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三章 菜市口
对于吴伦的死,吴节谈不上悲哀,也谈不上高兴这人虽然可恨,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死者已矣,过去种种自然揭过不谈
吴节只是没想到吴伦会因为交白卷就自杀,除了是怕被沦为士林笑柄之外,大概是还是畏惧国法
毕竟,科场舞弊那可是要杀头的重罪,景王或许因为是天子血脉逃过一劫,他吴伦不过是一个小角sè,如何躲得过国法如铁?
今天虽然是看榜的rì子,吴节却已经肯定自己必然高中,也不在意,只在心中琢磨这个舞弊案子
他如今没有在西苑当差,这几rì又都在通州,可以说同整个官场绝缘,也不知道最后办成什么样子
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叫松子的小子本是安徽流民,他是安徽英山人,家里受了灾,一路流浪,后来有买身给了人牙子这孩子人很老实,腿脚勤快,被蛾子看中买下来了
吴节家的小子们在进门之后都逐一取了名,什么松子、花生、核桃的,准一个干杂货;而丫鬟则用植物为名,合欢、樱桃、红梅……
他这是第一次看到京城的繁华,上了街就不停转动小脑子,一脸的惊奇
口中啧啧有声:“老爷,这匹马好高,背上怎么肿了?”
“那是骆驼”
“老爷,今天早上喝的豆汁儿大约是坏的,都馊了”
“就是那味”
自家老爷是个好脾气的人,松子说话渐渐放开了:“老爷,听人说,你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今天肯定要高中头名的”
吴节苦笑:“你看我像星星吗松子,你就不能少说些话吗?”
松子吐了吐舌头
街道上的人出奇的多,都朝一个地方涌去,挤得难受
而吴节要去的贡院正好在那个方向,也避不开
松子闭着嘴巴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突然道:“老爷,听说太监都是嘴上无毛的前面那个是不是啊?”
说着话,就用手指了指身前那人
吴节吃了一惊,这小子还真是说话没有分寸,当着别人面问是不是太监,这怕是要惹出祸事来了?
忙打断了他的话抬头一看,顿时一呆,身前还真有个太监,便衣
这人身上穿着一件普通的湖绸袍子,年纪大约二十出头,唇红齿白显得非常jīng神,正是多rì未见的冯保
“是冯公公”吴节在街上偶遇故人,心中有些欢喜
“果然是个太监”松子喃喃地说
冯保却不在意,笑着对吴节拱了拱手:“原来是士贞先生这么急,可是去贡院看榜的?多rì不见,听说先生进考场了,也没机会问你考得如何不过,依先生的才学,必定是要中的怎么安步以当车也不叫顶轿子?”
“谬赞了”吴节笑了笑:“正是要去贡院,我这几rì疏于活动,筋骨松弛,今rì发榜,也懒得在家等消息正好活动活动,走过去看看却不想街上这么多人,估计到了贡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冯公公如今是王府大伴,可有车马,捎我一程,”
冯保笑道:“轿子倒是有,不过先生也不用急着去贡院今rì却有一桩热闹可看,看完再去不迟”
吴节:“什么热闹比看榜要紧?”
冯保:“你还不知道?”
吴节:“我是昨夜才回的京城,知道什么?”
冯保这才收了笑容:“原来这样,今rì却是朝廷在菜市口斩赵文华的rì子赵大人好象本是今科会试的副总裁,就因为牵连进科场舞弊案,被三法司判了个斩立决”
吴节吃了一惊:“这么快?”
冯保以为吴节是问为什么这么快斩赵文华,便道:“本来犯人若被判处死刑,一般都要等到秋后才开刀的不过,赵文华舞弊乃是御案,又为了平息士子胸的怒气,就放在今天这个rì子一边是刀口见红,一边是杏榜高悬,却也应景”
“不是,不是,我是问这案怎么这么快就审决下来了?”一般来说,如此惊天大案,从提审人犯,到收集物证、人证,再来个顺藤摸瓜,揪出有关联的人,审个一年两年,也是有可能的这才半多月,就结案了?
冯保:“士贞先生,此地不是说话之处我在菜市口那边的酒搂上订了个座,且去那里坐做这事说起来,话有点长”
吴节这下也不再急着去看榜文,点了点头,就随冯保一道走了
越朝菜市口走,人越多,都是来看杀人的其中有老百姓,有官吏也有读书人,所有人都是一脸的兴奋在娱乐业匮乏的年代,杀人乃是一件生动有趣的大事
冯保倒是会挑地方,这酒楼正好对着刑场,坐在二楼,下面的情形一览无余
当然,座位也比平rì贵好几倍
冯保今天还带了两个小太监一道,见了吴节和冯保,都是异常殷勤,看得出来,这死太监在王府混得滋润
进了雅间,也没要酒菜,大清早的,喝酒也不太合适
就泡了壶香片,摆了几碟子干果
两个太监和松子则站在二人身后侍侯着
喝了半天茶,不等吴节询问,冯保就道:“这案子由内阁学士张居正会同三法司审理,到前rì已经办完此科场舞弊案的主谋乃是赵文华,从犯有四个,其中一个同考官,三个外帘官和一个大内的太监次犯一个相士和一个酒楼的老板赵文华通过太监得到考试题目之后,以三千两一份的价格售出,共得赃款十一万六千两,证据确凿,判追缴所有赃款,家产尽数充入国库,斩立决一干从犯,也同样斩首”
吴节一呆:“就这么解决了?”
“自然”
“只怕事情没这么简单?”吴节早就知道此案牵涉到景王,只怕嘉靖心中也有些怀疑,可偏偏就这么潦潦草草地结了案
冯保苦笑,低声道:“还能怎么样,你我自然清楚能够从万岁那里得到考题的,除了景王还能是谁况且,赵文华能够做副总裁,还不是景王下了大力气的可惜这案子若是深挖下去,牵扯上天家骨血,让陛下情何以堪?”(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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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四章 杏榜
吴节心中大以为然,在嘉靖身边呆了大半年,他已经将这个大明朝董事长的脾xìng摸得熟了没错,这个皇帝xìng格yīn鸷,有神神道道的,可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一个六十来岁的小老头
普通老人该有的毛病他全有,又因为xìng格原因,加的明显
俗话说得好: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
有二龙不相见的箴言在,嘉靖自然不能同裕王见面但他毕竟是一个父亲,就将父爱寄托在景王这个小儿子身上年前就死活要让远在湖北的景王进京陪伴,看样子,在一段时间内,他是不会放景王回去的
这件科场舞弊案疑点重重,若深挖下去,只怕就要挖到景王身上去
嘉靖不是糊涂人,自然知道这一点,索xìng就这么草草地将案子给了结了
这也是他当初为什么让张居正来做主审官,而不是其他人的缘故张太岳虽然是裕王府的人,但其人颇识大体,又知权变,断不会将这案子审得没万没了,牵连越来越大
至于法制jīng神,古人也不讲究这个
如今嘉靖年事已高,二王夺嫡,严嵩即将退出政坛,正是风波酝酿之时,一切当以稳妥为主,务必维持平稳和谐的大好局面
“既然陛下有了御旨,此案也只能这样了”吴节点了点,又问冯保怎么会在这里,有提前订了座位
这话一问出口,吴节才知道自己纯粹多此一问冯保乃是未来的万历皇帝的大伴,在王府中正得宠,像这种打探消息的事情自然就落到他头上
对于这次会试吴节唯一遗憾的是徐阶没能做成自己的座师对于徐阁老的政治智慧和人品,吴节还是非常欣赏的
就问其他考官朝廷是如何处置的
冯保说:“徐阁老与此案无关,在北衙问完话后就同高相一道回去了,只不过他负有监督不利的责任,被罚了一年俸禄至于高相,带兵冲击考场,罚俸两年万文明,就地免职在家等到旨意,估计不rì就要下放去南京了”
他说着又笑道:“阁老们也不靠那点俸禄过rì子……”说着就低下声音道:“士贞先生,据我所知,徐阁老在内阁的相爷中也算是最清廉的可这么多年阁臣做下来,也积攒了四十万亩田产”
吴节吃了一惊:“这么多”嘉靖年间经济繁荣,资本主义萌芽正蓬勃兴起世人重商轻农,土地价格不高上好的水田也不过三两银子一亩,如此算来,徐阁老光田产一项就有一百多万两银子的资产
这还算是清廉的,换成张居正比这还夸张不过,政治家不能以私德来评价,只要他确实做出对国家和民族有利的事,贪一点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只内总好过那种两袖清风,却祸国殃民的君子好
吴节本来就爱钱,以他的才华,将来入阁也是肯定的扪心自问,自己真当了那为位置上,也没办法做到一清如水
对于万文明吴节很是关心,就问万文明自己会去南京,又任何职
“大约是南京守备,他这个职务是高相提议的,徐阁老也点了头,张太岳本是我们王府的人,自然同意”
“啊这个职务了不得啊”吴节一惊
“是啊,实权官职,可说是一方诸侯了”
二人说着话,楼下的刑场上的人越来越多
不片刻,就有兵丁开始清场
又在菜市口处用木料简单地搭了一个台子
rì头渐渐地升到头顶,腹中饥饿,就叫了一桌酒菜随便地吃了午饭
等到正午,阳气正盛时,,台上就来了不少官员,有二品的也有四品的,最少也是七品,居中的那个中年人估计就是内阁阁员张居正,看起来颇有气势
吴节一问冯保,果然是他
又放了几声炮,就有一群犯人被推上台来,一溜儿跪在地上
中间那人吴节认识,正是赵文华
犯人们的口中都勒了麻绳,怕他到时候喊冤
赵大人毕竟是二品大臣,口中也没塞东西不过,他已经彻底地瘫软在地上,死过去一般
又是一阵炮,张居正就捧着一份判决书念了半天,将一支令箭摔过来:“斩”
刀光闪烁,一排头颅落地,满眼都是黑血
“好”围观的百姓都同时鼓掌,兴奋得好像正在参加一个重大节rì
……
“啊”这个时候,吴节身后的松子尖叫一声,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毕竟是个半大孩子,什么时候见过这样凶残的场面,顿时经受不住,晕厥过去
“怎么了,怎么了?”吴节慌忙将他从地上扶起,又有两个太监上前帮忙一人用手狠狠地掐他人中,另外一人将一口热茶灌进去
松子这才悠悠醒来,浑身打摆子一样抖个不停:“我的娘诶”
吴节也是第一次见到杀人,心脏一阵乱跳,腿也觉得有些软只不过,他在后世好莱坞大片看得多了,倒也承受得住
好不容易等松子安静下来,见这孩子实在是扛不住,吴节没有奈何,只得请冯保派人将他先送回家去自己却与冯保一道,坐轿子去了贡院
杏榜已经贴出来一个上午了,不少考生已经看完了榜文中的固然喜不自胜,没中的也只无奈地摇了摇头,相互邀约趁现在无事,天气又暖和了,去什么地方游学或者准备在京城租赁一间宅子,就此住下来,等待三年之后的大比
又或者有人已经开始向同道打听,如果要去吏部备选,谋个官职,可有什么门路
考生们都是有举人功名在身的,没中也有做官的资格,再说,能够考到这一步的,谁不是家有千金,所谓上品无寒门像吴节这种穷人出身的,还真找不到几个所有,倒不像乡试没过时的落第秀才那般歇斯底里
广场上还有有很多人,下了轿子,冯保刚要吩咐手下人挤出一条路来,就有一个青年考生在书生们的簇拥下走到吴节面前,一拱手:“可是吴年兄?”
“年兄?”吴节心中一颤,所谓同年,那可是要等中了才能论的这人吴节也不认识,难道……竟是中了?
青年士子一笑,用浓重的南方口音道:“在下申时行,忝居本科会试第二,恰好排在吴年兄后面”
吴节吃了一惊,这人原来就是未来万历皇帝的首辅申时行啊,本以为是个老夫子,却不想如此年轻,看起来最多二十六七岁的样子
不过,想了想,也是如此此人生于一五三五年,现在是一五六零年,正好二十五岁,风华正茂的年龄
在参加这次会试之前,他就听人说过这人的名字
当时一提起本年的会试,除了他吴节,就是这个叫申时行的人呼声最高,世人都说,这一科的会元肯定会在吴、申二人之间产生
想不到这个申时行果然了得,竟然得了第二名
不对,他说恰好排在我的后面,难道……
一阵狂喜袭来,吴节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申时行哈哈一笑:“久闻士贞兄大名,今rì一见,果然风采照人,能与你做同年,不胜之喜不过,败在你手下,申时行却有些不甘心,咱们无论如何得在殿试上分一个高下才是”
其他举人也都笑起来,听说本科头名来了,人越聚越多,不断有人喊:“吴士贞吴会元来了,中贡生的同年还不快快过来一叙”
“解元之后是会元,若下个月再中状元,就是大三元了”
“吴会元是来看榜的,烦劳让出一条道儿来”
很快,众人都让出一条路来,簇拥着吴节和申时行向前走去,却将冯保等人挤了出去
三个太监面面相觑,一人问冯保:“公公,挤不过去了,如何是好?”
冯保一脸的激动,连声叫道:“好,太好了,想不到吴士贞竟然中了头名今儿个一大早,李妃娘娘还念叨着呢,让咱家过来……”大约是知道自己失口,他又一捏拳头:“咱们家就先骑快马回王府向王爷和娘娘报信去了”
冯保知道吴节在娘娘心目中的地位,可以说,李妃能够保住自己和胎儿的一条命,有了今rì的风光,全靠吴节的那套引导之术就算是喊声救命恩人也不为过,对于吴节的功名,娘娘看得非常紧,是得第一时间去报喜
想到这里,冯保就将两张钱票塞进一个太监手里,叮嘱道:“你留下来,去寻一家宽敞清雅的酒楼给士贞先生定几个座先生今天看榜之后,肯定会与几个同年饮酒庆贺的,得预先安排好了等他看完榜,你就去请”
“冯公公你放心好了,这种事情小的擅长,绝对会办得妥帖”
说完话,冯保就匆忙地走了
吴节同申时行一同走到杏榜前,因为这科录取的贡生只有八十一人,不相往届有三四百人,再加上副榜的三百多人,密密麻麻好几张榜文,全是人名,看也看不过来
这次只一张纸,况且吴节的名字还排在第一,一眼就能看到
吴节仔细地看了几眼,确定无误,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中了”
其他人都同时拱手:“恭喜吴会元”(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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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五章 三处欢喜
看完榜,申时行笑道:“士贞,你我今天算是一见如故,不如邀请中贡生的同年一道去饮酒叙话,我来做个东道。”
话音刚落,早有几个也上了榜的生员同时叫好,纷纷议论要去什么地方才好。
吴节有些犹豫,按说自己的了头名,应该第一时间将喜讯告诉家里人的。
大约是看出吴节的心思,申时行道:“士贞不用担心,估计喜报已经送到贵府上了。”
“是啊。”众人有是一阵附和。
这个时候,同冯保一道的一个太监挤了上来,连连拱手:“士贞先生,冯爷有事情已经回去了。他已经预先在鸿宾楼给先生订下了十桌酒菜,好为你庆功呢,我这就在前面引路。”
申时行笑道:“本打算做东的,想不到另外有人出钱,还是士贞的人面广,走走走,不吃白不吃。”
“哈哈!”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吴节无奈,只得随大家一道去了鸿宾楼。
期间,陆续有中了贡生的举人们陆续到来,不半个时辰,嘉靖四十年会试的同年们都到齐了,各自通报了姓名和籍贯,然后一番痛饮。
不觉就是一个下午,说起来,在座的八十一人当中至少有十多人将来会被选进翰林,甚至又人会在官场历练一二十年后入阁为相,其他人最差都会做个正七品的朝廷命官。
可谓是chūn风得意,言语逐渐放浪起来。
八十一人,将来不管是什么命运,仕途是否顺畅却因为科举这条看不见的纽带被维系在一起,成为一个牢固的官僚团体,这也是明朝政治的特点。
这其中,吴节和申时行才学最高,名气最大将来肯定会进翰林的,也隐约成为这一小团体的领袖人物。
吴节还好一些,那申时行少年得意,又年长于吴节,就担任起应酬联络的责任。此人xìng格温和,长袖善舞,才二十五岁年纪,已经有将来一国首辅沟通左右yīn阳调和的能力。
不觉都醉了在申时行的提议下,大家决定这几rì分别拜见座师李chūn芳和各房房师。然后作几个文会。至于手头拮据的贫寒士子,大家都出点钱,凑一凑。
众人纷纷叫好,闹到半夜才各自散去。
吴节坐了轿子,摇晃着身体进了家门。却见满院子都是鞭炮爆炸之后留下的碎屑,厚厚地铺了一层。
也不知道白rì里,家里热闹成什么样子可惜错过了。
见吴节回来,蛾子带着几个丫头跪在走廊上,柔柔道:“老爷回来了,为老爷贺喜……咯咯,……”话还没有说完,蛾子就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大声地笑起来。
“夫人请起!”吴节醉得厉害走了几步只觉得地上都是软的。他突然大叫一声:“老子牛,老子就是牛!”
说完,就一头倒在地上再爬不起来。
蛾子大惊:“快,快扶老爷起来。”
两个丫鬟走上前去,却听到地上的吴节已经发出一阵响亮的鼾声。
西苑,玉熙宫。
“万岁爷,会试的录取名单已经出来了。”黄锦快步走到嘉靖身前,低声说。
嘉靖盘膝坐在蒲团上正闭目养神。
也不睁眼,道:“如何?”
黄锦知道皇帝是在问吴节的消息道:“回万岁爷的话,吴节高中头名会元,总算替万岁爷争了一口气。”
“好!”嘉靖睁开了眼睛,嘴角带着一丝笑容,自得道:“若说起知人识人的本事,谁又能比得过朕。当年,朕宠着李chūn芳,结果他给朕考了个状元回来。如今,朕看重吴节,他又得了会元。黄锦,你说朕欢不欢喜?哼,当初还有言官说朕宠信佞臣。还有那个高拱,好象对吴节也颇有微词。”
黄锦也笑了起来:“自然是高兴的,万岁爷啊,吴节这回替你争了这么大一个脸子,是不是该赏他些什么?”
黄锦这句话含而不lù,意思却很明显,既然吴节连会元都中了,索xìng让他得个状元好了。反正殿试不设主考官,点谁中状元,点谁入翰林,还不是皇帝一个人说了算。
干脆,咱们也不弄那么麻烦了。
可嘉靖却道:“好,是该赏他些什么。口谕。”
黄锦慌忙走到御案前,提笔记录。
嘉靖:“着,免去吴节文渊阁校理一职,等候差遣。”
“万岁……”黄锦一愣,吴节不但没有得到赏赐,反被免了官职。虽然说这个校理不过是一个八品的芝麻绿豆官,可有个官身还是好的。
嘉靖冷笑道:“黄锦,你是不是不服。”
“万岁爷,奴才哪儿敢。”
嘉靖笑了笑,却将眼睛闭上了,又开始入定。
黄锦慢慢地退出jīng舍。
退下之后,他琢磨了半天,突然一拍脑袋:“哎,我真是老了,竟看不透万岁爷的心思了。吴节那个八品官又有什么可做的,万岁爷这是要点吴节的翰林啊。只要进了翰林院,他那个八品校理自然也不用做了。”
无论吴节将来殿试的时候中不中状元,进不进一甲,至少一个庶吉士是能够保证的。
殿试虽然也是一场大考,却只考一道策问,成绩与否也无关紧要,也就是个形式。
最后还不是皇帝来给考生排个名次,万岁爷要点谁不点谁,还不是他乾纲独断?
一想到皇帝这么简单直白的意图自己都看不出来,又mō了mō自己满是皱纹的脸和已经花白的头发,黄锦心中突然有种悲苦:“老了,真的是老了,这个司礼监掌印太监也做不了几年了。万岁爷一旦大行,新君登基,司礼监必然换人。我黄锦在这个位置上呆了这么多年,得罪过的人也不少,到时候必然有人要落井下石。早年间,咱家新高气傲,不知容人。真到那一天,只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还好现在准备也不晚,王府那边有冯保,外臣有吴节。咱家的身家xìng命,或许真要靠这两人了。务必有个好的下场。”!。
第三百五十六章 会错了意
自古宫廷都是世上竞争最激烈的地方,太监没有正常人的生活,对于权势比起常人还有热衷。偏偏内侍们的品级职务升迁没有一个严格的制度,不像读书人做官,必须依科举进阶。不是举人不得为官;不是进士,不授实职;不点翰林,不得为相。
就因为这样,宫廷内侍们要想上位,用过五关斩六将来形容也不为过。如黄锦这般司礼监掌印太监,身居大内第一人的。在锐意进取的过程中,不知道得罪过多少人,又有多少人恨不得置之死地而后快。
历朝历代的大太监,鲜有得享天年的。无他,就算一个太监圣宠不衰,但一上年纪,无论是jīng力还是智力都呈下降趋势,很容易就被别人给算计了。
太监yīn阳不调,身体也比一般人差上许多。黄锦这几年明显地感觉到jīng神不好,而他所侍侯的嘉靖皇帝的身子究竟是什么情况,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一旦嘉靖大行,没有了皇帝的宠信,等待他的就是一个墙倒众人推的局面。
对于以前的失势太监的下场,黄锦自然是非常了解的。
这几年,他一直在预先为自己退休之后的rì子做准备。冯保是其他的一道棋子,明眼人都知道,一旦富裕王登基为帝,冯保这个未来太子的大伴必将大用,入司礼监是肯定的。
至于吴节,则是黄锦在外臣中扶植起来的一个臂助。
等到吴节将来入阁,而冯保又是内相。到时候,谁还敢动他这个在内阁和司礼监都有人面的老人。安享晚年,应当是不成问题的了。
到如今,冯保在王府那边很受宠信,也不枉黄锦的提携之力。
至于吴节。如今正到了最重要的关口。
他中进士应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关键是能否点翰林。
进士入翰林院有很多讲究。殿试一甲前三名直接进翰林。二甲则要看最后的名次。录取一批排名靠前的进士为庶吉士。至于其他落选的,则直接由吏部实授知县职务,下放到地上上去。
因为,殿试其实就是为考生们排个名次。只对有志点翰林。有志在官场是一展胸中抱负的人有意义。对吴节有意义,对他黄锦。则是关系到未来生死的大事。
他不敢想象,一旦嘉靖去世,而自己从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位置上下来。等到自己的会是什么样的命运。
而点谁不中谁。还不是由万岁爷一个人说了算。
听嘉靖今天的意思,先是免去了吴节的那个闲职,看样子,就是为吴节将来做翰林学士做准备的。
黄锦不禁心中一喜,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就想将这个消息带给吴节,可转念一想。殿试距离现在还有一个月。天子又是一个刻薄猜忌之人。若知道自己的心意被人猜中,只怕会适得其反。
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怕旁边小心揣摩。
……
chūn雨贵如油,自从那场罕见的暴雨之后,又是二十来rì大晴天,地里旱得厉害。
这样的天气对今年的收场来所无疑是一场悲剧,地方官们都在做抗灾的准备。好在京畿地区并不是大明朝主要的粮食产地,也没什么影响。但这种rì子却适合chūn游踏青,在发榜之后,吴节这半个月几乎没空。
首先是与同年们一到去拜见本科大总裁,礼部右侍郎李chūn芳。
李大人本是个和气的人,最近chūn风得意,也不推辞,同自己的门生们高酒置会,言谈甚欢。
然后考生们分别拜访各房房师,又是一通忙乱。
殿试对绝大多数考生来说意思不大,没有了考试压力,都放下身心,享受在正式进入官场前的难得闲暇。
等拜会完总裁、房师和其他考官之后,同年们又相互邀约,办文会、游京城,忙碌而快活。
这一期会试参考的生员人数之多,考试题目之简单,录取名额之少,创了许多项记录。
一万多人,只取八十一名,竞争激烈。可一旦登榜,自然是一举成名天下知。
这次考试的名单,早就以邸报的形式刊行天下。同时,在邸报上也附有前三名的卷子。
如果说,以前吴节的名声仅限于文坛,或者说诗词发烧友的话。现在他的名字则被官场所熟知,并让普通百姓知道。
běi jīng人自然知道吴节的名字,但在京城之外,申时行的名气却要更加响亮。在其他人看来,这一科的会元和状元本应该是申时行的,如今却落到吴节头上,想不被人记住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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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士贞得了今科会试的会元,殿试之后,应该就能被吏部授予实职了。”李时珍正挽了袖子,和两个老道姑在屋里进进出出地搬着书籍。
“同喜,同喜。”在李时珍面前,吴节也不用矫情,笑道:“其实,这场考试说来话长,真是一波三折啊!”
一想起自己第一场考试时,差点在试帖诗一题上交了白卷,吴节就暗叫了一声好险。
李时珍却以为吴节说的是考场发现又人舞弊,被高拱带人冲击一事,点点头:“赵文华胆大包天,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吴节自然不会同他说这种事,就问李时珍这是在忙什么。
李时珍摸了摸额头上的汗水:“整理一下以前的稿子和医案,在道观里放了这么多年,都生霉了。如果不出意外,我打算在京城住上几年,一口气将这本《本草纲目》编撰成书。”
他叹息一声摸了摸斑白的头发:“老了,再不将书编出来,只怕以后再没机会了。”
一个冬天多去了,这阵子成天大太阳。慈寿试靠着玉渊潭,湿气重。这些稿子都是李时珍一生的心血,看得极重。正好趁这个机会,将书稿搬出来晒晒。
吴节也是替李时珍高兴,能够亲眼看到这部传世巨著在自己面前诞生,见证一段历史,的确是一件令人激动的事情:“恭喜东壁先生,吴节就算中个进士,从此进入官场,同你这本书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又怎比得先生这本书救人千万的功德。”
“士贞不可枉自菲薄,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能够直接影响普通百姓的生活,也是一件意义重大之事。”
吴节:“为官只能一时,先生的书却是要传诸后世造福万代的。”
他今rì来慈寿寺,主要是来看唐宓的。看不到人,一边说话,一边拿眼睛四下找。
李时珍如何不知道吴节的心思,一笑:“不二仙姑正在书斋校对我的书稿。”
说着话,用手指了指楼上。
吴节心中欢喜:“她又不懂医术。”
李时珍:“你却错了,唐仙姑以前家里就开了几个药铺,熟读医书,深知药xìng。这阵子,有她帮忙,我的书稿总算理出了一个头绪来。说起来,我还得感谢士贞将这么一个好助手送过来呢!若不是我年事已高,唐仙子又是出家人,倒想收了这么个弟子。”
“唐宓懂医?”吴节大为意外。
急忙上了楼,就看到唐宓坐在窗口,正提着笔小心地誊录着李时珍的手稿。
她一身道装,头发高高挽起,露出修长白皙的脖子。
一刹那,有一种难言的滋味从心底升起:“宓儿。”
唐小姐慢慢转过头来,眼睛里带着惊喜:“士贞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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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节只觉得这段时间的rì子过得飞快,一转眼,就到了月底。
这个时候,他才想起应该进西苑去一趟。
还有几rì就是殿试,殿试这种东西对吴节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压力。不就是作一份策论而已,这种官样文章有固定套路,写起来也容易。有点类似于后世的社论,只需抓住几个要点,就算是空洞无物,也是无妨,关键是要政治正确。
另外,殿试由于是皇帝做主考。皇帝可不耐烦在考场被禁闭几天,慢慢跟考生们耗。一场过不说,弥封、誊录也是一概不弄。
所以,字写得好就成了获取好名次的第一要素。考生们的文章千人一面,看起来也没什么意思,真正能够分出高低的也只有考生的字了。
这个时间,吴节这才记起自己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练字了。还有,皇帝那边也该去露一个面。
也不知道皇帝对自己是怎么安排的,殿试时能否点自己一个好名次,如果能够中个状元,那就最好不过了。
想了想,吴节就借了个去内阁值房交卸手头那个文渊阁校理一职的机会,朝西苑走去。
去了值房,交了差,正yù走,却正好碰到小严。
小严和吴节是仇人相见,话不投机,彼此都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吴节好心情顿时被严世藩给破坏了,等来到玉熙宫,正好看到黄锦,刚上前打了声招呼,黄锦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心情坏。
“士贞,你怎么才来,不想进翰林院了?”他一顿足:“哎,也怪我,弄错万岁爷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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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七章 危机降临
吴节被黄锦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弄糊涂了:“黄公此话何意,吴节刚中了贡生,要拜见大总裁,同年之间也需要应酬,忙得连备考都没时间且,我现在已经没有了文渊阁校理的职务马上又是殿试,需要避嫌,又如何敢来见陛下”
“今rì怎么想着来了?”黄锦抑郁地哼了一声
“吴节今天来西苑,只要是将手头的公务交卸了,得了便,就过来见见你老人家”说着话,吴节感觉到不对:“黄公你怎么了,气sè如此之坏?”
他不问还好,这一问,黄锦就控制不住情绪:“忙,忙,忙,你才不过是一个贡生,就忙成这样,有空去慈寿寺,没空过来面圣,真以为自己铁定点翰林?明白告诉你,这次你是惹火了万岁爷了,别说一甲,只怕连庶吉士都难”
然后,黄锦就是一通唠叨,看起来就像是家中的长辈,对子弟恨铁不成钢
吴节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xìng,静静地站在那里听着,等黄锦发泄完毕才问:“是,吴节前一段rì子是去了慈寿寺见李时珍李太医,却不知道黄公有是如何知道的?”
黄锦:“怎么知道的,慈寿寺离西苑也不远以前不过是一个破败道观,如今突然有唐不二这样的有大修为的高人进驻,香灰突然就好起来了这事,京城中可有不少人知道况且,陆炳被抄家那天,唐不二突然失踪,后来又出现在慈寿寺此事动作不小已经惊动了皇帝吴节啊吴节你好大胆子,为了一个女子,连前程也不想要了”
这话说得痛心疾首:“事情的来龙去脉万岁爷可都知道了,他老人家恨杨家人入骨,你现在又来这么一出,不是给万岁爷上眼药吗?先前陛下免去你的校理一职,我原本以为他是要点你入翰林,其实……却是想错了”
黄锦连连叹息:“我是没办法可想了也没办法在天子那里替你美言,这一关无论如何,得靠你自己过去”
吴节抽了一口冷气,低声道:“谢谢黄公事前提醒,吴节省得的,陛下现在在什么地方?”
黄锦指了指里面:“陛下正在打坐,我这就带你进去”
嘉靖打坐炼气的jīng舍也只有黄锦不用事先通报,吴节随他进了屋子,就看到嘉靖闭目在蒲团上入定
吴节低声喊:“陛下”
嘉靖一动不动,黄锦朝他摆了摆手吴节只得静静地站在旁边
黄锦也不叫醒皇帝,一如往rì,到神坛前换了香,然后拿起一快白绢湿巾四下揩擦起来故意弄出声响,显然是想替吴节唤醒皇帝
“修长生,修长生,古来谁是不死身?”嘉靖突然睁开眼睛,说话了
黄锦不说话,却朝吴节递过去一个眼sè
吴节插嘴:“回陛下的话古有轩辕皇帝长生不老,后有彭祖,近有张三丰真人”
“轩辕皇帝只是个传说,彭祖已不可考证,三丰真人失踪了一百多年,根本找不到所在依朕看来,修长生这事就算有也没几人能够最终证道”
嘉靖叹息一声,神情有些落寞
吴节忙道:“就算少之又少,还是有的就算没有修成长生术,也比常人多活chūn秋,也是好事”
“倒是这个道理”嘉靖点点头,站起身来,上下看着吴节:“吴节,你胆子很大啊”
被一个皇帝用这种目光盯着看,吴节浑身不自在也不逃避,径直问:“陛下可是问唐不二一事?”
“你心理倒是清楚得很啊”嘉靖冷笑起来,表情满是刻薄:“唐家是成都府人,你也是成都人氏你们读书人,以门生、座师、同年、同窗为纽带,知交遍及天下,都自成一党了怎么,你同唐家和杨家有旧,或者是得过别人的提携,想还这个人情,得不忘旧恩,有情有义的名声?”
他一想起自己登基是在杨廷和杨慎父子那里所受的委屈,仇旧恨涌上心头:“生年不满百,朕若是修长生不成,也将彻底陨落这修吉壤一事得抓紧了杨宗之这几年在西南名头极大,俨然一代宗师朕已经让人送他去昌平为朕修陵,让大家好生看看他的名士风范,至于你……”
所谓吉壤,就是皇帝陵墓
听到皇帝说将杨宗之送去修陵,吴节心中一冷杨先生一把年纪,又是皮薄肉嫩的书生,去看那种重体力活,还有几年好活可见,嘉靖对杨家人恨到什么程度
自己同唐家的关系终于被皇帝发现了,这事一个弄不好,以前的努力只怕都要化为乌有
想到此事的后果,吴节背心出了一层冷汗
以嘉靖刻薄的xìng子,一旦在他心目的形象坏了,收拾起人来,是手下无情
陆炳如此,严嵩也是如此
“至于你……”嘉靖拖长了声音:“朕看中了你的理财手段,本打算重用的可如今,真真是深孚朕望翰林院也不用去了,本打算连你的功名也一并夺去可你们读书人实在太烦,科举制度放在那儿,须防备言官唠叨殿试一完,给你个七品知县就是了”
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吴节一呆:“陛下……”
嘉靖面上是厌恶:“朕乏了,退下”
这话一说出口,基本上等于是将吴节在他那里的情分夺了个干净,将来也谈不上有任何前程可言
就算嘉靖没有几年好活,等他一死,裕王一登基李妃有心提携,将自己调回zhōng yāng可没有了翰林院出身,他吴节的宰相梦就算是破灭了
黄锦手一颤,湿巾落到了地上
吴节知道自己陛下在最短的时间能过这一关,念头如电在心中闪过
那rì自己让冯保去将唐小姐救出来,安置在慈寿寺的时候应该没多少人知道问题应该出在去道录寺为唐宓要那个道观主持职位时而掌管着天下道观的,正是胡大顺和胡元玉父子
这两人和我吴节可不对付,应该是他们在皇帝面前进了谗言
还好,这二人并不知道我吴节和唐家的关系若让皇帝知道我是唐家女婿,只怕皇帝也不会让自己在他面前说这么多话,直接就轰了出去
如此,倒不是没有办法可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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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八章 说细节
吴节知道自己今天只要一退出这扇门,翰林院学士,或者说入阁希望就此破灭
必须在一瞬间想出应对的法子,可又有什么话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说服嘉靖呢?
这一刻,吴节只觉得颓丧到了极处:“陛下……”
嘉靖将身体转了过去,将一个清瘦的背影留给了吴节
“退下去”黄锦拣起抹布,朝吴节无声地苦笑,又摆了摆头他也是无法可想,心中一阵郁闷,自己与吴节相交甚得,又知道吴节是一个重情念旧之人将来一旦得势,定然不会忘却自己的提携之恩
却不想,眼见着吴节就要过殿试这最后一满,可谓九九八十一难已经过了八十关,却倒在了这道关口上
世事如同在雾中行动,你不知道脚下什么时候会出现一个坑凼,然后一交跌下去
“妈的,今天无论如何不能就这么白白离开”吴节一咬牙,心中一声怒吼:“老子大不了豁出这张脸不要了”
吴节这一急,终于想出一个主意
也不后退,反朝前走出一步:“陛下,没错,臣是在陆公被抄家那一夜偷偷将唐不二从陆家接了出去安置在慈寿寺里但臣这样做,却有不得已的苦衷如果不这么做,臣也不颜苟活于天地间”
吴节这句话让嘉靖和黄锦都误会了,以为他还在苦苦纠缠
以嘉靖皇帝的xìng子最厌恶这种死缠烂打之人,没有人比黄锦清楚这一点当下脸sè大变,补助摆手,又悄悄地看了皇帝一眼
果然,嘉靖面上的厌恶之sè浓隐约带着一丝怒气
嘉靖强压住自己的情绪,也不回头:“苦衷,任何人都有苦衷你的苦衷不过是以前得过唐家提携,想还这个情而已当年唐家在成都府乃是豪门望族,地方官也得给缙绅们几分情面你参加童子试的时候,想必是有唐家从旁帮衬”
吴节突然轻笑起来:“陛下却是错了,当年唐家不但对臣没有任何恩义,反恨吴节入骨屡屡想害我功名,吴节对唐家的所作所为也不齿得紧”
这话不但是黄锦,连嘉靖也非常意外
皇帝忍不住问:“吴节,你与唐家有仇?”按照吴节刚才话中的说法唐家屡次想害吴节功名,毁他前程这种仇恨对一个读书人来说,比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还让人刻骨铭心
吴节:“回万岁的话,正是如此尤其是那个唐夫人,是个势力小人吴节当初从南京回成都府的时候曾上们拜访却不想,那唐夫人言语刻薄,对臣诸多刁难现在回想起来,胸中依旧有一股郁气涌动”
这事也常见落魄的寒门士子要想继续读书进学,一般都会求到豪族门下
嘉靖忍不住问:“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要去关照那唐小姐?”
吴节一咬牙:“不瞒陛下,吴节与那唐小姐已有了私情曾经还想过私奔当时唐小姐连书信都留下来了,可是……”
“什么,私奔”嘉靖和黄锦同时惊讶地叫出声来
吴节如今在士林中的名声二人都清楚,那可是一代诗宗,一代道德文章大家
而且,吴节此人律己甚严来京城之后,从不流连花街柳巷做了天子近臣之后,也不同其他官员交往,弄到现在,朝中大臣们只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却没见到过真人
自从上次嘉靖故意将考题放在御案上,吴节却看都不看一眼后,皇帝就在心目中给吴节烙下了君子二字的评语
想不到这么一个君子,竟然干起了这种勾引良家妇女,偷香窃玉的勾当
如果有眼镜的话,现在已经碎了一地
吴节难得地老脸一红,道:“禀陛下,实际上也不算是私奔当年先父在南京的时候,已经为臣向唐家定了这门亲事,唐家见家父好歹也是南京兵部的一个郎中,正六品的朝廷命官,就应了可家父后来坏了事,死于任上,唐家见我孤苦无依,就退了这门亲事臣不父,千里迢迢回到成都府,找唐家要一个说法却不想唐家已经将唐小姐许给了吴伦,就将吴节给赶了出去”
同皇帝说话得留个心眼,关键的东西自然是不能说的,但也不能全部隐瞒,七实三虚,或者二虚八实最好
“吴伦,这人朕听说过,好象是景王的人,死在今科会试考场上”嘉靖慢慢地转过身来
“禀陛下,正是那个吴伦他当时在成都府有才子之名,唐家见他前程一片光明,就要将女儿许给他臣找上门去,唐家却对我诸多羞辱,还说人家吴伦可是个秀才,将来可是要做举人的弄不好还要中进士,你吴节有什么啊,要功名没功名,要家世没家世,要家业没家业,凭什么娶我家小姐又将一包银子扔到臣的面前,让我滚回南京去”
也不用故意装出愤怒的模样,回想起当初退婚时的情形,吴节至今耿耿于怀,面上自然流露出一丝气恼
嘉靖重重地冷笑起来:“唐夫人是杨慎的女儿,杨宗之的妹妹,杨家的家风好啊天下读书人的楷模啊,竟然做出这种悔婚的事来,嘿嘿,什么狗屁大名士吴节,既然唐家如此羞辱于你,你又怎么同唐小姐私奔的?”
这下,嘉靖留了神
吴节一旦说开了,也顾不得任何体统,就是一通胡言乱语:“还能怎么私奔,臣就借了个唐小姐外出的机会,径直跑去与她见面,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说了个分明又说我吴节倾慕小姐的容貌才学,此生非小姐不娶的话儿”
“就这么私通上了?”嘉靖又问
“就这么私通上了?”
“混帐东西”嘉靖一声喝骂
吴节心中一惊:“陛下,臣不堪,臣……”
嘉靖恼:“什么就这么私通上了,世事哪会有这么简单,人家唐小姐同你也不过是第一次见面,怎么会这么同你私通上了,详细说来”
吴节红着脸:“陛下说得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臣虽然将话说得很清楚了无奈那唐小姐却被吓住了,一脸恼怒,并让她手下的丫头将臣赶走了,将我闹了个老大没趣”
嘉靖这才点点头:“如此才合情理,朕虽然长居深宫,但这世上的事,须瞒不过朕的你接着交代”
“是,臣一定老实交代”吴节接着说道:“臣被赶走之后,本打算就这么回南京的可想了想,胸中那口气却咽不下去唐家这么辱我,怎么着也得将这个场子找回来你不是要毁婚吗,我就直接偷你的女儿”
嘉靖皱眉:“越说越不堪了,枉你也是个读圣贤书的”
吴节:“是是是,陛下说的是臣那个时候不是还没随侍在万岁身边,rì夜聆听你的教诲吗?当年的吴节,也就是一个无行浪子衣冠措大臣有些要闹出些事儿来,当夜就翻墙进入唐家,去见唐小姐”
“啊”嘉靖悚然动容:“你就不怕被唐家人抓住,丢人丧德吗?”话虽然这么说,皇帝却是一脸兴奋和期待
吴节一看到他这副表情,立即明白这个嘉靖就是个八股的人,想当初,他看《石头记》不就看得上劲,甚至派人将我吴节都抓进宫里去了
吴节也豁出去了,笑道:“陛下,臣却不怕当时的臣一无所有,活命都难,还要这张脸做什么唐家不发现我还好,发现了,也是自己坏了自己的名声,坏了唐小姐的名声,臣又怕之何来?”
“臣也是运气好,翻进唐家之后,居然没被人逮住,就那么顺利地进了唐小姐的绣楼……臣站在唐小姐闺房窗外,立即吟诗一首‘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还如当初不相识’……然后……”
“这个是半片三五七言,不错,写得甚好”嘉靖点点头:“然后,唐小姐一声惊叫,吴节你就被唐家人抓住了?”
三五七言是中唐诗歌的一种题材,严格来说已经带有曲子词的特点,具有明显的音乐xìng
吴节笑道:“陛下只猜对了开头,却没猜中结尾万岁你也是知道的,臣的诗词作得极好唐小姐也是蜀中有名的才女,如何不知道这首诗的处,是惊叫了一声,可接着却是将臣这首三五七言给补上了,念道‘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rì,此时此夜难为情’,然后,推开了窗户”
“补得妙,这个唐不二,果然是有大智慧的人”嘉靖连连击节叫好:“然后呢……说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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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九章 自污
“细节,这个……咳……这个……”吴节终于觉得尴尬了,这事关乎**,虽然是胡勒,却也不好多说
嘉靖有些恼怒了:“吴节,你敢欺君吗,实话实说不许嬉皮笑脸,你这个斯文败类”
黄锦也笑了起来,背着皇帝朝吴节竖了根大拇指
吴节以前在嘉靖面前总是一副道德君子,温文儒雅模样今天一遇到危急情况,却是插科打诨,将皇帝牵着鼻子越绕越远,已经让万岁爷忘记了吴节竟然私藏唐小姐一事
这手段不错啊,难得的是此子竟然拉得下脸皮自污
事情被吴节弄成这样,皇帝就算心中不满,胸中的怒气却已平息了许多
吴节将皇帝的心思xìng情揣摩成这样,倒是不凡
想到这里,黄锦的表情轻松下来
“不敢,臣在陛下面前自然是有一说一”吴节道:“其实后来也没什么,臣就和唐小姐隔着窗户说了几句话,因为怕惊动他人,就约了rì子和地点见面详谈,然后就回去了”
吴节故意吊了皇帝的胃口,又吞了一口唾沫,看了看御案上的茶水
说了这么多话,加上这阵子天气干燥,还真有些渴了
嘉靖:“黄锦给吴节弄点水来,朕要再审审这个斯文败类”
“是”黄锦忍住笑,给吴节端了杯茶水来
吴节喝了一口水,接着说:“又过了三天臣与唐小姐在后花园私会臣见那唐小姐生得花容月貌,当下再也按捺不住,上前就握住她那双小手,说了许多话儿……那唐小姐红了小脸连忙将手抽开……臣叫了一声‘小姐,吴节对你那是……’,此刻正值夏季,院子里都是花儿在开,让人迷乱了……臣就在想,有妻如此,却是三生才能修的福气一时冲动,就要那唐小姐与我私奔”
“啊这么快”嘉靖和黄锦同时抽了一口气,目光却满是迷离这故事真不错,跟《西厢记》一样,动人心魄啊
古人因为资讯不发达的缘故很多故事段子都还没有被人说烂这个故事一出,竟深深地将这两个听众的心给抓住了
吴节也管不了那么多,一口将后世经典爱情故事都安了进去
他见自己的故事将皇帝和黄锦吸引住了,心中得意的同时又大为惭愧这事说起来还真有点对不起唐小姐,至少在皇帝和黄太监心目中,唐宓的名节算是毁了
不过,在现代人看来,这也没什么啊不就是同熟人朋友说起自己的恋爱故事吗婚礼的时候,郎和娘不也都要向亲友回报两人是如何相识相知相爱的吗?
大不了以后见了唐小姐任她处置好了,都是一家人没什么的
吴节:“当下,我与唐小姐就决定在六rì后私奔,逃去南京,从此隐名埋姓,归隐山林连信都给唐家人留下了”
皇帝插嘴:“你吴节诗词了得,文章也作得极好,这封信也不知道会如何颠倒黑白,舌辩莲花,念来听听,让朕开开眼界”说着话,他还是在不住冷笑
吴节有心逗趣,故意垂头丧气地说:“回万岁的话,臣当时于心有愧,哪里还有心思作文,胡乱写了篇大白话,不堪入目得紧”
嘉靖:“念,朕命令你”
吴节故意羞愧地念道:“各位亲友,各位同窗,我放弃一切,和唐小姐私奔了感谢大家多年的关怀和帮助,祝大家幸福没法面对大家的期盼和信任,也没法和大家解释,也不好意思,故不告而别叩请宽恕鞠躬”
“哈哈”嘉靖放声大笑起来,喝骂:“你这个吴士贞,想不到堂堂一个大名士,也有混不吝的时候,败类,真是一个败类唐家人和杨宗之若看到这封信,不知道会气恼成什么样子他唐家以后也没有颜面在这世上容身了,痛快,真真是痛快吴节,这事干得不错”
黄锦也笑得直抹泪
笑了半天,嘉靖才问:“后来怎么没私奔呢?”他倒是好奇了
吴节故意苦着脸:“臣也是没办法啊,在回成都府的时候,抱着撞大运的心思去参加了县试,当时,唐家人还向衙门打了招呼,让知县大人别取我可万万没想到,高知县是个君子,见臣的文章,还行,就点了我的名字,让我去参加府试臣莫有奈何,怎么说也不能辜负了恩师的期望,就去参加府试,结果又中了然后是院试,也中后来,唐家就被抄了,唐小姐被拿臣也被牵连其中,被抓到了京城”
“进京城之后,洗脱了冤屈,就四下打听唐小姐下落再怎么说,唐小姐也是臣的未婚妻,不能不管后来,听说她进了陆家,臣就拜在陆家族学代先生门下,想的就是借这个机会见到唐小姐”
“后来陆家也被抄了,臣就将她安置在慈寿寺里臣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知道情义二字,知道君子一诺千金,竟然答应同唐小姐做一对,自然不能反悔就像臣对陛下你的忠诚一样,无论遇到任何情形,都不能丝毫改”
“你道说得好听,还不是贪恋唐不二的美sè,混帐东西”嘉靖大笑着一挥袖子:“杨慎啊杨慎,当年你辱朕极甚,你的外孙女可不是什么好货准一个丧门星,在唐家,唐家被抄袭;同吴节认识,吴节被抓进京城;去陆府,陆家被抄吴节,你也不要娶唐不二,小心她命硬纳妾也不行,但私通却可以,再说,女修都是要斩赤龙的,没有生育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唐不二确实不适合做你的妻子,就让她在慈寿寺修行滚蛋,你这个败类”
说完,大笑着朝里面走去
等嘉靖离开,黄锦看了吴节两眼,才叹息一声:“士贞,你正如rì方中,在士林中名声如此响亮,何须如此自污?”
吴节刚才听嘉靖说不能娶唐小姐,也是有些郁闷皇dì dū下圣旨了,这事以后还真不好处理
他没好气地说:“还能怎么样,都快要被下派去地方上做七品芝麻官了陛下刚才什么意思?”
黄锦脸sè一松:“应该没问题了,陛下已经不恼你了怎么说,你坏了唐家的名声,也算是为万岁出了一口当年的气”
吴节:“我都要变光棍了”
出了屋,就看到门口站着的几个太监笑嘻嘻地看着吴节,都诡异地挤着眼睛,显然是听到了吴节先前在皇帝面前的那一番说辞
黄锦面sè一寒冷:“刚才的话谁也不许传出去”
“是,干爹”几个太监吓得连忙跪了下去
从西苑出来,又在家里郁闷地呆几rì,终于到了殿试的r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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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章 进宫赴考
殿试已经是科举考试的最后一关,大凡读书人走到这步,已经功德圆满实际上,到此刻,上了会试榜的考生已经算是正宗的进士了,只不过还未确定最后的名次,以及未来在官场上的前途和起点而已
这一点从外人对吴节的态度中就可以看出来
在参加会试之前,邻居们还经常登门拜访,或是来恭喜,或是来讨口酒吃,借些东西到吴节正式中了会元之后,别人就不敢上门了
明朝的官民之间的分野泾渭分明,吴节早迟都会做官老爷,吴家也成了正式意义上的高门大第
这一个月以来,吴节就在奇怪,家里怎么突然清净下来
殿试前一天,家里人再不像以前吴节考试前那般如临大敌,一个个都显得轻松,这让吴节很是郁闷
“本老爷明天要参加殿试了”
“是,老爷,知道了,对了,最近几rì天气干燥,老爷的蔬菜水果儿吃得有些少”
“我明天要参加考试了”
“老爷,官府每年发几双官靴,要不家里做几双请老爷伸腿,量量尺寸”
“我要考试了啊”
“老爷,都五月了,窖里藏的冰是不是再加床破棉絮,仔细化了”
“我明天……”
蛾子胖了一圈,身子也重,肚子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大皮球,已经到了大出怀的时候天气热起来,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衫子,可洁白饱满的额头上还是出了一层毛毛汗
她提着团扇恹恹地扇着凉风一个丫鬟小心地拿着绢巾擦着她额头上的汗水
见吴节急了眼蛾子哦一声:“明天要殿试了啊,是不是想吃些什么?对了,老爷说以后要回南京的,看妾身这身子,只怕去不了的”
吴节有些丧气:“算了,当我什么也没说”就站起身来,要回屋去
蛾子“扑哧”一声笑起来:“知道了,老爷明天要参加殿试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老爷不是说了吗,殿试就一天,作得快,还赶得急回家吃饭再说了,文房四宝都有皇家御制,这样就没什么好准备的了”说着话,她伸出手去,想将身体撑起来
吴节慌忙将蛾子从椅子上扶起来
蛾子又道:“其实,老爷以前考试的时候,妾身还紧张过好几次可老爷你每考必中每次都是头名这次应该也不会例外,妾身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以前该怎么过,今天就怎么过,在妾身看来同以往也没什么区别老爷,你说是不是?”
她笑吟吟地看着吴节,吴节很是无奈:“是没什么区别,蛾子,你该做体cāo了”
“倒是忘记了”蛾子忙在丫鬟的帮助下在屋中做起来体cāo
为了自己的儿子和老婆能够平安,吴节早早地就将那套孕妇保健体cāo教给了蛾子并勒令她每rì早中晚都要练上一次
刚开始的时候蛾子很不以为然,可听吴节说学了这体cāo不会难产,一想到每年因为难产死了那么多人,她就怕了
练了几个月,蛾子只觉得神清气爽,jīng神旺健,倒喜欢上了这种体育运动
晚饭很简单就一条鱼,两盘素菜和一钵汤这也是吴府的规矩,每到考试前一天,都不能沾大油腻
晚饭之后,吴节并不像往常那样早早上床睡觉,而是陪饿子在院子里坐了半天一边纳凉,一边看着天上的星星,心境却是一片平和
明rì的殿试题目虽然他已经从历史资料里查了出来,也早早将范文背熟但保不准会有所变化,经历了会试考场的那一场大变故,这个时空的历史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但吴节却没有任何畏惧和惶惑,不就是一道策论吗,就算自己写也不是太难内心中,隐约有个期盼:题目若是变了也不错啊,免得早早作完卷子,剩余时间没处打发不如此,怎么显示出我一个现代人越古人的见识?
“那颗星星好亮,还在移动,好快啊”蛾子突然惊喜地叫出声来
“姨娘,那不是星星,是萤火虫”在旁边侍侯着的丫鬟轻声笑起来
吴节这才发现,一颗萤火虫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外面飞进来,在院子里轻幽幽地漂浮着
“原来是萤火虫啊”吴节也大为惊喜,这种可爱的小昆虫一般都生活在临近水边的yīn凉处běi jīng气候干燥,在这样的古代大都市里,还真不常见
“果然是萤火虫啊”蛾子叹息一声,幽幽道:“当年在南京的时候,一到夏天,满城都是我和哥哥就去抓,然后放在蚊帐里,看上一整夜那些萤火,就在头顶上闪啊闪啊,我们就好象是睡在天河里”
声音里充满了回味
吴节知道蛾子这是在想家了,想那江南水乡了
吴节伸出手去抓住蛾子的手:“蛾子,等考完试,我一定要领个去南京的差使,带你回老家看上一眼”
“真的”蛾子面上一喜,然后又落寞下去:“老爷不是说了吗,等你中了进士,就要去翰林院当差,只怕没机会去南方”
吴节:“也不是,科进士也可以到地方巡按,到时候请一个旨就是了”不过,这事也不好弄,如果自己中了一甲前三,位在中枢,确实是没机会到地方上去了
他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拍着蛾子的手背,再不说话
又坐了片刻,吃了两片瓜,等到夜已经深了,这才回书屋睡觉
蛾子这才问:“老爷,明天需要叫起吗?”这个老爷少年得志,却懒,若没有事,每天都会睡到rì上三杆,必须要家里人叫早
“不用”
“不是要考试吗,卯时就要进宫……”
“会有人专门来请的,不用担心”
能够参加殿试的生员已经是真正意义上的官员了,且殿试是大明朝三年一次的盛典,考生自然会享受特殊待遇
果然,在黎明三点钟的模样,吴节在朦胧中就听到外面一阵喧哗,就有人喊:“请吴大人进考场了”
吴节懒洋洋起床,在小子的服侍下穿好衣服,洗了脸口,这才出门看去
院子里满是人,其中为首的是一个穿着八品官服的官员,见了吴节就上来施礼,说是朝廷专门派过来送报帖,接考生进宫的
院门外停着一顶官轿,和几个清场的衙役
原来,每个参加殿试的考生都有人去接,无需自己去考场点名报道
考场设置在宫中,一般人也进不去,需要有专门的官员接引,所以才有这么一个制度
家里的人也都起来了,吴节忙朝蛾子挥了挥手:“你有身子,回屋睡觉去”
蛾子还在犹豫,吴节已经出门上了轿子
同上次参加会试时还有邻居出门送行或者看热闹不同,这么大的阵势,也没人敢出门,就连灯也没点着
街上清净得很,看不到一个人影
整个běi jīng城都在静悄悄地等在一边,等着科状元、榜眼、探花的出现
一路走得极快,等到了皇宫前的午门广场,其他八十一个考生都已经到了,在城门口排了两排有官员在面前点名,一脸严肃地查验考生身份
同吴节的随意自在不同,其他考生都慌乱地埋着头,不敢朝前面多看一眼
“申时行到了没有”
听到这声音,吴节抬头看去,却见申时行应了一声,然后朝吴节看了一眼,笑了笑
那官员看到申时行,神sè和缓下来,道:“听说这一科殿试来了两个大名士,一个是吴节,另外一个就是你对了,吴节到没有?”
吴节忙道:“吴节在此”
“恩,你到前面来,你和申时行走在队伍前面”
吴节和申时行是考生中名气最大的,估计状元就在这二人之中产生他们已经隐约是这群人的旗帜,自然要走在最前面,好让朝廷和皇帝一眼就看到
见吴节和申时行站在队伍前列,那官员心中欢喜,暗道:这申时行虽然是中产人家出身,可生得俊朗秀逸,若浊世佳公子;而这个吴节,身高臂长,体态匀称,五官方正,虽比不上申时行英俊潇洒,却对了一股刚正从容的气度不错,不错
就一挥袖子:“跟着本官,都进去”
然后率先朝里面走去,接着就是几个书吏,然后才挨着考生们
点了半天名,天光已然大亮,皇宫在照样的照耀下金灿灿地亮着,气象宏大
别的考生什么时候见过皇宫的天家威严,一个个都战战兢兢,埋头疾走,只觉得地上的方砖平整得好象要将人绊倒,间或有大理石台阶上雕刻的龙、螭、蛟,是吓得人心慌
申时行以前在江浙名头极响,又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名士,可今天却是第一次进了皇宫,难免慌乱,脚下竟有些趔趄,心脏突突乱跳,口中也一阵阵发干
吴节对这里却不陌生,想当初自己在现代社会的时候,可没少来这里公费旅游
图书馆那种地方的领导大多是文科出身,文史不分家,对历史也比常人多了一份喜爱吴节的领导一碰到公费旅游的机会大多会带着手下去西安、běi jīng这些历史底蕴深厚的城市
吴节参加工作这么多年,光故宫就来过四回,对这里的景物也没什么好奇的,脚下也走得轻快(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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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一章 保和殿试
申时行见吴节如此淡定,心中暗叫一声惭愧:士贞兄的养气功夫还真是了得,想我申时行也算是见多识广,可第一次进宫,依旧被这种天家气相给震慑住了,做不到从容有度
他和吴节本是好友,但现在却起了争雄之心:如今倒让士贞给笑话,不成,若现在惧了,等下还怎么同他争头名状元?
一想到这里,申时行将头抬了起来,深吸一口气,胸中波澜平息下去,整个人也冷静下来
穿过午门广场,刚要进城门口子,就听到三声鞭响这清晨的皮鞭因为沾了露水,脆生生亮得很,就好象有一颗小鞭炮在耳朵边炸开
所有的考生都是一颤,队伍顿时有些乱
吴节仔细看去,却看到门口边上有个太监提着一条十米左右的鞭子,用力地摔打在地上
他心中好奇,忍不住问身边的申时行:“汝默,这鞭子什么意思?”
吴节虽然对故宫很熟,却不清楚这殿试的礼仪制度
申时行刚才被吴节的气度激起了要强之心,此刻听到吴节问,顿时有些得意这些程序他早就听师长们说过,清楚得很,低声回答道:“这是净鞭,皇帝仪仗中的一种,鞭形,挥动发出响声,使人肃静”
“哦,原来是这样”吴节又问:“接下来还有什么仪式,这殿试究竟在什么地方考?”
申时行又回答道:“以前其实不用进宫的,就在午门广场上答卷子后来觉得在午门广场考试实在不够庄重就转去了了太和殿东西阁阶下可这五月间的天孩子脸,弄不好要下雨,后来就设置在太和殿东西两庑只不过,嘉靖二十年的时候太和殿失过一次火万岁大约是觉得再在那地方考试不祥,就该成了保和殿,遂为成例”
吴节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样,如此一来,却要多走几步路先是要过午门,然后是金水桥、太和门、太和殿、中和殿,最后才是保和殿”
申时行一惊:“士贞好象对大内很熟悉啊”这个时候,他才想起一个传说这个吴士贞似乎在京城有很大的背景
听到二人小声说话,带队官员转头笑了笑:“肃静”
这官员在礼部供职,也不是第一次带队参加殿试,像吴节和申时行这样一边走一边小声说话全然没有诚惶诚恐的模样的考生,还是第一次见到
说起来,除了嘉靖二十六年殿试时出了诸如张居正、李chūn芳、谭纶等一大批耀眼的人物之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什么好人才进宫了如今却一口气来了吴节和申时行这两个青年英才,确实让人振奋
可名士都有名士的派头和秉xìng有的时候未免有些不好约束,这也是一件让人无奈的事情
到了保和殿,眼前的场景让所有的考生毕生难忘,就连吴节也是印象深刻
只见保和殿前的小广场上五列十余行的小桌子,桌子后面没有凳子皆是绣花锦礅桌子上放着小香炉,正点着香烟袅袅而起,细细地升上天去桌子上还放在一个小篮子,里面有四个馒头,一碗汤,是考生们的午饭另外,还放了文房四宝
殿试虽然是最高级别的考试,可也就是给中式人们排个名次,也没那么严格,自然少了搜检的麻烦
按照名字,考生们各自找到了自己的桌子,静心屏息地坐等
等皇帝和众考官的到来
礼部那个官员微笑着看了众人一眼:“先用早饭”原来,殿试是要供应两餐的
这个时候,人们忐忑的心才松了些,都拿起馒头小口地吃了起来
吴节吃了两口馒头,发现这馒头又冷又硬,那碗汤里只飘了两片菜叶子,早已经没有了热气,顿时倒了胃口,看样子,皇帝很抠门啊这才朝卷子看去,只见,试卷都是白宣纸按照规矩,第一页上,考生需要填上自己的姓名籍贯年龄和祖上三代的履历
早饭难以下咽,吴节也没心思吃,就磨了墨,将第一页填好
等弄完,其他考生都已经用完了饭
突然间,鼓乐之声大起,士子们放放下去的那颗心猛地提了起来就看到本科监试官在几个官员的带领下分成两排走了过来,这其中,吴节就看到严嵩、徐阶、张居正、李chūn芳和高拱,另外还有几个官员,也不知道名字,看他们的官服,都是二三品的补子,估计都是各部部堂和侍郎之类的高官,乃大明朝核心决策层的决策人
下面的中式人都是李chūn芳的门生,李大人朝大家点头微笑,然后目光就落到吴节和申时行身上,这两人可是他的得意学生
又听得三声鞭响,一个老太监一道风般地跑到内阁首辅严嵩的面前耳语两声,有转身飞快地跑了
就见保和殿前卷过一股明黄sè的风,当朝天子的仪仗走了过来吴节看得明白,辇上端坐的正是嘉靖皇帝
皇帝身边站着黄锦,他是这一科的鉴试太监
众考生同时将身子伏下去:“万岁,万岁,万万岁”
嘉靖向山呼万岁的考生们摆手致意
帝辇上了保和殿,两列大臣才缓步从殿两侧台级通过,集中到大殿前,又是一阵“万岁”声,嘉靖坐了龙墩
从头到尾,嘉靖的目光都没有在任何一个考生脸上停留片刻,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接下来,有又个什么仪式,然后是一通鼓乐,也谈不上任何旋律,就一个“声音大”,吴节被这阵噪音弄得心中发慌,脑袋也隐隐发起涨来
这简直就是一种jīng神折磨啊,殿试就一到题目,千余字,碰到做得快的,也就一个时辰的事情
殿试要从上午持续到下午běi jīng时间四点钟的样子,这么长时间,不弄点花样出来,还真不好打发因此,在朝廷看来,这就是一盛大的仪式,形式大于内容
好不容易等到音乐声止了,鉴试太监黄锦高喊:“读卷大臣奏题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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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二章 小小的失望
听到要选定题目,吴节jīng神一振,直起身子,抬起头看过去
如果说这一期殿试他还有什么期待的话,那就是看皇帝出的是什么题目了,最好这道考题同真实历史上不一样,也好让自己尽情发挥这是本次殿试的一个悬念,另外一个悬念就是自己那天在嘉靖面前自污,也不知道嘉靖对自己做何感想,还会点自己进翰林院吗?
黄锦的声音刚落,本期殿试首席读卷官,朝廷百官之首,内阁首辅、吏部尚书严嵩就将一张宗卷展开了,呈到嘉靖面前
如果没猜错,这宗卷上面应该有十余道题目,皇帝需要在里面选出一个题目出来做为考题
一般来说,这些题目都是由内阁的阁臣们事先拟订的不过,今期会试考场中出了那么大一件舞弊的案子,一百多个考生作弊,副总裁赵文华还掉了脑袋
皇帝自然不会将出题的任务交给其他人,而是自己亲自拟订
但形式上还是要走一走的,严嵩估计也是大为不满,一脸的不自在
嘉靖皇帝提起朱笔,正要朝题目上勾去却停了下来,低头朝下面的考生看去目光在人群中一阵穿梭,最后落到吴节身上
端详半天,这才在题目上一圈,定了一道题
黄锦:“读卷大臣谢恩”
立即,徐阶、高拱、张居正、李chūn芳等人就走到严嵩身后,朝皇帝拜下去一共有八个人
嘉靖双手虚虚一扶,八人顺势直起了身子
“读卷大臣宣誓”
随着黄锦这一声喊,就听到严嵩、徐阶、张居正等人高声唱读着一篇什么文章,听韵脚应该是什么韵文反正是一篇歌功颂德的文字也不用留心去听
严嵩等八人,乃是殿试的读卷大臣考生在殿试中的卷子被点中之后,卷子要由这八人亲口念给皇帝听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严嵩、徐阶等人应该是考生们的业师座师了只不过,皇帝才是殿试的主考,读卷官们不能被人称之为大总裁
等到严嵩等人唱完,吴节原本以为嘉靖会亲自颁题的可读卷官等人却是一阵“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所坐的辇就被太监们抬起来,从殿上下来,簇拥着走了
然后,八个读卷大臣也各自散去估计先要回部院去处理手头政务这几人当中,除了张居正年轻些,都是一把年纪殿试要考一天,如果守在这里,只怕熬煎不住再说内阁和部院里也有不少事情
只几个监试大臣留了下来,其中就有先前为吴节他们引路的那个礼部官员
殿试因为关系不到,又是策论题,夹带小抄进来也没什么用处考生们能够都到这一步最差的也能得个正七品的知县,谁肯搞小动作自坏前程?
再说这里是皇宫,不怕掉脑袋吗?
所以监试大臣们都显得很轻松,等皇帝和阁相们一走,都坐到了椅子上,端起一杯浓茶提神
考生们这才同时出了一口长气,身子松弛下去
申时行正好坐在吴节身边,忍不住小声自言自语:“天家威严如此震撼,方才我只看到一圈明黄的光,连万岁长什么样子也没看清,惜哉惜哉”
吴节忍不住一笑:这个申时行如今才不过二十五六岁,但胆气比起其他考生却要大得多在真实历史上,这家伙一入阁就变得圆滑世故,和现在的模样却大不相同
听到申时行的话,监试官眉头一皱,正要厉声呵斥,就听到“轰隆”一声炮响,震得他将刚要说得话咽回肚子里去了
一个监试太监长声吆吆喝道:“颁题了”
其他考生也都同时一震
一面大大的黄帛放到监试官手头,监试官看了一眼,立即就大声道:“时务策一道,疆防盐铁茶马要策”
这道题目要求考生就北方边防和互市提出自己的见解,论述朝廷用盐铁与草原民族互换马匹政策的得失
这样的题目不难,用粮食盐铁换马这一政策由来已久,从西汉时就开始了,到如今已经有一千多年,得失种种,自有历史的经验和教训这样的文章多得很,也有一定的套路可循
考生们都是读了多年书的,这样的文章不知看过多少,如何不知道该写什么,不该写什么?
显然,皇帝并不想在题目上为难中式人们在科场舞弊鞍之后,考生们都已经知道事情的原委,知道自己会试的考题乃是皇帝御制
所有人都是面露轻快,对皇帝多一分感恩之心
听到这个题目,吴节却是一阵失望:没变,这题和真实历史上嘉靖四十年殿试的一模一样,看来,我想zì yóu创作的念头算是被打消了
吴节在以前早就准备了一篇范文,是清初古文三大家中的侯方域所作
侯方域字朝宗,复社成员,宗师级的文章好手当年史可法给多尔衮的《复多尔衮书》就是出自他的手笔
此人因为做了汉jiān,在历史上名声不好清人孔尚任的《桃花扇》就以他为主角,狠狠地把这个侯书生给挖苦了一番
不过,说起文章来,这人却是十分了得的
他这篇文章用来应付这场考试,自然是毫无问题
吴节也想过不依靠抄袭,而是自己现作一篇但问题是这道题目实在简单,一般考生入手之后,肯定会从北防的现状开始说起,指出若不向草原民族输出盐铁和粮食,若是草原上出现饥荒,他们肯定会南下劫掠可若是输出太多,却又无行中壮大了草原民族的实力
因此,所谓事行有度,过犹不及每年的物资输出量必须严格核实荒年多输出一点,寻常年份则严格控制,并辅以教化云云
实际上,这道题目作到现在,已经变成了一篇有严格套路的八股文章,其他考生肯定能作得极好你就算再怎么标立异,也不能写得好,还有可能弄巧成拙,被人家给比下去
吴节只能长叹一声:罢,还是抄可怜我吴节参加了这么多场科举考试,真正靠自己的真本事,却只有几道题这一路抄下来,抄了个名满天下,惭愧,惭愧
听到吴节的叹息,旁边的申时行心中奇怪,忍不住看过来
这科殿试,如果不出意外,状元应该在他和吴节之间产生这一科除了自己和吴节,却没有人看得入眼
对此,申时行还是有很强自信的
说起来,他和吴节既是好友,也是竞争对手,惺惺相惜,彼此欣赏
“难道士贞不会做这道题,不可能?”申时行转念一想,突然明白:“他是在嫌这题实在容易,显不出手段啊”
像他们这种大名士,偏题怪题也不怕,若作得好了,添几分卓而不群,出类拔萃,也会让别人输得心服口服
怕就怕最最普通的基础题,这种题目烂大街了,有了一定的套路,换任何一个人来作只要依着常理,一路顺畅地写下去,文字上又来得,就是一篇好文章
偏偏这套路又是经过时间检验的,要想脱离规制去写,反容易弄得一团糟,也无形中给人戴了一条镣铐
心中一笑:“士贞也被难住了,哈哈,倒是有趣”
“看来,要想赢士贞兄,拿到这个状元,就看这个机会了”申时行顿时来了jīng神,写了题目,凝神思索起来
念完题目之后,监试官将那张黄帛放在一快黑漆木板上
然后,就有四个礼部的官员抬着那块扳子,在考场里四下巡游,让考生们看得清楚
这张板子,名曰玉榜
考生们纷纷磨了墨,拿出卷子,在卷上写了题目,然后抬头:臣对臣闻……
这是殿试这道题目的标准格式,开头都要写下这四个字
到现在,考生已经是事实上的大明官员,自然要称臣
写完这四个字之后,考生们都停了笔,低头思索接下来该写什么
殿试没有发草稿字,需一次作完,考的就是人们的全盘统筹能力
在以前就有人因为作题的时候不小心写错了句子,或者留下了污迹被降了一等
吴节感叹一声,却不思索,提笔就开始在卷子上麻利地写了起来,须臾,就写了上百字
旁边的申时行心中一凛:士贞兄这么快就开始写卷子,根本就是不假思索,好生了得,难道我先前的猜测错了
想到这里,他也不敢再多想,忙用标准有利的魏碑一笔一划地写了开来
殿试和其他考试不同,除了弥封住考生的姓名籍贯外,不需誊录因此,考生也不需用那讨厌的馆阁体作文实际上,无论你用什么书法字体,只要写得好,就有分数加成
毕竟殿试中的考生都已经有了进士功名,文章好坏考官也不大愿意细看,如果你字写得实在好,让考官眼睛一亮,没准就能给你一个好成绩
再加上这场考试的题目实在没趣得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却成了书法的大比拼(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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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三章 抢了个头卷
古人练习书法是需要有物质基础的
学习书法,需要临摹前人名家字帖在没有照相技术的古代,名家的字一般人根本就看不到不是世家望族,根本就没那个经济实力购买名人法帖
因此,不少人都以授业恩师为标准,学龙像龙,学虎像虎,学耗子钻洞而一个人的最佳学习年龄是五到十二岁问题是,很多读书人的发蒙老师都是乡下穷秀才,也谈不上什么字体
别说一般的童生,就算是很多举人的书法,看起来也是乱七八糟不成体统,实在是看不过眼
为了不让人在看自己文章时产生歧义,很多人都照印刷体字一丝不苟地写,这也是馆阁体在科举场上盛行一时的原因
申时行乃是江南名士,家中也小有资产再加上他才名极大,交游遍及天下,什么样的字帖没见过,甚至还北等泰山临摹先贤墨宝
一手魏碑写得铿锵有力,一派大家风范
看到卷子上的字,申时行暗暗有些得意,对胜吴节又多了一分把握
其实,书法的事情吴节私底下也琢磨过很多次他书法本就写得不错,会试前有一阵子用惯了铅笔,退步了一些发觉这一点之后,他又苦练了一月,总算将丢掉的东西又重拣了起来
本来,这次殿试他打算用宋徽宗的瘦金体的这种异的书法形式,肯定会让考官们心中震撼的
可转念一想这种如此规模的考试,不能太弄巧瘦金体是好,可这玩意儿喜欢的喜欢得不得了,不喜欢的则觉得字体实在太瘦,太陡,不够圆润顺畅
想了半天,他决定用启功的书法
启功是现代最著名的书法家,他的书法很是独特,一般人学书法都是从写“九宫格”或“米字格”开始,将方格分成若干的等份启功发现问题就出在这“等份”上道理很简单,因为每个字的“重心”不一定都在“中心”所以不能把每个字都一个模式地上下左右分为“三等份”于是他采用一个为符合字形结构的划分法,这便是由他首创的“五三五”不等份这种字形上下左右的分量较大,中间的分量较小,而不是“九宫格”那样的“九等份”“五三五”不等份结构字体便是他独创的“启体”书法
虽说异,却显得静穆大度雍容典雅,一派王室贵族风范
这种字用在殿试考场上,自然最好不过
除了对书法有要求外,殿试的卷子也有固定格式除了开头的臣对臣闻之外结尾出还得写下三个字“臣谨对”,一篇文章就算完满了
只要格式都对,这个进士就算到手了
当然,如果你对格式一无所知那可就是犯了殿试的大忌了,对不起进士功名没有了,直接发放吏部授个七品的等职官
开头结尾有固定格式不说,文章中还不得违式
所谓违式,不过是遇上“天”及“帝、后、祖宗”等字,须提行,且必高出一二字书写,俗称抬头
还有,明朝所有皇帝的名字都要避讳,比如朱字、嘉靖二字什么的……
吴节懒洋洋地抄着范文,到中午时分,总算将卷子做完
转头一看,还有不少考生没有动笔
这其中,还出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原来,考生们因为没有草稿纸可用就有不少人提笔在小案上写大纲,写得多了,小桌不够用,有的人甚至还将提纲写到自己的衣裳上面
监试官们看得又好气又好笑,就有人忍不住喝道:“体面些,都是要做朝廷命官的人,传将出去,百姓不敬,还如何代天子以牧民?”
说完话,就自己笑了起来
吴节做完卷子,开始吃午饭,反正是免费的,不吃白不吃
依旧是冷餐,就一碗汤,几块饼子,却多了一盘公鸡取意金鸡报晓,一登龙门,天下闻名之意
考生们一大早进宫,大多饿了反正也不用急着做卷子,也都跟着吃了起来
一时间,满保和殿广场都是吱溜的吃食的声音
监试官怒:“吃相稳当些,不象话”
说完,几个监试的官员都是忍俊不禁,同时大笑起来
伙食中另外还有一壶米酒,吃了块鸡肉,没盐没味,吴节就放弃了占皇帝便宜的心思,一仰首将那壶酒干了提起卷子走上去,笑道:“抢头卷了”
殿试不限制交卷时间,只要做完,随时可以出场
就将卷子递给弥封官,弥封官嘿一声:“果然快,不愧是吴士贞,早听说过你的名字了”
监试官们早就留意上吴节和申时行了,见他交卷,同时围了过来,一看,都交口称赞:“好漂亮的字”
“了不起”
“这字也不是什么名家的体制,以前就没看到过”
“将比来,本官先临下来,带回家好生揣摩”
好字帖难得,那是可以传给后人的,顿时,就有考官四下去寻纸笔
见吴节已经作完,申时行心中有些急噪,他本就同吴节有了争雄之心他没想到这士贞兄表明上看起来一副愁苦模样,但卷子却写得这么快,真真让人佩服啊
心中走神,正好写到一句“九边遂靖”时,却忘记了在靖字前面提行也没有避“靖”字讳
原来,靖字正好范了嘉靖的讳
发现这一点,申时行心中懊恼,暗叫一声糟糕:光这个错误,状元就丢了
吴节站在监试官身边见弥封用将自己卷子上的姓名给封了,盖了一大堆印章,两骑缝章也没落下这才肯定卷子不用誊录之后,这才向各官员一施礼转身退场
经过广场时,考生们纷纷向他竖大拇指,吴节微笑着点着,一提衣服下摆,抬着头,背了了双手,潇洒地向遥远的午门走去
交头卷可是一种难得的荣誉,其实光这一点也能替吴节在考官那里有所加分
吴节的背影消失在太和殿那边之后,其他考生们这才平静下来吃饭的吃饭,作卷子的作卷子
申时行心中郁闷,大概计算了一下光这一个靖字,就会让他从一甲上刷下来
直接被点进翰林院的机会是错过了
看来,只能想办法将接下来的部分做得尽善尽美,如果还有可能在二甲中名列前茅,或许还有被点庶吉士进翰林院的可能
这次考试,只要不犯大错,人人都是进士关键是能不能被皇帝点翰林,这可是关系到自己将来在官场上能走多远能有多大造化,甚至能否入阁为相的关键
没有翰林院出身头上就一一透明的天花板,无论你再怎么能干做到封疆大吏就算是到头了
要想为相,想都别想
至于严世界藩以国子监出身入阁,那是特殊情况,大明开国两百年,也就出了这么一位,还声名狼籍,为世人所不齿
“罢,再不能走神,是成是败,就看接下来的了”申时行一咬牙,将心绪平静下来,也不吃饭,慢慢地作起文章来
他却不知道,在真实的历史上,自己本应该中状元的就算在这个时空,如果不犯这个错,同吴节也是能争上一争的
只不过,一个靖字,让他退出了竞争者的行列
这就是所谓的蝴蝶翅膀
吴节饿着肚子走了半天,总算到了午门,早走出了一身汗,肚子也咕咚乱响
守门的兵丁见吴节出来得如此之早,一脸惊讶,要知道,很多考生不挨到下午是不会出来的像他这么早交卷的,以前还真没看到过
午门外,早有几顶招揽生意的轿子等在那里,见吴节出来,风一样冲上去:“老爷去那里,可是回府?”
吴节点了点头,报了自己家的地址,上了轿
这一路并不安静,轿夫的话多得吓人,先猜吴节是来参加殿试的进士老爷,说是从这宫门里出来的大多身着朝服,一身便装的,只能是考生
然后又问吴节考得怎么样,又向他打听考试题目
在问清楚题目之后,又问吴节的姓名
然后一通赞叹: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吴大人,你的诗词我可是仰慕许久的了
所完,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进去,说是怎么写的诗,请吴大人不吝斧正云云
想不到这个轿夫也懂诗词,惊讶的同时吴节接过去一看,居然是几首打油诗,什么“天上龙王”、“地上阎王”、“喝一声开道,我来了”之类的东西,真真是不堪入目得很
只得胡乱地应付了几句,说“写得不错”了事
那轿夫得了吴节的夸奖是得意,又开始说起来官场密辛,确实道听途说
吴节听得心气浮躁,这家伙实在太能说了,简直就是后世的běi jīng出租司机,天上知一半,地上全知道
肚子饿得难受,有要听他胡说了这么久,真是无奈啊
到了家,蛾子见吴节回来得如此之早,又一脸郁闷,大为惊讶:“老爷,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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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四章 转桌
这时大约是后世běi jīng时间中午一点半左右,因为没有标准的记时机器,只能看天上的太阳,rì头正高挂中天。
饿了一个**个小时,吴节满嘴都是唾沫,也不回话,叫道:“桂枝何在?”
殿试可是大事,吴节一回家,所有人都聚过来。
连桂枝慌忙道:“老爷,我在这里。”
“还有饭吗?”
连桂枝:“家里刚吃过午饭,还有些剩菜,老爷可是要用,我这就去做。”
“不用了,将就剩菜,热一热就可以了!”吴节没口子次催促。
见吴节如此急噪,丫鬟和小子们都是一通忙乱,飞快地将饭菜送上来。
吴节一口起扒拉了两碗米饭,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本老爷好生受用,桂枝的手艺真不错,将来可不许嫁出府去,否则还真不好寻你这样的好厨子。”
连桂枝脸一红:“老爷,桂枝这身子也活不了几年,这辈子就没想过离开吴家。”
吴节安慰她道:“也不能这么说,李时珍李太医说了,保养都好,活个七老八十应该不成问题。”
蛾子爱怜地用手指拈掉吴节粘在嘴角的饭粒,道:“老爷怎么跟饿死鬼投胎一样,比妾身这个有了身子的都能吃。”
丫鬟们都捂着嘴,却不敢笑出声来。
吴节放下筷子,喝了一口茶水,叹息道:“我早饭、午饭都没吃,你说饿不饿?”
“不会吧,老爷不是说宫有连餐伙食供应,让我不用准备早饭的吗?”连桂枝大奇:“按说宫里的御膳应该极尽jīng美之为能事。怎么着也得是山珍海味龙肝凤髓啊?”
蛾子也疑huò地看着吴节。
吴节叹息:“别把宫里的饮食看得那么神秘,其实皇帝吃的比老百姓还差。加上当今这个万岁爷对饮食又没讲究。今天的的伙食差得紧,全是冷馒头冷饭,寒酸得紧。哪比得上桂枝的手艺,吃惯了家里的饭菜,根本就难以下咽。所谓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
蛾子:“万岁爷看起来神仙一样,为人又和气,怎么这般抠门?”
丫头和小子们刚进吴家,不知道吴节家里的事。听蛾子这么一说,都小声sāo动起来:“老爷和姨娘见过圣上。”
“啊,真见过万岁爷的面?”
“这得有多大的福气啊!”
……
吴节笑道:“皇帝就是个抠门的人,只不过蛾子你不了解他罢了。”
又说了几句话。蛾子突然问:“老爷今天回来得这么早。面sè又难看,是不是……考得不成,听老爷说殿试只一天。是不是已经发榜,最后如何了?”
说到这里,她面上隐约带着忧sè。虽然口头上说自己不关心殿试结果,但内心中还是希望吴节能够考出个好成绩。
吴节:“哪里有这么快的,还得等几rì。虽说殿试只一天,可这么卷子。审阅也需要时间。”
他笑了笑,就将这次考试的程序同蛾子说了一遍。
殿试是只一天。今天考完,卷子都收上去后。明rì就是读卷官阅卷,选出一甲前三名,和另外七本的卷子。一甲前三是铁定点翰林的,另外七人则会被授予庶吉士,一并被送进翰林院。
剩余的卷子,也要将名次定下来。
第三rì,读卷大臣带上录取名单和前十的卷子进宫见驾,汇报考试情况。
第四rì,所有考生再次进宫,听朝廷宣布最后的名次。
“哦,原来是这样,这么说来,还得等上三rì。”蛾子这才明白,她以前虽然xìng子急,同吴节说起话来也非常不客气。
那是因为以前吴节是个傻子,家中情况也非常糟糕,蛾子恨铁不成钢。
但这一年来,吴节在科场上一帆风顺,从一个平凡的傻小子一跃成为进士老爷,又是天子近臣,前途一片光明,蛾子生活闲适了,心情一好,气也顺。加上又怀有身孕,学别人做起了贤妻良母。
男人们的事情,不该问就不问,自然不清楚这科举场上的规矩。
吴节也意识到这一点,自从过了会试,成了事实上的进士之后,他的应酬是有些多。整rì不是拜访座师,就是与同年们诗酒唱和,一天到晚也难得同蛾子说上几句话。
心中微微歉疚,就握住蛾子的一只手,柔声道:“这阵子冷落你了,抱歉。”
丫鬟和连桂枝见此情形,都识趣地退了出去。
蛾子一笑:“老爷,当着这么多人,庄重点。”
吴节:“庄重什么,你知道的,我就是这么一个轻佻的人。”
说着话,就伸手去将蛾子抱住,却发现蛾子的肚子好大,却抱不完。
蛾子将头靠在吴节肩上,良久,才吸了一口气,柔柔道:“老爷,殿试比不得其他考试,就算最后的名次不尽如人意,也没什么不好。点不了翰林,就向万岁老神仙请个旨意到地方上做知县老爷好了,最后能够回应天府。”
吴节:“你想家了,真想回去?”
蛾子白了他一眼:“我家老爷有出息了,就不兴蛾子也来个富贵归乡,威风威风?”说完,脸却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
吴节哈哈一笑:“富贵不归故里,尤如锦衣夜行。我倒无所谓,蛾子,早迟得让你在老家大大地lù一次脸。不过,我却不能以七品芝麻官的身份回去,怎么着也得弄个状元、榜眼、探花什么的。”
“真的,老爷这次考试得不错!”蛾子大为惊喜。
吴节:“一甲前三应该没什么问题,就看最后怎么定了。”
蛾子大气地一摆手:“得了了状元无妨,榜眼就不要了,怎么着也得是个探花,听起来好听。探花郎啊!”
“同感。”
对于这次考试,吴节还是很有把握的,吃饱喝足后仔细一想,自己所作的题目应该没有任何问题,书法也好,只要考官不故意刁难,妥妥排在前面。
实际上,这次殿试的读卷官们不是内阁阁臣,就是部院大臣,且都是饱学鸿儒,身份摆在哪里,不可能故意为难哪一个考生,跌了自己身份……第二rì,文华殿。
这里位于紫禁城东侧,东方属木,sè为绿。因此,文华殿上都盖着青瓦,在一众红砖黄瓦的建筑群里显得异常醒目。
这地方按照明制,本是太子办公的地方。嘉靖不设太子,这地方就成了皇帝筵经之所。嘉靖十五年的时候,这地方遭过一场大火,烧得七零八落,到如今,修补了二十多年,总算有些模样。
可看起来还是显得有些简陋,嘉靖这人也是运气不好,也不知道是不是火命。在他做皇帝四十年中,皇宫就发生过好几起火灾,他也曾经差点烧死在里面。
今天是读卷大臣们阅卷的rì子,一大早,严嵩、徐阶等八人就来到这里,坐在殿里看卷子。
这么多大人同时光临,让值守的小吏们大气也不敢多出一口,走起路来也踮着脚尖。
殿里点满了蜡烛,亮得耀眼yù花,脚下的金砖明得跟镜子一样。
按照明制,八十一张卷子要平均分配给所有的读卷官。所以,每人都得了十张,严嵩是首辅,则是十一份。
如果卷子合了读卷官的意思,则在上面画一个圈,反之则是一个叉。
读完自己手头的卷子之后,读卷官这会将卷子转给下一座,大家交叉着读,称之为“转桌”。
等转桌完毕,最后以得圈多寡定名名次,然后由首席读卷官,也就是内阁首辅严嵩拍板。
此刻,各位读卷官刚将第一轮看完。
这读卷子,第一轮最慢,需要一字一句仔细审核,然后判断优劣。到接下来七轮就简单了,因为有前面的考官先给了意见,有了参考,便可马虎些,大约看上一眼即可。
外面天光已经大亮,第一轮的卷子还没有读完。
殿里静可闻针,只余考官们轻微的呼吸声。
严嵩年纪已经大了,读了几份卷子,就觉得有些疲惫,心气一阵浮躁,审起文章来也不那么用心。随意地在卷子上看上两眼,就提笔画了个叉,写下一行十余字的评语,扔到一边。
他心中有事,对卷子里究竟写的什么内容,也不怎么在意。
吴节的得了贡生,做了中式新人的事他早早地知道了。会试考场上的事情,他管不着。可无论如何,得阻止吴节进翰林院。听说这小子同裕王府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又随shì在天子身边。
朝廷、皇帝、宫中但凡有风吹草动,有他做耳目,裕王第一时间就会得知。
有这么一个人杵在西苑,对景王的大计,对严家却是大大的妨害。
无论如何,得将他从皇帝身边挪开。只需让他中不了前十,入不了馆。到时候,严嵩自可以吏部天官的身份,直接派吴节一个蛮荒边陲小县的知县,远远打发掉。
这辈子,吴士贞也别想回běi jīng了。
可吴节的卷子究竟是哪一份呢?(未完待续……RQ!。
第三百六十五章 池鱼
对于吴节这人,严嵩也研究了很久。不管是他的诗词文章,还是为人处事。
当然,在殿试考场上,这些东西也没什么用处,能够进殿试考场的都是一方才俊,若真论起文章了,大家都作得差不多。而且,这种宫样文章,也没有个人风格可言,关键是笔迹。
殿试的卷子虽然也糊住了姓名籍贯,可却不誊录。
如果碰到熟悉的人,很容易就能知道他的卷子是哪一张,要想通关节也是很容易的。
问题是,如果考生的卷子作得实在不成,你给他画一个圈子。卷子转到下面几座,都得了个叉,面子上须不好看。大家都是内阁的宰相,为一张卷子丢人犯不着。
而且,前十名关系到考生能否入翰林院,不但卷子要作得极好,也都有一定的名气配合。
你若得了考生的好处,生生将他排进前十。其他考官肯定会看不过眼,出言反驳。大家都是阁臣,谁怕谁呀?
再说,最后的决定权在皇帝手头,还得让天子来定夺,不可做得太过分。
严嵩的目的就是将吴节挡在前十以外,只要能够在卷子中将吴节找出来,写上一句恶劣的评语就可以了。
别的考官在转桌读卷的时候都会有所疏忽,而且也习惯照顾第一个阅卷人的面子,都会照例按照第一阅卷官的意见为准亦步亦趋。
严嵩正是把握了大家这种心理,准备将吴节的卷子挑出来,画一个叉。
可是,看了半天,手头的十一张卷子张张可疑,却怎么也看不出究竟哪一张才是吴节的。
严嵩心中有些浮躁,心中暗骂:这个吴节刁钻古怪,书法变化多端,根本就不知道他的真正字迹究竟是什么。
在知道吴节会试得了会元之后,严嵩就派出人手四下收集吴节的笔迹,以便在殿试时摆他一道。
这个吴士贞又是个爱出风头的人,但有文会无不欣然而至。别人请他留下墨宝的时候,也从不推辞。
所以,在京城中,吴节的字还是不少的。毕竟是名满天下的大名士,许多人都以拥有吴节的一副墨宝为荣。
不过,这家伙好象特别爱炫耀,每次写字都要换一种字体。一会儿卫夫人,一会儿钟鲸,一会儿又是王羲之,就没重过样。而且,每次的字都好象是换了一个人写。
弄到现在,严嵩也搞不清吴节本来的笔迹究竟是什么模样。
“这个吴节,就他妈是个野猴子,刁滑得紧,估计是早已预料到今天,故意藏了笔迹的。”严嵩在内心之中粗鲁地骂了一句。
要想在这八十一张卷子里准确地把他给挑出来,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看着手头这十一篇文章,严嵩只想都画上一个叉,可这样作也太不严肃了。
既然在字迹上无法准确锁定吴节,就只能在另外的方面想办法了。
想到这里,严嵩只得强行收摄起心神,仔细地看起手中的卷子来。
正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听到李chūn芳轻呼一声:“这卷子不错啊,策论新颖,见解独到。看了这么多卷子,只这一篇还能让人提起神来,当判个上佳。”
李chūn芳在八个读卷大臣中官职最低,排在最后一位。他的卷子判完之后,照例要转桌给首辅严嵩。
文华殿中本就安静,听到他这么一声喊,其他人都来了jīng神。
定睛看过去,却见李chūn芳一脸飞扬的神采,提笔就在卷子上画了个圈,然后写下一行评语。
大家心中好奇,都忍不住围了上去,看起了那份卷子。
严嵩心中有事,又自重身份,本不打算去凑热闹的。可就在这时,他心中却是一动。李chūn芳这人和吴节一样,同为天子身边的人。这二人这阵子又经常往来,没准提前留了关节,或者说李大人从字迹上已经将吴节给认出来了。
不行,这事都留点意。
于是,严嵩也站起身,走了过去。
众人都是饱学之士,一目十行,过目不忘乃是基本功夫。
殿试的这道题目就千余字,写在一张宣纸上,一眼扫下去,就能看个囫囵。
严嵩一看心中就咯噔一声:这卷子实在可疑啊!
原来,这道盐铁互市的防边策作起来本就有约定俗成的套路,不外乎是从严格控制铁器和中原先进的科学技术着手,再对草原民族实行教化为辅。这样将这两个意思写进去,文字又来得,就能拿个高分。
严嵩手头的卷子都是这么写的,千人一面,看得人心中憋气。
这张卷子却非常独特,其中写到,输出铁器、粮食,也不能彻底废止,否则北人没有好处,也不可能将战马卖给中原。关键是要控制好数量,做到数据化的管理。必要的时候,对粮食和铁器实行浮动税率,用来调节云云。
“这已经是典型的吴节风格了,这小子以前在万岁再前不是叫嚣过要实行数字化管理,什么数据出能吏,数据出威世吗?”
严阁老心中一阵冷笑:吴节啊吴节,任你jiān似鬼,无论怎么掩藏笔迹。可着篇文章却将你彻底出卖了,怪就怪你太喜欢标新立异,不懂得藏拙啊!
就在这个时候,张居正也赞叹了一声。他本来就喜欢用jīng确的数据对政务进行管理,这也是他在万历年间实行考成法的缘故。只觉得这篇文章就好象是说到了自己的心坎里:“好文章,高屋建瓴,想不到今科殿试出了这篇妙文。更兼这一手魏碑,刚正有力,俊绝超卓。这一份卷子我已经看了,不用转座,当即给他一个上佳。“说完,就从桌上拿起笔,在上面画了个圈,写了一句不错的评语。
其他考官也同时点头,也要去画圈子。
看来是万众一心,如果没意外,这份卷子要得第一了。
不说书法还好,张居正这一说,严嵩越发肯定这卷子就是吴节的。
吴节最近一段时间最喜欢写汉魏人的字,从钟、卫到王羲之,一脉而来,如今又写了一篇漂亮的魏碑体,不是他还能是谁。
他沉声喝了道:“慢着!”!。
第三百六十六章 小传胪中的意外
其他读卷官听到严嵩的这一声断喝,都停下来
高拱当时就问:“严阁老可觉得这张卷子有不妥帖的地方?”
毕竟是内阁元辅,百官之首,又是首席读卷官,其他人都停了下来
严嵩知道大家都已经读过这篇文章,而且,都认定这篇文章有状元资格再说,书法也非常jīng绝,自己若强要挑出错来,只怕别人不服
若是这卷子先过了自己的手,还可以先判一个差,如今却来不及了,反让人起疑
他心中微一思索,又在上面扫了一眼,还真给他找出一个错来
当时就装出一副稳重谦和的模样,抚摩着自己的胡须,道:“其实大家都明白,今天能够将卷子送到咱们手头的,又有谁不是杰出之才,所作文章自然是圆润淳厚,根本就分不出高低了胆凡有异之处,自然会脱颖而出书法上再来得,就是一甲水准”
大家听得都暗自点头:“元魁大人说得是”
严嵩又伸手再那份卷子的一处点了点,接着道:“这文章是好,然后白壁微瑕,这处的‘遂靖’二字中,‘靖’字却犯了天子的忌,格式上却是不对了,还请各位公议”
高拱xìng子急,也没想那许多,就点头道:“确实如此,此文纵然立意奇,文才出众,馆体美绝,却因为不懂得忌讳,自然不能推荐给皇帝可惜了,就放在三甲之中也算是给他一个教训”
李chūn芳是这份卷子的第一阅卷人,也是他首先拍案叫绝的,听到要将他放在三甲之中可,心中不服气
再说严嵩这句话根本就是无理取闹嘛
李chūn方立即道:“阁老此言不妥,嘉靖乃是我朝当今的年号,怎么就要避讳了又不是‘厚’字,或者‘璁’字,或者火字旁边的字这天下间,无论是官府文书末尾,还是民间用于纪年记时,都有嘉靖二字难不成也要避讳如此,又该替换成什么词,这不都乱了吗?”
大家一想,是这个道理啊嘉靖二字不过是一个年号,用来记录时间的如果了连这都要避讳,大家还怎么记录时间比如一分公文中要求某地务必在嘉靖四十年三月二rì之前将赋税尽数解送到户部,不用嘉靖二字,不知道rì子还怎么做事?
都纷纷点头:“李大人说得是”
严嵩一时辞穷,他刚才也是急了,故意挑的错
当下一窒,心中一动又想出另外一套说辞:“好,就算嘉靖二字不犯忌讳可民间一提嘉靖都知道是万岁爷的年号,也以我嘉靖皇帝称呼当今圣上殿试何等严肃的场合总得要提一行以示尊敬这卷子,格式上却是不对了”
说完话,也不管别人怎么想,就径直提笔在上面画了一个叉
有这个叉在上面,本次考试又如此激烈,这份卷子却已经和状元无缘了
严嵩的强词夺理让李chūn芳大为不快,他是天子近臣,也不惧怕这个首辅大人,正要在反驳
次辅徐阶叹息一声:“这份卷子的文章和书法确实是一甲无疑,可惜格式上却不对”见李chūn芳嘴唇一动,徐阁老朝他摆了摆手,示意李大人不要激动
“无论怎么说,靖字不提行,确实不太合适,若真要论起这个理,也说得过去不过,将他放在三甲之中,也不公平本官以为,先不放进前十之中单列一本,连同前十荐卷一并送到圣上驾前,请万岁恩断”
大家这才同时点头,说,既然有争议,就这么办
也就不议了,各自回桌看自己的卷子
李chūn芳这才罢休,他心中也是叹息,按这份卷子水准和书法,应该是吴节所作
本期殿试,别人倒无所谓,对于吴节和申时行,他李大人是非常看重的申时行乃是名满江南的大名士,这样的人若不取了,传出去,却是一个笑话,也显得考官们有目无珠,没有水平
至于吴节,名气比申时行还大况且,他还是天子门生若真伦起来,同李大人他也是系出同门,在朝中同为一派,所谓“帝党”是也党同伐异,自己要相互提携
再说,吴节已经连中了解元和会元,如果再中个状元,那可就是连中三元,大大的美谈啊
作为一个传统的读书人,内心之中未免没有从自己手中制造佳话的冲动
可看现在这种情形,吴节应该是中不了状元了
这一点,也让他非常无奈
好在他的卷子能够同前十一道送到皇帝面前,以他在皇帝驾前所受的恩宠,应该会被点庶吉士,入翰林
哎,堂堂吴节,竟然要特旨才能入翰林,传出去,却是大大的不美
吴节啊吴节,你怎么犯了这么个低级错误啊
李chūn芳大有恨铁不成钢之感,不禁痛心疾首了
接下来的转桌会审,李大人也是有气无力,草草了事
而严嵩自认为摆了吴节一道,心中轻快,对待手头的卷子也分外开恩,也不细看只要别人给了好字评语,他也不故意刁难,给个圈儿了事
如果,到晚间,八十一份卷总算判完,前十也选了出来
还别说,这科殿试还真有几篇文章写得很好,在一众考生中显得突出
除了先前犯了忌的那份卷子,其中有一篇文章尤其之好虽然立意规规矩,但文辞优美流畅,老道圆润,能够将老生常谈的道理说得深入浅出,单这份工夫而言,却不是一般人所能达到的
难得他写得一手好书法,字体奇特,每个字的重心都不同,有的偏左有的偏右,不像别的字都稳在中心可组合在一起,却浑然天成,典雅得如同微服出游的王侯,雍容中透出一种无比的大气
俨然已自成一派了
这份卷子是最后才落到严嵩手头的,在此之前已经博得了满堂彩,得了七个圈,所受的评语也是极好
“好好好,此文老辣,书法绝妙,当为状元卷子,如此才配得上我煌煌嘉靖盛世”徐阶大为畅快,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就连一想自执才高,很少夸奖人的张居正,也点头微笑:“当年若是此卷与我同在一个考场,只怕连我也未必能赢他”
高拱:“哈哈,张白龟,想不到连这么个人也有服气的时候此卷判为第一,众望所归啊文章且不论,这古怪的书法还真少见等小传胪之后,我当请圣上将这份卷子赐老夫,也好揣摩揣摩其中的笔意”
所谓小传胪就是读卷官将选出的卷子送到皇帝明前,等到考生到皇宫等候长榜时,则是真正的传胪典礼
听别人说起书法,严嵩又开始怀疑了:怎么又出了一份文章出sè,书法了得的卷子?难道这张卷子是吴节的,那么,刚才那份又是谁的呢?
一想到这里,严嵩内心之中顿时混乱了
这已经是最后一转,别人都看完了卷子,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聊
谈起这份卷子,都将目光落到严嵩脸上
严嵩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硬判这张卷子一个差,再说,他也实在挑不出理由来
只得机械地提起笔在上面画了个圈子,又写了一行评语
还没等严嵩写完,其他人都同时出了一口气,感叹:“今科的状元卷总算产生了”
判完所有的卷子,又定了名此,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八位读卷大臣中,不少人都是年纪一把,顿时觉得浑身疲惫,将卷子封了档,各自回家
到此刻,所有的卷子还都是封了姓名和籍贯的,要等到明天将卷子交给皇帝复核时,才由皇帝撕开弥封
第二rì黎明,早朝时间
按照大明朝的制度,殿试期间,朝廷是不用早朝的
卯时,八位读卷大臣就带了前十名的卷子和那一份犯了忌的,到了皇帝跟前
嘉靖刚起床,很是萎靡,眼睛里全是红丝大约是刚服了仙丹,鼻尖上挂了一层细汗黄锦拧了一张热毛巾递过去,皇帝接了,随意擦了擦手脸
严嵩心中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郁闷,总觉得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他将十一份卷子用双手呈了上去:“一甲十名单子呈上,另有一卷,美玉微瑕,不敢不呈上,请皇上乾断”
黄锦接了卷子,放在御案上
严嵩指了指那份自以为是吴节的卷子,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嘉靖看了半天卷子,心中冷笑,不以为然地说:“不就是一个靖字而已,也不算什么忌讳当年,为了避讳‘朱’字,不许民间吃肉,还不是一场大笑话朕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不在乎这个但既然首辅这么说了,就这样但将他剔除出去,却有些不公平从一甲三名中剔除掺进剩下的七名中,依序也不该中前三名,降到第四名妥当首辅,你看这样可好?”
虽说是咨询,口气中却没有商量的余地
一个弥封官上前,撕了弥封,唱道:“二甲第一,长洲贡生申时行”
“啊”严嵩身子一颤,忍不住低呼出声
其他考官也有些意外,小声sāo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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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七章 传胪大典
嘉靖也是奇怪,“咦”一声,道:“这个申时行朕也有所耳闻,此人从小就过继给了他的舅舅,改姓徐中举之后,因为得了功名,他舅舅命他归宗申时行本yù拒绝,但族人都言可行,又有族中老人说项,只得无奈地改回申姓此人有情有义,在江浙才名卓著,朕也挺看好他的想不到,却因为卷子格式不对,落到一甲之外,险些两前十都入不了”
“还好,朕点了他一个庶吉士,否则传将出去,却是不美”
众读卷大臣纷纷点头称是,都是心中叹息,这个申时行本有状元之才,想不到落到如今光景也是圣上恩典,否则还真要违误了这个人才
大家交头接耳,严嵩心头一阵混乱,也不知道吴节的卷子究竟是哪一份,是否被选进这十一张里面了
难道是后面被选中的状元卷?
皇帝见严嵩神情有异常,忍不住笑吟吟问:“严嵩你额头上怎么那么多汗水?”
严嵩颤巍巍道:“天气热,臣年纪大,有些经受不住”
嘉靖哈哈一笑:“朕何尝不也热得紧,黄锦,给严阁老一张湿毛巾”
然后,他就让人将第一名的卷子递上来看了一眼,又撕了弥封,就道:“就这样,按各位大人的意思定这个名字,不改了其他卷子,朕也无须看了”
就扔到一边
弥封官接过卷子,唱道:“头名卷,顺天府……”
……
终于到了殿试放榜的rì子,也就是俗话说的传胪大典
这一rì卯时,点还朦朦亮吴节等八十一命中式人就早早地等在了奉天殿前
奉天殿乃是东方三大殿之一,乃成祖迁都běi jīng时做建是整个紫禁城的核心在真实的历史上,嘉靖四十一年改名建极殿,后又改名太和殿,是皇帝早朝之处
今rì大殿,早朝自然不设
八十一个考生说不紧张也是假话,神sè各自不同,都无一例外都表现得很亢奋
自认能得到好名字的自然是一脸的期盼,水准差点的,却难免不带着一分撞大运的心思或者自己被点进前十了也不一定,这科举场上的事情,谁说得清楚呢?
唯一例外的是申时行,这家伙一脸的颓废整个人都木了
这算是众人二进宫了已经没有上一次那般拘谨再说,监试官们也和气大家在这里等了半天,都忍不住小声说起话来
“这次殿试如果不出意外,状元和榜眼已经是士贞和申兄弟之间的事情,大家都要去争后面八个名额,也不知道谁有造化得个探花”
“是啊,与吴兄和申兄同期殿试,即是我等的荣耀也是我们的不幸”
大家都连连点头
吴节一拱手,微笑道:“最后的名字如何定还不是天子说了算,或许我的文章入不了陛下法眼也说不一定”对此他倒是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只要自己被选进前十,皇帝一撕弥封,怎么着也要替我这个天子近臣争上一争的
而大臣们,多半会被皇帝一点面子
不说状元,前三应该不在话下
至于进前十名,吴节自认为无论是文章还是书法,都是上佳八十一人中选十张卷,录取比例颇高,吴节有信心在竞争多名列前茅
吴节谦虚了两句,却见申时行紧闭着嘴不说话
心中奇怪:“申兄,怎么了?”
申时行喃喃道:“完了,完了”
吴节:“究竟怎么了,申兄何出此言?”
申时行:“我只怕连前十都进不了?”
“啊”不但吴节,其他人也惊讶地叫了起来
都在问申时行究竟什么怎么回事,实际上,从昨天考完出场,申时行就呆在旅馆里不肯出来见人
申时行着才悲哀地将自己写错卷子一事同大家说了,众人都是一阵叹息
吴节皱了皱眉头:“这个靖字不犯忌啊,申兄也不须太担心”
“犯忌不犯忌不好说,可格式不对,却是麻烦了”
见大家声音大起来,主持的礼部大臣一声厉喝:“安静”
等到大家平静下来,他才大声道:“传胪”
传胪大典正式开始了,所有人都同时安静下来,伸长了脖子,生怕漏过一个字
然后,首席读卷官严嵩从殿中走出来
他也是一脸的灰败,有气无力地念道:“一甲三名第一名,顺天府吴节,第二名安徽XXX,第三名,江西XXX”
吴节身子一震,心中忍不住一阵狂喜:终于拿了状元,连中三元,国朝第一,好,至此,总算是功德圆满了
按照明制,殿试名次的排列分为三甲,一甲共三名,第一名称状元,第二名称榜眼,第三名称探花,赐进士及第;一甲十本中剔出的七本并入二甲,二甲若干名,赐进士出身;三甲若干名,赐同进士出身殿试传胪后颁发上谕,一甲第一名授翰林院修撰,第二名、第三名授翰林院编修
那剔出来的起本,则同时与一甲前三名一起被选馆进翰林院,做庶吉士,也同时具备了将来入阁的资格
同吴节的欢喜一样,其他两个中一甲的考生也都是极大的惊奇
只不过这二人的表现却各自不同,其中一人张大嘴巴大笑,另外一人则欢喜地落下泪水因为场合原因,两人只能强自压抑,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来
狂喜过后,吴节却是一愣,这前三名中怎么没有申时行的名字
在真实的历史上,申时行可是这一期的状元公,就算有自己在,他被压了一头,可中个榜眼或者探花应该没什么难度,怎么连前三都入不了?
同吴节一样,所有人都发现不对,同时将脑袋转过来看着申时行
申时行苦涩地要摇头:“果然完了,只怕点不了翰林时也,命也,运也”
叹息良久,他朝吴节一拱手:“恭喜士贞兄高中状元”这一句话说出口,他神情平静下来,人也豁达了
吴节心中一赞,果然是个历史上的名臣,这份心胸和气度真真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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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终于中状元了,好象可以厚着脸皮问大家要点月票了,谢谢大家,请投下你手中的月票,为状元公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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