的父亲用了些强,二来蛾子家贪图吴家的银子,就将女儿卖了过来
听蛾子当初说,她对父母兄长惘顾亲情,将女儿卖给别人一事情颇有怨言但血浓于水,这份亲情却是无论如何也抛不开的
所以,蛾子这次才随吴节一道南下,心中挂念的就是家中父母亲人
无奈去南京之后才知道,蛾子一家人因为生活无着,已经不知道去了何处
吴节吓了一跳:“啊,他们在台州,这可巧了”先前他骗蛾子说她的亲人在台州,两口子还红了几天脸,闹得非常不愉快却不想自己乌鸦嘴,竟然说中了
连老三点了点头,满面都是泪水:“就是在昨天遇到的,昨rì蛾子大姐听说倭寇入侵,担忧大老爷,死活要去桃渚,出城的时候正好碰到舅老爷说话实在不中听,老奴一时按耐不住,就打了舅老爷一记耳光”
吴节叹息一声,正sè道:“老连,你且起来我知道你是一个厚道淳朴之人,xìng子也极好,能够将你气得动手打人的情形还很少碰到不管怎么说,此事必定事出有因,未必就是你的过错你也无须自责,我相信你”
连老三这才站起身来,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
吴节:“我先去见蛾子,老连你先退下”
安抚好连老三,吴节忙走进蛾子的住所,一进去,就听到蛾子在喊:“别进来,我谁也不见”
“哟,怎么了,谁惹着你了”吴节大步走进去,挥手让丫鬟出去
就看到蛾子恼怒地做在桌前,一脸的烦闷
看到是吴节回来了,蛾子眼神里带着惊喜:“老爷回来了,听说倭寇入侵,没惊着你”
吴节不想让蛾子担心,就笑道:“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再说了,我坐镇戚继光的中军,身边上千虎贲护卫着,谁近得了我的身”
蛾子这才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胸口:“也是,这世上又有什么地方比戚将军中军大帐还安全?”
吴节:“怎么,见着你父母和哥哥了,刚才听老连说,他将你哥打了一顿老连一见到我,就上来请罪”
蛾子突然恼怒起来:“什么我哥,我没这样的哥,这种畜生,打死了轻省”说到恼火处,眼圈就红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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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章 无耻小人
吴节早就知道蛾子对父兄贪图银子将她买给别人为奴为婢颇为不满,事情关系到她的亲人,自不好多说,忙拧了条湿巾递过去,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道:“蛾子,这事还真要恭喜你,总算是找到失散了的亲人。
他们现,在过得如何,怎么流落到台州来的?”
蛾子接着毛巾抹了下脸,光火道:“老爷你也别管他们,我已经给了他们银子打发掉了。”
“打发掉了,不妥吧?”吴节大觉疑惑,无论怎么看,这都不想是一个女儿一个妹妹能够干得出来的事情。
同蛾子生活了这几年,吴节对自己老婆还是很清楚的。这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表面上凶巴巴不能容物,其实对爱情亲情却比常人还看重三分。
在来南京之前,她就无数次在自己面门提起过对父母和兄长的思念之情,这好容易寻着人了,怎么就打发掉了呢?
这一问不要紧,蛾子怒得浑身发抖,狠狠地将毛巾扔在地上:“有这么样的父母兄长,该着我蛾子命赛,前世欠着他们的。”
吴仁见蛾子如此恼怒,忙上前抱住老婆,细声抚慰了好半天,才让蛾子的怒气平息下来,这才从她口中得知事情的原委。
原来,就在昨日,蛾子见着父母和兄长的时候。
蛾子抱歉地从连老三手里抱过儿子,对父母说:“爹娘,大哥,这是我儿强儿,也是你们的外孙和侄子。”
蛾子的父母根本就懒得看蛾子手巾的孩子一眼,同时间:“蛾子你怎么跑台州来了,还有钱没有?”
饿子:“刚才已经给了我哥。”
蛾子母亲:“丧气,老娘已经一天没吃饭可要饿死了!”
蛾子忙问连老三:“连叔,将你身上的银子掏出来。”
连老三听蛾子吩咐,伸手从怀里掏出两张钱票,默默放在桌上。
孙初一眼尖,一看数目不小,就伸手抢到手头。
这边,蛾子母亲跳起来:“初一你这个畜生,这可是我女儿给我的钱,是她的孝心,你凭什么跟我抢拿来!”
孙初一侧开身子躲到一边,一边看数目,一边笑:“怎么就成你的钱了别忘了我可是你老人家的独生子,将来是要给你送终的。你一把年纪拿钱去又有何用,干脆存我这里好了啊,五两一张,一共十两。我的老天,真大方,啊!”
突然间,他捂着脑袋蹲了下去手中的钱票也被蛾子的父亲一把抢了过去。
原来,刚才来孙初一不备,一直没有说话的他突然一拳头砸到儿子脑袋上。
然后哈哈大笑起来:“我呸,还说什么养老你这小畜生什么时候管过我跟你娘。靠你,老子还不先得饿死了?这可是老子生下来的女儿,有种你这小畜生也生一个。我呸自己老婆得跑了,估计你是不成的。”
话还没说完,旁边,蛾子的娘却趁他不备,将钱票又抢了过去。
咯咯怪笑:“小畜生加上一个老畜生,你们都是不中用的,手头不能留钱,还是放在老娘手头稳当。”
“给我,你这臭婊子,把钱给我否则打不是你!
三人顿时扭在一起,又是叫又是骂,将酒楼的桌椅撞得东倒西歪,急得小二不住叫:“几位客官,别闹了别闹了。本店本小利薄,可经不起你们折腾啊!”
动静实在太大强儿也被惊住了,“哇哇!”哭个不停工
见父母和兄长实在不堪,饿子一张脸羞得通红,只恨不得地上有条缝隙好钻进去。
连老三也被吓得目瞪口呆,半天才道:“蛾子大姐,咱们要分开他们吗?”
蛾子眼睛里有泪光闪烁:“老连,还有钱没有?”
连老三:“还有些。”
“都掏出来给我。”
“是。”连老三身上也没带多少,钱票和碎银子加一起大约有二十来两,连带着钱搭子一起递给哦子。
蛾子将钱搭子放在桌上:“走吧。”
“蛾子大姐,这都见着你父母了就就走了”
蛾子凄然地摆了摆头:“见过一面,知道他们无恙,我的心愿已经了了。这钱虽然不多,但足够让他们当本钱做点小生意,也能活下去。”
她又朝乱成一团的父母和哥哥看了一眼,道:“爹、娘,大哥,饿子走了,以后你们可不要这么胡闹了。”
见蛾子要走,三人才安静下来。
蛾子母亲叫了一声:“站住,蛾子,你怎么来台州了,还和那傻子在一起?”
蛾子也不回头:“娘,吴节可不是傻子,我这次来台州,就是随他一道过来的。”
“哦,原来你们也是流民,不过看你出手如此大方,估计是遇到贵人了。”
“对,肯定是遇到贵人了。这个贵人就是这为军爷,我猜得没错吧。”蛾子大哥孙初一指了指连老三。
蛾子母亲点点头:“应该是的。”她朝连老三哈了一下腰,一脸过好:“这为军爷贵姓?”
连老三闷声道:“当不起,免贵姓连。”
“原来是连爷。”蛾子母亲笑道:“不知道连爷在戚老虎手下所任何职?”
“就是一个什长,在戚继光将军手下做亲兵。”蛾子喊:“老连,咱们走。”
“急什么?”蛾子的母亲出奇的慈祥起来,笑眯眯地又问:“亲兵队长啊,这可是大官,肥得很,每月多少饷银啊,家里还有什么人?”
蛾子提起了警惕:“你问这个做什么?”
连老三为人老实,想不了那么多,照实回答:“也没多少,就五两银子的月份。不过,却有不少外快,每月几百两还是有的。”确实,吴节家里人的月份都不高,可作为他的贴身家奴,连老三替吴节处理日常琐事,却能接到不少门包,一年下来,倒积了几千两。
他有回答说:“家里也没其他人,就一个女儿。”
“这么多收入,都赶上县大老爷了!我的妈呀,这么多钱,如何花得光?”蛾子一家三口都抽了一口冷气,相互看了一眼,目光中全是贪婪。
蛾子大哥孙初一:“好得很,蛾子,我看你也别跟那傻子了,还不如随了连爷!”
“什么!”蛾子大叫了一声,眼泪滚滚而下。
连老三也大叫起来:“无耻小人!”
第四百二十一章 战幕即将拉开
连老三这一惊非同小可,顿时气得面带青气。他本是个老好人,温吞水的性子,可万万没想到这世上还有如此下流之人。佛也有三分火气,顿时就按捺不住。
“军爷说得是,我就是个贫贱之人。”孙初一还没发觉这一点,他谄媚地朝连老三一拱手:“你老也没生气,我先同妹子说几句话。”
孙初得意扬扬道:“蛾子,不是我说你,你这人脑子不灵光,说难听点就是死心眼。那吴傻家道中落,能够活到现在没有饿死真是奇迹了。这种男人拿来什么用,若我是你,早换人了。什么从一而终,那是狗屁。”
“你你你……”蛾子浑身都在颤抖。
蛾子母亲一拍大腿:“是啊,蛾子你这死妮子,初一这小畜生虽然忤逆,该着天打雷劈,可他说得对啊。所谓妇德这种东西,和咱们穷人家可没有任何关系。当年娘将你卖给吴傻子,主要是图他父亲也算是个大官,你若得了运,做了吴节的填房,咱们也跟着粘光。无奈你命中没福,吴家死的死散得散,早就破败得比我们还不如。不如随了连爷,娘也跟着享福。”
蛾子终于忍不住大声哭起来。
蛾子的父亲面色一沉:“事情就这么定了,别跟我说那么多废话。看你今天的穿戴,也挺风光的,可不是吴傻子买得起的,绝对是连爷的好意。
既如此,爹就替你做主了。”
“对对对就这么着,长兄当父,我也同意。看我家蛾子的姿色,怎么着也得收连爷三百两彩礼。”孙初一流着口水将头凑到连老三面前:“老爷,你老那么多军饷入项不会舍不得这点银子吧。”
话还没有说完,连老三虎吼一声,一记耳光抽到孙初一脸:“打不是你这个无耻的畜生。”
这一记耳光连老三含愤出手,顿时将孙初一抽得腾空而起,重重地摔在地上。
“啊!”看到这一幕,蛾子大惊,不哭了:“初一……你你怎么了?”
孙-初一“呸”一声吐出一枚带血的牙齿,从地上爬起来。
蛾子以为大哥要同连老三动手,她也知道连老三的厉害忙叫:“连叔,别打他。”
却不想,孙初一却猛地跪地上,大叫:“连爷饶命,连爷饶命。”
蛾子的爹娘也吓得瑟瑟发抖。
“这,这这……”连老三愣在那里,良久,才回手给了自己一记耳光:“蛾子大姐,是老连不对,还请责罚。”
蛾子见到家人的丑态,再不肯在这里呆下去撒下几滴眼泪:“连叔,我们走吧,就当我蛾子没这样的父母,这样的兄长。”
“爹、娘、大哥,保重,蛾子走了,你们就当我死了吧。以后记得好好做人,你们……你们还是回南京去吧!”蛾子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个死丫头!”蛾子母亲看到蛾子和连老三的背影,气得大叫:“什么人呀,这还是我的女儿吗。现在攀附上了一个军爷,行市了,教训起我们来了?”
“钱!”就在这个时候,蛾子父亲发现连老三留在桌子上的钱,一点,眼睛都绿了。
当下,再不废话,抓起来就朝外面跑去。
“爹,等等等,不许吃独食!”孙初一立即跳起来追了出去。
“哦,原来是这样。”听蛾子说完,吴节摇了摇头,蛾子摊上这样的极品父母大哥,确实让人无奈。
吴节想了想:“蛾子,你以后打算怎么安置他们?”
蛾子:“安置什么,我自姓吴,可不姓孙,再没有这么不堪的父兄,以后他们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吴节:“要不,我让人接他们过来。世上无不是的父母,为人子女,还是尽一份孝心吧?”
蛾子却生气了,厉声道:“不许,我蛾子可丢不起这个人。他们当初为了钱已经卖过我一次,如今又想再卖?接他们过来做什么,好吃懒作,把家里的风气都带坏了。老爷,你什么身份,若让他们知道,将来还不知道要给你找多少麻烦事儿。”
吴节:“实在不行,我派人送他们回南京去,再替他们找一条活路。他们现在流浪在外,总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饿死吧。”
“我已经给了他们银子,够他们做点小生意过活。实在不行,也可以买几亩地,饿不死的。”蛾子愤恨地唠叨了半天,才叹息一声:“罢罢罢,就送他们回南京吧,这台州实在是乱得很。”
蛾子刀子嘴豆腐心,终究是心软了。
吴节:“好,我这就找人去寻他们,然后悄悄地派人送回南京。”
蛾子:“等等,老爷,别让他们知道你做了大官。否则,还真让他们借梯子上墙,缠住老爷,让朝中的贵人们看笑话。”
吴节:“我省得,你就放心好了。”
就派连老三带人去寻蛾子的家人,却不想,找了一日一夜,这三人就好象平空消失了一样。
又找了两日,依旧没找着。
蛾子气得直拍桌子:“别理睬他们,妾身刚给了他们二十来两银子。这三个不省心的,得了钱,也不知道去那里逍遥了。再等几天,等他们将钱花光,用不着去找,他们自会寻到连叔头上来。”
吴节叹息一声:“那就先等着。”
蛾子:“老爷还是干你的大事要紧。”
说起大事,这些天吴节还真是有些忙。听说状元公来了,知府大人和各县的知县们自然要过来拜会,其中又是一番应酬。
然后,府学的学政,各县的士子又要过来拜见翰林院的学士大
最麻烦的是,大军即将开拔,军中军务繁忙。那戚继光对吴节非常恭敬,几乎所有事务都会同吴节商量。
可怜吴节对军事一窍不通,只能点头称是,却提不出有价值的意见。
如此,在台州勾留了六七日,民夫已经征召完毕,粮秣齐备,戚家军也集结完毕。
军情十万火急,一声令下,立即开拨去福建福宁州。
大军一共一万多人,分水陆两路,倒也走得快。
不几十日就过了温州,进入福建境内。
这速度在古代可谓神速,按照戚继光的说发,大军开拔,一流精锐也不过一日十来里。
戚继光乃是不世军神,用兵非常谨慎,每天天一亮就出发,下午三点钟模样就会停止行军,就地安营扎寨,寨子也搞得很坚固。
这样的速度虽然在古代堪称惊世骇俗,可让坐惯了汽车火车的吴节还是有些不耐烦。
吴节明天跟着戚继光身边观摩古代军法,倒觉得有些意思,却将蛾子父兄的事情忘记了。
蛾子也跟吴节一起来了福建,一来戚继光说台州沿海,也不知道倭寇什么时候就杀过来了。从浙江到福建,就没一处安全,还不如随军队一起行动。
况且,吴节这次去福建也不知道要呆多长时间,总不可能将她一个人丢在浙江不管吧。
进入福建境内,风景又是一变。
到处都是起伏蔓延的山峦,道路也崎岖难行。
因为已经进入了福建境内,离敌人也近,水陆两军就合做了一路,沿海而行。
按照戚继光的说法,水路不能走,倭寇和海盗有勾结,须防着敌人半路与明朝水战。而海战又是明军的弱项,不如从陆地上一路平推过去,直接将倭寇的老巢横屿给剿了,让他们在陆上没有立足之地。
戚继光的行军路线是从分水关入闽,然后过桐山堡,经福安,至横屿。
这一路虽然饶了一圈,却因为周围都是山地,也不怕倭寇深入内地突袭。
就让吴节不用担心,大可放松心情。
看不出来,戚继光还有些文才,随口吟了几首诗,倒也可圈可点。
比如他所写的那首《韬铃深处》,就非常不错。
“小筑渐高枕,忧时旧有盟。
呼樽来揖客,挥麈坐谈兵。
云护牙签满,星含宝剑横。
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好诗!”就连吴节也忍不住击节叫好:“戚将军,这次若平了倭寇,当勒石为记,将这句刻在横屿岛上。”
戚继光这些天同吴节结交,刚开始还有意讨好,显得战战兢兢,后来才发现这个吴大人,这个状元公身上没有半点文官的高傲,说话随便,为人谦和,有的时候还有让人大跌眼镜的俗气。
顿时心中大畅,心道:吴大人果然是个没架子的人,肯放下身段同粗鄙军汉结交,说话做事让人如沐春风。这样的人若带兵,军中将士感念他的恩德,敢不效死?
戚继光却不知道,吴节所谓的大名士头衔都是靠抄袭得来的。其实,他就是一个普通人,同人说话也懒得动脑筋文绉绉地掉书袋,想什么说什么。
却让戚继光以为他是特意折节下交,心中禁不住阵阵感动
福建这地方真是地无三尺平,大军走了许多天,累得够戗,终于到达福安,休整了两日。继续前进,依旧是连绵起伏的高山和崎岖的山路。
好象这山路永远都走不完似地,等翻过一座高山,前面突然一空,是一片蔚蓝的大海时,吴节才知道已经到地头了。
战幕即将拉开。
此时,在辎重对着,孙初一一看到大海,就颓然倒在地上:“我的个娘诶,可算到了,杀了我吧!”
第四百二十二章 做了脚夫
从蛾子见着孙初一到现在,已经快一个月了
同一个月前相比,如今的孙初一却壮实了许多,一张委琐的脸一晒黑了,深陷进去的两颊也饱满起来
大约是经过这么多rì的体力劳动,再加上戚继光军队的伙食也不错,他想不健康起来都难
“起来,起来,别瘫着”一个军官跑过来,提起鞭子就朝孙初一抽去:“起来,安营扎寨,已经看到敌人了,须防着他们突袭不想死就快点起来”
孙初一吃了这一鞭子,一骨碌地从地上爬起来,讨好地笑道:“长官,敌人在哪里,怎么没看着?”
“那里不是,前面就是横屿”那小军官用鞭子指了指前方,“前面四里地”
“没看到啊”孙初一疑惑地看着前面,此刻正值后世běi jīng时间上午九点,天气非常yīn霾,说来也奇,都八月了,这靠海的地方却显得有些yīn冷
前面都是白茫茫的水气,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耳边隐约传来海cháo的声音
孙初一的话刚说完,一阵大风吹过,水气顿时就散开了
眼前是一片满是淤泥的黑sè海滩,从脚下向前绵延伸展,一直延伸到前面四里地的一座不大的岛屿上面,就如同一座黑sè的大桥,沟通两岸
岛屿靠着陆地的地方扎了一座巨大的寨子,从上山看下去,隐约能够看到寨上士兵手中兵器的反光
一股无声的杀气冲天而起
孙初一心中一寒忍不住道:“大爷,方才我们不是路过一个镇子吗,干脆去哪里扎营好了,离贼倭也远些”
话还没说完那小军官就一记鞭子抽过来:“混帐东西,那地方也是你能去的?黄崎镇乃是我家大帅和吴老大人、宋监军的中军节帐,你狗屁不是的人物,也敢去挤?”
原来,他们刚才路过的那座镇叫黄崎镇,距海岸线十里地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突然发出惊叫:“倭寇,倭寇”
民夫们顿时就慌了同时发出一声喊,四下乱跑
士兵们大惊,同时提起手中的枪杆子,时间朝民夫们抽去:“不许乱不许乱,否则杀无赦”
古代行军,最怕的就是炸营,若乱了,敌人再乘机杀了这一仗就败了
满耳都是民夫们的哭喊声,还有人脚下一虚,骨碌辘地滚下山去
孙初一虽然胆小,却是个老油子自然知道若是这么乱跑,只怕立即就要被踩死在地立即手脚并用爬上身边一颗小松树上
低头看去,不断有人倒在地上又有车辆因为侧翻滚落山坡,“呼啦”一声,麻布口袋里的粮食瀑布一样流泻而出
“初一,小畜生,还不快来救你老子”
听到喊声,孙初仪低头看去,就见到爹妈混身颤抖地缩在一个大岩石后面,满脸都是惊慌
孙初一心道,老子现在下去不是寻死吗,就喊了一声:“爹娘,你们自己保重,恕儿子无能为力”
孙初一的母亲大怒,厉声骂道:“你这个忤逆不孝的小畜生,你给老娘下来”
“男子汉大丈夫,说不下来就不下来”
没错,这三人就是蛾子的爹娘和大哥,却被征召进军队来做了脚夫
“哈哈”先前提鞭子抽孙初一的那个军官放声大笑起来:“果然是一群小人,老的不成体统,小的忤逆不孝,得,多两rì若开战,绝对将你们排在最前面”
“别,大爷,我的亲大爷,可不兴这样”孙初一面sè大变,正要告饶,突然一辆大车顺坡而来,正好撞到小松树上
“哎哟”惨叫一声,孙初一猝不及防,从树上掉了下去,摔得鼻青脸肿
好在戚继光军队平rì勤与训练,对于炸营这种事早有预案,不断有士兵四下收集散乱的民夫人和辅兵,只一个时辰不到,就恢复了秩序
不片刻,就有两匹快马冲过来,马上有一个身穿大红六品官服的文官,另外一人则全身铠甲,不是戚继光又是谁?
“见过大人,见过大帅”那小军官连忙跪地在地上
见到这么大的官,民夫们也都吓得跪下去,再不敢抬头
戚继光眉毛一扬,呵斥那小军官:“怎么回事,乱成这样,若是倭寇乘机来攻,却是麻烦?”声音不大,却尽显威严
那小军官:“民夫们见到倭寇的寨子,受了惊,属下管束不严,请将军责罚”
“责罚,军中sāo动,惊了营,岂是责罚二字就能轻轻带过去的?来人,砍了”
众人这才知道戚家军军令的厉害,齐齐都是一颤
那小军官立即面如死灰,却咬着牙不说一句话
“慢着”戚继光身边的文官缓缓开口:“戚将军,sāo乱的都是征召的民夫,又没经过军事训练,见了敌人,难免慌乱,却与刚才这位军官没有任何责任“
这人正是吴节,刚才军队开到海边之后,他和戚继光第一时间赶到前线探察地形,正好碰到这岔
吴节心软,而此事确实同这个军官没有直接责任,就忍不住向戚继光求情
戚继光这才点了点头:“有大人求情,此事就算了白厂,还不谢过吴大人”
那个叫白厂的军光感激地看了吴节一眼,忙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谢谢吴大老爷,谢大帅不杀之恩”
戚继光哼了一声:“虽说饶你不死,却不能不罚改rì进剿倭寇,你带人第一个冲上去,戴罪立功”
白厂又惊又喜:“谢大帅,敢不奋勇争先”
戚继光手下的护卫不服气了,忍不住叫道:“大帅,白厂弄怎么大一个乱子出来,怎么却要去做先锋,不公平”
“对,不公平,就算要做先锋,也得我们先上”
吴节忍不住笑起来:“士气可用,戚将军调教出来的好兵”
戚继光哈哈大笑,一扬鞭子
一行人在轰隆的马蹄声中去得远了
等戚继光等人看不人影,白厂才从地上站起来,忍不住大叫一声:“好,他nǎinǎi的,想不到不但没有砍头,还捞了个前锋,爽利,爽利,哈哈哈哈”
孙初一忍不住凑过来:“白头,老大,我的大爷,刚才那个什么大人看起来好生眼熟,想请教你,那位老大人姓甚名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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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三章 倒霉一家人
白厂回头横了孙初一一眼:“京里翰林院来的贵人,那可是天上文曲星下凡,当今的状元公。怎么,也想攀关系,去你娘的!”
说着话,抬手作势要打。
白厂所报出的这一串头衔吓得孙初一将头一缩,蛾子的爹娘慌忙将儿子拖到身后,作揖道:“军爷,我这儿子是失心疯了,你来别介意。”
白厂哼了一声:“我看你们这家人都他妈莫名其妙,流民就是流民,没一个是好人。胡乱报一个人的名字就说是咱们大帅的亲兵队长,想蒙混过关,真当我们是傻子。怎么,你们还想找那个什么连爷?”
这话说一说出口,一家三口都羞得一脸通红。他们被征召进军队做脚夫和辅兵时,曾经想起和蛾子在一起的连老三,慌忙报上他的名字,希望能够脱身,结果去招至一阵耻笑,说戚将军的亲兵中根本就没有一个姓连的队长。
这事在辎重队中成为一场笑话,弄得所有人见了他们,都会笑着问:“你们是不是去找连军爷了?”,弄个老大没趣。
白厂还处于极度的兴奋中:“你们这些流民都他们是一垃圾,今天险些被你们害得受了军法。不过,如今却是否极泰来,建功立业就在今遭,真是祖坟冒烟啊!”
见白厂心情大好,孙初一小心道:“白爷,这做前锋,第一个冲阵,战场上刀箭无眼,危险得紧。别人躲都躲不及,你老人家却紧赶上向上凑,小人看不明白。”
白厂轻蔑地冷笑一声:“咱们戚家军可没有胆小鬼,别以为人人都同你们一家这样不堪”
“那是,那是,白爷乃是军神转世。”蛾子爹娘连声恭维。
白厂:“什么军神转世,咱们戚继光将军才算是,我就是一个小兵,算得了什么。倒不是我不怕死,这战场上,你越怕越容易死。”吸了一口气,他又道:“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先锋部队的装备那是一等一的好,皆着铁甲。就倭寇手上的竹弓,箭射到身上跟挠痒痒似的。还有他们手中的倭刀,锋利是锋利,可碰到铁甲,也是毫无办法。”
白厂越说越兴奋,不住地搓着手:“倭寇横行东南多年,虏获甚多,咱们做前锋的,按照军中的规矩,一有缴获,先紧着我们挑剩了,才轮得到军中其他兄弟。要功劳有功劳,要实惠有实惠,你说美不美?”
“敢问军爷,如果你做了前锋,能得多少好处?”蛾子的母亲最听不得钱字,忍不住出声问。
“还没打下敌人大营,鬼知道有多少?”白厂白了这个老太婆一眼:“上次在浙江宁波大战的时候,我也不是前锋,就上了一次战场,最后得了大帅五十多两赏赐。这次,怎么这也能得个好几百吧。”
戚继光赏罚分明,以军功论赏,对士卒异常优厚,这也是戚家军战斗力强悍的原因之一。
“啊,这么多!”蛾子的爹惊叫了一声:“白爷,只只需打完这一仗,你老可就发财了,能够不能把我儿也带去,也好捞个富贵?”
“啊,不要!”孙初一惊得脸色发白。
蛾子的娘也连声说好,又对儿子说:“初一我儿,白爷说了,这一仗打起来没什么危险,你就放心地去吧,也好为爹娘搏些棺材本。”
孙初一大怒:“爹娘,你们好不晓事,这可是上阵杀人,别没将你们的棺材本赚回来,反把自己装进棺材里去了。这种屁事,老子才不干呢!”
“你这个不孝的畜生,你在谁面前充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蛾子的父亲破口大骂。
一家人又扭成一团,白厂被这极品三人组弄得头大,忍不住喝道:“阄什么闹,好,就带孙初一上阵好了,这是我的命令,执行就是了。
“哎哟,不要!”孙初一大叫一声:“白爷,真让我参军啊?”
“想得美,你这鸟人就是个软蛋,咱们戚家军可不收。”白厂嘿嘿笑着:“白爷我不是要做重甲前锋吗,按规矩,身边都得带一个辅兵帮忙着甲、携带兵器,就你了,巴巴儿地跟在我身边侍侯着吧。”
孙初一脸白得更厉害:“既然是辅兵,是不是也得朝前冲,是不是也有铠甲穿?”
“做梦,什么都没有。”
“啊,参天!”孙初一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等白厂大笑着走远,孙初一这才对着父亲就大叫起来:“你你你……爹,你可把儿子给害死了。银子固然爱人,可也得有命花。你就不想有人养老送终吗,搭什么腔?”
蛾子的父亲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讷讷几声:“鬼才知道事情会弄成这样,为父也是糊涂油蒙了心。不过,谁叫你没个使处,叫人家看不上呢?你方才不是问那个什么老大人,怎么会扯到这上面?依我看来,这事还得怨你自己。”
“你还怨上我了?”孙初一大怒:“爹,那天蛾子不是留了二十多两银子吗,若不是你抢了就跑去赌场耍子,怎么会弄成这样?”
“就是,那可是二十多两,足够吃一年的了。”蛾子的娘也叫起来。
蛾子的父亲大怒:“反了,反了,那天耍钱的时候,你们可比我还高兴,现在却怪起人来?”
三人又抓扯在一起。
其他民夫都笑嘻嘻地在一边看热闹,然后发出阵阵喝彩和哄堂大笑。
闹了半天,三人都没了力气,喘着粗气坐在地上。
良久,孙初一才抓着头,喃喃道:“方才那个骑在马上的贵人,我瞧着怎么那么眼熟。”
“你他娘看谁都眼熟。”蛾子的父亲大骂。
“不是,不是,儿子总觉得这人有些想那吴……傻子……”
以前在南京送蛾子进吴家的时候,孙初一远远地看过吴节一眼,有些印象。
蛾子的娘呸一口唾沫吐过去:“做你的清秋大梦吧,那傻子能在这乱糟糟的世上活着已是运气,怎么可能做了贵人?前些日子你若不是报上那姓连的名字,咱们现在还不至于这么惨。人家征召青壮流民,你被逮住了,是你运气不好,可千不该万不该,却将我和你爹也牵扯进去。这么大年纪,跟大军走了上千里路,没死就算是好的了。”
“跟着大军走又有什么不好,好吃好喝,无需操心,就是累点罢了,走这么远的路,不也开了眼界不是?”一提起这事,孙初一就是一阵恼火,恹恹地躺在地上:“这姓连的就是个骗子,还有蛾子这个小蹄子,将来若是叫我碰上,非要她好看!”
且说那日蛾子和连老三走后,蛾子的父亲趁老婆和儿子不注意,抢了钱搭子就跑。
蛾子母亲和大哥如何肯干,连忙追了出去。
却不想蛾子父亲虽然一把年纪,身体却好,竟然跑得看着影子。
没办法,只能满城去寻。
等找到人的时候,他正坐在赌场里面,二十两银子输得只剩几两。
见他输得如此厉害,两人自然不依靠,骂了一阵子,可觉得就这么走了,输了的钱怎么办?
于是,母子二人将蛾子的父亲赶到一边轮番上阵。
也合着他们运气差,不但将剩的钱都输光了,反将身上的体己也全赔了进去。
到最后,三人一无所有地被赌场给赶了出来。
这年头,二十多两银子足够买几亩上好水田,可不到两个时辰就化为乌有,纯粹是一场游戏一场梦。
三人自然恼火透顶地相互责怪起来,说到激愤处,老婆打丈夫,丈夫打儿,在大街上上演了一出全武行。
这情形自然将负责治安的衙役给惊动了,一看,嘿,这后生蛮生猛的嘛。一查,流民,很好,戚将军那里正在征招流民做民夫人和辅兵,就你了。
于是,铁链子一索,将孙初一给拿了。
见被抓了丁,三人才慌了神。慌忙告饶,说差爷且慢动手,咱们可是戚继光将军手下的亲兵队长连爷的亲戚,大水冲了龙王庙。
见是戚继光的亲兵队长的亲戚,衙役也不敢造次,就将他们送去戚继光军队里。
此时,戚继光的军队已经开始集结,已经有部开始朝福建开拔,也没办法甄别。所以,就将三人带在军队里,好吃好喝地,一道南下。
等行了几日,大军终于积聚在一起。一查,我呸,戚继光将军的亲兵里根本就没有姓连的队长,好家伙,骗子都骗到咱们戚家军头上了。好好好,发配进辎重队当民夫,劳动改造。
这一路千里行来,别人见蛾子父母一把年纪,倒没怎么为难。但孙初一肩挑背扛,被折腾得够戗,累得尿血。
也是他的运气,碰到了戚继光的军队,戚家军的供养非常充足,想这种干重体力活的,糙米饭随便吃,没三日还能见一次荤腥。
且,人家还说了。只要打下倭寇,又了缴获,民夫们还有工钱可拿。
若换成其他军队,只怕孙初一早就累死了。
说完话,孙初一想起自己将要随白厂一起上战场,身上就颤抖起来。
“这次,真是倒霉透顶了!”
第四百二十四章 搅屎棍来了
黄崎镇,戚继光中军大营
说是镇,其实也就一条百米长的小街,街道都由青石铺就,两边的房屋也非常矮小,都由条石砌成,跟碉堡似的,典型的福建沿海建筑式样
因为房屋小,军中诸将坐在里面,显得异常拥挤
“天气很不好,又是夏季,怕就怕有飓风,如此,这一仗只怕就有许多变数”看了看外面的天sè,戚继光神sè有些担忧
同军中下级军官,如白厂那样充满斗志不同,高级军官们都显得非常郑重
坐在中军节堂里,听到戚继光这一句话,都同时点头
吴节这次来戚继光军队,极力促成了这次战役的举行,虽然不懂得军事,却也知道士气的重要xìng
他笑了笑:“怎么了,大家情形好象都不太高,可是怕了岛上的倭寇他们才一千多人妈,咱们可有一万多人,一路推过去,推也推死他们?”
宋监军却叹息一声:“虽说如此,可这岛上的倭寇却非常难缠同他们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就连我这个不带兵的,也知道他们的来历这群人听说是从一个叫什么九州岛上来的,这岛是倭寇最穷的地方,民风剽悍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打起仗来也异常剽悍”
“哦,是九州岛的,本官倒也听说过”吴节点了点头,rì本的军队无论是古代还是近代,九州和东北的关东都是出jīng锐兵的地区
戚继光缓缓插嘴,道:“这一千多倭寇都是真倭,战斗力极强,都是见过血打老了仗的最关键的是他们占了地利”
走到墙壁前,指了指墙壁上的一张地图:“诸君且看,倭寇盘踞在横屿岛上这地方距离海岸最窄的地方不过三里,又都是浅滩,若用船只怕要搁浅因此,只能用步兵解决战斗问题是,这道滩却有一桩奇处,每rì早晨退cháo最深处水不及膝,可涉水而过,直袭敌人大营问题是,这道滩涂却全是淤泥,人一走上去,就要被陷住,被动挨打到晚上cháo水一涨起来,也没办法打了从退cháo到涨cháo,只有四个时辰要在四个时辰里解决占有地利的倭寇,难度可想而知”
他叹息一声:“正因为占了这个地利,福建总督在这三年对横屿连连用兵所派出的军队,总计不下五万,却无一不败下阵来不但如此,就连福宁等县城也因为倭寇的报复毁于战火所以此战关键在于一个快字如此在四个时辰之内及时将所有兵力投送到岛上,却是一件值得思量的关键”
“四个时辰,不可能倭寇又不是傻子,不会呆在那里眼睁睁看着我军渡水而过”
“岛上好象还有大炮”
“到时候,我军陷进淤泥中,倭寇来个反击,事情就麻烦了”
“就算不反击,以大炮、火铳和弓箭不断sāo扰,我军也没办法在被动挨打中冲上去,还保持旺盛的士气”
军中的高级将领们来到战场的第一件事就是勘察地形,对周围的地势早已经明了,都觉得这是一块不好啃的骨头
“都安静”见下面闹得实在不象话宋太监咳嗽一声,大家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戚继光道:“诸将的意见本帅都已经听到了,大军都已经开到战场了,有条件要上,没条件也要上,岂有临阵退缩的道理关键的关键是如何顺利地通过这道满是淤泥的三里长的滩涂大家再议一议,用什么法子让将士们在冲锋时不陷进稀泥里去”
于是,大家都开动脑筋,开始出起主意
有人说造浮桥,干脆在滩涂上驾他几座浮桥,直接连到岛上去
很快这个主意就被否决了,造桥不是不可以问题是太费时间,一时也找不到那么多材料而人家倭寇又不是笨蛋,眼睁睁看你在海滩上弄这么大动静,肯定会派兵出来sāo扰只需一个冲锋,就能放你的鸭子
又有人说干脆用装满泥的口袋填,这个意见不靠谱,根本就找不到这么多口袋再说,要填三里长的路,这得多大工程啊?
听到大家众说纷纭,戚继光面上的忧sè浓,显然也是想不出好法子
吴节早在史书上看过横屿之战的记录,虽然历史书上也不过就两句话的记录,可戚继光如此带兵通过这道滩涂,却说得分明
当下,吴节哈哈一笑:“此事却易,你说了半天,都忘记了一个快字无论想什么法子,四个时辰一到,cháo水一涨,都是白干”
众人听吴节这么说,都知道状元公有了注意,脸上都是一喜
吴节:“在开战的时候,让士卒每人背一捆稻草,一边走一边铺在淤泥上面,只要能站住人就可以了一万多人,一万多捆草,难道还不够铺上岛去?”
“好”众人一想,同时叫起好了
戚继光也是一阵欣喜,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果然是状元公,吴大人真再世诸葛也,我看这个法子行”
看到众人崇敬的目光,吴节心中微微有些得意其实这个法子本就是戚继光后来想出来的,只不过,吴节是提前一步说出来而已,自然对了戚继光的心思
戚继光猛地站起来:“此计绝妙,各将军听令,立即派出辅兵和民夫收集稻草本将军也去叨扰一下地方官府,让他们帮忙征集柴草给你们两天,后天一大早,退cháo之后立即进攻”
“是”众将同是站起来拱手领命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一片沙沙声,抬头一看,竟落起雨来
就有人皱眉道:“戚帅,这天气可不太好啊,只怕海上有大风浪”
戚继光却大笑:“这样不好吗,海上起大浪,岛上的倭寇没办法出海,正好被我聚而歼之,真是天助我也”
“哈哈”大家也都是一阵大笑,士气振奋
接下来,各将自带着人马收集稻草戚继光也去找福宁州的知州帮忙
军中只剩下吴节和宋太监坐镇
到第二rì下午,各军的稻草也准备得差不多了,纷纷回来复命,戚继光还没回来
吴节和宋太监正在中军合计数目,却听到外面有人来报:“禀大老爷、监军,浙直总督衙门有紧急军令到了,送信的说要亲自面见吴大老爷”
“来的是谁?”吴节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来使乃是罗龙文罗大人”
吴节抽了一口冷气,立即明白,这是来捣乱的,这鸟人就是个搅屎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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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五章 突变
不但吴节,连宋监军也是神色一变,忍不住朝门外看去:“吴大人,这个罗龙文是严嵩的人吧?”
吴节皱起了眉头,屋外雨突然大起来,透过小小的窗户看出去,外面已是白亮一片,耳朵里全是轰隆的水声:“请罗龙文大人进来说话。”
名义上,戚继光军归浙直总督衙门节制,这么大的军事行动,戚继光和吴节事先也是知会了胡宗宪的。
按吴节看来,严党养贼自重,静候朝廷局势发生变故,以静制动,肯定会派人过来叫停这次军事行动的。
但说来也奇怪,这都半个月过去了,胡宗宪还保持着令人奇怪的沉默。
吴节当时也有些紧张,怕胡宗宪在这种民族大义上站不稳立场。
到队伍抵达战场后,他才松了一口气。
却不想,战斗就要打响,罗龙文就来了。
这雨下得正是时候,看这情形,未来两天的天气都不会太好。倭寇固然无法出海,便于明军聚歼,但戚家军想要顺利登岛,却要比往日费些周折。
不过,一切都在计划当中。
唯一的变数应该就是这个罗龙文了。
“他妈的,这个罗龙文跑来做什么?”水生低低骂了一声,快步朝门口走去。身处前线,做为吴节的贴身侍卫,水生寸步不离吴节左右。
连老三负责蛾子和吴节儿子的完全,而水生则专一保护吴节,两人的分工各有不同。
却不想,水生刚一走到房门口,“碰!”一声,门就被人狠狠地撞开了。
瓢泼大雨被大风一吹,凶猛地扑进屋来,淋了水生一身。
屋中的几盏油灯也瞬间熄灭,墙上、桌上的地图被吹得飞起。
几个书办慌忙仲手接住。
来了好几个人,都身批蓑衣,腰上挎着短刀,显得精悍。
在他们身后,是几个面面煞白的戚家军士兵。
为首的正是罗龙文,他也不知道是怎么赶的路,身上全是污泥,雨水顺着他的胡须不滴答答地落下来。
水生吃雨水扑面而来,口鼻一窒,再骂不出声来。
“关门!”罗龙文肩一耸,蓑衣水淋淋地落到地上。
他身后的一个护卫仲手就将大门关上,另外几人则有意无意地把住门窗,手无一例外地放在刀柄上,隐隐将吴节和宋太监包围在正中,眼神犀利地看过来。
“罗龙文,你不请自到,擅闯中军节堂,意欲何为?”宋太监见来者不善,又惊有怒,尖着嗓子喝骂?
水生见情形不队,一个纵步跃回吴节身边,提高了警惕。
心中暗自叫苦:这罗龙文乃是那罗友同的堂兄,与我有血海深仇,刚才这鸟人看我和大老爷的目光中满是杀气,今日只怕一言不合就会打将起来。看他带来的人只怕武艺不低,且都是见过血的精锐。我自是不惧,拼着受些伤,也能杀将出去。可要想护得大老爷周全,只怕……罢,大老爷对我恩深义重,水生今日就将这一百多斤交代在这里好了。
罗龙文却不理睬宋太监,只用嘲讽的目光看着吴节:“吴大人,别来无恙啊!”
吴节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罗大人,这么大雨从杭州赶来,一路辛苦。如今大战在即,不知道罗大人所来何事?”
罗龙文哈哈一笑:“吴大人,那日在杭州一别,罗龙文甚是想念。听说大人乃是一代诗宗,罗龙文新得了一首诗,特意前来讨教。”
吴节也笑起来:“沙场之上,横搠诗成,不宜快哉,还请教。”
“好,吴大人且听。少年追逐共西东,吴迈文章马亮弓。一自干戈零落后,白头东海独相逢。大人,我这诗可入得了你的法眼?”朗朗之声在屋中响起,激起阵阵回音,罗龙文面上尽是得意:“大人,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啊!”
吴节摇头:“不通,不通得很,依吴节看来,你这诗也仅仅是差强人意。”
“哦,难不成大人又有新作?”罗龙文冷笑。
吴节却不搭他这个茬:“罗大人,你来这里做什么,不会是专为看戚家军大展神威吧?”
罗龙文摇头:“你不是军队里的人,我也不同你废话,叫戚继光过来见我。”
“戚继光在此,是哪位大人来了?”门又开了,戚继光从雨中大步走了进来,目光朝周围的卫士扫了一眼:“全副武装,杀气腾腾,所谓哪般?”
这一眼扫过来,目光雪亮锋利,尽显大军统帅的威严。
那几个随罗龙文一道过来的卫士心中没由来的一跳,禁不住同时后退了一步。
吴节看得连连点头,这才是真正的戚老虎,这股气势,果然了得。
宋太监见戚继光回来,尖叫:“戚继光你回来得正好,这个从七品的小官罗龙文好声无礼,快快叫人来将他赶出去,还反了?”
“谁敢,我可是得了胡部堂军令的。”罗龙文大喝:“戚继光,我为你,你们台州军归不归胡部堂的节制?”
戚继光浑身都是雨水,站在大堂正中,收起来刚才那种威严的模样,温和笑道:“自然归**督节制。”
“好,戚继光你总算晓事!”罗龙文有些得意,又喝问:“戚继光,我再问你,你们台州军的所有军事行动是不是都该听总督府之命而行?”
戚继光神色变得恭敬起来,一拱手:“自然要听调动听令,不得有违。”
“那我问你,这么大军事调动怎么不经过胡部堂,戚继光,你好大胆子?”罗龙文面色森然起来,在阴暗的屋中显得有些狰狞。
戚继光表情更是小心:“罗大人,这不是吴大人的意思吗,他可是钦差,前来督导东南战事,得了圣命的。下官人微言轻,只能听命行事。”
吴节见戚继光如此胆小畏缩,心中奇怪。这个戚继光可是铁了心要跟自己在东南搏一场,建不世功勋的,怎么见了罗龙文就怕成这样,不对啊,这可不是他的为人。堂堂戚继光还不至于萎缩成这样,其中定然有蹊跷。
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热阄。
倒是那水生忍不住叫了一声:“戚继光,你!”
就捏紧了拳头。
“什么钦差,吴节大人是领了钦令督促东南战事,可打仗这种事情却不是什么人都插上一手的,所谓将在外,军命又所不受。
什么时候打,怎么打,自有军中大将做主。若是谁都能来指挥,岂不是又一个土木堡?”罗龙文不屑地看了水生一眼,显然是不想理睬。
戚继光:“大人言重了,胡部堂怎么说,末将乃是**督的下属,他的军令自然是不敢违抗的。”
罗龙文哼了一声:“军队有军队的规矩,军队既然已经拉到这里了,仗还是要打的。否则就这么退兵,我军官兵颜面何在。不过,至于怎么打却得由我说了算。”
说完,就大摇大摆地走到上座坐下。
宋太监气得满脸铁青:“大胆,狗东西,你一从七品芝麻绿豆一样的官,凭什么坐在这里?”
罗龙文厌恶地看了宋太监一眼:“国家的事情都坏在你们这种阉贼手上,住口!扰乱军议,按军法,当斩首示众。”
一个卫兵铿锵一声抽出雪亮的腰刀,朝前走了一步,站在宋太监身边,狠狠地看过去。
宋太监被刀子一逼,浑身都颤抖起来。
其他卫兵也都抽出了刀子,将众人团团围住。
可怜屋中众人都手无寸铁,形势严峻起来。
吴节心中突然一惊:这个罗龙文今天究竟想干什么,如此胆大妄为?
戚继光摇头:“罗大人,罗先生,何必呢,大家都是为国效力,至于这样吗?”
到这个地步了,他还是想当和事姥,水生气得不住地用敌视的目光看着戚继光。
罗龙文见局势已经彻底被自己控制住了,心中大为得意,猛地从袖子里抽出一份用猪尿鳔包裹好的公文:“胡部堂军令,十万伙计,戚继光听令。”
“戚继光在。”戚继光走到罗龙文面前,单膝跪下。
罗龙文拆开信封,递了过去:“命,台州军指挥使戚继光即刻将军务交卸罗龙文,回杭州文问话。浙直总督,兵部尚书,胡宗宪。”
“戚将军,接令吧,将军符交给罗某。”
戚继光接过信,低头看了半天,才道:“信上的印鉴都是对的,那么,戚继光这就将军队交给罗大人好了。”
“什么!”不但宋太监,就连水声也忍不住大骂起来:“戚继光,你这个小人!”
一路上,戚继光对吴节极尽恭敬之为能事,表面上看起来已是铁了心与吴节交好。可现在却突然翻脸,让二人是始料不及。
戚继光仿佛视若未闻,将手伸进怀中,掏出令符令箭,用双手捧着递给了罗龙文。
一抓住军符,罗龙文忍不住高声大笑:“哈哈,哈哈!”
只要掌握了这支军队,什么时候打,打成什么模样,还不是他罗龙文说了算。
军队都开到这里来,不打肯定是说不过去的。反正福建巡抚同横屿的倭寇也打了好几年,损兵折将,这次拿不下敌人也没什么出奇。
明日也就做个样子打上一仗,然后就退兵好了。
哈哈,吴节,没有兵,我就不相信你能翻出什么大浪来?
第四百二十六章 愿为前驱
罗龙文已经彻底地得意忘形了,他忍不住用挑衅的目光看了吴节一眼。
当他看到吴节身边的水生时,心中没由来地涌起了一阵仇恨:好,吴节,你是天子近臣,朝廷钦差,我是拿你没办法,不过,乱军之中,要想办了你手下的家奴,却是容易之事。
水生已经怒得眼珠子都要蹦出眼眶了,但吴节却依旧是一脸的恬淡,甚至还端起了茶杯,悠闲地喝了一口水。
罗龙文心中没由来一凛,这个吴节,缘何如此镇定,不对,肯定不对。
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从心底升起,他又抬头看了一下屋外,外面的雨突然停了,也没有戚家军的士兵埋伏。
又捏了一把手中的军符,罗龙文心中才稍微安稳了些。
“罗大人,且看这军符。”戚继划曼慢地站起来。
“什么?”罗龙文下意识地抬起了头,就看到戚继光的右手捏成拳头朝自己太阳穴上一擦。
如同一道灼热的火苗子在脑中蹿过去,罗龙文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
旁边的吴节看得明白,戚继光竟然在电光石火中一拳击中了罗龙文的太阳穴。这一拳看起来绵软无力,就好象情人的抚摩,却正是真高妙的内家拳功夫,只一招就要了罗龙文的性命。
“罗大人,你怎么了,罗大人,来人了,罗大人突然晕倒了!”戚继光突然一声大叫。
随罗龙文一道过来的几个卫兵突然一凛,还来不及动作。
戚继光突然一把扯掉身上大氅将一把短刀扔给水生:“动手,尽歼之!”
说话中,人已经如旋风一样冲了出去,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几根短棍,瞬间组合成一条小花枪。
“呼!”一声就将刺中一个敌人的额头,将其杀死在地。
然后一回招,组合在一起的小花枪分成一根软棍,缠到另外一人的脖子上。
清脆的骨折声响起,又是一人了了帐。
这几下当真是干劲利落,漂亮得令人头皮发麻,尽显一代武道宗师的风范。
水生看得目驰神往,接过短道后也是一呆。这武艺,这枪法,霍然就是杨妙真传下来的杨家枪戚虎俞龙名下不虚,以水生的武艺,真遇到戚继光只怕也过不了几招。
“愣什么!”戚继光手中花枪一抖,舞成一道漂亮的大圆,将一个敌人递过来的短刀档住。
“是!”水生,朝前一冲一刀刺中敌人的心窝,待到拔出时,新鲜的热血喷了他一头一脸。
“干净,麻利小子的武艺不错嘛!”戚继光轰然一声大笑,又枪尾一转,正好点到一个敌人的喉头上。
这已经是最后一个敌人了,那卫兵中招之后一脸的痛苦,扔了刀子,捂住脖子大步朝外冲去。
水生如何肯放过他,正要去追。
戚继光手中又是一抖,那把小花枪如电一般射出,正中敌人背心,同时扎了个通透。
至此,罗龙文等人转眼就被戚继光杀了个干净。
再看他身上,干净得看不到一点血迹。对比浑身血红的水生,两人的武艺高下立判。
这一场战斗说起来长,其实也就短短一瞬,转眼满地都是尸体。
“啊啊啊啊!”宋太监缩在墙角,声嘶力竭地大叫起来。
“戚将军好武艺!”看到这么多死人,吴节面色也有些发白,虽然他早就预料到戚继光绝对不会这么甘心将军权交给罗龙文,肯定会有其他手段。
却不想,戚继光做事却如此暴烈,这大大超出了吴节的预粹。
戚继光见吴节依旧显得镇定,不觉暗自点头:这个吴大人果然是个人物,泰山崩于前而不变,是个值得依托终身的。开玩笑,我戚继光擅自发兵,已经犯了胡宗宪的忌。这次若将军权交出去,等回了杭州,他**督有的是一百种法子整治我。只怕,俞大献的过去,就是我的将来。
大丈夫立于天地间,怎么能够任人宰割?
一想起俞大献这么老实的一个人被胡宗宪和严党整治得死去活来,戚继光就不寒而栗。而俞大献之所以能够逃出生天,还不是因为太身后站着一个陆炳。
而看吴节在政坛上的前程,和在吴节那里所受到的宠信,只怕又是另外一个陆公。
不,甚至还比陆公更远大些。
吴大人可是状元公出身,迟早都会入阁为相的。
吴大人为人赤诚,跟了他,算是跟对人了。
还有,剿灭倭寇乃是民族大义,眼见着大战在即,为山九仞,岂能功亏一篑?
倭寇祸害我大明多年,只要能将起尽数剿灭,我戚继光个人的安危也只能先放在一边。以后的事情,等打完这一仗再说。
想到这里,他的心安静下来。
大:“来人了,罗龙文大人身患疾病,突然暴毙。其他几个卫生,感念罗大人为国为民的一片忠心,主动请缨上阵杀敌,为国捐躯了。厚葬之!”
又走到宋太监身边,将他扶起:“宋监军,还请上将罗大人的功绩写份奏折上报朝廷。”
“是是是。”宋太监浑身都在发颤,手抖得握不稳笔,只写了几个字,墨汁就溅了一身。
吴节走上前去,接过宋太监的笔:“我来,除了这份折子,我还要写份密折给万岁,将今日的情形据实上报天子。天子圣明,肯定会给戚将军你一个公道,不会叫你没有好下场。”
戚继光神色一喜,他今天之所以杀罗龙文,一来是真的不愿将这场尽歼倭寇的机会错过,二则也是在赌,赌吴节和他身后的裕王府接纳自己的这个投名状。
如今,看来是赌对了。
吴节这道密折一上,皇帝自然会主持公道的。
“我戚继光为国为民,问心无愧!”
“是啊,我等做事,当为天下苍生,为国家社稷,只求无愧,无愧国家民族。”吴节写完折子,站起来,朝北面拱了拱手:“只要能够尽歼倭寇,个人的荣辱生死又算得了什么呢?苍天可鉴!”
“大老爷,戚军门,明日大战,我水生愿为前驱。”
这个时候,又有一人冲进门来:“水生,你的责任是保护大老爷。连胜愿为前锋!”这边闹出这么大动静,连老三和戚继光的亲兵也过来了。
“愿为大帅前驱!”所有士卒都跪在戚继光面前。
第四百二十七章 我台州军
次日黎明,依旧是阴霾的天色。
长长的牛角号吹响,不断有全副武垩装的明军冲营中垩出来,在海滩上列出阵形。
人上一万,无边无际。
福建,福宁州,距离横屿岛三里地。
时间是大明嘉靖四十一年七月十六。
站在海边的一处高台上,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兵器和铠甲的闪光。
早早的就有两尊大炮架在身边的高地上,火铳、雁翎刀、长矛、点燃的火把,三千多主力战兵,上万辅兵和民夫,组成了一次规模庞大的杀气腾腾的戚家军。
这是东南地区最善战的两支正规军团之一,这是大明军人的骄傲。
吴节站在戚继光身边,顶着清凉的晨风朝前面看去,天还没有完全亮开,潮水还没有退去。下了一天雨,海水翻滚,拍击着海滩。
距离退潮还有大约半个时辰,这是最为黑垩暗的一段时间。即便瞪大眼睛看过去,依旧无法分辨前方不远处的横屿岛,除了脚下喧闹的人垩,前面却是一无所有的黑色。
这让他心中略微有些不安,自从洪武初年倭寇扰乱东南以来,将近两百年,这些矮个子的敌人对大明朝江浙福建的百垩姓犯垩下了累累罪行。从汤和带兵靖边开始,到如今,大大小小的战争不知道打过多少次,到如今,也算到了彻底解决这一外患的时候了。
经过胡宗宪在江南地区多年的经营,倭寇被压缩在福建至浙江这条狭窄的海岸线上,势力受到极大削弱。实际上,真正的倭寇并不太多,加一起也就一两千垩人,其他多是海盗。只要打掉眼前这一股敌人,敌人垩龙无首,不难一举平定。
眼见着战争就要结束,胡宗宪却退缩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胡宗宪对国垩家民垩族是立过功劳的。但是,为了一垩党一派的私利,胡垩总督还是让大家失望了。
既然他不愿意干,就让我来吧!
吴节这次来东南,为了让戚继光出兵,自己不惜与胡宗宪翻垩脸,不惜诛杀严嵩最亲信的幕僚罗龙文,若是这场战斗不能赢得干净利落,只怕还真没办法向嘉靖交代了。
他不禁将目光落到身前小几,上面放着一个红木小盒,里面放着两份密折,只等战斗一结束就以八百里加急直送京垩城,进呈御览。
一封折子垩弹劾罗龙文临阵退缩,损我大明士气,已被吴节请出王命旗牌斩首祭旗;另外一份则是报横屿大捷的捷报。
杀区区一个罗龙文本没有什么了不起,吴节不会让戚继光替自己担这个干系的,男子汉大丈夫,行使秉着一颗公心,得有担当。当然,他也知道杀罗龙文必然彻底激怒严嵩,必然又承受严党疯狂的报复,可是,这样这一仗赢了,一好百好。
可这么大一场军事行动最后若是输了,为了平衡朝剧,吴节知道嘉靖皇帝搞不好会让自己做替垩罪羊。
无论从哪一方面看,自己都输不起。
虽然知道在真垩实的历垩史上,这一仗乃是空前的大捷。
但吴节还是有些担心,首先,历垩史上的横屿大捷发生在嘉靖四十年,现在是四十一年,一切都变了。
担着刀山火海的干系,调动了东南最强悍的一支军力,征招上万垩民夫,高达百万两的军饷,为的就是毕其功与一役。
不说是赌上国运,至少在这一仗之后,以大明朝如今的财政,在三年之后,戚家军在无力组垩织这么一场规模空前的战役。若赢不了,搞不好整个福建都将糜烂。
所谓决战,就是赌垩博。
对,赌了。
赌的是整个福建,赌的是整个东南未来百年的太平。
相比之下,我吴节的个人命运又算得了什么呢!
心中安定下来,呼吸平稳下来。
这个时候,前面的海平面上,突然有一丝苍白的光线浮将上来。
眼前的一切变得清晰,却是天亮了。
队伍已经布阵完毕,在海滩上列出一个又一个方阵。
不断有哨马在沙滩上跑来跑去,手中红旗在清风中猎猎招展。
“砰!”有一排火铳鸣响,刚才还喧闹的海滩顿时安静下来。
上万垩人寂静无声,就好象一个热闹的舞厅被人突然掐了电。
所有的人同时将头转向高台,看着他们的统帅,看着京里来督师的吴大人。
“天亮开了!”
这突然出现的一幕是如此地突然,让吴节背心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未来的壮丽将随着太阳的升起而喷薄。多么美好啊,请你停一停。”吴节被这场景彻底震撼了,不禁念出类似《浮士德》中的诗句。
“战马!”戚继光喝了一声,两个卫兵急忙牵着两匹健壮的蒙古马跑过来。
戚继光一脸森然:“吴大人,还有一壶茶的时间就会退潮,可以誓师了,请大人上马,誓师!”
两个士兵跪在地上:“请大人上马。”
吴节点点头:“好!”作为钦差,激士气是他的责任。
于是,吴节一跃上马,带着戚继光和一队骑兵朝人海中冲去。
风呼呼地在耳边刮过,吹动身上的大红官袍,一股热血从胸中升,有豪情如烈火般熊熊燃垩烧。
吴节冲过一个小方阵,提起鞭垩子指着前面的大海,用尽全身力气大喊:“前面是什么,告诉我!”
“横屿,横屿!”无数兵器挥舞过头,山呼海啸。
“前面是什么?”
“倭寇,倭寇!”
战马飞快地冲过一个方阵,又到了另外两个方阵之间的过道。
“我们是什么?”
“台州兵,戚家军!”
“看到倭寇我们该怎么办?”
“杀光他们!”
“杀!”吴节大声吼叫,惊天动地地骂道:“龙那母发死!”
“龙那母发死!”上万垩人都齐声骂出这一句经典的台州话。
就这样,吴节和戚继光就这么一个方阵一个方阵地跑下去,嗓子也哑了,血液也沸腾了。
终于,有人一声喊:“退潮了!”
“杀杀杀杀!”上万垩人同时一声呐喊。
这个时候,吴节和戚继光突然朝大海奔去,马蹄追着退潮的浪花,在距离海岸线大约一百步的地方才站定了。
吴节将右手高高举起,等士兵们安静下来,这才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吼:“这次战役,务必尽歼倭寇,打出个朗朗乾坤,开东南百年太平。此战,我和戚将军将与诸军将士同在。此战,不要俘虏!我台州军!”
“威垩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