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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华西里     最才子txt下载     最才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八十三章 明朝同学会

    这人大约二十出头,倒是生得好五官,很端正,可惜就是嘴唇太薄,显得有些刻薄,尤其是此刻的他面上还带着一丝讽刺的笑容

    “你是?”吴节只觉得这人有些面熟悉,一时却想不起他的名字毕竟,随着灵魂和这具身体已经彻底融合,以前的吴节的记忆已经逐步被现代的吴节所替换,有不少往事都渐渐地淡化,褪sè了

    这人又是谁呢,以前同我又有过什么关联

    吴节一时有些失神,下意识地伸手抓了抓自己的脑袋这个动作是他在现代社会养成的坏习惯,落到古人眼中,难免显得有些幼稚

    再加上他一脸的迷茫,让那书生以为吴节的傻病还没有好

    顿时就笑起来:“果然还是傻的”有扭头看着他身后的女子,大声道:“夫人,还不过来见过你的表兄”

    “表兄”吴节看了一眼那女子,心中是奇怪,自己什么时候有过这么一个表妹了,怎么却不记得

    那女子和吴节一般年纪,显得很瘦小,且黑,谈不上什么姿sè,一脸的苦楚

    听到丈夫喊,身子一颤抖,好象受惊的样子

    走上前来,微微一福:“妾身黄周氏见过节哥儿,节哥儿最近可好”声音里带着不为人所察觉的哽咽

    那书生眼神尖锐起来:“好,好得很,这么多年了,你不是念念不忘要见着你这个表兄吗,今rì可算见着了了啦心愿了?”

    黄周氏身子又是一抖:“夫君你说什么心愿不心愿的,节哥儿是妾身的亲戚亲戚之间,总是要走动说话的”

    “走动,说话”那书生大怒,一顿脚,转头恶狠狠盯着吴节:“吴大傻子,今天晚上咱们几个同窗要在我家聚会说起来,你和我也是同学一场大家都想着你呢,却不能不来再说,拙荆和你亲戚一场,也有话要说对了……”

    他有看了蛾子一眼,冷笑:“原来是蛾子你这个小丫头,倒也忠心甘愿陪着这傻子这么多年连孩子都有了应该已经是吴大傻子的老婆了,说起来,你也是我的亲戚了晚上一道来”

    他说得如此无礼,蛾子自从当了母亲之后,xìng子和顺了许多可这人态度如此恶劣,顿时激起了蛾子的暴脾气,顿时怒道:“你谁呀敢在我家老爷面前如此说话?”

    那书生只是冷笑,也不再说什么,扭头就走

    两个小子也急忙追了上去,吴节不住摇头,这rì呢还真是莫名其妙啊

    黄周氏眼泪就下来了,忙朝吴节一福:“节哥儿,你别放在心上不管你能不能听懂,今天晚上千万别来免得受了羞辱”

    说完话,就转身去追她的丈夫

    看着她瘦弱的身子消失在街口吴节恼道:“什么人呀,没头没脑的上来就和我攀亲戚”

    蛾子也恼了:“上来就喊老爷你是傻子,真真可恶老爷无须为这事懊恼,别放在心上强儿饿了,老家也看过了,咱们回去”

    “好,回”

    一家三口今天本来就是出来散步的,也没带从人和车马,安步以当车

    好好的温馨天伦之乐,却钻出这么一个人来,真是坏了心情

    吴节越想越起,顿时没有说话的心思,闷头在前面走着

    走了半天,身边的蛾子突然“啊”一声

    吴节问:“怎么了?”

    蛾子:“想起来了,老爷,我想起那两人是什么人了,咯咯”竟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本就生得美貌,这一笑花枝乱颤,竟有一种御姐的风韵,

    吴节被她笑得满头雾水,问:“你笑什么,不生气吗?”

    蛾子笑得将腰弯了下去,吴节把摔着儿子,帮将小家伙抱了过来

    但蛾子接下来的一句话,吓得吴节差点将手松开

    “咯咯,刚才那女子确实是老爷你的亲戚你忘记了,老夫人也就是强儿的nǎinǎi不是姓周吗,也是南京人氏,刚才那个黄周氏正是你的远房表妹当年,老夫人还想过将黄周氏嫁给你,来个亲上加亲呢”

    “啊,不会”吴节大惊,这这这,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初恋情人吗?

    蛾子拍拍胸口,吁了一口长气:“还好,当初老夫人嫌黄周氏身子实在太弱,怕不好生养,这才打消了这个念头今rì看她的模样,应该是没有生过孩子的还好她没嫁到吴家,否则老爷你就要绝后了”

    吴节奇道:“她……权算做我的表妹……她生没生孩子,你怎么看得出来?”

    蛾子一笑,红了脸:“自然是能看出来的,女人的事情,你们做老爷的怎么明白对了,说起来,刚才那个姓黄的书生我记起来了,叫黄东,以前来过吴家,我见过一面的,还想得起来他刚才没有说假话,确实是你的同窗”

    吴节被她给说糊涂了:“我以前因为身子不好,一直没上过学,什么时候钻出这么个同窗来着?”

    蛾子这才说出一番话来,让吴节恍然大悟

    原来,吴节因为当时脑袋糊涂,被人称之为傻子,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料

    可吴节父亲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怎忍心看他当一辈子睁眼瞎,再说堂堂吴大人,进士出身,生个儿子却大字不识一个,传出去也是面上无光

    当时他还以为吴节是因为年纪小,晚慧,读一段书,认识多了人,就恢复正常了

    就送去一个书院,可就读了两个月不到,却被先生给退了回来:“吴大人啊,你家公子实在是没办法教,请另请贤能”

    这个时候,吴节父亲才意识到儿子是真的傻,也就绝望了

    在这两个月中,吴节倒是有一批同学

    在吴节被退回家之后,还有人来看过他几次,其中就有这个黄东

    当时,吴节的父亲还在职,别人还会同吴节虚予应酬,以便讨好吴大人

    后来吴节的父亲死于任上,吴节也完了,这些同学自然不肯再来

    听完,吴节叹息一声:“原来如此”

    蛾子:“老爷,晚上黄家你还去吗?”

    吴节:“去做什么,同学会吗?”是的,这就是明朝的同学会

    “妾身以为,老爷应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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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起个大早,竟然一口气写了八千多字,且去睡回笼觉,等谁醒了继续写今天还有,准备小爆发一下,预计时间,如往常一样,下午三到五点之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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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四章 说服

    原创“为什么要去?”吴节皱了下眉头,刚那黄东还当他是以前那个傻吴节,举止轻佻,言语中多有戏弄jīng彩开始拼音偏偏同学一场,又自重身份,不好发作。

    对于这种人,能不接触就不接触,哪里还有亲自上门,自己给自己找不开心的道理?

    距离应天府院试还有五天,休整两rì之后,大后天就该亮马夸街,让百姓和士们一睹未来的大主考的风范。

    期间,还得同陆胖吃回酒,同地方上的官员们见见面认识一下。来之前,吴节早早就通过驿站和陆畅通过信,说是要来南京,却没有说具体rì期。一年多没见这死胖了,还有些想他呢。还有陆爽,想起女魔头,吴节有些头大。

    除了这些,亮马夸街之后,还得同南京地方上的士绅们座谈。恩,座谈应该是现代用语,按照明朝的说法,是地方缙绅过来同大考官见面,请吃。

    这一切,在今天上午同王屋王大人见面时就已经商议出一个rì程表了,排得满满的,哪里还有闲心去黄东那里说些不咸不淡的话,弄得自己也不痛?

    蛾嘴一抿,眼珠一转,似笑非笑:“老爷,难道你就不想再去会会你那千娇百媚,有过儿女情长的亲亲表妹吗?”

    蛾这一开起吴节的玩笑起来,这表情还真有些和唐宓的神似。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两个女人以前在京城的时候三两天就要见一次面,相处融洽,估计蛾也受了她的影响。

    吴节大怒:“什么千娇百媚,你乱说什么。看我那突然钻出来的表妹,好象身体也不好,又黑又瘦的,估计也是个可怜人。我今天也是第一次见着,以前完全就不知道有这么回事情。”

    “真的。今天第一次见面啊,是不是我见尤怜?”

    “可怜个鬼,我有你这么好一个老婆,别的女怎么会看在眼里。再说。我表妹也嫁人了。”吴节就伸手搂出蛾,摸了摸她的肚:“女人,还是胖些好。”

    蛾叫了一声:“胖了,不好看了。别,儿看着呢!”

    还好附近没人,也不怕尴尬。

    两人又笑了笑,这不闹了。

    蛾突然正sè道:“老爷。我看你今天还真的去黄东家一趟。”

    吴节:“真不想去,去了也没意思。”他却知道,蛾这一年来虽然xìng和顺了许多,却是个刚烈之人。又因为将自己看得极重,不喜欢吴节他出入风月场所。一看到吴节和其他女说话,就有些不开心。

    吴节平rì里也很自觉,从来不去那种地方应酬。

    当然,对于唐小姐。蛾却是另外一种态度,很尊敬。主要是因为唐宓本就是吴节的正妻,名分摆在那里。而且。唐小姐人也非常好。

    蛾突然叹息一声:“老爷,那黄周氏可是你母舅家在世上唯一的亲戚啊!”

    吴节立即明白,古人尤其是古代读书人讲究血缘亲情。亲戚有事找上门来,你若不理,就算贵为一品大员,也会为世人所不齿。这涉及到封建礼制,马虎不得。

    蛾又道:“老爷你刚被那黄东傻傻的喊,估计在气头上,也没注意看,但妾身在旁边却看得真真的。那黄周氏虽然口头说让你晚上别过去。可目光中却全是哀求,好象有事相托的样。”

    “有事相托?”吴节一怔,却死活也想不起刚自己表妹说话时的神情,她应该是一个很老实本分的女,rì常见人都低着头。

    蛾叹息一声:“老爷你位高权重,以前流落民间的时候脑也糊涂。这世事人情却不甚清楚明了,连这都看不出来。你那表妹估计也二十了吧,寻常人家的妇人,到这年纪孩都生一大堆了,她却至今没有生育过一男半女。

    以前老太爷在世的时候,有吴家的面在,黄家肯定不会说些什么,也不敢怎么样。但现在老太爷去世都五年了,可想黄周氏在黄家自然是没有任何地位可言。弄不好,还有可能被人家赶出门去。老爷你是黄周氏娘家唯一的亲人,也只有你能替她做主啊!”

    一席话,将事情分析得透彻,蛾又道:“当然这不过是妾身的猜测,如果不是真的,自然好不错。如果确有此事,堂堂翰林院学士的表妹,竟然被夫家赶出家门,传了出去,老爷颜面何存?”

    “况且,咱们吴家的亲戚,怎么能够任人欺负?”

    吴节皱起了眉头,想了想:“弄不好事情真像你所说的那样,要不,我们晚上就去赴这个会,蛾你见了我表妹,顺便打听一下,看事情的真相究竟是怎么回事。若不是这样自然好,若真,黄家理屈,自然要问他们要个公道。”

    吴节现在的记忆中还有在这个世界那个母亲的音容笑貌,至今回想起来,心中还是一片温馨。母亲家就这么一个亲戚,自然要认的。

    而且,作为这一科的主考官,他也觉得有必要同以前的同学们见一次面,打听一下应天府考生的情形。

    吴节的同学同他一样都二十出头,以年纪来推算,应该都没有功名。就刚那个黄东身上的衣服来看,也没穿秀澜衫。一个没有功名的读书人的家宴,与座的肯定也没有功名,这些人大约都是要参加本期院试的。同他们说说话,这也是了解地方舆情的好机会。

    如此看来,今晚还真不能摆明身份,免得让言官们知道了,上一道折弹劾我吴节在做主考官期间同考生结交,有互通关节的嫌疑。

    再说了,这就是走走亲戚,你摆出一副官架给谁看呀,这不符合吴节的道德观和行为习惯。

    回到住所,就看到连老三拿了一堆礼单过来,说是地方缙绅前来拜访,因为老爷不在,就放下礼物告辞了。

    吴节接过礼单一看,吃了一惊,好家伙,出手真大方啊,什么希奇古怪玩意儿,珍宝古玩什么的都有,还有人直接送钱票。

    这是开始,过几rì还有个宴会要同乡绅们座谈,到时候免不了要收不好。

    考完之后,被录取的秀们还要拜师、谢师恩。这一趟走下来,估计好几万两是能看到。

    这些收入是合法的,大明朝的规矩如此,可以放心收了。

    吴节这想起自己在参加会试以前嘉靖同自己说过,要派自己一个美差的话。

    心中有些感慨:这个常年服用药的瘾君皇帝对我真的不错啊!(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五章 据说宗师大老爷留了关节

    由此可以看出,吴节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

    嘉靖这人为人深沉偏激,对你好时,将你捧到了天上。一旦恨一个人,手下却是狠辣无情。

    吴节这次来南京主持院试,自然是皇帝的极大恩宠。

    为了掩人耳目,吴节记得在选拔考官的大考差试以后,别的考官早早的得了圣旨,下地方去了。他却一直没接到消息,反被派了一个校订《永乐大典》的差,本以为这事已经黄了。可等其他考官都离开京城之后,直到要吴节立即出京的那一天,才知道自己中了试差,驿船就在通州等着了,命吴节今天必须出京。吴节来不及收拾,就匆忙带着老婆儿子和连老三南下。

    “这是皇帝的的障眼法,虚则实之,等到别人以为我吴节已经落选,却突然派到南京这种一等一有油水的地方生发,防备的就是有御使或者其他心怀嫉妒之人生事。也防备有人事先找我吴节说项,也好做关节,一不小心坏了名声。说起来,皇帝老头,还真是爱护我吴节啊!”

    当然,主持院试不过是一件小事,皇帝意思就是让他来发财的,算是对吴节的酬劳。只要他能办好那件大事:督促胡宗宪尽快结束东南战事。

    这才是关键,若做得好了,吴节自然更能得到皇帝信任,甚至大用。若做得差了,搞不好连以前的情分都要尽数夺去。

    嘉靖皇帝可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

    一想清楚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吴节心中有些紧张,对于军队那一套,自己确实不太了解。

    前世也就在电视剧里看过几部军事题材连续剧要想督促**督,变相地担当一个监军的任务谈何容易?

    捧着那份礼单看了半天,吴节在书房坐了半天,想了许久,连老三就过来禀告:“大老爷时辰已经不早了。听说大老爷今天晚上要去走亲戚,不知道需要准备些什么礼物?”

    “这个倒不用太铺张,随意包两样礼物就是了,不要太好,就一些日常用得着的东西。”

    “是,老爷,刚才蛾子夫人也说了,来的时候走得匆忙也没带什么出京,就在刚才士绅们送来的礼物中选两样。”

    吴节点头:“蛾子管家,由她吧。我这就过去,还真有些饿了。”

    连老三:“是,老爷,我这就去准备车马。”

    “不用,这一阵子坐船坐得身子都要散架了,反正黄东家离这里也不远索性走着去,老连,你就别去了,留在家里带孩子。”南京城乃是留都,满城都是锦衣卫和应天府衙门的人,治安好得很。特别是在内城都是达官贵人的宅子,用路不拾取遗,夜不闭户来形容也不为过倒没什么好担心的。

    “是,老爷放心,定然将小公子侍侯好。”连老三一听吴节提起强儿,老脸上就露出一丝温柔的笑容。他女儿身子不好,将来很有可能不能生育。而老连又最喜欢孩,就将一腔慈爱落到吴节儿子身上平日里一看到小公子,就忍不住笑。

    既然是走亲戚也不用什么排场,吴节依旧是一身布衣。

    蛾子也同样穿了一件松江布薄衫,衣服都是南京织造的御制式样。不过,这种衣裳都是给有诰命在身的夫人们,或者宫中的女官穿用的,讲究的是大方得体,也没什么样式。真比拟起来,有点像后世的职业装,和时装也扯不上关系。看起来,自然显得普通,甚至有些老气。

    蛾子手上提着一个小小的包袱,大约也就一尺见方,估计是给吴节表妹准备的礼物。

    吴节一笑:“没换衣裳啊,怎么才这么点东西,是不是寒酸了些?”

    蛾子:“反正就是去认个门,就随意挑了两件用得着的,至于衣裳。跟老爷一起这么多年,突然喜欢穿棉布了,绸缎一上身,就觉得不舒服。”

    吴节和蛾子都是讲吃不讲穿的人,当下也不急,就那么慢慢地在街上走着,就好象是一对普通夫妻劳累的一日,上街散散步,说说话儿。

    这感觉真的很不错,这才是生活的真滋味啊!

    黄东家的地址也是后来蛾子凭借以前的记忆,派人打听出来的,离吴节下榻之处也不过三条街,步行不过半小时就能到。

    这一片乃是内城繁华所在,夕阳的余辉染红了世界,街道都是川流不息的人群,还有车马往来不绝。

    正在这个时候,就有人在后面高声喊:“吴节,吴节,咦,真的是你。”

    吴节和蛾子回头看去,就看到一个二十来岁的书生立在他们身后。

    这人也就是一个普通读书人,看起来非常普通,看他穿着,也就是中等人家。

    吴节如何想得起他是谁,恩恩应了一声。

    那书生笑嘻嘻地随意拱了拱手,毫无恭敬的意思:“你还真忘记了,就那年,你我才十一二岁的模样,在学堂里……一起读了两个月书,哎,我是付杨啊,听黄东说你回南京了,果然碰着了。

    吴节拱了拱手:“原来是付兄,不好意思,事情隔得太久,还真不记得了,你也是去黄兄家?”

    “自然是的。”付杨笑着说:“不是还有几日就是应天府院试吗,以前我们一起读书的同窗都有意参加今年的科举。可这院试不是说中就能中的,咱们十来个同窗考了这些年,竟然连一个也中不了。今日聚在一起,除了要做个文会,更重要的是黄东兄的父亲大人刚去拜访了今年的主考宗师大老爷,说是得了关节。大家同学一场,自然要相互提携提携,一并占粘了这个点光。”

    “得了关节,不对吧,大宗师可都是从京城中外派的官员,科举关系甚大,如何会与地方上互通关节?”吴节一头懵懂,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见过黄东的父亲,连他父亲多大年纪,是人是鬼都不知道,又如何与他通了关节?

    “嘘嘘,小声点,仔细被人听去了。”付杨嘿嘿一笑:“吴节,反正你也不考。”说着话,他就指了指自己脑袋:“吴节,你脑子现在如何了,是不是还经常犯些糊涂?”

    蛾子听得大怒,正要出言呵斥,一辆马车嚣张地驶来,听在吴节面前,就看到黄东从马车上下来。

第三百八十六章 今日良宵会

    黄东并没有看吴节,只朝付杨点点头,笑道:“付兄,可有一阵子没见面了,别来无恙啊?”

    “是啊。”付杨忙道:“过年以后,一直在家中读书,准备应付今年的院试。家严管束甚严,已经三个月没出过门了。若不是今天听说黄兄设了个文会,还真出不了门。”

    语气中带着一丝恭维,他惊讶地打量着黄东所乘的那辆马车,道:“黄兄,这车不错啊。尤其是这匹好马,甚为神骏。况且,内城之中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策马的。”

    这年头坐轿子不希奇,可能够有一辆马车,却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中原地区本就不产马,一匹好马,价值不菲。马儿吃得又多,食粮抵得上七条大汉。而且,并不是光喂些草就可以的。

    每顿都需大豆、麦麸和,必要的时候还需补充动物蛋白。养一年下来,比养十个家人的支出还大。

    况且,马儿买回家,还需雇佣专门的马夫照顾。需要建马厩,每日还得骑出跑一跑,如此才不至于将马养成猪。

    因此,在明朝能够有一匹马,有辆马车,相当于现代社会拥有一辆劳斯莱斯或者玛莎拉蒂,乘出去,白马配金鞍,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所以,即便在京城的三四品大员中,也有不少人没有养马,出门在外,全靠轿子。

    黄东听到他的恭维,心中微微有些得意,用眼角看了吴节一眼,估计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过是一辆普通马车而已,今天良宵会,为了方便接送往日同窗,特意从浙直总督衙门借来的。”

    浙直总督就是胡宗宪,总督衙门的总部在杭州,可胡大人一年中有一大半呆在南京。因此,在南京城中另有一座官邸。

    “哎哟,黄兄竟然认识浙直衙门的人!”付杨惊愕地张大了嘴。

    黄东脸上的得意终于掩饰不住了,故意淡淡道:“小弟同浙直衙门罗先生有些交情,罗先生你是知道的,京城罗龙文大人的堂弟。罗龙文大人这几日正好到了南京,总督府派了车马迎接。今日这车用不上,小弟就借出来使使。”

    “罗龙文,是不是中书舍人罗含章罗龙文,他来南京了?”吴节眉头一皱,这个罗龙文可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他挂了个从七品的中书舍人的职位,其实却是严嵩的首席幕僚,须臾不离左右。这次吴节前脚来到南京,这家伙后脚就跟了过来。

    要知道,罗龙文在严党中可谓是个智囊式的人物。吴节这次领了密旨意南下督促东南军事,这罗龙文跟来,难道也是为了这事?

    听到这事,吴节忍不住叫了一声。

    黄东听到吴节准确地叫出罗龙文的字号,一呆,旋即又是一脸不屑,这才将目光落到吴节身上:“吴傻子,你走路过来的?”

    这种随意的一问,语气中的轻视清晰可感。这年头能够读书的,再怎么也有些家产。今天的同学会,除了几个自己看重的同窗亲自乘车去接外。其他人多是作轿过来的,像吴节这种安步已当车的情形,还真不多见。

    吴节自然不同他生气,随意答了一声。

    付杨听出黄东语气中的轻视,一笑:“吴傻子脑子糊涂,家道也中落了,也算不得读书人,不过同学一场,见了他,小弟心中也有些欢喜。吴节,今天难得黄东的马车来接,咱们就上车去吧,也享受一下总督府的车驾。”

    吴节还没说话,黄东的面上就带着不耐烦:“付杨你生什么事,前面还有几个同窗要接呢,怕是坐不下,你快上车,咱们走吧。”

    付杨:“这个……”

    吴节朝他笑了笑:“付杨你上车去吧,我喜欢走路。”

    推让了半天,付杨终究还是上了车。

    马车扬长而去的一刹那,吴节就听到黄东用略带责备的语气对付杨说:“付兄,你理睬那个傻子做什么?咱们读书人参加科举,将来是要入仕的,就算不做官,也要在场面上走动。这结交友人也得有所选择……总归要对自己有所帮助才是……寻常粗鄙之人……也不须……”

    “……黄兄教训得是……毕竟同学……”

    马车嚣张地走得远了。

    “这人,真是势利!”蛾子气得柳眉倒竖。

    来之前,吴节已经派人将黄东的家境打听得清楚。这个往日的老同学在南京城中也算得上一中上人家,黄东的父亲以前在顺天府衙门做过几年书办,认识不少人。黄东也就是一个普通读书人,科举入试可能性不大。估计他家里打算先让他考个秀才,将来也好在衙门里谋个小吏的职位。

    因此,这家伙为人处世,难免有些功利和虚荣。

    像吴节这种对他的将来毫无用处的同学,即便是亲戚,自然是懒得搭理。

    这也可以理解,在任何年代,总有那么一些人活得比其他人现实。对此,别人也不好说些什么。

    就目前的吴节来说,他对黄东这个所谓的亲戚,也不过有些不屑,有些厌烦,还谈不上其他。

    就不再生气,一身轻松地携着蛾子在街上慢慢地走了二十分钟模样,就到了黄东家。

    黄东家不大,也就一座三进的院子。但地处南京内城最繁华的地段,想必地价不低,黄东父亲早年在顺天府衙门当差的时候,应该是捞了不少好处的。

    进了院子,报上了自己姓名来历之后,很快,就有个丫鬟欣喜地将蛾子接到后院,不住说:“夫人早就念叨说娘家的表哥要过来,让奴婢早早地在这里等着,说只要嫂子一到,就接到后面去见面。”

    那丫鬟口快,又道,今天少爷同窗聚会,学堂同学有不少带了家眷,正好在后花院摆了一桌,夫人们正好说说话儿。

    蛾子走后,吴节就在一个家人的带领下去了大厅堂。

    不得不说,黄家的宅子看起来虽然不大,但却宽敞,用别有洞天来形容也不为过。十多个人做在里面,还显得有些空。

    往日的记忆泛上心头,这十多人都是幼年时的同窗,很多人吴节都是六七年未见了,猛然见着,竟然连名字都想不起来。

    这些同学都是成年人了,不复往日孩童模样。大家正谈得热烈,好象在讨论今科的应天府院试,一个个显得意气风发。

    堂屋中已经摆满了酒食,个人都高举这杯子,畅快饮着。

    吴节正犹豫着是否上前报住自己名字,跟大家打个招呼。

    突然间,一个显得孤寒的书生叫住吴节:“吴节,你真的是吴节,这么多年没见了,还以为你回四川去了,却不想任在南京。”

    说着就连连朝吴节拱手,面上的欢喜显得非常真诚。

    先前不管是黄东还是付杨见了吴节,都是“傻子,傻子”地喊,弄得吴节都有些习惯了。这时,突然被人喊名字,吴节一时回不过神来。

    “吴节兄,吴节兄,你真忘记我了。我是朱茂啊,你忘记了。当年在学堂里,最矮最瘦的那个。”朱茂不住地提醒吴节。

    吴节定睛看去,这人身上穿得甚是破烂,一件厚实的棉布袍,都洗得脱色了,领子和袖口上补了密密麻麻的补丁,但显得非常整洁。他面容清瘦,身上带着一股读书人特有的酸气。

    这人大热天得还穿着冬装,估计是家里穷得紧,没有换洗衣服。

    他一身棉泡,吴节一身棉衫。

    再看看在座的其他同学去,却都是满身绸缎,锦带束腰,顾盼自傲。

    吴节和这个朱茂立即显得另类起来,就有人忍不住朝这边看了一眼,然后轻蔑地将头转到一边。

    吴节被朱茂的热情弄得有些抵受不住,只得拱手还礼:“原来是朱兄,多年不见了,可好?”

    还没等朱茂说话,旁边就有一个同学扑哧一声笑起来:“自然安好,说起来,朱兄如今在南京城中可是小有名气的,芦花鸡也!”

    “哈哈!”接着就是一通哄笑,有人竟将口中的酒液喷了出来。

    吴节有些不解,那朱茂涨得满面通红,对吴节道:“吴兄,此事乃是我闹的一个笑话。大前年院试的时候,我有几道题目作得极差,觉得这科已经无望。十年寒窗,结果却落得到这个地步,难免有愤慨之心。恰好最后一题以《鸡》为题,我就一时冲动,混乱地作了起来。中比的时候,其中有一句是这么写的‘其为白鸡耶,其为黑鸡耶?其为不黑不白之鸡耶?’,结果,考官大人也是直接,判了三个字‘芦花鸡’”

    他羞愧道:“也是我少年冲动,结果,倒坏了名声,落了个芦花鸡的名号。”

    吴节也忍不住微微一笑:“朱兄倒是性情中人。”

    朱茂:“这还没完,我又在对比中胡乱写道‘其为公鸡耶,其为母鸡耶?其为不公不母之鸡耶’,主考官大人的批语更简单,就两个字‘阉鸡’。”

    吴节顿时乐了,忍不住大声笑起来:“朱兄真是个妙人。”他算是明白了,这个朱茂这是在恶搞,其人倒有些后世网上马亲王的风采(祥瑞御免)。

第三百八十七章 边缘化

    朱茂不住拱手:“吴杰兄你就别笑话我啊,当年的我少不更事,如今却已经后惊了。”

    的厅堂里一共摆了两张桌子,十来个从前学堂的同学正好坐满。

    很快,该来的人都已经到齐。

    不一会儿,黄东和付杨恭以及两个同学傲然地走了进来,众人都站起来见理。

    “来迟了,来迟了。”黄东将双手朝下按了按,一脸微笑,俨然以这群人的首领自居:“则才却接了几个同窗过来,故此耽搁。先罚酒三杯,先干为敬礼。”

    说完就很豪爽地连干三杯,自然博得一阵叫好。

    喝完酒,黄东发现了吴节,道:“吴傻子你也倒了,本以外你走着来要迟到呢。”

    这话一说出口,有人笑,又人则一脸的木然。今天来这里的都是以前的同窗,可因为家境不同,随着都长大成人,无形中却分出了三六九等。

    来的时候,家境好的,在场面上说得上话的,黄东用马车亲自去接。至于其他,则自己坐轿子过来。

    其实这和忙况在任何年代都是免不了的,即便在现代社会。读书时,大家都是穷学生。等到毕业出社会了,不管你以前在学校里成绩如何,是否是个风云人物,都不重要。只有事业如何,才能说明问题。吴节想起以前在现代社会的事情,心中有些感慨。

    也因为如此,如今在外面混得不错的同学都陪着黄东坐展一桌,而其他普通的书生则跟吴节和朱茂他们一道,坐在另外一张桌子后面。

    吴节今天一来是走京戚,认认门,再则是从侧面了解一下士林动向。虽然在座的同窗都没有功名在身,却也能探听出一些东西。

    在古代读书人口中,科举和官场是永恒的话题,喝了几杯酒,众人各自聊开了。

    吴节也不说话默默喝着酒,听着。

    可听了半天,心中却略微有些失望。在座的毕竟是最最普通的读书人,从他们口中也听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而朱茂显然是饿得狠了,上桌之后就顾着吃饭,也不说话,倒让吴节有些无聊。

    大约是朱茂吃相实在难看,不少人都鄙夷地看过来,连带着吴节也受人白眼。

    说了半天话两桌之间的同窗相互敬再,当然,吴节这个傻子和朱茂这个穷酸自然没人搭理。

    喝高之后,大家说话也随便起来,渐渐地就有人谈起了自己。大家也都是六七年前在一起上学堂,不少人已经有些年头没有见面。

    有的人还在刻苦读书,想在科举场上杀出一条血路,但大多人因为生活所迫一边做事,一边温习功课,想来个两头不耽误。

    有人说自己在某某奉国将府当幕宾,跟着爵爷出出入入,很是风光,每月都有不少好出可拿。

    有人说自己在经营家族的生意,钱倒是赚了不少,也娶了四房小妾日子过地轻省就是家里一直让自己弄个功名,也好光耀门楣。

    众人都尽拣着得意的事惰说,很快,这场聚会就变成了表扬和自我表扬。

    大家出发蒙的学堂多年,有的人已经很久没见面。有的人因为家境富裕又在场面上行走,平日里走得也很勤。无形中形成了一个小圈子至于吴节和朱茂,一个傻子外假一个酸丁,根本就看不出有任何前程可言,别人也懒得同他说话。

    不觉中,吴节和朱茂就被往日的同窗给边缘化了。

    吴节听得微微一笑:这惰形怎么这么熟悉,怎么就那么像现代社会的同学会啊,看来,几百年过去,这人心依旧没有任何改变。

    正说得热烈,同桌就有一个同窗觉得朱茂吃得太凶恶,实在是忍无可忍,就拍了他肩膀一把:”朱兄,别吃了。说说你这几年过得如何,我听人说你家房子和地都卖了,日子清苦吧?”

    他不问还好,朱茂的筷子停了下来。眼圈一红:“父母大人一心要让朱茂走科举这条路,这些年,又是送我进学堂读书,又是逼我出门游学。为了凑学资,家里仅有的十来亩水田都卖了,一家人也从大房子里搬了出去。可我如今却连个秀才也没考上,愧对双亲的期盼。其实,我根本就没想过要考什么功名,自家的本事自家知道。我也就是个普通人,能识两个字,能作文就可以了。今天最后考一次,若不中,不过,肯定是中不了的。来年看能不能寻个帐房之类的活做做,男子汉大丈大,却让家里人陪着矮饿,又有何面目生于天地间。”

    那同学嘻嘻一笑:“你的进士梦总算是做醒了,知道自己不是哪块料,醒悟得还不算迟。不过,白白耽误了那么多年,可惜了。说起来,还不如有的人,从小痴呆,却也活得自在。”

    说着,就用挖苦的目光看了吴节一眼。

    吴节也不在意,定睛看去,朱茂一脸才惊悴,两眼都是失落和迷茫。

    吴节暗自点头:人如十指,各有长短,有的人读书不成,硬要他们去考试,也是白费功夫,况且科举场上的竞争又是如此谈愧。那可是张居正、诌纶、申时行这和精英中的精英雄的战场,一般人上去也不过是炮灰。教育说穿了,不过是提高自身的修养的素质,若中了魔想靠这个当官发财改变人身,却非常不靠谱,这也是普通人的悲哀。

    与其在这上面将一辈子搭了进去,还不如识字之后,找个合适的职业,没准又有另外一番造化。

    所谓榜上无名,脚下有路。

    不过看朱茂的模样,读书已经读得有些呆了,也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就算去找个营生,估计也难。

    划才吴节同他谈了几句话,对此人颇有好威。这人总的来说,人品还是非常不错的。

    就说:“朱茂兄,我就住在距此不远的地方,我给你个地址。若有需要,尽管来找我。同学一场,自然要互相帮助。”吴节别的不敢夸口,以自己的面子,打个招呼,帮朱茂寻个门房、书办的工作,每月三五两银子入项还是可以保证的。

    朱茂威激地看了吴节一眼,拱手:“多谢吴兄。”

    划才那个说话的同学哼了一声:“朱茂你呆了吗,一个傻子说的疯话你也信?与其在这里说胡话,还不如等下找黄东说说,他办法多,或许能够帮你想个辙。”

    另外一桌,听到这些话,黄东哈哈一声暴笑起来。

第三百八十八章 也被边缘化

    原来,吴节毕竟是黄东的这房亲戚。在以前吴节的父亲还在世的时候,黄东常常在外面炫耀自己有一个朝廷官员的亲戚。

    可惜后来吴节的父亲死于非命,家道也中落了。黄东觉得自己以前的炫耀非常丢人……就从来不在别人面前提起这一茬。如今吴节来了,却不得不让他暗自留心,以前不愉快的记忆也泛上心头,不觉得恨地吴节来。仿佛自己以前所闹的笑话都是吴节的责任一样。

    听到吴节的话,黄东忍不住笑起来,出言讥讽吴节:“吴傻子,你还是傻人胆肥,说起话来口气也大。不是我说你,你父亲在世的时候,或许还能帮朱茂一把,怎么着也是兵部的郎中。可现在是什么情形,此一时彼一时,一切都变了,也只有朱茂这种呆子相信你的话,真是傻子碰到呆子,倒也投缘了。”

    其他同学都忍不住笑起来,也觉得这事有些荒谬。

    吴节心中懊恼,终于拱起了火。再怎么说,自己去世多年的父亲也是黄东的姨父,竟然说得如此难听。

    正在这个时候,朱茂面上的呆气不见了,站起来,朝黄东一拱手,严肃地说:“黄兄此言差矣,逝者为大,我们做小辈的在背后议论一个去世已久的长辈,有悖伦常,不合圣人之道,还请黄兄向吴兄道歉。”

    朱茂在这一期同窗之中一向寡言少语,却不想一说起话来,却如此有理有据。

    众人都安静下来,黄东一张脸立即涨得通红,心中暗骂:朱茂你这个酸丁,本公子今日也是看到往日的同窗关系上,才请你过来的,却如此不晓事。

    就要破口大骂,其他同学见情形有些尴尬,立即就有人将朱茂拉得坐了下来,连连劝道:“朱茂,吴节,大家同学一场,何必因此闹得生分了。”

    “对了,咱们今天来不是就为即将开始的院试的事情吗,别因为一些小小的口角耽误了,说正事要紧。”

    “对对对,黄东,叔父不是去见了主考大老爷了吗,可得了什么信息,快快说来!”

    这关系到大家的功名,不能不关心,顿时就同时问起来。有人劝朱茂,又人拉吴节,老半天,才恢复了秩序。

    吴节心中窝火,本欲发作,可被几个同学你一言我一语劝解,竟插不了嘴。而朱茂也是如此,坐在椅子上,一脸通红,只口舌笨拙地道:“不是这个道理,黄东这话真说得不对,要道歉。”

    黄东被朱茂一通呵斥,颜面大失,心中也是恼怒,便想挽回颜面,大力咳嗽一声,笑道:“家父以前也是在应天府衙门做过事的,有些面子。今日就同几个地方上的缙伸备下礼物去拜见今科的大宗师吴士贞大人。也是家父在地方上有些清名,吴大老爷同家父说了几句话,就觉得投缘。”

    “啊,贵令尊果然同大宗师说上话儿了,也不知道那吴士贞大人姓甚名谁,籍贯何处?”

    “吴大人多大年纪,什么样貌,有是什么脾气?”

    众人忘记了劝解吴节和朱茂,乱糟糟地问起来。

    这可都是有用的信息,一旦将主考官的脾气性格和喜欢什么风格的文章摸清楚了,这次考龘试也多了几份把握。

    朱茂什么还是不忿,口头说无心功名了,可任然忍不住闭上了嘴巴仔细聆听。

    吴节心中也是奇怪,他来南京之后还真除了个各县的知县、外帘官见过一次面,什么时候接待过地方缙绅了,这黄东的父亲什么时候有来拜见过自己,还言谈甚欢?

    当下也顾不上发作。

    黄东得意地说道:“耸吴大人姓吴名节,字士贞……”

    说到这里黄东一呆:“吴节……”吴节不就坐在这里吗?

    就有一个书生指着吴节:“这里不就有一个这不就是吴大人吗?”

    吴节淡淡道:“正是。”

    “哈哈!”众人都大笑起来,皆摇头。

    有的人甚至捂着肚子,眼泪都出来了。

    “都住口,同学一场,有这么笑话人的吗?”朱茂恨恨地叫了一声:“这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名字乃是父母给的,又有什么值得笑话的?”

    这个时候,吴节这才记起,自己士贞二字是后来回四川才起的。

    见朱茂如此维护自己,吴节心中有些温暖,想起以前大学时的同学:睡在我上铺的兄弟,无声无息的你。分给我烟抽的兄弟,分给我快乐的往昔……

    一时间忘了发怒,伸手拉住朱茂:“算了,朱兄。”

    黄东也被自己刚才的一怔弄笑了:“说来也巧,这个主考老大人也叫吴节,只不过,此吴节不是彼吴节。吴大人的籍贯在顺天府,吴傻子却是应天府人。还有,这个吴士贞大人乃是连中六元的国朝第一人,据说吴大人年约五旬,生得刚正严肃,很有气势。说起话来慢条斯理,却有条不紊。此人乃是心学大儒,最不喜空洞陈腐的文章,大家作卷子的时候,可在求新求变上着眼。”

    黄东也知道自己父亲去拜见吴大人的时候,根本就见不着面。人家什么身份,翰林院学士,新科状元公,却不是普通士绅想见就能见着的。他去见吴节的时候,直接就被人家的门房给拦住了,好说歹说,塞了一封门包,着才将礼物和单子留了下来。

    可当着这么多同学的面,黄东却不肯失了面子,自然要将这一章掩住,信口胡说起来。

    然后又根本自己的猜测,将十几个题目乱报出来。

    众人听得来了精神,皆凝神记忆,有人甚至用手指粘了酒水在桌面上记录着,以便加深记忆,就连朱茂也忘记生气,嘴唇扇动,默默背诵。

    吴节心中好笑:我还没想好今科院试该出什么样的题目,怎么这些家伙就开始打题了。

    正要笑,朱茂急道:“吴兄,快快记了,回家依着题作上一篇文章背下。”

    吴节无奈地一摊手,朱茂自然不知道这个手势是什么意思,叹息一声:“我倒忘记吴兄记性不好,心窍未开。罢了,等下我抄个单子下来,把题目给你录上。”

    说着,不由分说跑去问黄家人要纸笔。

    这提醒了其他同学,各人都问黄东要文房四宝,好一阵混乱。

    吴节觉得有些无聊,反正他还没有吃饭饭。这么一桌酒菜,倒便宜了自己就动起了筷子吃得爽利,还真被说江南的厨子就是比北龘京的好,虽然比不上连桂枝却颇为清爽。

    吃了半天,等到肚子撑圆,那边已经忙完。

    众人都纷纷向黄东致谢,黄东得意的满面都是光彩。

    就有人开始探讨起文章,捧着题目纸大声念颂起新文。

    黄东笑道:“罢罢罢,各位同窗的文章自然是好的。可今天的聚会人数不少,这么多文章,大家都——念来探讨得失太费时,也让人憋气。如此良宵,正该饮酒赋诗作乐。”

    “马上就是大考也没有心思作诗作词,还是说八股时文的要紧。再说,咱们之中,黄兄的诗词作得最好,我等就不献丑了。”

    “是啊。”众人都如此说。

    黄东今天有心在大家面前炫耀,如何肯放过这个机会。便正色道:“不然,此言差矣。尔等想过没有,这吴士贞是什么样的人物,依我看来,今科的会试,能否得秀才功名,还真得要在诗词上定输赢?”

    众人都是一脸的不解,科举凭的是八股时文,关诗词什么事?

    …………………………………………

    吴节在外院被边缘化了,蛾子在内宅一样受到了排斥。

    在进了黄家之后,她很快就被一个仆人领到了内院,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我去通报一下,看老夫人见不见你,先侯着吧。”就走了。

    蛾子在外面等了半晌,非常不耐烦。她现在什么身份,虽然没有诘命在身,可在北龘京的时候,来往的都是部院大臣们的家眷,不是夫人就是安人,连皇宫里的妃子和裕王府的李妃都能说上话儿。即便如李妃这种身份的人物,见了她,也是非常亲热。

    再加上蛾子性子也急,没想到这么一个小乡伸就敢在自己面前甩脸子,顿时就要发作。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小丫鬟畏畏缩缩地将头探出来,见了蛾子,低声急道:“可是夫人娘家的表嫂,夫人听说你来了,让我快些过来借你。

    这人原来就是黄周氏的贴身丫鬟,见了蛾子这个夫人的娘家人,神情虽然有些害怕,害怕被家里人听到自己所说的话,可眉宇间却有一种掩饰不住的亲热和高兴。

    蛾子这才消了气,就随那丫头进了黄周氏的房间。

    黄周氏还是那副憔悴模样,看到蛾子,叫了一声:“嫂子,可算盼到娘家人来了!”眼泪就扑簌而下:“早就知道吴节表哥,可这么多年不见,妾身以为他巳经不在了,却不想又回了南京,也不知道表哥嫂子是否安好。”

    蛾子这人虽然大大咧咧,可却是个热心肠的人。立即明白这黄周氏在黄家这些年的日子定然过得不顺,一把扶住她,道:“老爷和我过得还成,说起来,老爷在这世上也就你这么个帝戚,若是受了委屈,娘家自然会替你做主。”

    黄周氏一听眼泪落得更快,正要说话,外面就听到一个丫鬟喊:“夫人,老夫人说了,今日少爷同窗聚会,有不少人带了家眷过来。咱们黄家可不把人家给招待好了,酒宴巳经设好,让你过去同大家见见面。”

    说话的语气非常不客气。

    “是是,我这就过去。”黄周氏面上明显地带着慌张,忙擦了眼泪,歉意地对蛾子说:“嫂子,咱们过去吧。您还没见过老夫人吧,正好认识认识。”

    她缩着肩膀,看起来如同手惊的兔子,嘴唇都变成了白色。

    蛾子心头恼火,心想:娘家没人,又没有子嗣,在夫家自然要受尽欺凌。不过,你们欺负人也得看人,黄周氏乃是老爷母族唯一的亲戚,怎可在父家受气,笑话了!

    当下点点头:“好,我就去看看黄东的母亲。”

    就直起腰杆子,跟着黄周氏进了一处宽敞洁净的花厅。

    进了花厅,就看到里面有一张大圆桌,坐了好几个妇人,都浑身绸缎,头戴各色首饰,亮得晃人眼睛。

    为首坐着一个白胖的老夫人,五官倒也端正,就是一看到黄周氏,眼神里带着一种明显的厌恶,这人应该就是黄东的母亲黄老夫人了。

    黄老夫人身边坐着一个十来岁的女子,皮肤倒也白净,就是下巴太尖,跟锥子一样,估计是个尖刻之人。她肚子很大,至少有**个月身孕,应该就是黄东的小妾,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看到黄周氏,黄老夫人哼了一声,道:“黄周氏,你怎么才来,在老身面前,也拿架子?今天来这里的可都是少爷同窗的夫人,传了出去,你让少爷的面子往哪里搁?”

    “是啊,太不象话了,特别是在老夫人面前,更是不该。”黄东的小妾兴灾乐祸地跟着骂。

    黄老夫人爱怜地看了那小妾一眼:“古姨娘你不要动气,你可是有身子的人,我们黄家可全指望着你呢,不像有的人,到我们黄家这么多年,却一点动静也没有,不下蛋的鸡养来何用?”

    黄周氏眼圈一红,泪水险些落了下来:“娘,我这不是娘家来人了,要等着吗,故尔来迟,还请娘恕罪。”

    除了黄老夫人和古姨娘,还有另外三个夫人,估计都是黄东同学的妻子。这涉及到黄家的家事,她们自然不好说什么,都同时摆了摆头。

    蛾子生气了,也不理睬黄老夫人,一把将自己带来的礼物扔到旁边的几上,就拉将黄周氏拉得坐在凳子上,沉着脸看着黄老大人和古姨娘。

    黄老夫人见蛾子如此无礼,正要发作,其他三个夫人见情形有点尴尬,忙端起了酒杯打岔,又说了半天话,总算要席上的气氛正常起来

    不过,黄老夫人和古姨娘却再不搭理蛾子黄周氏,只同那三人说话,无形中将蛾子冷落到一边。

第三百八十九章 剽悍

    且说水生深吸了一口气,突然笑道:“水生啊水生,你好没出息。男子汉大丈夫,要想出人头地,得不怕死敢打敢杀,怎么想着学那董大郎去攀高枝?”

    “该着你命里没福,怨不得别人。”

    想到这里,他平静下来,伸手敲了敲自家的门:“娘、嫂子,水生回来了。”

    门“吱啊!”一声开了,露出两张肮脏的小脸,却正是自己的两个侄子。见了水生,突然欢喜地跳了出来,猴子一样攀到他身上,大声叫:“娘,奶奶,二叔回来了,二叔回来了。”

    “二叔,可带了吃食。”

    “二叔,我饿。”

    两个熊孩子就伸出手去水生口袋里乱翻,更有人甚至把他的头发都给乱散了。

    可掏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找着。

    顿时不依,同声喊:“二叔,别跟我们开玩笑了,快拿出来。”

    在往常,水生回家时都会给孩子们带些糖果零食什么的,他又喜欢同这两个小家伙开玩笑,买了吃食都藏得隐秘,非要等孩子们自己去找。然后,一家人笑个不停。

    水生面一红,心中却难过起来:“乖乖儿别闹了,二叔没用,没买东西。”

    “不干,不干,二叔,我们饿啊!”两个孩子翻了半天,一块糖果也没,都恼了,小嘴一瘪,大声号哭起来。

    这个时候,老嫂子听到声音慌忙出来,将两个儿子拉开小声道:“叔叔出去这么多天,怎么才回来,娘每天都在念叨,都病倒在床上了。”

    水生大惊,瞪圆了眼急问:“娘怎么了可好些?”

    老嫂子:“大约是痨病,身上提不起劲,刚才问邻居要了碗米汤,刚喝了,正在睡觉,应该没什么大碍。不过,医生说若不再吃药,只怕挨不了几年。”说着话,眼圈就红了。

    轻轻埋怨:“叔叔自顾在外面快活,却将母亲忘记了。”

    水生冲进房间见母亲已经坐了起来,就跪在地上,只不住磕头。

    “你这不肖子也知道回来,全家老小都要饿死了。”水生娘提拐杖就朝打过去:“不争气的东西,平日就说要出人头地,要得大富贵好高务远。你可没那种命,怎么就不知道塌实做事,塌实做人。”

    水生如何敢让,只不住磕头。

    家里断了粮晚饭就一碗米汤煮烂菜叶子和一些没盐没味的螃蟹、杂鱼,半夜时,他被饿得醒过来,就听到侄子们小声的哭号隐约传来心中越发地气闷起来。

    他也在发愁,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家里断粮已久,现在若再出去当掳客,在江上混生活,显然是不合适的,得先将家里安顿好了再说。

    好在第二日,听说水生回来,他的手下就买了酒肉找上门来,说是要找水老大吃酒耍子。

    水生一把抢过两包荷叶里的卤肉,就道,吃酒可以,肉就不用了,便宜我娘和老嫂子,就将肉送去母亲房间。

    两个侄儿见了肉,眼睛都绿了,跟狼崽子似的,水生母亲的脸上才有了些笑容。

    又捞了两大碗霉干菜,十几个泼皮坐在院子里吃酒说话。

    谈起如今的生活,都同时叹气摇头,说自从厘金局设置关卡以后,水陆各道查得都严,日子不好过了。

    就有一个年纪大些的青皮吃得有些醉,突然长叹一声说起了酒话:“老子也是时运不济南,想当年,咱在上元县衙里当忤作的时候,因为有件事办得好了,得了县尊的赏识,说是要提携于我。县尊老大人正好要调去天水做知府,问我愿不愿意做他的长随,一道过去。可惜啊,老子就舍不得南京这地儿,不肯去西北吃沙子。否则,现在至不济也能得个马班差头,积下一点身家了。却不想,老县尊一走,换了新官,就挑了我一个错赶将出来。哎,一步错,步步错。弟兄们啊,机会来了,遇到了贵人,就得抓住啊。咱们烂命一条,若是没有贵人襄助,这辈子还能翻身吗?”

    众人都笑道:“别说了,都说烂了的事,谁稀罕听。”

    故事虽老,可落到水生耳里,却是别有一翻波味:别说一个县尊,咱可是连翰林院的贵人都见过了,可惜啊……

    摇摇头,将心中的郁闷甩到一边:“最近穷死了,可有生发的路子?”

    “没有。”众人都摇头。

    但一人却道:“倒有个法子,郭老三不是死在董大郎的赌场里吗,这事却不能这么算了,怎么也得找回公道,讨些银子花花。”

    众人又是大笑:“说什么胡话呢,郭老三可是自己找死怨不得人家。再说,董大郎是那么好惹的,去讹他银子,嫌命太长?”

    水生:“这倒是个法子。”他心中一动,母亲病成这样,如果不弄些钱,只怕不好,无论如何得拼一拼。

    大家面面相觑:“水大哥,你真要去?”

    “怎么,不敢,我自去找董大郎。”说完冷笑着抛下杯子,揣了把解耳尖刀去寻董大郎晦气。

    董大郎财雄势大,水生不过是一个小混混,如何斗得过人家。

    好在水生武艺高强,冲进董大郎日常坐镇的一家青楼,一通胡闹,里面的人竟然制他不住,反被撂倒了十几条好手。这事惊动了董大郎,就带着大队人马杀将过来。

    董大郎生得白白胖胖,大热天穿这一件厚茧湖绸长衫,看起来如同一个富家翁。他本身不懂得武艺,见水生如此剽悍,顿时惧了,骂道:“水生你他妈想干什么,前次郭老三自己撞死可不管我的事。你若要在我这里玩婊子,只要给钱,自然欢迎。可若胡闹,想讹钱,我也不是好惹的。”

    水生哈哈一笑掏出尖刀:“董大郎你这两年攀高枝得意了,看不起我这种穷弟兄。常言道,玉器不可瓦片斗,老子烂命一条,你老身子却金贵,真惹火了我,大家白刀子见红,也不值当。”

    见到刀子,董大郎面色发白:“你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我水生虽然不怕事,却也是个不讲道理的人。前次我郭三哥在你场子里捣乱,是我们的不对,水生今天特来陪礼。”

    “有你这么陪礼的吗?”

    “你赌场的损失,咱赔,可惜我穷得都快当裤子了,也没钱把你。这样,大家都是江湖弟兄,没钱赔就用命来偿。今天我就将这条命送给你。”说着话,水生就提地刀子刺进自己左胳膊,然后扯出来,再戳,就这么一路刺下去:“直到董大郎你满意了为止。”

    鲜血四射,血肉模糊,顿时就将妓女们吓得尖叫不止。

    董大郎彻底崩溃,尖叫:“行了行了,别刺了。”

    “董爷可还满意。”水生斜视着他,嘴角带着邪笑。

    董大郎浑身都在乱颤:“来人,雇了车马,送水大侠回家,再包二十两银子给水大侠陪礼。”

    “不用,不用,我自己走着回去。”接了银子,水生哈哈一笑,大步朝外面走去,一边走一边乱骂:“董爷,我还以为你是个什么不得了的物,如今家产万贯了,却依旧是一个软蛋废物,老子的兄弟你也敢碰,真他娘胆儿肥。别说你妹夫是总督府的门房,就算是总督,老子一样见你一次骂一次!”

    妓院里有不少人是认识水生的,就有不怕事的人喊了一声:“水大侠威武!”

    水生朝四面拱了拱手:“小意思!”

    等水生离开,董大郎面色阴沉下去,闷坐了半天,招手让一个心腹过来:“你去总督衙门找我妹夫罗先生,再封两百两银子过去,就说请他寻个由头结果了水生这个畜生。老子横行了这么多年,如何肯吃这种亏,这个气,我咽不下去。否则,今后还有谁肯惧我姓董的?还有,水生那老嫂子虽然丑的没眼睛看,也得给我抓了,直接送进最次的窑子里,让千人骑万人爬!”

    董大郎一想起刚才水生身上标出的热血,就一阵心惊肉跳,心中生起了无边恨意:麻拉隔壁,水生你还真拿我是当年在码头鬼混的小赤姥,咱现在可是堂堂的董大郎。想当年我还没起家的时候,你这鸟人可没少欺负我。今天,就是全盘报复回来的时候了。

    这涉及到董大郎在没发达时的日子,那时候他也是个小混混,就因为胆小经常被人嘲笑和欺负。这两年,因为靠上了浙直总督府,混得风生水起。

    这人早年若是贫苦,一旦发达,最不愿意别人提起往日的潦倒光景,又异常的自尊和敏感。今日水生**裸地将他羞辱了,却是触到了他的逆鳞。

    顿时起了杀心,总督衙门里那群军爷可都是上战场见过血的,要害一个普通人的性命,眼睛都不眨一下。

    水生却不知道自己正处于危险当中,临走的时候在妓院里扯了一副窗帘子,裹了伤。又去将一个郎中请到家里,给母亲诊了脉,下了药。

    又将家里的米缸子里装满,就有手下弟兄过来祝贺,都伸出大拇指说:“水哥真好汉也!”

    自然又是一通吃肉吃酒,转瞬,那二十两银子就花了个干净。

    ……”

第三百九十章 不靠谱

    且说在外院的厅堂里,黄东提议大家作诗。

    黄东今天有心在大家面前炫耀,如何肯放过这个机会。便正色道:“不然,此言差矣。尔等想过没有,这吴士贞是什么样的人物,依我看来,今科的会试,能否得秀才功名,还真得要在诗词上定输赢?”

    众人都是一脸的不解,科举凭的是八股时文,关诗词什么事?

    就有人忍不住出言询问。

    黄东抚摩着上嘴唇刚长出的胡须笑道:“各位大约是忘记吴士贞老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了。

    “还能是什么样的人物,文坛宗师,连中六元,古往今来的第一人,翰林院学士。”提起吴节众人都是一脸的仰慕,一时赞叹之声四起。

    看到自己被小时候的同学这么称赞,吴节感觉怪怪的。

    “你们说得都对,却也不完全。”双手下压,让大家安静下来,黄东道:“可各位同窗大约忘记了一点,在没中状元之前,吴士贞就已经是士林的领袖,真正让他获得这一地位的,还不靠他在嘉靖三十九年时与小阁老严世藩接连十场的诗词比试。也就是从那时开始,吴节才一举奠定了自己在文坛的地位。”

    “是啊!”众人都轰然应道。

    就有人激动地念起了吴节的诗句:“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快哉,大哉,洪钟大吕之音!”

    “其实,吴士贞先生最好的一首则是花间一壶酒那首。”另外一人出言反驳,然后大声吟唱起来,用筷子在碗上用力敲打着节奏:“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一时间,歌声四起。都喝了些酒,就把持不住,都放浪起了形骸。

    吴节身边,朱茂则小声嘀咕:“其实,吴士贞最好的诗词应该是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纵有千番风情,又能与谁说。哎,真的是好啊。将那份相思,两缕柔情,化成丝丝缠绵,将人捆绑其中,却挣脱不了。”

    说到这里,他喝了一口花雕,眼睛里却有点点泪光。

    这穷书生贫困潦倒,经常被世人笑话,可正因为这样,却比常人多了一份敏感,最喜这种婉约轻柔的诗句。

    吴节心中却奇怪,自己抄袭这些诗词也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古代的信息传播速度极慢,怎么就被江南的读书人广为所知了。

    就忍不住问:“朱兄,江南士子也知道吴士贞的诗词?”

    朱茂点头:“本来也不能这么快就知道的。前年的时候,吴士贞不是写了一本《石头记》吗,虽然文中尽是男女之事,但故事却是极好的,在南京买到脱销。问题是,这本小说也没写完,吴士贞大名士一个估计也将这本书当回事,写写停停。江南的书商就派人在北京守着,一旦有了新稿,就坐快船送回南京印成册子。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的诗词就随着《石头记》的稿子一道流传到南方来了。”

    吴节这才恍然大悟性,在这一年的时间内,为了对付嘉靖皇帝,他已经将整本《红楼梦》抄完了,就是结尾实在太操蛋,引得嘉靖很是郁闷了几天,以为吴节是写得烦了。将书里面的人要么写死要么写出家,故意烂尾。

    为此,吴节一口气抄了十几首青词,这才让嘉靖高兴起来。

    微笑着看着眼前的一切,黄东很满意自己营造出来的气氛。等大家激动了半天,这才得意地说:“正因为吴士贞是个风流名士,又长于诗词,难免对文采出众的卷子有所偏好。问题是,八股时文有固定的格式,作的时候也要依足了规矩,限制太多,却看不出考生的才华。因此,依我看来,正要分出胜负,还得在试帖诗上面。”

    关系到自己的科举成绩,众人都凝神听去。

    黄东吞了一口唾沫:“这次家父去拜访吴士贞老大人,言谈甚欢。从吴老大人的话中,隐约能听出这一点意思来。其实,咱们江南的考生寒窗十年,谁不是读书破万卷,说起八股文来,谁不是作得四平八稳,真若要分出个高下,却不是那么容易。不像北方的侉子们,书没念几本,就敢上考场。”

    说起北方士子,黄东一脸的不屑。实际上,这时代的江南士子实在是太厉害了,在北方人面前,多有一股自信和傲气。

    黄东:“所以,要想投了大宗师的意,那一首试帖诗,却必须得极好才是。别的人都轻视试帖诗,以为不过是个应景之物,格律和格式对就成了。却不想,这一期,大宗师却要在这上面选才。咱们同学一场,别怪我黄东没提醒大家,还请各位多多保密,千万别泄露出去了。”

    说完,连连拱手。

    众人纷纷站起来:“多谢黄东兄。”

    吴节听得哭笑不得,自己什么时候见过黄东的父亲,又说过要在试帖诗上选才的话?

    这个黄东,还真是骗死人不脸红,说得有模有样,一般人还真要被他给骗了。

    他之所以睁着眼睛说瞎话,估计是有心在同学们面前炫耀他同考官的特殊关系,获取别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吧。

    从这一点来说,这人当真是俗气得紧。

    黄东又笑道:“既然如此,我等今日也难得聚在一起,不过饮酒作诗。若是有了灵感,能作出些好的句子来,倒不妨修改修改,用在考卷中去。

    众人都说好:“还请黄东兄出题,我等各作一首。”

    吴节摇头,顿觉意兴阑珊,也不想再呆在这里。他今天同蛾子来这里,主要是走亲戚认门,并让蛾子看看自己表妹现在过得怎么样。估计这个时候蛾子应该见着黄周氏和黄东家的长辈了,等她见完面,就可以回去了。

    这地方,真是没意思。

    黄东又道:“我听京城里来南京的场面上的人说,吴士贞乃是风流名士,同一个叫什么唐不二的大才女过从甚密。这个唐不二可是当今天子都交口称赞的有大神通的仙人,不但修为精深,更弹得一手好琴。据说是蜀山古琴派的大宗师。黄东估计,今科吴士贞所出的试帖诗弄不好要以音律为题。”

    他喝了酒,说话越发地没谱了。

    听黄东扯到唐小姐身上去,吴节心中有些恼火。他这一年常常去慈寿寺与唐宓见面,也是一时把持不住,同她有了夫妻之实。

    出京的时候,唐小姐已有了一个月身孕。

    算起来,搞不高还有八个月自己就要喜当爹。

    李时珍说了,依脉像来看,应该个是女儿。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的,比X光都准。

    吴节欢喜固然欢喜,可一想到堂堂唐仙子,道家女修宗师被自己搞大肚子,传出去,只怕大家都要背上坏名声。

    可事情该如何解决,吴节也是想不出任何办法。

    现在听黄东说提起这茬,吴节忍不住郁闷起来,端起酒杯就喝了一大口。

    身边,朱茂也郁闷地喃喃自语:“若说起作诗作词,我却不成。”

    说话间,黄东还在朗朗道:“各位同窗,说起古琴,我也不甚精通。但我家有一小妾,姓古。本是秦淮河上有名的歌妓,一手古琴传承自广陵派。虽比不上唐仙子的绝世纶音,却也是不错。不如让她出来给大家弹上一曲……大家在依曲中之意做一首诗,或五言,或七言。”

    “就依黄兄之言。”众人都兴奋起来,连声叫好。

    黄东家小有资产,日子过得滋润,大家都是很羡慕的。这家伙因为妻子不能生育,经常流连与花街柳巷,去年的时候,花了大价钱从秦淮河的画舫上赎了个歌妓,纳做小妾。

    以前听人说,他的小妾生得不错,又粗通文墨,却一直没缘见到。

    今日得了这个机会,如何肯放过,自然是不住催促着让黄东快将人叫出来。

    黄东哈哈一笑,朝一个下人说了一声,这才点点头:“各位放心,我那小妾马上就到。”

    吴节听得皱起来眉头,古代的小妾没有任何地位,可以说跟一件物品没有任何区别。可人家跟了你,好歹也是夫妻,就这么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中与别人见面,却不合适。

    这个黄东,真是不堪得紧。

    这大概也是古人和现代人在道德观念上的区别吧。

    吴节突然有些庆幸自己让蛾子做了平妻,而不是小妾。否则将来自己的家业大起来,蛾子的身份低微,甚至要受下人白眼,却让人情何以堪?

    不过,这平妻的地位在法律上却不要界定,依旧不太合法。

    看来,这事回京城这后得好生想想。

    吴节心中暗道:自己自从进了翰林院,做了皇帝的机要秘书之后,手头的实权猛地大了起来,前来拜访的官员也多了起来。家里实在太小也需要换座大宅子了。要不,干脆买两套院子,大不了蛾子一套,将来唐宓一套。蛾子虽然没有正妻的名分,但却可以让强儿继承我将来的爵位和家业。如此,也算是对得起她与自己这一辈子的风雨患难。

    吴节却摇头苦笑:我也不过才二十出头,怎么就想这将来的事情,心态就老了,这样可不好。

    想到这个,他就振奋起了精神。

第三百九十一章 低调的奢华

    在后院中,黄老夫人一句“不下蛋的鸡养来何用”让黄周氏泪眼涟涟,其他三个夫人见情形不好,就说起其他话来,半天,总算让屋中的气氛恢复了正常。

    那三个夫人都是黄东同学的妻子,在南京也算是中上人家。家中的公公和丈夫都在场面上走动,算起来,应该是现代社会的中产阶级。

    中产阶级的女人坐在一起,谈论的自然是吃穿用度,并相互炫耀。

    炫耀孩子,炫耀夫家的事业,炫耀自己安定富足有派头的生活。

    这一点,古今都是如此。

    至于蛾子,因为是黄周氏娘家的亲戚,自然被排除在外,也没人搭理。

    蛾子是个刚强之人,这几年跟着吴节眼界也开阔了,虽然生气,却也将这几个普通女子放在心上。

    这几个夫人口中所说的不得了的事物,对她来说平就平常,自然没有任何兴趣,就拉着黄周氏的手,轻声问她这些年过得可好,怎么没想着跟娘家人联系。

    黄周氏听到蛾子问,小心而胆怯地看了婆婆一眼,低声回答说说,娘家里已经没人了,本要去寻表哥和表嫂的,却听人说回了四川老家,也没办法联系。这些年过得还不错,婆婆和丈夫对妾身还好。就是没有一直没有生下一男半女,觉得对不起周家。

    说到生育,黄周氏一脸黯然,又问蛾子是什么时候同吴节成亲的,可有孩子。

    蛾子一听人说起自己的儿子,心中又是高兴,又是骄傲,回答说:“是去年同老爷成亲的,有个儿子。”

    黄周氏满面都是欣慰:“姨父去世多年,家道中落了。若姨夫和姨妈知道吴家有后了,在天之灵也会很高兴的。你们这次总算回南京了,大家都是亲戚,平日间也该多走动走动,也好有个人说说话儿。”

    黄周氏在家中受尽排挤,正彷徨无计。如今突然从天上降下一个娘家人,一般女子在夫家受了委屈,都会找娘家人替自己做主。如今,看到吴节和蛾子,她心中总算是安稳了。

    蛾子点头:“我家老爷就你这么一个表妹,自然要多走动的。对了,你这里还缺什么东西不?以前老夫人在世的时候,我在她身边侍侯,听她老人家说,你嫁过来的时候,因为家境贫寒,也没什么陪嫁。对了,你还缺什么东西不,若缺了,说一声儿。”

    蛾子在京城呆了这两年,学得一口顺天府官话,很溜。可听到黄老夫人耳里,却非常刺耳。两京的人互相看不起,北京人觉得自己是天子脚下见多识广,可南京人看北京,却觉得这是一个爆发户,根本就没有任何底蕴,跟乡下人一样。

    而且,蛾子刚才和黄周氏说话时,黄老夫人也在留心听着。黄周氏没有生育已经让她非常光火,如今却想着要找娘家人来撑腰,算怎么回事?

    黄周氏立即冷笑一声,突然道:“黄周氏,你是不是觉得我们黄家亏待了你,反问起娘家人要东西了?”

    这话说得很严重,黄周氏脸色苍白,就站起身来要跪下去:“婆婆,媳妇不是这个意思。”

    古姨娘见大妻吃了呵斥,一脸的得意,将大肚子挺得更高。

    蛾子眼明手快,一把将她拉住,也不理睬黄老夫人:“真不需要?”

    黄老夫人冷笑:“你这丫头,别以为老身什么都不知道。听我儿说,吴节是个傻子,看你穿着打扮,日子也不好过吧?”

    蛾子一呆,自己一身南京织造的御用衣裳。这东西有市无价,就算在北京的场面上,那也是一流的,怎么今天反被人觉得寒酸了。

    再看看周围其他几个女人,都是遍体绫罗,头上密密麻麻插着钗子,手上戴着镯子,脖子上挂着链子,亮光闪闪,耀眼欲花。

    而自己却什么首饰也没戴,一来吴家为人低调。再则,吴节这人有个怪癖,不喜欢女人身是行戴着乱七八糟的东西,说是喜欢干净利落,喜欢整洁。

    更重要的是,蛾子也知道自己是丫鬟出身,现在乃是平妻,若做夫人打扮,传出去不好。

    因此,蛾子平日里都穿得朴素。可就是这种朴素,也不是一般人所能企及的。就拿她身上的衫子来说,虽然看起来是一件普通棉衫,用料却考究,又是大内的御制。穿在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熨贴。这就是所谓的,低调的奢华吧。

    蛾子有些醒悟过来,淡淡道:“老夫人,你的意思是觉得我今天上门来,是要打……”

    打秋风?笑话了,当年在四川,饭都吃不上,我蛾子也没想过要去求人。

    其他三个妇人见势不妙-,又来打岔。

    又将话题引到吃穿上面,有个妇人笑着对另外一人道:“梁夫人,听说你家梁根水如今谋了个织造局的差使,也不知道是什么职位,那可是个不错的地方啊!寻常人若是在其中做一年,抵别人十年。”

    “也没什么职位,就是一个小书办。”那个梁夫人在三个女人中穿得最华丽,长得也算不错,再吴节一众同学中家境最好。

    听人提起这事,就得意起来,说:“我家那位现在没有功名,也谈不上什么前程,如今他能得个秀才就好了。哎,织造局听起来不错,他其实也就是个跑腿的,能得什么好处。不就是平日里能得些别人不要的东西。比如低价的丝绸、棉麻,折合成银子,每月也就百十两两。”

    “啊,这么多!”这下,黄老夫人和古姨娘忘记找蛾子和黄周氏的不自在,同时惊讶地叫起来。

    那古姨娘更是嫉妒得眼睛冒火。

    其他两个女人也同时恭维:“这么高入项,还算没什么好处?”

    听到大家的恭维,梁夫人故意淡淡一笑,伸出手扇了扇自己的脸,娇声道:“好热啊,都都五月天了,同老夫人饮了些酒,竟出了汗。”

    “是有些热,快快,去给大家盛几碗酸梅汤来。”黄老夫人忙吩咐丫鬟去取:“已经早早的用井水镇了,凉得很。”

    “不用了,不用了。”梁夫人道:“织造局自有冰窖,这些天,我吃冰镇酸梅都吃得害病了。老夫人也是知道的,我身子弱,受不了凉。

    织造局的富贵,那真是天下一等一的。有一间大冰窖专门用来藏冰,深入地下二十尺,用来裹冰的都是一水的簇新棉被。”

    众人又都是感叹。

    梁夫人还在喊热,就将外面的衫子脱掉,露出一件月兰薄棉衫,看起来非常普通,却裁剪得极为整齐。

    就有人眼尖,惊问:“梁夫人家境如此富裕,怎么穿这样的衣裳?”

    这下搔到梁夫人痒处,低声道:“大家小声点,咱们几家过往甚密,我才对你们说实话,听了之后,千万别传出去。”

    她的手指在自己的衣裳上滑动,又是骄傲又是得意:“这件衣裳看起来简单,却是一等一的松江布,选料的时候,每一根棉花的绒丝都有一米长。做的时候,又有专门的御用匠人经手。因此,这衣裳只有宫中的皇妃和女官们才能穿到,市面上却是看不到的。若真折合成银子,怎么这也得一百两一件吧!”

    众人又都是抽了一口冷气,连说不简单,不简单。

    蛾子听得心中好笑,不觉摇头。

    这女人在一起,八卦话就是多,反正一句话,炫耀,只要别人没有的东西就要拿出来显摆,小女人就是小女人,我这辈子大概是学不会的。

    大女人……究竟好不好了,老爷又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呢……

    蛾子想着想着,却走了神。

    古姨娘,却突然指着蛾子惊讶地叫了一声:“梁夫人,你的衫子怎么同她的一模一样?”

    众人着才转头看去,没错,完全一样,只不过一个是月蓝色,一件则是浅红。但样式和用料却相同。

    梁夫人面皮一红,唾道:“怎么可能一样,我这可是南京织造的,她那件倒处都能买到。”

    话虽如此,定睛看去,蛾子身上那件衫子的裁剪确实是御用制式。针线女红乃是这个时代女人的基本功,所谓德容言工,工就是针线活。

    行家一掌眼,自然能看出其中的妙-处。

    而且,所谓的松江布送进宫的,选料都非常讲究,对棉绒的长度有一定要求,已经近于后世的长绒棉标准。而长绒棉做成的布料,表面上有一种说不清到不明的质感,这一点,却不是普通质地的棉布所能伪造的。

    发现蛾子身上穿的是真品,众女都抽了一口冷气没,就好象后世的女子看到了LV包和爱码仕一样,眼神顿时古怪起来。

    只黄周氏一脸的疑惑。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下人走进来,说是公子请古姨娘出去为各位同窗操琴,说是要依琴音做诗。

    古姨娘大惊失色:“让我去……”她也觉得丈夫这么做有些不尊重自己,心中顿时委屈起来。

    黄老夫人笑呵呵地说:“去吧,你琴弹很好,别让我儿失望。”

第三百九十二章 闻琴

    古姨娘还是不愿意,黄老夫人叹息一声:“孩子去吧,你现在是姨娘,可以见客人的。我儿在同窗之中小有才名,他的面子就是你的面子。”

    说着,就是一通抚慰。

    古姨娘本是歌妓出身,也喜欢热闹,本就想出去,当下就装出很委屈的样子点了点头,让丫鬟抱了古琴,就要出去。

    蛾子觉得自己再呆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今天她来这里一趟,通过刚才的所见所闻,也大概知道黄周氏因为没有孩子,在黄家地位极低。

    如果不出意外,等那古姨娘的孩子一生下来,又是男孩,只怕大妻的地位不保。

    这个黄周氏今天请吴节过来,估计是想请娘家人替她做主。

    不过,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事一时间还真不好插手,得回家问问老爷的意思。若老爷愿意管,倒不难办。

    古姨娘的琴弹得如何蛾子也不知道,但她也知道吴节平日里最不喜欢娱乐活动。表面上他是个名动天下的大才子,耳对音乐、戏曲这种东西却是一点兴趣也没有。有一次,他过生日的时候,家里专门请了个戏班子过来热闹,结果老爷听得居然睡着了。

    反到是平日里看起街上的风月小说来,却容光焕发,连喊“牛逼!”

    遇到这样不顾名士形象的老爷,还真没拿他没有办、法。

    不管古姨娘的琴弹得多好,蛾子却肯定吴节不爱听。再说,她技艺再高,还能高过唐宓姐姐?

    蛾子决定告辞,就站起身来,朝黄老夫人微微一福:“老夫人,时辰已经不早,就先告辞了。”然后就站起来,神态中却说不上有半点恭敬。

    又朝其他人一笑:“蛾子就先回家去了。”

    其他三个夫人还在惊讶蛾子身上的衣裳是什么来头,一时忘记了回礼。

    黄老夫见一个晚辈居然用这种态度同自己说话,心中大为不喜。

    蛾子也不再理睬,从几上拿起那个小包袱递给黄周氏:“这是我家老爷给你的一点心意,老爷说了,知道你日子过得不顺当,让我带些东西过来。若还缺什么,只管说话。好好生活,别委屈了自己。咱们女人家,得自尊自强,否则还真让人看轻了。”

    说着,就看了黄老夫人一眼。

    黄周氏抽泣道:“多谢表哥,多谢嫂子,黄周氏知道了。”

    然后,蛾子就报了吴节所住的地方。

    顿时,那梁夫人就叫了一声:“那地方我知道,不是一个大盐商的府邸吗,地方宽敞着呢,有上百亩吧,你们怎么会住在哪里?”

    蛾子:“借住几天而已,地方大小倒不要紧。”

    说完,就扬长地走了出去。

    “太没礼貌了!”黄老夫人生气地拍了一下桌子。

    其他几个女人心中有事,也不搭腔。

    黄周氏抱着蛾子给的那个小包袱,红着眼睛递给黄老夫人:“婆婆,这是表哥送给我们黄家的,还请你收下。”

    “哭哭哭,哭什么,怎么见到娘家人,有了主心骨,你觉得委屈了。别忘了,你表哥不过是个傻子,能帮上你什么忙?”黄老人刚才是被蛾子的傲气给激怒了,再也控制不住,一巴掌朝那个包袱甩去:“这才多大点包袱,能装多少。

    估计也是些不值当的,拿走,我也不稀罕!”

    却不想,这一巴掌甩过去,却抽中了一堆坚硬的物体。

    疼得她面容都扭曲了。

    “婆婆,可疼?”黄周氏急叫。

    因为黄老夫人实在太用力,“哗啦!”一声,包袱被抽得散开了。

    就看到一小堆诸如胭脂盒、小瓷碟、梳子、筷子、钗子之类的东西落到桌子上,都是女人使用的物件。

    黄老夫人一看,都是普通物件,更是来气,冷笑:“果然是穷亲戚,我看那叫什么蛾子的小丫头片子,就是想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拜门,也好从我这里打秋风,骗些金银回去。”

    “不对,不对,这些东西可了不得的。”梁夫人在这群人中见识最广,立即眼皮子一跳,从里面挑出一个不大不小的青花瓷盘,上面画着几束莲花,翻过来指着下面的款识说。

    “这有什么,不就是一个威菜用的盘子罢了。”

    女人们都不识字,也不知道上面写着什么。

    “这你们就是不知道了。”梁夫人得意地说:“我听我家相公说过,这上面几个字是‘嘉靖御制’,不明白?就是说,这东西是景德镇宫窑的东西,只有大内中的人才能使用。一般人若要用,得宫里赏赐下来。虽然不值钱,如果没有身份地位,却弄不到。寻常人若有一件,都会当成传家宝收藏起来,如何肯拿来威菜?我家相公也是在南京镇守太监那里当差,才从公公手头看到了几件。”

    这下,屋中众人都同时变色,心中都有了一个巨大的问号:这蛾子和吴节究竟是什么身份,不是说吴节是个傻子吗?

    坐在那里!黄老夫人面上阴清不定,良久,才道:“黄周氏,把东西仔细收起来,等下老爷回家,我问问他。”

    蛾子耽搁了这半天,走到前院的大厅堂前,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琴声,然后是接天的喝彩声。

    那黄东大笑:“我家夫人的琴艺自然是极好的,还请各位同窗依琴中之意赋诗一首,哪位先来。”

    “我来!”就有一人自动请缨,磕磕巴巴地念了起来,然后又是一阵叫好。

    “牛兄的诗真是不错,小弟也得了一首,请各位同窗斧正……”

    蛾子这还是第一次观察文人雅集,就在外面站了片刻。

    可天了半天,却死活也听不懂,就走了进去,来到吴节身边:“老爷,时辰不早了,该回去了。”

    其实,吴节刚才也是听得气闷。

    明诗成就本就不高,算起来,就也杨慎和后来的顾炎武还算不错。其他都,都从头到尾透出一股陈腐之气。

    至于小阁老严世藩,虽然是诗坛领袖,可在吴节看来,也实在不怎么样。

    文坛宗师尚且如此,如再座这些小文人所写出来的东西,质量自然极差。

第三百九十三章 为我一挥手

    “恩,是时候该回去了。”吴节问:“可见看黄周氏,说过话儿了,如何?”

    蛾子摇摇头,在他身边耳语:“老爷,看起来黄周氏过得很不顺心,妾身也没得着机会同说话,尽灌了一肚子气。”

    吴节:“看来,今天是没机会问她事情了。也罢,回去吧,有时间你再过来看看。”

    蛾子:“不想再来了,我给表妹留了住址。”

    吴节指了指旁边的朱茂:“蛾子,这是我同学朱茂。朱兄,这是拙荆。”

    蛾子:“见过朱公子。”

    朱茂见蛾子生得白暂美貌,他又是个老实人。顿时涨红了脸皮,手足无措地站起来:“见过嫂夫人。”

    其实,吴节刚才也没闲着。

    听那古姨娘的琴,跟唐小嘲根本就不是一个级数的。一个是大师级的,另外一个也只比初学者好些。听得人气闷,偏偏其他人有意恭维黄东,连连叫好,这就有些可笑了。

    他闲着无聊,就同朱茂攀谈起来。

    刚才朱茂替自己出头,让吴节有些感激。加上他对这人也非常要好感,就想从侧面了解一下他的情况,看能不能帮一帮这个穷困潦倒的老同学。

    这一谈,吴节不禁大摇其头。这朱茂就是个典型的小知识分子,肩不能挑,背不能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对于世事人情一窍不通,属于读书把自己读迂腐了的。

    这样的人,就算有心帮忙,也帮不了什么。

    罢,实在不行,下来之后问问万文明或者陆胖子那里还需不需要书办什么的,替他找个饭碗混日子吧。

    正要告辞离去,这个时候,就有人叫道:“黄东,你让你家小妾出来弹琴,光顾着让别人做诗,你却一言不发,可有佳作,怕被我等听去,好在考场上大出风头啊?不依,不依,只许你占我们的便宜,却不是这个道理。你也得将你的诗作念出来,也好让我等借鉴一.”——。

    “对对对,不许藏私!”

    众同学都是纷纷一阵乱嚷。

    黄东等的就是这个效果,他也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微微一笑:“正有是首,因为作得不好,正在犹豫是不是拿出来献丑。”

    “废什么话,念就是了。”一个与他相熟的书生端着酒杯摇晃着身体挨上去。

    “好好好,那我就念了,若作得不好,不许笑。”

    “快快念来!”

    气氛终于达到了这次雅集的最**。

    黄东喝了一口酒,示意古姨娘继续弹下去,合着乐声朗朗道:“花月可怜春,房栊映玉人。思繁纤指乱,愁剧翠娥颦。授色歌频变,留宾谈度转新。曲终仍自叙,家世本江南。”

    什么叫做得不好,这也叫不好,那别人的算什么?

    这个黄东,真能装。

    不过,这诗写得真好,已是一流。

    众人不得得承认这一点,然后大声喝彩:“好诗,好诗。”

    就连朱茂也晃动了脑袋:“不错,将一个独守空闺的怨妇的一腔春愁写到骨子里了。只一点,诗句还尚嫌拘泥,有匠气。不如吴士贞的妙手天成,转困自如。这也是大宗师同普通热难道区别吧!”

    吴节听到他夸奖自己,有些受不了,一笑:“朱兄咱们同窗一场,我将住址说与你听,若是遇到难处,记得过来找我。”

    就将地址说了,朱茂点头:“知道,必然去寻吴兄说话。要走了……我去送你。”

    三人就朝门外走去。

    黄东刚才念完诗之后,被众人一通称赞,正自陶醉。

    可看到有人却中途离场,心中却恼怒了。这情形就好象后世有的演员正在台上演戏,正演得投入,却看到有人喊退票,要走。

    简直就是打击人嘛!

    不给面子?

    “你们两人要走,可是觉得我的诗,还有古姨娘的琴艺不堪入耳?”黄东大喝一声:“吴傻子,朱呆子,你们一傻一呆,倒是配齐了!今日你们二人谁都不许走。哼哼,瞧不起人?要不,你们也作一首出来。”

    朱茂吓得面色发白:“黄兄此话何意啊,小弟不擅诗词,真作不来。”

    吴节冷笑:“嘿嘿,还真没听说过要逼人作诗的,难不成我们不写一首出来,你就不许我离开了!”

    他转头牵了蛾子:“蛾子,咱们走,别理这个蠢人。”大步朝黄家大门外走去。

    黄东也是醉了,大步追了上去,连声喊:“站住,站住!”

    吴节也不回头,大笑道:“黄东你作的什么诗,简直就是不堪入耳。还有你那小妾,纯粹是弹棉花。你不是要逼我作诗吗,好说,当年我回四川老家,在峨眉山上听到一高僧鸣琴,那才是天簌之音。回来之后,我一直思想这那高人的琴艺,想作一首七言绝句。已有草稿,却还没有最后定稿。既然你要逼我,就念给尔听听。”

    说完,就是一声长啸:

    “蜀僧抱绿绮,西下峨媚峰。

    为我一挥手,如听万壑松。

    客心洗流水,余响入需钟。

    不觉碧山暮,秋云暗几重。”

    哦吟声中,人已经到了外面。

    震惊,极大的震惊。

    这诗,大气谤沱,尤其是开头那两句,简直就是奔雷炸响,如同松涛阵阵,形容很有气势。

    其他同窗也跟着追了出去,听到这一首诗,同时呆住了。

    这诗如此之好,已是当世一流,其中的境界,却是一般人所能达到的。

    这还是一个傻子能够写出来的吗?

    刚出门,就看到街上停着一辆乌黑的大车,由两匹纯白骏马拉拽。

    这车比起黄东先前借来的那辆却要气派得多,车辕和车厢边角都由白铜包边,在夜光下闪闪发亮。

    一个胖乎乎的脑袋从车里面伸出来,对着吴节就喊:“吴节,吴士贞,你他妈来南京都两天了,怎么就不来与我见面,瞧不起兄弟吗?”

    这人一身正六品大红官袍,胖得厉害,不是陆畅又是谁:“还不上来,我的翰林院学士大人。再不过来,我就上折子弹劾你摆架子。”

    “轰!”所有的人都炸开了。

    翰林院学士,吴节吴士贞,这不就是今科应天府大主考吗?

    ……

第三百九十四章 我去见见他们(第五更)

    “你是吴士贞?”

    “吴节吴士贞,原来此吴节就是彼吴节。”

    ……

    大门口,各人的表情都不相同,有惊愕的,有困huò和不解的。

    刚才大家已经被吴节那一首意境高原的五言震住。还没等缓过气来,吴节又摇身一变,从一个曾经的傻子,变成了堂堂翰林院学士,光芒万丈的状元公。如今又一手握住众人秀才功名生杀大权的,主考官,大宗师。

    如果在座的同窗中有人能够考中秀才,岂不要从吴节的同学变成他的学生了?

    这个身份的转换,却是那样的令人觉得不可思议。

    想起先前一口一个“傻子”地喊吴节,众人都觉得面上像被人狠狠地抽了一记耳光,**辣地,无地自容了。

    黄东更是张大了嘴巴,就那么木讷地朝吴节移去。

    还没走到吴节身边,就被一个威武的差役拦住,喝道:“干什么,我家老爷乃是江浙都转运盐使司判官陆畅,快快回避!”

    黄东现在没有功名,只能算是民,明朝官民地位悬殊,立即吓得站住了,tuǐ一软,几乎跪了下去。

    “你是吴士贞?”朱茂惊讶地问:“是吴老大人……”

    吴节一笑:“朱兄,咱们同窗一场,别大人不大人的,记得我住什么地方了,有空过来说说话儿。”

    “是是是。”朱茂开始口吃了,一张脸红得更厉害。

    车上,陆胖子更不耐烦了:“吴节,你怎么回事,还不上车。”

    又见吴节左右看着马车,死胖子醒悟过来,叫道:“别看了,女魔头不在。”

    吴节这才松了一口气:“就来。”

    然后转身朝众人一拱手,就那么上了马车。

    等到马车嚣张地离开。不少人还没有回过神来。黄东僵直着身体站在那里,只感觉浑身上下都是汗水,只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是落到自己身上。

    上车之后陆胖子哈哈大笑,一拳打在吴节身上。

    吴节喊了一声疼。怒道:“胖子,你这是要打死我吗?”

    “节哥,他nǎinǎi的,快两年了,两年时间没看到你,真是想死我了。对了,听说你当父亲了。是个儿子,嘿嘿,小弟弟在这里先恭喜了。”胖子大笑着:“告诉你一件喜事,我也要做父亲了。”

    “啊,你小子可以啊。”吴节也是非常惊喜:“这一年来可好?”

    “还能怎么样,你在中枢,不知道咱们地方上的自在。江浙都转运盐使司根本就没什么事,也就是每年过年后忙上一阵子。把盐引发下去。其他时间,都是玩耍吃喝,我现在都不爱呆在扬州~~~。至于家里……”胖子有些难过:“我们陆家出了那么大的事……还好我被除了籍。没有受到牵连。我也派人将我娘接到南京来了,至于父亲大人……实在是无能为力……”

    说起陆家的遭遇,吴节也是感慨,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朋友之间,安慰的话也无需多说。

    好在陆胖子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对于陆家人,除了母亲和妹子,同其他人也没有任何感情可言,就道:“节哥,告诉你一件好消息。代先生如今就在我的幕中,等下正好去见他。”

    吴节大喜:“正要去拜见恩师。对了,女魔头呢?”

    想起陆地爽的厉害,吴节直抽冷气。

    “别怕啦,她没在南京,去庐山了。说是南京热得紧,要到那里住到秋末才回来。我也是烦这小妞子,就在徽州买了处庄园给她。”

    吴节这才彻底放心了。

    当晚,吴节就到了陆胖子的官邸,拜见了代先生。

    先生还是那样,吃起酒来凶得很,脸上的刀疤被酒jīng一刺jī,红得怕人。

    酒酣耳热,代先生突然问:“士贞,你这次来应天府主持院试,需要录取的士子名单确定了吗?”

    吴节回答说:“已经确定了,一共有六千一百二十三名考生报名,拟订录取八十一名生员。”

    代先生却摇了摇头,笑指吴节:“我问你将要录取什么人做秀才,又不是问总共要录取多少。”

    吴节一呆:“科举场上,需要事前誊录,然后封住名字,在没阅卷之后,谁知道取了什么人?”

    代先生哈哈大笑:“地方上的事情哪里有你想得那么简单,慢慢悟吧”他站起身来:“我醉yù眠,回屋高卧去了。我的学生中出了个状元,呵呵,这辈子知足了!”

    说完,就再不理睬两个学生,趔趄着走了。

    吴节同胖子一年多没见,这次见面自然要大喝特喝,最后两人都醉了。

    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人送回家的,第二天醒来已是正午,口渴得厉害,就坐在书房喝茶。

    突然间就想起代先生所说的话,心中一呆,暗道:难不成这院试也有人敢预先确定录取的名单,这样做是不是太过了点?

    正疑huò间,就听到一个学政衙门派给他的随从来报:“禀大老爷,有人来访问,说是你家的亲戚,在外面候着,夫人已经过去了,又问老爷是否有空,要不要见?”

    吴节满头雾水:“我父母去世得早,本是成都府人氏,在南京哪里会有亲戚?”

    随送:“那么,我就去回夫人,说老爷公务繁忙,让他们不用来了。”

    “慢着。”吴节心中一动:“来的是什么人,又是何等模样?”

    那随从将手中的帖子递过来,道:“回大老爷的话,一共四个人,两男两女,看模样像是一家人。其实,年纪大的那个昨天就来过,是本城的乡绅,有秀才功名的。大老爷不在,就留下礼物,被打发走了。”

    说着就指了指帖子上的名字,吴节一看,这人姓黄,叫黄文学。

    黄文学下面还跟着一个人的名字,正是黄东。

    “原来是他们!”一想起黄东,吴节就有些来气:“我没有这么样的亲戚。”

    那随从是何等人物,眼尖得很,已经肯定这姓黄的父子是吴大老爷的亲戚无疑,就道:“大老爷,反正夫人正在同他们说话了,您就不用过去了。”

    吴节突然想起在黄家受尽欺凌的表妹,顿时有了主意:“不,我去见见他们。”

    这次,还真得要替表妹撑撑腰,如此,她在黄家也能过得舒服一点。

    PS:不辱使命,一万二千字的任务完成了,除了肩膀有些疼,脑袋有些晕,倒没什么大不了。感谢几位投催更票的读者朋友。另,仙道流云朋友,你的更新票我看到,可惜明天肯定是写不了那么多,只能说声抱歉。以后和其他读者朋友组团投票吧。

    最后,各位读者朋友如果想多看些章节,更新票,来得猛烈些吧。桀桀桀桀桀!!。

第三百九十五章 突然动了念头

    “你们也是知道的,我家老爷如今乃是天子近臣,翰林院的学士,如今又派了差来南京做应天府院试的大主考,老爷身子也不好,一天忙到晚,哎,看着就让我们心中难过。”

    会客的厅堂里传来蛾子柔柔的声音:“若什么人送张拜帖,老爷都要接见,一天下来,什么事都不须做了。”

    “那是,那是。”传来一个老年人的声音,然后又是一个老fù人连声的奉承:“是啊,我们什么身份,怎敢见着吴大老爷。这不,听黄周氏说她是大老爷的亲戚。亲戚之间,是得多走动走动才亲热。”

    吴节心道,这二人大约就是黄东的父母吧。

    就探头看过去,就看到蛾子正做在椅子上。屋中有两男两女,正是黄东夫妻和他的父母。

    黄东低着头地站在父亲身后,他身边的黄周氏怯生生地捏着手绢,但眼神里却带着一丝不为人察觉的喜sè。

    “亲戚是该多走动走动,不过,老爷家的亲戚多了。想当年,老爷病得厉害,潦倒落魄的时候,也没人管我等死活。一旦做了官,都跑过来,要东西的要东西,求帮忙的求帮忙,烦着呢!”蛾子身边的一个小丫头很是刻薄,忍不住出言讥讽。

    黄老夫人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

    “住口。”蛾子笑着呵斥自己的贴身丫鬟:“我们家好歹也是高宅大第,没个规矩。说起来,咱们老爷娘舅家也就黄周氏这么一个亲戚,老爷以前在běi jīng的时候,还京城念叨着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表妹过得如何。她孤苦一人,有没有受人欺负啊。”

    黄老夫人连忙道:“多谢大老爷的关心。我们黄家虽说比不上大富人家,rì子却也过得小康。老人待黄周氏就好象自己亲生女儿一样。如何肯让她吃半点苦。”

    蛾子故意松了一口气:“老爷这次来南京就是想同表妹见上一面。知道她过得好,自然高兴,也没什么牵挂了。”

    吴节在外面听到暗暗点头,这蛾子还真懂得说话。

    “都来了。站着做什么,都是一家人。坐坐坐。”吴节大步走进去,示意大家坐下。

    “老身见过吴大老爷。”黄东等人忙走上前来,按说他们是民。吴节是官。民见官。照例是要下跪的。可黄东父母是吴节的长辈,而黄东有是吴节的同学,这叫他们如何跪得下去。

    吴节一笑,坐在椅子上:“不用拜了,自家人说话,无须如此。”

    黄东一家人这才小心地坐在椅子上。却不敢坐实,将半边屁股lù在外面。

    做定之后。吴节也不说话,就端了个杯子,好象是在观察杯子上的那只大红公鸡。

    屋子中有些冷场,黄家人互相看了看,黄东的父亲悄悄用脚踢了自己浑家一下。

    黄老夫人,忙小声对黄周氏说:“我儿,你不是一只念着你这个表哥吗,怎么见rì见了面却欢喜得说不出话来。”

    “娘……我……”黄周氏一脸为难的样子。

    昨天自己多年未简单哥突然到访,给了她一个极大的惊喜,更让她想不到的是。自家表哥竟然是当今的状元公、翰林院学士,京城的贵人。听到这个消息,她在屋中呆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大声哭泣起来,好象要将这几年自己在婆家所受的委屈统统发泄出来一样。

    若是往常,家里人若听到自己的哭声,早就恶语相交了。却不想,婆婆却是一脸笑容的跑过来,又是细心抚慰,又是拧毛巾,又是端茶送水。

    半天,才期期艾艾地说老爷回来了,想去吴节那里走走亲戚,串串门。

    其实,公公和婆婆想什么,黄周氏心中十分清楚。在听说吴节做了大主考之后,他们想去走吴节的门子,看能不能给丈夫弄个秀才功名。

    黄家也算是地方上的士绅,之所以能够受到别人的尊重,在场面上混得不错,还不是依靠公公的秀才身份。可如果将来公公去世,丈夫没有功名,家道立即就会中落。

    黄周氏是个老实人,既然婆婆求上门来,也没办法推脱。再说,丈夫纵有千般不是,却也是自己的男人啊!

    就随一家人,找到吴节这里。

    吴节见黄周氏yù言又止,一脸的为难,心中同情,微笑道:“表妹,都是一家人,有但说无妨。”

    黄周氏这才吞吞吐吐道:“表哥,听说你是……是,是是是……”

    “是”了半天,这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来。

    黄东的父亲心中一急,见儿媳实在是一个三句话也打不出屁来的人,就直接插嘴,谄媚地笑道:“大老爷,听说你是这一科院试的大主考。我儿黄东是你妹夫,又是你从前的同窗,看能不能赏他个秀才功名。”

    果然是来说这事的,吴节皱起了眉头,死死地盯着黄东的父亲:“你这是要本官枉顾国法,替你们作弊吗,好大胆子!”

    “啊,不不不。”这已经是很厉害的指责了,黄东的父亲吓得面容苍白,连连摆手。

    “黄东的不是素有才名,且提前猜出本官的试题吗,难道也怕中不了?对了,他昨天作得难首诗就相当地不错吗?”

    听吴节提起这事,黄东一张脸更红:“我,我那就叫什么诗,纯粹是班门弄斧……”

    让吴节替他通关节,想都别想,这事可不是能够乱来的。

    吴节立即失去了兴趣,站起身来,对蛾子说:“我还有事,你陪表妹说说话。”

    就拂袖而去。

    他今天来见黄家人,只要是表明个态度:黄周氏是我吴节的表妹,堂堂吴士贞的妹子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欺负的。

    出来见上一面就足够了。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到晚间,蛾子就过来了,一脸的〖兴〗奋:“老爷,我可替你办成了一件大事。该如何谢妾身?”

    吴节有些疑huò:“怎么了?”

    蛾子得意地说:“我让黄家人将黄东那个叫什么古姨娘的给赶出家门了。”

    “啊!”吴节吓了一大跳“怎么可以这样。你这不是拆散人家夫妻吗?”

    这年头。小妾的地位不高,也只比丫鬟们到一点,并不受法律的保护。

    古代的婚姻法实行的是一妻多夫制,丈夫一般都不过问家务事。而大妻对小妾们有生杀予夺的大权。碰到厉害的正妻,要折腾一个小妾。就如同收无弹窗无广告//拾一条狗一样。这也是吴节一直不让蛾子做小妾的缘故,免得她将来受委屈。

    本来,现在有吴节替黄周氏撑腰。她在家里的地位已经不可动摇了。却不想。蛾子竟让人家直接把古姨娘给撵了。

    “当然,古姨娘现在怀有身孕,得等她生了孩子再说。”蛾子道:“刚才我同黄家人说了半天话,那黄老夫人也算识相,说是以后就让你表妹管家了。表妹不是不能生育,以前险些被黄东给休了吗。黄老夫人说,等古姨娘生了孩子。就直接抢过来给表妹养。”

    “你啊!实在是太……”吴节瞠目结舌。

    蛾子:“古姨娘实在可恶,不能留在黄家。不过,一想到她若被赶走,只怕要饿死。我也是心肠软,这才答应让黄家在外面另外给古姨娘买套房子,但终身不得进黄家家门。”

    吴节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样处理也好,办得不错。”

    蛾子听到吴节的夸奖,更是高兴:“还有,黄家也答应了,他以后在不纳妾。”

    吴节:“娶不娶小,这事咱们也不好插手,也未免太霸道了些,不好,不好。今后不许再这么干了,传出去不好听。”

    蛾子冷笑:“他黄东敢在外面乱说吗?老爷将来是要入阁的,宰辅家的亲戚,却是别人八辈子也修不来的福,如欢喜都来不及,还敢埋怨?”

    吴节笑着刮了她鼻子一下,当下就让身边的小子准备文房四宝,准备琢磨一下今科院试该出什么题目。

    蛾子见吴节有公务,正要退出,想了想却站住了:“老爷。”

    “蛾子你还有事?”

    蛾子面上却带着一丝悲戚:“老爷这次衣锦还乡,该见的亲戚也寻着了。蛾子也想去看看父亲和哥哥……当年,他们将妾身卖到老爷府上,虽然说……家中也没有任何骨肉亲情可言。但好歹也是至亲……若不见上一面,心中却有所牵挂……”

    说到这里,一向刚强的她眼圈却红了。

    吴节叹息一声,沉默良久:“蛾子你若想见,就去见吧。”

    蛾子:“老爷,妾身也不yù同父兄见面,只远远看上一眼,就……就满足了。”

    吴节连连点头:“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蛾子打算明rì就去。”

    吴节:“明rì我要亮马夸街,只怕不能陪你。这样,我让连老三同你一道去。”

    “多谢老爷,多谢老爷。”蛾子的声音哽咽了,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第二rì,吴节去了贡院衙门,今rì是游行让百姓见识大宗师风范的好rì子。

    吴节同一众官员们坐了片刻,说了半天话,吃过午饭,等一切都准备妥当。

    未时,终于到了亮马夸街的时辰,刚上马走了一里地,就看到前方一阵大乱。

    抬头看去,就见得连老三抱着强儿一脸惊慌地跑过来:“大老爷,老大老爷,老奴该死!”然后眼泪就流下来了。

    吴节忙让人把他叫到自己面前,低下身子:“老连,这什么场合,可不能乱来来,什么事情,悄悄说。”

    连老三老泪纵横:“老爷,如夫人她……蛾子大姐她……”

    “她怎么了……”吴节心中一沉,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第三百九十六章 可有消息

    原创“老爷,蛾大姐不见了”

    “什么,怎么不见了!”吴节失惊,声音大起来。

    这声音惊动了连老三怀里的婴儿,强儿立即响亮地哭起来。

    见吴大老爷失态,整个游行队伍停了下来,街两边的百姓也都惊疑不定,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后面就有个衙役飞地跑过来,跪在吴节马下:“大老爷,王大老爷问队伍怎么停下来了?”

    吴节:“你起同王大人说,马上就走,且等上片刻。”

    然后又对连老三道:“老连,长话短说,,这队伍不能停。”

    连老三一抹泪水,道:“老爷,刚我同蛾大姐去她娘家看亲戚,走在半路上,蛾大姐就不见了没,这可如何是好?”

    吴节:“或许是她……贪看热闹与你走散……或许是迷路了……”摇了摇头,他很否定了这一点。

    蛾带着孩,怎么可能只顾着看热闹和连老三走散。还有,她本是南京当地人,从小生在这里,怎么可能迷路。

    难道,真出了事。

    心中一紧,亮马夸街可是大事,队伍也不能停,就算有天大的事,也得等仪式举行完毕再说。

    立即就道:“老连,你马上回府,把孩交给丫鬟,然后骑上马去找万文明和陆畅,他们手下都有兵,让他们派人在城中找找。,别耽搁了。”

    老三点点头,抱着小公匆匆地走了。

    接下来的游行实际上也没什么意思,不外是让考生和百姓监见识一下大考官的风采,前有鼓吹班,跟着打“回避”“肃静”的皂班,三乘亮轿走上街街,后面又是长随班,然后是全副马队枪旗班。沿着着贡院方圆几里的主要街道走上一圈。

    虽然路不长,可人实在太多,却走得慢。

    等转了一圈,回到贡院时。已经是下午四五点钟的样。吴节也不耽搁,同王屋说了一声家中有事,就坐了轿回住所。

    整个下去他都有些心神不宁,不断地安慰自己,蛾好不容易回老家一趟,应该是跑去看乡亲,这误了时辰。现在应该已经回家了。

    他***,这小丫头片,都做母亲的人了,怎么还如此胡闹,等下见着了人,非狠狠责罚不可。

    可等回了家,就看到家里人一片愁云惨雾,眼圈都是红红的。

    有不少兵丁和衙役进进出出。一问,蛾还没回来。

    看了看已经暗下去的天sè,吴节意识到问题的严重xìng。跑回大厅堂,不但连老三在那里,万文明和陆胖也来了。

    “士贞,嫂夫人还没回来。”万文明面上带着杀气:“我已经派出手下的所有人马,每条街每条街的搜,一旦有消息立即就会报来。。”

    陆胖也道:“节哥,我手下的人也全部出动了,盐道衙门的兵丁已经将所有水路码头封住了。我在外面围着,万大人在城里搜,应该不难将嫂寻到。不要但担心。”

    “多谢,多谢。”吴节声音有些哽咽。

    万文明一脸青气:“若是嫂夫人没事还好,若真有不开眼的人惹着她了,我诛他三族!”

    他不说还好,一说,吴节心中咯噔一声。南京乃是江南地区的水运和经济中心,流动人口极多。城中三教九流如过江之鲫,一个女人家独自在外,若是碰到江湖人物,却如何是好?

    深吸了一口气,吴节忙问连老三蛾是如何失踪的。

    不问还好,一问,连老三顿时锤胸顿足大哭:“都怪我,都怪我,若蛾大姐有个三长两短,老奴还有什么脸活在世上。”

    吴节:“老连别哭,将今rì的情形详细说来听听,路上可遇到什么可疑的人,蛾又同什么人说过话。”

    万文明毕竟是特务头出身,立即道:“对,说来,或者这是找到嫂夫人的关键。”

    连老三这止住悲声,想了想,突然说:“今天上午还真遇到了一个熟人。”

    “是谁?”所有人都同时大声问。

    “水生。”今天万文明和陆胖不解,连老三道:“一个泼皮,坐过我们的船。今天午时。老奴侍侯着小公和蛾大姐要去她的娘家见亲戚,本来是坐着轿的。可街上人实在太多,说是今天亮马夸街,要见识一下我家老爷的风范。轿就堵住了,半天也走不了几步。蛾大姐就烦了,说天气热,在轿里闷得很,想下来走走。就将轿打发了,带着老奴穿过一条街,就看到那水生过来。”

    “然后呢?”吴节急问。

    连老三:“那水生也认出我们,看到蛾大姐,就笑着上来拱手,连喊‘原来是嫂’,今rì怎么想着出来逛逛?”

    “接着说。”

    连老三:“那水生本就是一个泼皮,说起话来挤眉弄眼的,看得人心中生厌。蛾大姐就随意同他说了几句话,就走了。又走了一条街,蛾姐看到旁边有个卖果的,说肚有些饿,让小人去买。小人抱着小公刚将果买回来,蛾……蛾大姐她……就不见了。”

    万文明一拍桌:“必定是他。”

    陆胖也不废话,大步朝外面跑去,一边走一边喊:“盐道衙门的,抄家伙,去寻一个叫水生的,老要杀他全家!”

    万文明也站起来朝吴节一拱手:“士贞,我也寻人。”

    吴节心中慌乱:“我也去。”

    万文明一把将他按住:“这里还需要一个人居中联络,你留这里传递消息。”

    就大声喊:“来人,所有人的人马都去寻这个叫水生的。还有,带了我的帖,去南京锦衣卫千户所。”

    一时,所有的人马都派了出去,在城中一阵乱翻。

    可说来也怪,那水生却好象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怎么找不着人。

    吴节心中忧虑,眼见这天一点点黑下去,不觉得在书屋等到半夜。

    这个时候,却听到外面一阵喧哗。

    吴节一颤,猛地站起来,急问:“可有消息?”

    一个随从跑过来:“大老爷,大老爷,出大事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七章 惊讯

    吴节现在最见不得人一惊一乍的,一听到人大叫,心中就发紧,大喝一声:“出什么大事了,你先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随从:“禀大老爷,小人也不知道是是不是坏事,可看情形,好象不太好。”

    吴节猛地站起来:“难道是夫人回来了,又或者她有什么不妥?”

    随从见吴节急成这样子,忙道:“大老爷,不是夫人的事情。”

    吴节怒道:“既然不是夫人的事情,你风风火火做什么,想吓死人吗?”

    随从:“可是这事……这事……”

    说话间,那片喧哗更大,从书房里看出去,大门那边已是灯火一片,看起来好象来了很多人,显得非常热闹。

    吴节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对:“怎么回事,这么多人在闹什么?”

    随从这才吞了一口唾沫:“回大老爷的话,来了好多兵丁,说是浙直总督衙门的,要过来办案。”

    “办案,办什么案子,等等,浙直总督府……胡宗宪的人!”吴节失惊:“**督来了?”

    他心中也是惊讶,自己表面上来南京是为主持今科的院试,实际上是来督促胡宗宪尽快解决东南战事的,充当的是监军的任务。这一点,估计那胡宗宪心中也很清楚。

    吴节来南京的时候一时没想起该从何着手,决定先将考试对付过去,等想出法子了,再去找胡大人。

    却不想,胡宗宪却自己找上门来了。

    “**督倒没来,大老爷难道不知道他已经去杭州了吗?”随从是个话多的人,也不管外面的情形有多急,侃侃道:“就在昨天胡大人就过去了,码头上摆了好大阵势,今天来的却是总督衙门里的其他人。”

    “他倒是不想同本官见面了。”吴节立即醒悟过来,问:“来的是谁,又由谁领头。”

    吴节面一沉:“本官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谁耐烦见他们,去把他们给打发了,我这里也没什么案子好办。”

    随从一脸的为难:“大老爷,你还是亲自去看看吧,来的人都是全副武装,一脸的凶像,说是要查抄这个地方。”

    吴节心中恼火:“那本官就去看看。”

    等走到大门口,那地方果然非常热闹,却见门外全是火把,大约百来个士兵,已经将自己的住所团团围住。

    留守在吴节这里居中联络的万文明的手下和陆胖子盐道衙门的人都抽出兵器,与他们对峙。

    总督衙门那边为首的是一个中年官员,身穿从七品的官服,品级也不高。这人大约四十来岁,生得倒也儒雅。

    但脸上却满是悲愤,眼睛都红了,正在那里对着盐道的人大声呵斥。

    “干什么,冲击考官住所,破坏国家轮才大典,可是你们胡部堂教出来的?”吴节大步走上前去厉声大喝:“那谁,一个从七品的官,也敢到本大人这里来放肆,快快退下。以后见了胡部堂,倒要让他评评这个理由。”

    话音刚落,那小官就狠狠地盯着吴节:“你就是吴大人?”语气甚是不善。

    吴节心中微微吃惊,自己是正六品朝廷命官,现在有是领了钦命的主考官。这样的小官见到自己,早就应该跪下请安了。但这家伙却是一脸色的蛮横,显然颇有来头。

    他喝道:“你是谁,现任何职?”

    文官一拱手,森然道:“吴大人虽然没见过本官,想必也听过我的名字,在下罗龙文。”

    “啊,你就是罗龙文。”吴节吃了一惊,这人在京城可是大大地有名。

    他是当朝内阁首辅严嵩的首席幕僚,在严党中可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严党中,胡宗宪在地方上带兵,主外。小严在京城主持所有全面事务,而罗龙文则居中决策,可以说,这人就是严党的脑子。

    他虽然挂了个从七品的官员,却从不在官府做事,而是在各大势力中奔走斡旋,权力和能量大得惊人。即便是地方上的总督和巡抚见了他,也得恭敬地喊一声:“罗师。”

    就是这么一个厉害的角色去离开中枢机要之地,跑南方来,看来事情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吴节心中暗道:肯定是严党知道了我来南京就为督促胡大人用兵一事,怕胡宗宪处理不下来,这才将罗龙文派过来同我吴节唱对台戏。

    可是,按说这么一个幕僚智囊似的人物应该躲在幕后才是,今天怎么赤膊上阵了,又如此不顾体面来将我吴节的宅子围住?

    这可不符合一个谋士的行为习惯。

    “正是罗龙文。”中年文官傲然地点点头,也不上来见礼:“今日事情紧急,在下迫不得已围了吴大人的宅子,还请谅解。”

    吴节面容森然:“罗大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围了我这里,所为何事?”

    罗龙文道:“吴大人,今天南京城里出了一桩大案子,总督府的罗友同正在与地方上的士绅聚会时,被一凶徒手执利器闯了进去。不但将罗友同杀死,连带着那士绅家二十余口,也被统统杀害。”

    “啊,罗先生被人杀了。”吴节旁边那个随从忍不住轻叫了一声。

    吴节转头问:“怎么,你知道这人。”

    那随从在吴节耳边小声回答:“禀大老爷,这个罗友同是总督府的书办,在南京城里很有名的。他与码头上的几个打行来往甚密,很发了些财。据说此人同京城里的贵人有亲戚关系,总督府的人都要给他几份面子。好象,好象听人说……这罗友同就是眼前这个罗大人的堂弟。”

    随从在学政衙门里呆了几十年,对政坛上的事情倒也知道一些。

    吴节一楞:“罗大人,那罗什么是你堂弟。”

    “正是。”罗龙文一脸的悲戚。

    吴节:“既然你堂弟被人杀害了,你去拿兄弟就是了,跑本官这里来干什么?还有,你知道凶手是谁吗?”

    吴节不问还好,一问,罗龙文眼珠子都红了,大叫:“我自然知道,那凶徒下手极狠,刀刀都刺中人的要害。可有一受害者一时未死,支撑到有人赶来,说是那凶手姓水名生。于是,我总督府就派人过去拿那水生,却不想,那水生也是剽悍,竟杀出重围,跑到你这里来了。”

    这下不但吴节,连带吴节手下人都是同时变色。

    就有人喊:“什么,水生跑大老爷这里来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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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才子介绍:
这是一个与真实历史有一点区别的年代,同时这又是一个美好的时代。只要你有绝世才华,无论什么出身,都能依靠科举,一举成名天下知。而作为一个现代人,有着超越古人几百年的知识积累,和对历史的先知先绝,自然多智近于妖。这本书写的就是在一个略微有些不同的大明朝,写的就是这么一个在现代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白领,在那个世界惊才艳绝的故事。最才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最才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最才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