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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华西里     最才子txt下载     最才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二十三章 时间紧迫

    “就是……就是……”吴节一张脸羞得通红,还好夜sè正深沉,才不至于出丑:“就是我家的那个大丫鬟。

    “哦,我记起了,以前听小环说过,你家有个很厉害的丫鬟。是吴家在南京时的老人,随你一道从南京到四川,然后又从四川到北京。无论士贞是是傻子也好,才子也好,穷无立锥之地也好,人前显贵也好,都不离不弃,真真好一个有情有义气的奇女子。”

    唐小姐赞了一声:“蛾子怀孕了,你把她嫁出去了。男方家世如仆……哎,家世什么的倒不要紧,只要人品好就够了。”

    “没有……没有嫁出去……”吴节更窘,连连摇头。

    旁边,冯保忍不住插嘴:“没嫁人就怀孕,伤风败俗。吴大人,你如今也算是士林的宗师级人物。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一家不靖如何靖天下,传将出去,对你的声誉却有很大影响,断断不可声张。悄悄将那jiān夫**给办了就是,若不方便,咱家可以代劳。”

    一口一个jiān夫**,气得吴节几乎吐血。

    这个冯保看起来精明强干,在史书上的风评甚好,却不想是如此二的一个人。

    吴节没好气地说:“不劳冯公公。”

    冯保:“不麻烦的,此事却不大。”

    他倒是异常地热情。

    吴节终于忍无可忍了,负气道:“冯公公,你口中的jiān夫就是我,我已经将蛾子收房了。”这一句话不管不顾地说出口,吴节倒是一阵松快。

    “啊!”冯保张大了嘴巴:“吴大人你早说嘛,得罪得罪。”

    不过,吴节心中却有些发虚,忍不住偷偷看了唐小姐一眼。

    在他想来这已经是对感情的背叛了。一般女子一旦听到自己的男朋友与其他女人有染,并坏有身孕。xìng子柔弱的哭天喊地寻死觅活,xìng格jī烈的定然会有过jī行为。

    可没想到,唐宓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先是一楞然后喜形于sè:“啊,士贞要有孩子了,真好。你们吴家就你这一根独苗,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也一把年纪也该有个后代了。妾身恭喜士贞。”

    看她脸上的欢喜不像是做伪,吴节也楞住了,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不生气?”

    唐小姐一张俏脸满是疑huò:“妾身为什么要生气?”

    吴节讷讷道:“我……先与其他女子圆房,又要有了孩子……”

    唐小姐有些不快:“士贞你将妾身当成什么人了,我就是那种妒fù吗?世家公子,有不少都是在成婚之前纳妾的,士贞你年纪也大,却不可因为妾身而耽搁了。再说,蛾子对你忠心耿耿难不成你还要将她嫁出去。如此也好,都是知根知底的老人儿,如此也有个好的归宿真让人欢喜啊。至少可以说明,士贞你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唐宓果然没看错人。”

    说起自己,唐小姐的脸微微发红。

    吴节瞠目结舌这样也可以,封建礼教害死人啊。女人连基本的嫉妒心都没有了,越是有文化的女子,中毒越深。

    他先前还担心唐小姐听到自己和蛾子有sī情之后,会立即翻脸。

    在他心目中,自己还是一个现代人,做出这种事情,良心上有点过不去。而且,他也不自觉地将唐小姐当成了一个现代女xìng。却没想到,唐宓本就是明朝人,无论言行还是〖道〗德观,同这个时代的女人没有任何区别。

    古人但凡有点出息的男人,都会三妻四妾。

    说起古人的婚姻关系,严格来说是一夫一妻多妾制。

    只有没出息的破落户,才只有能力养活一个女人。

    再说,唐小姐现在这种情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和吴节完婚。古人结婚都早,像吴节这种年纪,很多人都当父亲了。

    再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因此,吴节纳妾本就在唐小姐的意料之中。就算吴节不提,她也会找个机会劝吴节先纳一房小妾为吴家延续香火,切切不可因为自己而耽搁了。

    如今,吴节纳了蛾子,又是家里的老人,总强过在外面领个陌生人回家的好。

    唐小姐是真心替吴节高兴。

    这真是一个糟糕的时代,可对男人来说却是真好的年头。

    “士贞,你怎么了?”唐小姐见吴节神sè诡异,不觉有点担心。

    “没事,你太好了!”吴节欢喜地笑了一声,见唐小姐俏零零地站在那里,在星光下,美得让人无法逼视。

    她身上虽然穿着道袍,却越发地有一种yòu人的魅力。

    吴节再忍不住了,抱住唐小姐就wěn了一口。

    唐小姐的脸更红,眼睛里满是欢喜:“士贞,有人呢!”

    冯保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二人看,吴节有些尴尬,咳嗽一声:“夜已经深了,你先回房歇息,熟悉下环境。我明天就要参加会试,等考完就过来看你。”

    他这么说,唐小姐才惊叫一声:“这都什么时辰了,士贞快走!”

    旁边,冯保也醒过神来,道:“最多还有一个时辰就是卯时,吴大人快快骑马,我送你回府。陆家那边,我也不能离得太久,需回去交差。”

    吴节这才感觉到一阵紧张,慌忙同唐小姐告别,跳上马去。

    这一回,马儿却不听指挥,无论怎么使鞭子,都不肯前进。

    还好有冯保在,一边骑马一手拉着吴节的缰绳,穿了半个北京,总算将吴节送到了家。

    院子里早就点起了等,蛾子和连老三父女早等在院门口,满脸都是焦急。

    见吴节回家,蛾子“哇!”一声哭了起来:“老爷你可算是回来了,你一走就是老半天,咱们都急得快要撞墙了。”

    吴节忙从马上跳下地,正要说话,却见得两胯之间疼得钻心,差点倒在地上。

    蛾子见吴节面容痛苦,也不哭了,上前用手一mō,却mō到一手的血,顿时大惊:“老爷你这是怎么了?”

    原来,吴节骑了一夜的马,因为不懂得骑马的时候要将身体的重量落到马镫上。一上鞍,就死劲地用tuǐ夹着马腹。大tuǐ和鞍子硬碰硬磨了一夜,就磨破了皮。

    “你们聊着,咱家先回去了。,、冯保也担心那边见不着自己,要吃麻烦,一拱手,带着两匹战马走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 排队点名

    见吴节的大胯磨破了皮,蛾子本有满腔的埋怨,此却被担忧所代替。igEN彩这个时候,吴节才发现自己的伤并不太重,也就是破了层皮,沁出了点血。好在初春的天气还冷,倒不怕在考场里发炎。

    不过为了保险,吴节还是让蛾子拿了蒸馏白酒过来清理疮面。

    被酒精一刺激,疼得他呲牙咧嘴,

    蛾子知道吴节是随皇帝一道出去公干,倒不好说什么,只心疼得直掉泪。

    时间紧迫,吴节也不好同蛾子细说今夜所发生的一切,只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他不问还好,一问,蛾子才叫了一声,说还有半个时辰就到卯时,再不能耽搁了,需快些去贡院点名。

    忙将手头的棉巾扔进木盆,慌慌张张地替吴节穿裤子。

    一家人忙成一团,等到一切收拾妥当,早些已经雇好的轿子就到了,轿夫倒也比蛾子她们还急,在门口就大声喊:“吴老爷快些起床去贡院点名,贡院那边实在太多人,到处都是轿子和人,小的们方才路过的时候,就被挤得几乎脱不了身,故尔来迟。”

    吴节坐这二人的轿子已经有大半年,彼此都已经熟悉,而他这人又没有架子,轿夫同他说起话来也随便。

    这一喊不要紧,立即惊动了邻居,顿时就有狗儿叫起来,一声接一声,一只接一声,须臾就响成一片。

    陆续就有人家亮起了灯,等蛾子将吴节塞进轿子,正要走,旁边的邻居们都打开了房门出来看热阄,不断有人朝吴节拱手:“吴解元元,这次一定要考个会元回来我等也好粘点光彩。”

    “祝吴老爷一路顺风,一帆风顺,一马当先。”

    吴节虽然是举人,又有官职在身可平素里却一点架子也没有。见了邻居,都会微笑点头。平日里从西苑当差回来,得了宫里的点心和糖果,也会随手递给街坊家的小孩子。

    堂堂举人老爷如果平易近人,让邻居们受宠若惊。

    也因为,吴家在这一片街区人缘极好。

    今日是吴节大考的日子,听到狗叫大家都起来送行。

    只片刻,就有几十人批衣出来,喊“吴老爷”的,喊“吴解元”的声音连成一片。

    吴节也没办法立即走,只得又走出轿子,四下团团一揖:“多谢各位父老乡亲的厚爱,吴节定不会让大家失望,此次无必中个进士才好。”

    心中却不以为然这一年从县试、府试、院试、乡试考来,吴节早就审美疲劳了。又因为有安案在手,心中早已笃定心道:不过是一场小小的会试,何必看得比天还大?

    “好!”

    “吴解元真是豪气!”

    邻居们同时发出响亮的喝彩,然后鼓起掌来。

    场面实在太热烈,惊得连老三紧紧地护着考篮,生怕被挤丢里面的东西。考篮容积有限,不能装太多的东西。偏偏里面的物件都缺一不可,且不说文房四宝,就算是里面的木炭少了一样,自家老爷就要在考场里吃九日冷食。

    两个轿子夫也急得大叫:“快让开,快让开要干不了!”

    “对啊,别耽误了吴老爷的行程,大家伙快避开。”邻居们这才醒悟过来,同时闪到一旁。

    一声吆喝,轿子抬了起来,朝前猛跑。

    邻居们纷纷跟了去直送出去两里地,等看不到影子了,这才停了下来。

    可大清早的被惊醒,现在再回去睡觉,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众人也没散去,走立在吴节家门口闲聊。

    有人说当初吴老爷来京城时,就看他不是凡人。当时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秀才,可也就是半年时间不到,竟变成了举人老爷,如今又要进会试考场,若再中个进士,将来就是朝廷命官了至少是个七品知县老爷,咱们邻居们也跟着面有光。

    又有人道,可是吴老爷一中进士,就要外放,也不知道要过多少年才能回咱们北京城。

    不知不觉中,大家都将吴节当成了土生土长的北京人,就好象大家一起在这条街生活了许多年一样。

    听到众人的恭维声,蛾子心中又是得意又是骄傲,心中暗道:你们只看到老爷是个举人,却不知道他已经是天子近臣了,日后的风光,却是不一般人所能想象的。

    心中一喜,就说自家里还有几十斤腊肉、风野鸡,干蘑菇,还有十几坛子好酒,都是老爷的文同窗过年时送过来的。今日恰好大家都在,不如留下吃酒热闹热闹。只不过,家里没有男人,也没人做饭?当下就有几个婆子笑道:“夫人爽气,我等也是伙房里的老儿,就让我等来操持好了。”

    见蛾子点头,大家都是一阵欢呼。

    于是,几家婆子就去厨房里忙开了。

    蛾子有孕在身,连桂枝身子又弱,自回屋歇息,任邻居们在街吃酒胡闹。

    这一场酒席,直吃到下午才散去。

    同吴节次进乡试考场时,蛾子的哭哭啼啼,虔诚祷告苍不同。这一次,她却没什么好担心的。一来吴节有举人功名,如果他愿意,随时可以做管,进士科的名次如何,不影响大局。

    再则,吴节的考试经历得多了,每次都是很随便地就中了,无形中给了蛾子极大的信心:这次老爷依旧会有惊无险地拿个好名次。

    蛾子虽然不担心,但吴节却知道这次会试对自己关系重大。说句实在话,他还真有些紧张了。

    如果说以前的童子试和乡试仅仅是让自己挤进士绅阶级的话,如果这个进士身份则直接关系到能否在官场有一个良好的开始。没有进士功名的官员,在官场前途都不太好,地位也低。

    只要能够在这次会试中得到贡士功名,接下来的殿试根本就不成问题。

    所谓殿试说穿了不过是给中贡士的读人排个名字,所作的那篇文章也就是应个景儿。殿试的考官是皇帝,以吴节在嘉靖心目中地位,要得个进士也不是什么难事。

    对于这次会试,吴节当然有绝对的把握,可世事无绝对,没到考卷发到手中的一刻,一切都是未知数。

    再说,他心中还是隐约有些担心:这个时空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出现,而发生改变呢?就因为我吴节出现这个世界,靠输血疗法救了万文明的儿子一命,惊动了李时珍。也因为这样,本不该出现在北京的李时珍来到京城,然后被陆炳看到,接过府中。也因为有李时珍在,本该在过年前去世的陆炳熬到了今夜。

    历史好象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这个变化会影响到我身吗?

    吴节不敢肯定,在轿子里坐了一截路,就将眼睛闭养神静心。

    一整夜没睡,毕竟是个少年人,贪睡。只将眼睛刚闭片刻就睡着了。

    轿子下起伏,道也舒服。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吴节被一阵喧哗声惊醒,将头探出去一看,贡院广场已经到了。

    果然如轿夫所说,到处都是轿子,到处都是人,都一个挨一个地等在排队点名进场。

    脑袋里还是昏昏沉沉的没办法思考,一身也是懒洋洋提不起劲来。

    “老爷,到地头了。”连老三忙伸手过来将吴节从轿子里扶出来,又递去吴节特制的牙刷和青哑,又将一杯温水捧在手中:“老爷,刷牙了。”

    吴节恩恩几声,接过牙刷和杯子站在街边才刷了两刷子,就轮到他点名入场。

    就将杯子扔到一边,刚应了一声,连老三就将一张热毛巾盖在他脸

    那个负责点名的衙役只是笑,等吴节擦完脸,验了执照,这才一拱手:“原来是吴老爷,快些进去?”

    今天来参加考试的举人实在太多,一万多个老爷,都得罪不得,衙役也有些疲了。

    贡院广场只有等到进考场的考生才能进去,连老三没有办法,只得将硕大的考篮交给吴节。

    刚要再说些什么,吴节已经揉着眼睛,脚步虚浮走了,转眼就被黑压压的人群吞没,再也看不见。

    总的来说,会试的规则和乡试大体一样,只细微之处有些分别。

    在点名的时候,一样在贡院广场搭了一座高台,高台的旗杆挂着灯笼,面写着需要前去报名的考生的籍贯。

    比如:四川。

    比如:陕西。

    等到自己所在的省份的灯笼挂起来,这个省的举人们才会走前去,排队等候考官唱名。然后拿了考卷和考舍的号牌,搜身进场。

    吴节先还有些急,不知道什么时候该轮到自己。

    背着考篮在人群里穿梭半天,就有一人伸手出来拉住自己,笑道:“原来是士贞兄,早就等着你了,快过来。”

    吴节一见,却是那日看榜的时候在酒楼一起吃酒的几个老。林举人也在,大约是第一次老考场,这厮伸长了脖子,一副獐头鹿耳模样。

    “原来是几位兄台。”吴节奇问:“你们几位都是不同省份的,怎么走一起来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不是吴伦又是谁

    据吴节所知道的,这几个考生分别来自己不同的省份,有顺天府的,有浙江的,也有贵州的,天南地北都有,既有考场老将,也有如自己和林举人那样的新丁。

    一般来说,考生们都会依地域站在一起,等到本省的灯笼点两,就上前排队,如此也不虞有错过的危险。

    这几人竟然聚在一起,确实让吴节有些意外。

    一问,几人才道:“去本省士子那里等着太烦,又不认识人,还不如几个朋友呆一块,等下互相提醒就是了。”

    吴节两眼已经熬得通红,有些坚持不住,问:“也不知道顺天府的灯笼什么时候挂出来?”

    就有一个举人笑问:“士贞你上次不是参加过顺天府的乡试吗,那次是什么时候进场的?”

    吴节回答说:“说来也是郁闷,上次乡试点名,我竟然是最后才进去的,足足在〖广〗场里等了一天。当时考官之所以将北京排在最后,那是因为北京是都城,不好跟其他县份争的。”

    “这次也是一样,会试的点名顺序是依照一个歌诀来的,顺天府比较考后。”

    吴节大奇:“什么歌诀?”

    那举人见大名鼎鼎的吴节留神,心中自然得意,低声唱道:“两湖两广两河山,五江二宁青甘陕,云贵西四福吉安,南北两京金榜还。”(笔者按:假说假说,小说家言,当不得真……)

    林举人叫了一声:“啊,这样啊,两湖两广与河南山西之后,才轮到浙江,小生还不知道要候多久。”说完,一脸的苦恼:“上次乡试,就将我等得苦了。”

    吴节笑道:“你还好,至少还排在前头。估计午时就能进考场。我是北京,南北两京可是排在最后头的,天黑都不一定能进场。”

    林举人:“南北两京金榜还,好彩头啊,我到情愿是两京人氏。”

    众人都笑了起来。

    吴节也笑了笑,抬头朝两个高台看去。果然,那两根旗杆上挂着的四个红灯笼上正写着“湖北”、“湖南”、“广西”和“广东”。

    这四省都是都是富裕地区,考生也多。看情形,没两三个时辰点不完名。

    有强提起精神同大家说了一阵话,吴节实在tǐng不住,就打开考篮,从里面拿出一件棉袍披在身上,就坐在地上靠着考篮睡觉。

    天气虽冷。但〖广〗场里挤了一万多人,却暖洋洋的,放眼望去,一片热气从人们的头顶上蒸腾而起,在灯光中格外显眼。

    其他人也都排名考后,时间实在太早,也都决定学吴节的样子小睡一觉。

    当然,吴节一是实在太累,二又觉得这次考试实在没什么难度。一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其他人心理难免紧张,坐了半天,太阳就从地平线上升了起来,红彤彤的天空像是燃烧起来了。

    这一刻,看着这无边无际的人海,看见在阳光中金光闪闪肃穆深沉的贡院,众生心中突然有豪情升起:此刻的壮美,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得其三昧,人生有这一遭。无论是否能金榜题名。也不枉十年寒窗,就已经足够了。

    渐渐地喧哗声小了下去。就连正在点名的考生,也同时转头朝东面看去,看这那一轮喷薄而出的朝阳。

    排队时间实在太长,不少考生抵受不住,也都纷纷坐在地上背考背睡觉,甚至有人发出响亮的鼾声。这才往常却是有失体统的,但今天却没有人在乎。

    吴节是被饿醒的,他刚一睁开眼睛就感觉到一阵剧痛,原来眼皮已经完全被眼屎粘住了。又看看身边,好友们已经散了一半。剩下几人和林举人一道,都在脚下铺了一件衣裳,直直地睡在地上。

    抬头看去,眼前一片明晃晃的,竟在一刹间什么也看不清楚。

    太阳实在太大,正正地悬在头顶,看时辰,估计已是中午十二点钟模样。

    早春虽冷,可晒了一上午大太阳,〖广〗场上人又多,却热得厉害。

    不少人都脱了棉衣,不住地用手抹着额头上的汗水。

    那林举人更是脱得只剩一件单衣。

    吴节没叫醒其他人,自己从考蓝里拿了块饼子出来,咬了几口,哽得厉害,一连打了好几个嗝。

    这惊动了林举人,他一屁股从地上坐起来,mí糊了半天,才道:“士贞醒过来了?”

    吴节点点头:“饿醒的,好象少了几个人?”

    说完话,吴节和林举人都同时笑了起来。

    笑毕,林举人回答说有几个年兄已经在排队点名等待进场了,现在正好轮到河南、河北、山东、江西。

    接下来就是……

    说到这里,林举人惊叫一声:“接下来就是浙江了,哎哟,我不能再睡,若是错过了,可就糟糕。”

    吴节:“等轮到浙江,也不知道什么时辰,估计是傍晚吧,林兄你先看着,我再睡一会儿。”

    北京排在最后,半夜能进场就是好的。

    说完话,正要再学着林举人的样子直接躺在地上,就看到有一人在考生中四下打听:“可知道顺天府考生吴吴士贞在哪里?”

    “啊,可是最近名动天下的诗坛圣手吴士贞?”其他考生都同时sāo动起来。

    “吴士贞进考场了?”

    “哪里,在哪里?”

    就如同有一颗石头投进了池塘,涟漪一圈圈扩大开去。

    “谁在找我?”吴节有些奇怪,忍不住抬头看过去,却是一楞。

    正在打听自己的那个考生,不是吴伦又是谁?

    吴伦和他已经彻底翻脸,这么急吼吼地跑过来找自己,究竟想干什么?

    林举人刚醒,深思正在mí糊,却没想那么多,指了指吴节,大声应道:“吴士贞正在这里,谁找他?”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是吴伦,忍不住怒道:“原来是你这个败类,你还好意思过来?”

    ……

    同时,在离贡院〖广〗场两百步的地方有一座高楼,这里本是一家官办印书局。

    楼中有些暗,里面正襟危坐着一个中年文官,身穿大红朝服,显得非常威严。

    见〖广〗场上有小小的sāo动,这人微微皱起了眉头,忍不住将头探了出去,lù出一张国字脸。!。

第三百二十六章 我才是主角

    林举人的态度非常不友好,他对吴伦可谓是鄙夷到极点。

    吴伦却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在发现了吴节之后,他走过来,脸上堆着假笑,拱了拱手:“堂弟,原来你在这里,让为兄好找。”

    说着话,就上下打量着吴节,就好象在端详一件稀罕物一样。

    今日之所以到处找吴节,吴伦就是存了心要过来挑衅,以出一口胸中恶气的。

    如果说会试是一场战争的话,他就是来叫阵的。

    吴节心中不快,微微一抬手:“原来是你,你不是湖北的举人吗,怎么还没进场。难道说吴伦你也淡薄名利,要做那逍遥的山人?”

    吴节心中也奇怪,按照两湖广两河山的排列顺序,吴伦又是在湖北乡试时走了景王的路子,按道理现在应该已经进考场了,怎么还在小广场上乱逛?

    “堂弟,为兄可是四川省成都府人氏,自然要算着四川的士子,干嘛要同湖北的考生裹在一起。名额有限,又何必占了湖北省的名额呢?”原来,会试的录取名额要按照南北中三榜计算,每榜的核定有固定的人数。

    听吴伦这句话,就好象他稳定能中一样,为了给湖北省的同年腾出一个空缺来,索性又将自己的名字录在四川籍。

    也不知道他这种自信从何而来?

    吴节正疑惑,旁边的林举人更是恼怒,唾了一口:“哈,吴伦你这个小人,瞒得了别人,还能瞒过我去?湖北考生可是归在南榜里的,我南榜人才济济,你为了多一分把握,也不知道是走了谁的门子,竟跑中榜去了?”

    林举人这话一说出口。吴节立即明白过来。

    的确,正如林举人刚才所说,湖北可是归在南榜里的。南榜可是科举场上竞争最激烈的一个考区,其中南京、浙江都是文教大省,天下名士泰半处于这两个地方。至于江西,更是有明以来出状元最多的省份,如果将会师比做后世的高考,江西则是明朝的黄岗中学。至于其他诸如湖北、福建几省。也是人杰地灵。

    在没有分榜之前,南榜的几个省份通常会占据进士名额的八成,有一年甚至全部包圆了。

    可以说,只要有这几省的考生在,其他人绝大多数都是陪太子读书的份。

    就因为如此,明太祖朱元璋发现不对。这才将会试分为三个榜,按地域分配。

    据吴节所知道,吴伦虽然小有才气,可真上了考场与全国精英竞争,也只有名落孙山的份儿。他这次不知道怎么的对中举好象有很大的把握,但为了稳妥起见,却将户籍转回了四川。

    吴节猜得没有错,吴伦正是这么想的。林举人虽然说得无礼,他却不生气。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是的,本公子就转去中榜了,你又能怎么样。这事就算告去礼部,说破天,我吴伦也不过是回归原籍,别人还得赞我一声光明正大。不像有的人,明明是成都府人,却跑顺天府来了。”

    就冷笑着盯着吴节。

    林举人大怒:“世上只有人将籍贯迁移去好考的地方。可没人如士贞一样将自己从容易考中的地方迁到京城。哈。吴伦小人,我算是明白了。四川属于中榜,中榜可是最好考的。”

    吴伦大笑:“原来你也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却不算笨。”

    他摇了摇头,用教训的语气对吴节说道:“堂弟啊,不是为兄说你。所谓物与类聚,人以群分,你的朋友之中怎么全是这种蠢货。”…,

    林举人吃他侮辱,顿时说不出话来,一张脸涨得通红。

    看到吴节的朋友吃憋,吴伦的扇子摇得更快。心中得意,暗想:还是我吴伦想得周密,这次会试虽然事先已经通了关节,但百密一疏,却大意不得。南榜竞争实在激烈,到时候就算房师和总裁取了我,可南方人才济济,彼此之间的学养才华分别不大,谁中谁不中,都有话说。不像其他榜,优秀的就如同鹤立鸡群。

    当然,北榜的省份优秀人才不对,可单一个顺天府就让人不可忽视,这地方全是公卿大夫府上的世家子弟,到时候若有人非议,动静太大。

    不像四川所在的中榜,虽然比北榜的人才多些,可就算将来有什么闪失,影响也不大。

    不上不下,不前不后,合乎中庸之道。

    也因为这样,我吴伦这才求了景王,将籍贯迁回了四川。

    哈哈,我果然智计过人啊!

    见吴伦攻击自己朋友,吴节也恼了,冷冷地说道:“吴伦你好心计,可惜你忘记了一句话‘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历来投机取巧的人又有几个得了好下场?堂兄,小弟劝你一句,科举不过是人生的一个小小的关卡,过去了固然是一件喜事。过不去,也没什么?所谓榜上无名,脚下有路。林兄就算中不了进士,可为人刚正严明,自然会受到上苍眷顾。倒是堂兄你,就算中了进士,从此入官场。以你这奸诈卑劣的性子,只怕会惹上滔天大祸。到时候,就算没人治你,老天也回将你收了去。”

    看到吴节替自己出头,林举人一脸的感激,立即恢复了正常,对这吴伦骂道:“你好好想想,从古到今,又有几个小人得了好下场?”

    旁边围观的举人们都同时点头。

    更有人笑道:“原来这人就是吴士贞的堂兄啊,所谓一龙九子,都是姓吴的,缘何如此不堪?”

    “这吴伦难道就是那日在楚腰馆的那个?”

    “除了他还能是谁?”

    “丑类!”

    然后是一阵耻笑和指指点点。

    原来,这些人听说吴节吴士贞就在广场上,都纷纷围过来一睹当代诗宗的风采。

    见吴论对吴节无礼,都是大怒,忍不住出言喝骂讽刺。

    这下吴伦的丑名更是彻底地响亮起来,不出意外,吴伦的名字在接下来一两年之内将传遍整个士林。

    然后被大家彻底排挤出主流的士人圈子。

    一般人但凡有点廉耻,遇到这种情况早就羞得恨不得地上有一条缝隙好钻进去。

    可吴伦什么人,他的脸皮在经过吴节连番打击之后早就修炼得比长城还厚,又如何将这些放在心上。

    看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他不但不惧怕,还面露冷笑,心中大叫:高兴吧,狂欢吧,一群没见识的酸丁,真以为你们是举人了,了不得了。这次会试,能笑到最后的也只有八十一人。老子就算将你们全部得罪干净又如何,只要我中了进士还怕你们不成?

    再说,如果我操作得当,进了前三。到时候,一举成名天下知,从此人前显贵,到时候,也不知道今日嘲笑我的这些腐儒又是什么表情。

    人生,也只有狠狠打脸才有滋味啊!

    “哈哈,哈哈!”吴伦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直笑得眼睛里有泪花沁出来。

    笑声让众人俱是一静。…,吴伦又唱道:“昔日里韩信受胯下,英雄落魄走天涯。到后来登台把帅挂,辅保汉室锦邦家。”

    然后将手一背,再不说话。

    “狂悖!”

    “疯子!”

    众生都是一片大骂。

    但吴伦却只是微笑,却将众人当成过眼烟云。

    不得不承认,吴伦生得还是很帅气的,加上小有才华,在蜀地也是小有名字的青年才子。此刻的他一袭白衣,长身玉立,虽然一脸平静,但眉宇中却隐约带着落寞。

    大有遗世而独立的风韵。

    吴节看得不住摇头,心中大奇:这场景怎么这么眼熟。想当初我在四川被士子们围攻的时候,不也如此斯人独憔悴。不对啊,在这个时空里,我才是主角啊,什么时候轮到吴伦你这个土族了?

    突然间,吴节大觉滑稽,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哈哈,装,吴伦这个小人挺能装的!”

    “哈,吴伦什么时候成了戏子,还唱起来了?”

    ……

    众人同时回过神来,顿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哄笑,将一个严肃的文艺电影场景变成了本山大叔的小品。

    这下,吴伦再也绷不住了,一张脸变成了鸡冠色,声嘶力竭地叫起来:“吴节,你就得意吧,有种咱们考场上见。”

    “好,考场上见。”吴节点点头,和蔼地对吴伦说到:“堂兄,考场之上得抱有平常心。心中有静气,平日所学才能尽数发挥出来。我们平常作文的时候,讲究心平气和,如此才能写出好文章。考试也是一样的道理,你现在正思绪激荡,只怕会影响发挥的。”

    吴节倒是循循善诱起来,就好象是学长正在提点后进。

    众人听了,都连连点头,觉得吴节说得很有道理。

    吴伦彻底爆发了,尖锐地叫道:“吴节,你这傻子,凭什么教训于我。是的,我吴伦现在是恨不得食你肉寝尔皮,心怀激荡。可你又怎么样,你不也是一副恹恹欲睡精神萎靡的模样?怎么,紧张了,昨天没有睡好吧?”

    吴节打了个哈欠,淡淡道:“昨天某是一夜没睡,堂兄你还真猜对了。不过,却不是紧张。哎,我昨天得了彩云姑娘之邀请,与佳人秉烛夜游,谈诗论道,故尔疲乏。哎,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众人都是瞠目结舌,然后齐声赞叹:“大考之前依旧悠悠闲哉,真名士也!士贞可有佳作问世,快快吟来,我等先睹为快!”

    吴节一笑:“倒没有,只顾着喝酒听曲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 狂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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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八章 卖题

    幕僚还是有点担心,小声问:“高相,滋体事大,若是事实,固然可以为王爷扫除一大障碍。可若是……不到会试开考,题目是真是假都是未知之数。若不是真的,带兵冲击考场,只怕高相你也要……”

    他不敢再想象下去。

    高拱也是神sè一凛,不觉想起昨天夜里的那一幕。

    昨天恰好是裕王府讲课的rì子,按理,这堂课都会安排在下午。高拱早晨要上朝,上午还要处理内阁事务,也只有下午才能抽出空来。可惜这阵子徐阶被抽去主持会试,内阁的事务一下子都压到其他几个阁员身上,又不愿意让严家父子一手遮天,不得以将徐阁楼的事务都接了过来。

    忙了一天,到傍晚时才匆匆忙忙地去王府讲了一段《毛诗》,也才饿着肚子回家。

    明朝自有制度,外臣不得在王府食宿。可怜高拱本就体壮,比起普通人来却不经饿。路上实在挨不住了,就在轿子里换了便服,上了街边一家叫《淇水遗风》的酒楼。

    进酒楼之后,却见酒楼上竟然还有不少人,都是身着儒袍的书生,看样子都是来赴考的举人。

    黎明就要点名了,这些人竟然还在这里吃酒,估计是来放松身心的。

    高拱一楞的同时,心中却也欢喜。

    就在小二的带领下,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点了两盘素菜,要了一壶黄酒和两碗米饭,同幕僚一道吃了起来。

    高拱虽然生得魁梧,xìng格也火暴,可好歹也是庶吉士出身,身上自然而然带着一股书卷气。而且,他身居高位多年,一看就是身家豪富的人尖子,刚坐下没多久。就引起了一个给人算命的相士的注意。

    相士有心赚高拱的银子,就腆着脸凑了过去,说了一番诸如:“吾看老爷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乃是大富大贵之相……”之类的开场白。

    高拱正累得够戗,心中不喜,脸sè就沉了下来。那幕僚见相爷面sè难看,就扔了一锭碎银子过去:“快走快走,我家老爷不信这些。别打搅他用饭。”

    幕僚不扔这锭银子还好,这一扔却扔出事来。

    原来,高拱做了这么多年官。可他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那种两袖清风的清官,实际上,你若真的一芥不取,清得如同一汪水似的。御使台是你最适合去的地方,那地方遍地都是满腹牢sāo穷得只剩虱子的请流,而不是内阁。

    宰辅者,承上启下,联结沟通左右,主要任务是统筹和协调。所谓宰相肚里能撑船,要能容不能容的事。说穿了,就是个裱糊匠,务必将朝局维持下去。太偏jī太yīn骘的人。也不适合干这个。

    每年夏、冬两季,各省督抚都有冰敬、炭敬奉上,你收还是不收?不收,就是拿总督和巡抚们当外人看,如今的大明朝官场,党同伐异,一不小心就会被人误会,以后〖中〗央但凡有事,也别指望封疆大吏们配合。

    一般来说。这冰敬、炭敬都有规矩的。一般都会在三千两这个数字上下浮动。太少,那是不恭。太多,就有贿赂的嫌疑。

    因此,大明朝好几十个省份,冬、夏两季,内阁的阁员们就算再清廉,也有十多万两入项。

    再说,高拱也不是那种不通世事的迂夫子,做了这一阵自阁臣,到积了不少身家。

    平rì里吃穿用度,手笔颇大。

    就算是他手下的幕僚随手赏人小费,一出手也是一两左右。

    这前,足够一个穷苦人家吃半年的了。

    看到高拱的随从出手如此阔绰,那相士见他又言谈清雅,以为他是一来京城赴考的举人,立即动了心,就凑过去,一脸诡异地问他是不是来参加会试的要不要买关节。

    又说他得京城一个贵人的提携,拿到了今科会试的考题,如果老爷有意,愿将这场大富贵双手奉送。

    幕僚顿时大怒,就要赶人。

    这种骗子他可是见得多了,每到考试期间,满大街都是。不是卖考题的就是卖作弊工具的,当年,也有衙门抓过几次。可没当抓到人,一问,才知道是骗子。

    这些家伙在卖这种所谓的关节时,要价也不狠,多是十两二十两,骗到手之后立即人间蒸发。而考生在知道受骗之后,也不至于因为无法承而急眼拼命。

    这种事情见得多了,考生们也不当真,但还是有不少从边远省份进京的考场新丁中招。

    见幕僚发怒,那相士正要走。可就在这个时候,高拱鬼使神差地问他要多少钱,又通了什么关节。

    高拱之所以这么问,纯粹是抱着了解地方舆情的心思。做内阁rì久,感觉同市井生活有些脱节了。

    却不想那相士却报出了一个天价,说要五千两。

    这个价钱在明朝可是相当的震撼,相当与后世的五百万到一千万之间,足够在京城买一套大宅院,足够普通百姓不吃不喝种一辈子地。若是在边远贫苦地区,都能算是一个大地主了。

    这人的胃口竟如此之大,让高拱吃了一惊,当下心中就有些怀疑,沉声问:“五千两我倒是拿得出来。可若是你拿钱跑了,考题又不对,我到什么地方去找你?”

    相士笑道:“此事情倒也容易,这么多钱,谨慎些也好。若老爷愿意,可先写个借据给我,上面就写嘉靖四十年chūn闱新科进士某某某欠我五百两银子,我即将考题给你。到时候,若题目对了,老爷你必然高中进士,小的这就拿着借据过来收钱。”

    “可若是题目不对,老爷落第,自然做不成进士,这张条子自然无效,如此,老爷你应该安心了吧。”

    高拱一呆:“还有这种说法,就算我写了条子,可你给的题目不对,我又要准备范文,又要背诵,岂不白忙,反耽误了温习。或者,你根本就上戏耍于我,损人不利己。”

    相士哼了一声,装出一副受了侮辱的样子,低声道:“老爷你是真的不信我,小人真真是无话可说了。不过,这题目是从景王府流出来的,小的有个亲戚恰好是王爷的身边人。王爷上半年在湖北藩地因为占了百姓的地,被御使弹劾,不但将土地都退了回去,还赔了两季的庄稼,将王爷手头的体己都贴了进去。如今,他老人家手中无钱,心头发慌,这才借他在万岁爷身边shì侯的机会,将考题背了下来,准备卖点零huā钱贴补贴补。”

    听到景王的名字,高拱和幕僚互相看了一眼,同时变sè,心中却有些信了。

    首先,这个相士竟然知道景王在湖北侵吞百姓土地一事,就显得有些不寻常。这事因为关系到皇家体面,地方官员不敢管,接到百姓报案后就直接交到了宗正府,宗正府也知道嘉靖心中最喜欢这个小儿,故意压着不办,后来还是御使们将这事捅了出来。

    最后,皇帝索xìng让景王退地赔偿了事,并下令经手的官员严守秘密,不许议论,不登邸报。因此,这事也就几个官员知道。

    可今天,这种关系到皇家体面的事情居然出自一个相貌猥琐的相士之口,这就不得不让人心中疑huò了。

    而且,这人又知道景王能够随意出入宫禁,这让高拱心中震撼。

    难道他手中的题目是真的?

    如今,题目正锁在皇帝jīng舍的金柜中,如果考题真的泄lù出来,也只有景王有这么能力将其偷出宫来。

    高拱乃是裕王的老师,他之所以被嘉靖派进王府讲学,实际上就是为王爷将来登基预留的班底。

    景王这些年弄出了不少风bō,又联络严党互为同盟,对储君之位虎视眈眈。

    刚开始的时候,嘉靖对景王还有所限制,甚至将其赶去湖北就藩。可作为皇帝身边的辅臣,高拱却知道,嘉靖一向喜欢这个小儿子。并且,随着皇帝年事rì大,身体每况愈下,就越发喜欢那种儿孙子都在身边的感觉。

    过年的时候,景王回了京城,看情形又要像以前那样赖着不走,这让高拱倍感压力。

    作为裕王的政敌,单独一个严党或者景王根本就算不了什么。景王势力敌微,手上也没得用的人才。而严党有势力,可没有大义在手,将来若要搬掉他们,也就是一道圣旨的事情。

    可这两股势力若联合在一起,要人才有人才,有势力有势力,要大义,景王和裕王一样同为亲王,都有做储君的资格。

    如果,这次所买的考题是真,顺腾mō瓜,可一举端掉景王。

    就算他在皇帝庇佑下毫发无损失,也不得不在舆论的压力下灰溜溜滚回湖北去。

    如果题目是假的……不,应该是真的,肯定是真的,不然,这相士不会如此笃定,并开出这么大价钱了。

    想通这一点,高拱假装着讨价还价的样子说这钱实在太贵。

    相士笑道:“老爷你也不想想,寻常举人若要在吏部拿到一个官职,不知道要等多少年,金山银海扔出去,运气好,也只能得个从七品的县丞。只要中了进士,立即就是一个正七品的朝廷命官。三年清知府,十万雪huā银。三年知县老爷,怎么着也能弄个三四万两。五千两银子,一年就能回本。”!。

第三百二十九章 等候

    在这个相士口中,做官简直就成了一门一本万利的生意,高拱心中气恼,压着火问那相士:“题目何在,本……本老爷就买你的题好了。”

    “老爷果然是个有决断有魄力的,将来必定富贵荣华,公侯万代。”见高拱愿意买题,那相士大喜,忙找小二要来笔墨。

    高拱冒充进京赶考的举人,写借据自然要写清楚自己的名字和下榻的旅舍。并要出示在礼部办理的咨文,如此才能让卖题人安心。

    所谓咨文,就是准考证。

    参加会试的举人自己先要提出申请,经审查合格后,分别由顺天府和各省布政司将名单送达礼部,礼部发给报考举人咨文,限期报到。参试举人可向本省布政司领取路费,视路程远近而定,最少白银一两,最多者白银三十两。应试举人可以从布政司领取牌证,凭牌证乘坐驿站车马船只赴程,以书写着“礼部会试”字样的黄旗为标志,可以一路畅通无阻。

    这咨文上写着考生的籍贯,相貌,并盖有礼部和地方布政司的大印,根本没办法作伪。

    高拱本打算随意捏造了一个假名,可一想,却瞒哄不过去。就道:“写什么借据,那么麻烦,来来去去的徒增风险,我全额现付吧。”

    又扔过去一张十两的钱票,问相士已经卖出去几份了,又有多少提成好拿。

    相士得了钱票,心中欢喜,也不再隐瞒,回答说他已经买出去三十来份。自己就是个跑tuǐ的,也没多少好处。每卖出去一份,只拿一成。其余都要交给王府。

    “一成也不错了,好几千两。”高拱吃了一惊。如果真如这个相士这么说。景王已经有十多万两入帐。

    这家伙,还真是胆大啊!

    堂堂王爷,不顾体面,都钻钱眼里去了。

    不过。微一沉吟,高拱就想通了这其中的缘故。

    明朝的亲王俸禄虽然丰厚。可要养活一大票王府的随从,开销却是不小。往rì间,景王开销也大。还有土地出产可以贴补。但上次侵吞百姓田产之后。赔出去不少,手头就拮据起来。

    景王这次进京所图颇大,不管是买通关节,贿赂官员,还是培植势力,都需要用钱。估计他也是急眼了。不得以冒此大险。

    相士笑道:“株连九族的买卖,才有如此大利。老爷你这是现在付钱吗?”

    高拱还没有说话。旁边的幕僚就冷冷道:“谁家会带这么多银子在身上,约个时间吧。”

    相士笑道:“今天晚上就要点名入场,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再说,老爷买了题目,还得找范文,还得背诵,时间紧迫啊!”

    高拱点头:“那我立即派人回去取钱票,侯着吧。”

    于是,幕僚就跑回府一趟,取了五千两钱票过来,从相士手头拿到了题目。

    不过,在付钱的时候,幕僚还是留了个心眼,说若题目不真,你拿了钱跑人,我们到什么地方寻你去?

    相士见到大叠钱票,也是被晃花了眼,也不再顾虑,说他是这家酒楼老板的表弟。这家酒楼本就是景王的产业,若老爷不信,可让他写张保书。保书上就说,于是,事情就这么做成了。

    ……

    得了题目之后,已经是夜里,高拱这才回到轿子里,穿上官服急忙回家布置。

    恰好在路上碰到了吴节,他心中有事,心情郁闷,这才有对吴节的一番呵斥。

    回家之后,高拱也是斟酌了良久,才决定借这个由头好好干一出。

    第二rì,他早早地派人将那间酒楼盯住。

    不片刻,就有探子来报说那相士依旧回酒楼去了,不过,却换了一身普通人的装扮,正在里面与人饮酒作乐。

    如果这人是骗子,得了钱早就该跑路了,如今却大摇大摆也不避人,显然是心中塌实。

    高拱心中已经相信那考题是真的,一大早就来到这里布置。又事先让人带了自己的片子和亲笔信给锦衣卫佥事万文明,让他与自己在此会晤。

    之所以选择万文明,主要是这人没有出身背静,同朝中各派都没有关系。加上又要被人罢官夺职,如今得了这么机会,换任何人都会好好把握。

    可带兵冲击考场一事实在是惊天动地,高拱心中也是忐忑。

    听幕僚这么问,高拱一咬牙:“就算此事不真,大不了高拱被人弹劾,下到诏狱里。可若是真的,却能一举将景王拿下,以报裕王知遇之恩。同我大明朝的江山社稷比起来,区区高拱的个人安危又算得了什么。事若不成,大不了一死!”

    幕僚身体一颤,眼圈却红了。长长一揖,到地:“高相公忠体国,属下敢不效死!”

    高拱一把将他扶起,叹息良久,又回到座位上,再不说话。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太阳逐渐向西,先前还明晃晃的rì光已经逐渐变红,最后竟如血一样笼罩了整个京城。

    而高拱坐在窗口,整个人都沐浴在这红sè的晚霞中,如神似圣。

    幕僚心中突然涌起千般滋味:这样的大人,才是值得追随的。大丈夫立于天地间,正该无所畏惧,只凭本心。

    很快,河北、河南、山东、山西的考生们已经点完名进了考场。然后是福建、安徽。

    早晨还水泄不通人头济济的广场顿时空阔下来。

    幕僚突然想起昨夜在街上遇到的吴节,他是顺天府的考生,要想进到考场,只怕要等到天黑了吧。

    万文明还是没有来,信是上午送出去的,这都傍晚了。

    难道他怕了?

    幕僚看了看如同雕塑一样坐在窗前的高拱,这个相爷,整个下午都保持着这样的肢势,这等养气功夫,真真让人敬佩:“高相……”

    高拱:“万文明会来的,我确信这一点。”

    正在这个时候,后面的院子里有一阵小小的sāo动,好象很多人的样子。

    然后,就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幕僚猛地站起来:“可到了。”

    果然,来的真是万文明。

    万文明估计也是一夜没睡,眼睛里全是红丝,面容显得异常憔悴。他一身锦衣卫的飞鱼服,腰上挎着一把绣chūn刀,背上竟背着一把铁胎大弓,却是武装到了牙齿。!。

第三百三十章 以义以利

    “拜见高相。”万文明因为有戎装在身,就微一拱手:下来迟,恕罪。”

    高拱一把将他他扶住:“来了就好,来了就好,万大人坐下说话。”

    “谢高相。”万文明一脸的严肃,点了点头,坐在高拱下首。

    “某写给你的信可曾看了。”高拱也不废话,径直问:“万大人手头有多少可调动的人马,这次带了多少人过来?”

    高拱问得直接,万文明也不隐瞒,回答说:“昨夜天子缉拿陆炳手下等一干犯官,南北衙的百户以的官员都被集中到诏狱待命,门口有士卒把守。到今rì下午才算是一一甄别完毕,可两座衙的官员却已更换一新。因此,万文明手头能够调集的人马却不多,总共也不过四十来人,都是在战场见过血的得用之人,一人能抵三五个普通士卒,这次全带过来了。

    “够了,够了,只需十来人就够了。”高拱松了一口气:“万大人,你马派二十个人让我的幕僚带手令去把《淇水遗风》酒楼给封了,将东家和店小二都看管起来。至于你和剩余的兵丁,就随我在这里待命。某怀疑有人泄露了今科会试考题。等下贡院一开考,你我就冲进去接管考场,缉拿疑犯。轮才大典,举贤取士,乃是国之重器,岂容亵渎!”

    这一句话说得斩钉截铁,显示出极大决心。

    万文明却没有动,反问:“高相,这次锦衣亲军人事大变动,天子是如何安排,又由谁接任指挥使一职,我们这些老人又是如何安置的?”

    “这都什么时候了,万大人还在想着个人的荣辱得失?”高拱心中大不耐烦,有股火拱来,脸sè顿时不还看起来。

    万文明虽然还是保持着谦恭的姿势·但眼睑却已经耷拉下去了。动用锦衣卫生的人马去封考场,不管是否查出里面有人舞弊,破坏国家轮才大典已是有罪,将来肯定会吃不了兜着走。若什么也没查到·不但高拱要吃挂落,他万文明的脑袋能否保住都成问题。

    没有绝大的利益,他才不会陪高拱冒险呢!

    高拱正yù发怒,可见万文明一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样子。心中一动:这万文明本是军痞,又不是正经的读人,同他讲仁义礼智信这种大道理无疑是对牛弹琴。君子晓之以义,小人诱之以利·罢。

    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锦衣亲军的人事安排,我刚得到了信,指挥使一职由南衙的成国公朱希忠接任。至于你的锦衣卫佥事一职……”

    万文明竖起了耳朵。

    高拱:“已被就地免职,至于将来如何安置,这一份公函你可以先看看,司礼监已经批红,只等内阁议绝之后·即可生效。”

    说完,就从袖子里抽出一份公函递了过去。

    万文明神sè一动,忙伸出双手·恭敬地接了,只打开看了一眼,遍神采飞扬起来。

    原来,这是一份官员任命,任命他为南京守备。

    说起来,守备这个官儿并不大,又是武职,平rì里也不被人放在心。可这个南京守备却相当的要害,直接节制南京诸卫所,及南京留守、防护事务。虽然和他现在这个锦衣卫佥事同为正四品的官。

    佥事只相当于秘·如果指挥使不管事,倒是权势滔天。但如今朱希忠做指挥使之后,万文明可说是一点权力也没有,就是个跑腿打杂的。

    这个南京守备却不同,手握大权,是南京地区仅次于南京兵部尚和镇守太监的第三号实权人物·以往都由有公、侯、伯爵位的勋贵担任,可说是一方诸侯了。

    万文明本就是功臣后人,身也有爵位,具备做这个守备的资格。

    这样的肥得流油,又大柄在握的职位,却是万文明梦寐以求的。

    大半年前,他从成都调回běi jīng,在衙门里被憋得几乎要疯了,如今总算是得了一个外放的机会,如何不心中狂喜。

    他双手微微发颤,心一横:大丈夫不九鼎烹就九鼎食,拼了!

    就猛地跪到高拱面前:“多谢高相提携,万文明惟阁老马首是瞻

    “好好好。”一连叫了三声好,高拱一把将万文明扶起来。

    万文明起身之后,立即派了二十人,让高拱的幕僚带队,匆忙地跑去捉拿酒楼里的一干人犯。

    忙碌半天,等幕僚等人离开,万文明才问:“高相,现在你我就进去查抄考场吗?”

    拱一摆手:“现在进去没用,也查不到证据。左右要等到考题发到考生手头,等考生们开始答卷才行。”

    他冷笑一声,从怀里有掏出一张条子,下看了看:“我就不信没有人夹带,只需仔细搜查,再一对题目…”

    万文明将头凑过去一看,却喈到那张条子写满了字,大约就是这科会试的题目,抬头的题正是《孟子》中的一句“离娄之明、公输子之巧,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

    “恩相,这是八股文的题目?”

    高拱:“现在还不确定,对了,这次会试的万大人的一个故人正在考场之中。等下若是查出他也有舞弊嫌疑,却不知道万大人做何处置?”

    万文明一愣,立即明白高拱说的正是是吴节,道:“吴士贞对我有大恩,以他才学和人品,定然不会。”

    高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如果吴节真作弊呢?”

    万文明凛然道:“国法不能饶,若吴节真有舞弊情疑,本官说不得要秉公执法了。若吴士贞被处以极刑,万文明大不了陪他一命,以报他救活我家孩儿的大恩。若被流放,万文明当竭尽全力看顾。”

    高拱用欣赏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好,即忠且义,大丈夫也,不枉本相高看你一眼。吴节若想做官,以他的才学和在天子那里所受的恩宠,也不须如何。再说,这人名气极大,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你可以放心。”

    万文明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片刻,酒楼那边就有消息传来,幕僚等人已经将相士、酒楼老板和店小二等一干人犯尽数逮捕,关押在一间屋子里。其间,顺天府衙门和锦衣卫也来看过,见到高拱的手令之后,就没有干涉。

    接下来就是等,等到考试正式开始。

    高拱和万文明都是一夜未睡,当下也不废话,各自寻了间安静的屋子倒头大睡,只等天黑。

    等到天完全黑下去之后,就有下人请二位大人出来用饭。

    万文明睡了一觉,却感觉更累。倒是那高拱依旧神采熠熠,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考生都进场了吗?

    回答说,已是亥时,各省的士子都已进场,现在轮到南北两京。

    “还要等一个时辰。”高拱提起筷子,朝万文明扬了扬手:“吃!”

    此刻,正轮到了吴节所在的顺天府考生点名入场。

    夜已经很深,广场点满了灯笼,照得如同白昼,就连天的星光也被彻底淹没了。

    正对面的明远楼在灯光中显得高大巍峨,面站了好几个官员。

    吴节视力很好,就看到面豁然站着本期会试的总裁内阁次辅徐阶和十几个同考官,另外还有不少手执兵器的兵丁。

    现在大约是后世běi jīng时间十一点左右,徐阁老早晨四点就站在这里,中途用过三次饭,中午下去休息过一个时辰。除此之外,期于时间都笔直地站在这里。

    这老头,jīng神和体力都相当强悍。

    当然,副总裁赵文华却不在。他病成那样,别说站一天,就算是一个时辰也会要了他的老命。

    吴节的几个朋都已经早早的进了考场,就连林举人也是在下午四点过钟的时候进去的。

    不过,不断有考生过来同大名鼎鼎的吴士贞攀谈,rì脚过得倒不觉长。

    至于吴伦,也早进去了。没有这个家伙碍眼,身边倒也清净,也不知道这小人会被分在哪个考区。

    两京的士子为数众多,南京在各省府中排名第一,而běi jīng则仅次于南京、浙江和江西,排在第四位。

    总的来说,会试的考试规矩和乡试也没什么区别,都要先去楼下贡院大门口的台子那里验明正身,领取考卷。

    衙役在核查考生身份无误之后,就会回头朝楼的考官高禀告:“报,稽察士子无私相往来!”

    “报,执役人员无代为传递之弊!”

    待看到考官点头之后,这才放人进闸。

    如此喊了一天,衙役们都有些经受不住,待到喉咙哑了,这才换别人顶替来。

    这队排得气闷,老半天才朝前挪一步。

    吴节心中急噪,大觉无奈,忍不住叹息:还好,会试只取八十一名贡生,待到殿试,也不会等这么长时间。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这是最后一次了。

    回头看了看已经空旷下去的广场。

    广场已经看不到人影,但地却又脏又乱。有考生们挤掉的帽子,踩烂的考篮,还有可疑的水迹。

    风一吹,就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腥膻。

    吴节心中突然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涌起:这大半年来,辛辛苦苦,等的就是这么一天,希望能够一次过关。贡院广场,吴节再不想来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名声这种东西

    排在吴节前头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穷书生。

    今天来这里参加会试的皆颇有身家,穿得也光鲜整齐。这人却也奇怪,好歹也是个举人,一旦中举,自然有人巴巴而地送钱送房子送土地过来依附。

    可他身上却穿得非常破烂,一身也脏,看起来甚是潦倒。神情看起来也痴,是个读死书读迂了的人。

    在排队过程中,吴节也与他攀谈过,这才知道,这人姓丘,是应天府句容人氏,在京城已经呆了十年,一是继续考试,二是看能不能从吏部等个官职。十年间,会试倒是参加过三次,却没中,官职也没等到。他家里本小有资产,可惜京城居大不易,十年下来,将一点微薄身家折腾个jīng是如今正寄居在一间破庙里,靠贡院所发的点廪米度rì。

    吴节这次第一次参加会试,不知道这考试的规矩和乡试有什么分别,就跟在他背后,留神观察。

    好不容易,终于等到丘举人挤到高台边的尺头桌前,验明了身份,盘问了出身。就有衙役拿出卷子,用银模子粘了朱砂盖在卷子的骑缝上,扔过来,喝道:“去后面搜身,快点快点。”

    丘举人慌忙拣了卷子,放进脖子上挂的考袋中,拖着硕大的考篮去了后面。

    后面依旧等着两个衙役,大约是见丘举人贫困潦倒,心中鄙夷,动作就粗野起来。

    立即伸出手猛地一拖,一脚踢过来。

    丘举人不防,立即倒在地上,刚要叫,一个衙役就从背后抓住他的领子一拉,立即就将身上的袍子拉了下来。

    另外一个兵丁更是凶狠,听到丘举人叫唤径直抽出雪亮的刀子:“别叫,否则赶你出去。”

    冰冷的刀光中,丘举人被那人用刀尖挑起袍子用割开了内衣。

    这一刀估计是用力刀了些,竟留下一道血淋淋的伤口,看得吴节心中一寒。

    至于其他举人也同时脸上变sè。

    那使刀的衙役朝众人瞪了一眼,沙哑着嗓子叫道:“爷爷在这里站了一天,早就不耐烦了,被以为你们是举人老爷,进得这里,全得听咱们的。”

    说完又朝丘举人吼了一声:“站起来!”

    丘举人一脸的羞愤,哼了一声,慢慢站直身体,将两只手高举过头。

    那两个衙役蹲下去,细心地搜查着丘举人脱下来的衣裳和鞋子,一丝一毫都不肯落下。

    刚搜了不尖,一个衙役地猛一甩手厉声对丘举人骂道:“你这厮好歹也是从南京那富得流油的地方来的,怎么还养了一群猪头虱子,跟蚂蚁窝似的?”

    后面排队等候的举人们都小声地笑起来丘举人红着脸:“天气冷,找不到柴和烧热水,已经一个多月没洗澡我着就过来捉。”

    说完话,就赤条条地蹲下去,用手不停地捉着虱子,每捉到一个就用指甲一掐,发出啪嗒一声脆响。

    这下不但两衙役惊得退了一步,连吴节也吓得毛骨悚然:太邋遢了!

    一个衙役又气又急,忍不住挖苦道:“好一个丘老爷,站起来,朝前走,进考场去,别挡住道。”

    如此,丘举人才算走完了整套程序,可以入场了。

    可另外一个衙役却叫了一声:“慢着,这个丘老爷把咱们弟兄恶心得够戗,就这么走了,怎么对得起咱们的一番辛苦?”

    说完,指了指丘举人脐下三分的地方:“查一查他的球和chūn袋下有没有夹带?”

    “也是。”先前说话的那个衙役提起刀子将刀尖伸了过去,挑起丘举人的那活儿,端详了半天,这才放他离开。

    天气本来,被冰冷的刀子一jī,丘举人竟有了反应,膨胀了。

    他看起来干干瘦瘦,那物却大,至少有半斤分量,其势甚为惊人。

    看到这一幕,包括吴节在内,心中都是一凉,感同身受。

    这两个衙役实在龌龊,等下若他也这样来一遭,所受的侮辱就大了。

    接下来轮到吴节,他有样学样,将自己的身份证明递过去。

    查验身份的是一个有官职在身的文吏,看到吴节的名字,顿时失惊:“哎哟,原来是‘杨柳岸’晓风残月,的吴士贞,早听说你要进考场,我已经等了半天了,今rì总算见着了你的面子,怠慢,怠慢。”

    这个书吏本有秀才功名,无奈考了几场会乡试之后,就绝了科举的念头,在贡院谋了个差使。

    前一阵子吴节与小阁老赛诗,震惊了整个京城。

    书吏对吴节的诗词佩服到五体投地,最喜欢那首《雨霖铃》。

    说着话,就站起身来拱了拱手。

    吴节连忙还礼。

    那书吏笑道:“若这场会试吴士贞先生不来,却也失sè不少。”又回头朝那两个衙役骂道:“你这两个粗鄙小人,等下不可对士贞先生无礼。”

    两衙役都同时叫道:“原来是士贞先生,咱们兄弟虽然是个粗坯,可却也识得几个字,知道先生的大名。别人都说先生是天上的诗仙下凡,我们凡夫俗子,怎敢亵渎,那可是要遭报应的。”

    话中的意思是,对吴节这种文化巨人,他们自然是尊敬的。至于刚才那个穷酸丘举人,谁在乎?

    这话说得俏皮,所有的人都小声笑起来。

    吴节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名声这种东西在任何场合都好用,至少今天就不用受辱了。

    那书吏夹是唾了一口:“你们总算是知道尊崇斯文。”

    他还是不放心,亲自将吴节领到台后,说:“得罪,考场有制度,需要除衣搜检,国法如此,我等也是无奈。”

    然后就介绍了一通考场的规矩,说考场场规极严,对试前、试后、场内、场外,皆严立禁令。对士子夹带防范尤严,进场时进行严格搜检。为防止夹带,规定士子必须穿拆缝衣服,单层鞋袜,皮衣不得有面,毡毯不得有里:禁止携带木柜木盒、双层板凳、装棉被褥现台不许过厚,笔管须镂空,蜡台须空心通底,糕饼饽饽都要切开。

    “士贞先生也不需除衣,大约搜搜就可以了。”

    个衙役走上前来,小心地在吴节的袖子、衣领处mō了mō,见没有异常,就退到一边。

    吴节正要拿着考篮进去,那书吏却笑着说:“慢着,还有一桩。”!。

第三百三十二章 不好,要受辱

    吴节心中微微一惊:“还请教。”

    书吏笑着伸手将吴节手中的考篮接过来,从中将桂枝烙的几十张煎饼都挑了出来。

    吴节省悟在,这是要切成小块啊。

    可那书吏却道:“这个不用带进去,最近天气rì渐热起来,须防着吃坏了肚子。今科会试朝廷格外开恩,无偿提供膳食,每餐都有两菜一汤。”

    话还没有说完,还没进场的考生都小声欢呼起来。

    原来,这会试乃是国家级的考试,一应开销都由礼部支出。毕竟关系到朝廷的脸面,礼部也不好克扣这份银子,索xìng请了火头来给考生做饭。不像乡试时,地方zhèng fǔ为了节约开支,索xìng不管不问,任由考生们在里面挨饿。

    据说吴节所知道,明朝几百年里,考场中也出现过饿死人的情况,当然,出现这种情形,地方官和考官都是要担责任的。好好一个读书种子进了考场,却被你们饿死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会试如此紧张,而且考题的量比起乡试要大得多,比如第一场三天,多的时候就有八股七篇,大家伙作题都来不及,谁还有时间去做饭。再说,来参加考试的举人老爷们谁不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在家里都是被别人shì侯的份,别说做饭,让他们生一口炉子,都会要了老命。

    立即,众人就喜形于sè地忙球开了,纷纷将考篮里的食物挑出来扔到一边。

    考生们准备的食物花样百出,有烙饼、咸肉,糕点,甚至还有生米和酸菜。

    顿时,地上白花花一片,倒便宜了清扫广场的老衙役。

    整理好考篮,刚走进贡院大门,就听到有人一声喊:“慢着,这怎么回事,怎么不搜身?”

    这声音很大,但中气显得不足。

    吴节心中一惊,便于几个衙役抬头看去,却看到一个身着大红官服的中年人满面怒容地站在门口,一脸的威严。

    此人满面蜡黄,有点胖,肚子高高地坟起,正是本期会试副总裁赵文华。

    “赵大人!”那书吏和衙役忙上前施礼,道:“禀大人,已经搜查过了,没有夹带。

    “住口,方才本大人在楼上看得清楚,连衣服都没有脱,这也叫搜检?”赵文华大怒,额头上有沁出热汗来:“你们就是这般敷衍差事的,本官且问你们,这考生可是你们的亲戚,又或者得过他的好处?”

    将手指狠狠地指向吴节。

    这话说得非常严重,若真是事实,这个书吏和两个衙役可都是要流放三干里的。

    顿时,三人都同时sè变,两个衙役更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呼冤枉。

    众考生也是面面相觑,吴节被赵文华用手指着,心中大为不快。

    书吏忙走上前去,在赵文华身边,yù小声禀告。

    赵文华一拂袖子,喝道:“站住,本官事无不可对人言,行得光明正大,有话就当着众人面讲。”

    书吏面上也带着一丝怒气,低声道:“禀赵大人,这位考生乃是吴节吴士贞。”

    “哦,是吴士贞啊!”赵文华神sè一动,将目光落到吴节很上,反问:“哪又怎么样?,、

    “赵大人,他可是吴士贞啊,就是写‘杨柳岸’晓风残月,的吴士贞。对了,还写过‘yù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的……”大约是以为赵文华不知道吴节的名字,书办特意提醒。

    “住。!”赵文华打断了书吏的话,怒道:“本大人又不是聋子,怎会不知道。本官且问你,哪又怎么样?”

    书吏好歹也是一个秀才,本赵大人这么一通呵斥,面皮涨红,声音大起来:“大人,吴节乃是一代文宗,士林中的宗师级人物。他能来参加考试,已是我等的荣耀。以他的身份的名声,根本不需要作弊的。”

    “哈哈,哈哈!”赵文华放声大笑起来,不屑道:“这世上多有沽名对钓誉之徒,诗词小道,能作几首风月游戏之作,也配称一代文宗?能写诗词的未必能作出好八股,否则,朝廷取士,就应该写诗了。国家取才大典,取的是道德文章,取的是稳重忠义的君子,又不是那种整rì流连于花街柳巷的风流浪子。尔等竟然置律法于不顾,在科场舞弊,本官容得了你们,天道和国法容不了你们。来人啦!”

    一声暴喝,就有几个兵丁从赵文华身后走来,齐声喝道:“属下在!”

    赵文华指着书办和两个衙役道:“将这三人拿下,杖三十,收押起来,等到考试结束,再发付有司论罪。”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两个衙役不住磕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衙门棍子的厉害,这三十棍下来,就算是钢筋铁骨也要被打得sū了。

    那书吏身体一晃,脸白了下去。

    赵文华冷笑地看着吴节:“至于你,吴节……来人了,将他脱光,仔仔细细地搜,一寸地方也不许放过。若真有夹带,立即革除功名,重重治罪。”

    “是!”众衙一涌而上,就要动手。

    吴节知道不好,正要争辩,可就在这一瞬间却看到赵文华的眼神里有一道亮光闪过,其中还带这一丝得意。

    心中就明白,这个赵文华是故意,他肯定是知道自己名字的。

    如果没想错,这个赵文华已经投靠了景王,而他吴节同景王已经彻底翻脸。

    这次会试,赵文华是副总裁,肯定事先得了景王的令,要给我吴节找些麻烦,并暗中提携吴伦。

    吴节清清白白,自然不怕被人搜身。

    可是,在大庭广众下脱得jīng光却是一件让人恼怒的事情。

    况且,赵文华肯定会给我吴节难堪。别说如刚才那个丘举人一般被人用刀挑起chūn袋,只怕连谷道也不会放过。

    如此奇耻大辱,我吴节以后还怎么见人,还怎么在士林厮混?

    不行,绝对不能让赵文化得逞!

    可是,人家是依着程序来的,我吴节又能有什么办、法。

    只见,两个衙役恶狠狠地扑上来,也看就有受到凌辱,吴节心中顿时乱了。!。

第三百三十三章 绕了一圈

    正焦急中,吴节心中—动,就将头抬了起来,就看到明远楼上站满了人。

    原来,考官们一直都站在楼上,只等考生都进场了,这才会回大堂办。刚才听到楼下一阵喧哗,都站到边上来看热闹。

    在这群人中,吴节就看到内阁次辅徐阶。

    他心中立即一动,徐阶的门生新津知县高问陶可是自己的恩师。真若说起渊源,他吴节也算是徐阁老门下出身。

    明朝官员文人都讲究出身,以门生和同年为纽带维系成一个庞大的文官集团。一荣俱荣,一损失俱损。

    可以说,吴节的脸面也是徐阶一脉的脸面。

    当然,徐阁老认不人吴节这个门生的门生,却是另外一回事。

    在一般人看来,以徐阁老的老好人xìng子,只怕未必肯出头。

    但吴节却知道,这个老头子表面上看起来一团和气,是个不管事的人。可这不过是他的故意装出来的假象,就因为他现在的隐忍让严党放松了jǐng惕,这才在关键时刻致命一击,板倒了严嵩父子。

    今rì若不想受辱于小人之手,还真得要靠这个徐阁老了。

    想到这一点,吴节立即抬头大喊:“徐阁老啊徐阁老,吾等读书种子,岂能斯文扫地受此大辱。赵文华赵大人在东南前线总督军务时侵吞军饷,荒yín无道,并贪同僚军功,以为进身之阶。

    天子知道此人乃是贪腐昏官,罢去其一应官职。

    可万万没想到,赵大人却摇身一变做了本期会试副总裁。

    堂堂国家取才重典,竟由如此卑鄙之人把持,嘉靖四十年来闻所未闻,滑天下之大稽。

    如此卑劣小人,居然做了我等的主考官。一想到这样的小人将来要做吴节的恩师,节深为羞惭。这场会试,不靠也罢,告辞!”

    就一拖袖子,转身yù走。

    吴节这一手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有明以来,读书人十年寒窗,rì思也想盼得就是进会试考场这一天。幻想着一登龙门,身价百倍,天下无人不识君。却万万没想到,吴节如此大才之人,竟然说不考就不考了。

    况且还是在进考场后,与主考官一言不合。

    若传将出去,岂不天下震动。

    真到那时,别人只会说吴节心高气傲,潇洒从容,视名利如粪土,反能获得更大的名声。

    至于赵文华,就变成了妒闲嫉能,纯粹的反面角sè了。

    况且,严肃的一场考试却变成这样,朝廷肯定回追究,赵文华甚至徐阶等考官也会有不小的麻烦。

    吴节这义无返顾的一手,让剩余的读书人都jī动起来。举人们读了一辈子圣贤书,xiōng中都一股热血,一点就着,都同时大叫:“对,让赵文华这种人做咱们的考官,某不齿也!”

    “不考了!”

    “走,回家去!”

    上百条手臂高高扬起。

    顿时,就有xìng子急噪的人将考篮推倒在地,将里面的东西乱七八糟地到处乱扔。

    喧哗声越来越响亮。

    赵文华也知道其中的厉害,大喝一声:“造反了,造反了,来人,给我狠狠地……”他身体本弱,一口气接不上来,伸手捂住xiōng口弓了下去,嘴chún瞬间变得乌青。

    赵文华身后所带的兵丁一看不好,都涌上前来,给赵人锤背的锤背,顺气的顺气。更有人提着棍子,犹豫着是不是上前对着举人们就是一通乱打。

    可这些考生都是有功名在身的举人老爷,刚才赵大人的话又没有说全,也不知道是在说“给我狠狠地打”还是“给我狠狠地责骂”又或者“给我狠狠地劝回来。”

    狠狠地是形容词,可后面跟着的那个动词,却不好猜,猜错了就有可能吃不了兜着走。

    场面上顿时乱成一团。

    “安静!”

    这个时候,有响亮的声音穿来,这一声直如霹雳一般,在空旷的〖广〗场上回dàng,jī起阵阵回音。

    众人都安静下来,抬头看去,正是徐阶徐阁老。

    只见他背着双手站在楼上,一脸的威严,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强大的气势。

    大家都没想到,一向和蔼的老实人也有如此威风的时刻,都同时安静下来。

    须臾,才有考生三三两两地拱手:“阁老!”

    “总裁!”

    “闹什么闹,如此场合,如此神圣肃穆之地,岂容你等咆哮喧哗?”徐阶喝道:“有岂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科举是何等大事,怎能当作儿戏?吴节,你太不象话了!”

    吴节见徐阶终于说话,心中一松。表面上看起来徐阁P脸的冷厉,可吴节依旧从他的口气中听到了一丝关切。否则,如自己刚才闹出这般的动静,换其他人,直接就锁了关在牢房里,等考试一结束,就交给顺天府治罪。

    “徐相,方才的情形阁楼想必已经看到了。赵大人说晚生有作弊情疑,我吴节行得正坐得端,光明磊落。若是其他事情还好,此事关系到我的名节,还请阁楼还吴节一个清白,否则,只有一死!”

    赵文华一口气顺了过来,大叫:“好个狂生,来人啦,给我拿下!”

    “慢着!”徐阶又是一声大喝:“本相自有定夺。”

    说完,就带着一众考官从楼上走了下来。

    “见过徐相。”众人都同时上前行礼。

    徐阶和气地说:“都免礼吧。,、

    他又看了那书吏一眼,道:“方才的情形本相已经看到了。你喜爱吴节的诗词,爱屋及乌,本是人之常情。可即便如此,制度不能废。尤其是科举场上,却没有从权一说。该搜检就搜检。

    如此,才不至于受人诟病,如此也算是全了吴节的名声。否则,传将出去,即便吴节将来中了举人,世人也心存疑huò,甚至对吴节的德行产生怀疑。这样,却是害了他。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书吏见堂堂阁老如此和气,心中感动,忍不住垂泣道:“阁老说得对。”

    赵文华打蛇附棍上,叫道:“对,阁老说得对,来人啦,搜查吴节,给本官仔细一点!”

    他眼神里全是得意,用怨毒的目光看过去:吴节你闹了半天,绕了一圈,还不是要落到我的手里。本官好歹也是带过兵的,有的是手段,等下就要让你看看我的厉害!

    ……

    刚才明远楼那边的喧哗自然一丝不漏地被楼中的高拱和万文明看在眼中。

    用过晚饭之后,高拱和万文明依旧来到楼上,坐在窗前悠然地品着香茶。

    楼里也没掌灯,两人都在静静地等待。等着只要考试的题目一送到,就立即带人冲进去,查抄考场。

    吴节他们具体在闹什么,因为隔得远,又是夜里,自然看不清楚。

    高拱就笑着对万文明道:“万大人,那人好象就是吴节,似乎惹着了麻烦。”

    万文明低垂着眼睑:“回恩相的话,正是吴节吴士贞。”手却微一颤。

    “你好象很关心你这位好友?,、高拱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怕人。

    万文明:“做为朋么,自然关心。”

    就在这个时候,徐阶的那一声大喝传来,万文明手一颤,滚烫的茶水颠簸出来,却不敢去擦。

    但高拱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差点握不稳手中的杯子。

    高拱冷冷道:“景王成rì呆在天子身边,自然能够拿到考题。可吴节乃是天子近臣,他未必也没有机会。等下若查出他有嫌疑,本相绝不轻饶。”

    半天,万文明才道:“恩相,吴士贞才华出众,乡试时就是头名解元,他需要作弊吗?”

    高拱却不理睬万文明,突然轻轻一笑:“好个徐阁老,平rì里温吞水一样的人儿。临到关键时刻,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或许这才是他的真本xìng。”

    他心中突然有了jǐng惕,严嵩已经失宠,且年事已高,致仕荣休也就是着几年的事。他一退休,空下来的首辅位置不出意外就在徐阶和他之间二选一。

    本来,高拱决定以徐阁老与世无争的xìng子,定然对首辅一职没有兴趣。

    他高拱对这一职位也是誓在必得,可今天看到徐阶的威严,心中却是一动,提高了jǐng惕。

    在〖真〗实的历史上,高拱就是一个热衷权位之人,在严嵩倒台之后,他和徐阶争斗了数年。最后终于斗垮了徐阁老,坐上了首辅的宝座。

    当然,再以后,高拱又被张居正、冯保、李妃这万历新政的三驾马车给板倒了。

    这却是后话。

    由此可知,高拱是一个好斗,且手段强硬之人。

    万文明沉默片刻,小声问:“恩相,考场可是徐相在主持,我们就这么冲进去,岂不走……”。

    一个阁员却要带兵去闹内阁次辅的场子,这光景实在骇人。可以说,高拱只要一出现,就算是彻底同徐阶撕破了脸,事情真发展到这一步,会是什么结果?

    万文闻想到这一点,心中惊惧。

    “不怕!”高拱冷笑:“国法如山,无论什么人,都遮不住大明朝这片朗朗乾坤!”

    “当凭恩相吩咐。”既然已经上了高拱着条船,万文明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别的,再顾不得了。

    不过,他还是悄悄地朝〖广〗场那边看了一眼。因为隔得远,那边的人只剩蚂蚁般大小的黑点,但万文明还是能轻易地将吴节从人群中找出来。

    万文明心中担忧:士贞啊士贞,你千万不能有事啊!!。

第三百三十四章 一切顺利

    赵文华打蛇附棍上,叫道:“对,阁老说得对,来人啦,搜查吴节,给本官仔细一点!”

    他眼神里全是得意,用怨毒的目光看过去:吴节你闹了半天,绕了一圈,还不是要落到我的手里。本官好歹也是带过兵的,有的是手段,等下就要让你看看我的厉害!

    眼见着自己就要被如狼似虎的衙役按住,剥得jīng光,吴节心中一跳。

    还好徐阶一摆手:“慢着。”

    见徐阶喝停衙役,赵文华冷笑道:“阁老此举本官看不明白,你刚才还说科举场上,却没有从权一说,该搜检就搜检,怎么此刻又变卦了。我等都是读圣贤书的,当知言必行,行必果的道理。心口合一,才是执身处世的道理。”

    他今天是居了心要给吴节一个厉害瞧瞧,本来,赵文化也知道吴节和景王有过节,也知道吴节是天子近臣。

    先前之所以要给吴节找点麻烦,也不过是顺手给景王出一口恶气。对于吴节此人,却不怎么放在心上。这些年,天子身边的弄臣、方士不知道换了几茬。皇帝对你好的时候,能将你捧到天上去,可他却不是个有长xìng的人,也许过不了几天,吴节就失宠了也说不一定,这种人物也不怕得罪。

    让他尝点本官的滋味也好,点到为止即可。

    可吴节刚才却演出退考一幕,这已经彻底将赵文化给得罪了,自然要整治得他求死不得求生不能,怎么着也得革了他的功名才解气。

    但万万没想到徐阶却在这个时候跑类给吴节出头,这就像是在热油锅里递进去一滴冷水。让赵文华更加来劲。

    他心中突然一动:这可是一个立威的好机会啊!

    这次会试的总裁是内阁次辅徐阶。徐阁老在朝堂中的职位排在严嵩之后,乃是大明朝当仁不让的第三人,若是能借这个机会让他吃憋,正好让天下人都知道我赵文华的手段,知道景王一系的能量。

    官场里的人心极为微妙,所谓见微知着,以一斑窥全豹。

    若是我赵文华能够压徐阁老一头,别人就会以为景王已经从新得势。自然是顺风倒来。

    以徐阁老温和的xìng子,也不能解决。

    如此,这回是绝对不能退让的。

    想到这里,赵文华用挑衅的目光炯炯地盯着徐阶。

    果然,徐阶换上了那副让天下人都看熟了的与人无害的笑容:“赵大人说得对啊,吴节还是要搜的。”

    赵文华哈哈大笑:“那还说什么呀,来人啦!”

    “满着。”徐阶依旧是笑着摆手。

    “徐相这又是怎么了?”赵文华有点恼火了。

    一会儿说搜,一会儿又说不搜,究竟想干什么?

    徐阶和气地说:“赵大人刚才搜查那个举人时的情形,本相和各位同仁在楼上已经看到。扒个jīng光不说。连**处也查个底掉。毕竟是有功名的读书人,都中举人了,如果不来参加会试,也有资格做我大明朝的官员。如今却落于隶帛手。遭受非人羞辱。传将出去,朝廷颜面不存,百姓不敬,以后还如何代天子牧民。”

    说到这里,他叹息一声:“我们都是科举出身,当年也进过考场。也同样被搜过身。一回想起来,当年种种依旧历历在目。回想起来,当真是千般滋味。”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几个同考官,道:“好好,当年搜查本相的衙役倒也知道分寸。不过,各位之中,肯定有人碰到过粗鲁的卑贱小人。都是读书人。都有斯文体统。刚才看到那士子落于衙役之后,难道就没有感同身受吗?”

    众同考官都同时点头,甚至有人长叹一声,一脸的黯然。

    明朝的读书人以天下为己任,身份尊贵,乃是统治阶级,自以为高人一等。可进了考场,却要被人像畜生一样剥得jīng光,让被人瞧不起的衙役在千金之躯上乱mō乱戳,简直就是一种极大的侮辱。

    可国家科举制度摆在那里,却没有任何办法。

    徐阶又和气地对赵文华道:“赵大人,本相的意思是,搜还是要搜的,但不能动粗,也不能如先前那样有辱斯文。特别是像吴节这样的名士,本就是天下士林的风向,若连他也受了羞辱,让其他读书人做何感想,岂不视科举为畏途。若科举的意义就是让读书人颜面扫地,却也有违我朝科举取士的初衷。赵大人,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我看,这科举制度中也有不妥当的地方,也有必要改一改。”

    徐阶:“要不这样,让吴节去一个僻静的地方,除了衣衫,仔细检查检查就好。当然,也不能让衙役搜查,去两个书吏。你看,这样好不好?”

    其他考官也同是点头说是。

    先前那书吏忙道:“徐阁老,属下愿意代劳。”

    赵文华大怒:“依照大明朝的制度,得让衙役搜身。”

    徐阶:“制度上可没有说一定要让衙役动手这一条,再说了,难道有功名在身的书吏还比不上粗鄙的衙役。乡试也就罢了,我看这会试还真的要让有功名的书吏来代替衙役的某些职责。都是读圣贤书的,知道体恤,懂得道理,岂不比粗人更好?”

    众同考官同时点头:“此法甚善,难不成赵大人宁可相信卑贱的隶帛,也不肯相信我们读书人?”

    一时间,群情汹涌。

    赵文华一窒,憋得满面通红,狠狠一甩袖子:“徐阶,你是内阁的相爷,又是总裁,官大一级压死人,你说怎么就怎么好了。今天这一幕我必写在条陈上,等会试一结束,就上报礼部,让礼部的大人们评理。”

    徐阶:“无须赵大人动笔,徐阶自会记录在案。”

    “哼!”赵文华怒气冲冲地转身走了。

    可走不了几步,却觉得一口气又接不上来。用手捂住xiōng口,头一低,却将几点猩红sè的液体吐了出来。

    赵文华心中一凉,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已病得厉害。刚才一动气,竟发作了。

    忙回到耳房,吃了几粒丸药,才感觉好了些。但心里却有一团邪气顶得难受。回想起来,自己着几天一直没什么胃口,就喝了几碗粥,可肚子里却还是撑得难受,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等赵文华走远。

    徐阶和气地朝吴节点了点头:“考生吴节,你进前面的签押房里搜身吧。其他考生也同时处置。”

    听到这一句话,吴节才松了一口气。

    其他考生也动是一脸的感jī。

    进了签押房,吴节在两个有秀才功名的书办注视下将衣服一件件脱下来,又一件件穿回去,算是走了个程序。

    两个书办笑了笑:“领了号,进场去吧。”

    到这个时候,天已经黑尽,出了一天太阳。天气好得出奇,星星只三两颗,但月亮却大得惊人,近乎满月,就如同直接挂在明远楼上一样。

    地上一片银光,亮如白昼……玉熙宫jīng舍。

    “什么时辰了?”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收了功,盘膝坐在蒲团上的嘉靖猛地睁开眼睛问。

    “回万岁爷的话,已经亥时。”黄锦小心地看了看沙漏,回答说。

    “果然要到了,还好没有错过时辰。”嘉靖点点头,站了起来。

    黄锦道:“万岁爷真是神通,这点拿捏得不差一毫。”

    嘉靖难得地笑了一笑:“朕在位四十年,从嘉靖一年的恩科开始,迄今已经理过十三届会试、殿试,经历得多了,自然知道时辰。”

    大半夜的,屋中却站满了人,都是穿着官服,显得jīng神。

    这些人当中有宫里的内shì,也有外庭的官员,都是来等着皇帝发考题的。

    在皇帝没有打开背后那只金柜之前,没有人知道这一期会试的题目究竟是什么?

    嘉靖看了看四周,却没忙着去开柜子,而是将目光穿过门窗,落到外面的月sè中。

    半夜的时候起了微风,门窗都大开着。这阵子天气暖和起来,一连十多天艳阳,也没有风,弄得嘉靖都不知道该穿棉袄还是该穿薄衫。

    他喜欢看着那风从外面吹进来,吹拂着垂在屋中的帷幔。

    已经热起来,靠着南海和中海的那一汪湖水,蚊虫也开始出现,尤其是见到这里的灯光,更是争先恐后飞来。

    官员们都被咬得厉害,偏偏又不敢伸手去拍。

    黄锦是知道嘉靖生活习惯的,万岁爷打坐之后,多半会静上片刻,整理好思绪才能议事。就不再打搅,而是先给香炉换了点沉香,又提起浮尘赶了赶空中的蚊子,这才道:“万岁,可以开柜了。”

    靖收回目光,打开背后的金柜,从里面捧着一个大锦盒。又拿出一大卷稿子,仔细地看了两回,这才放进盒子,用一把铜锁锁了,将钥匙递给一个官员。

    “弥封!”在黄锦的吆喝声中,一个官员快步上前,为盒子贴上封条。

    “掌印官上前用印,监印官上前督察。”

    立即就有一个尚宝监的太监上前给封条盖上大印,另外一个文官则虎视眈眈地在旁边盯着。(未完待续……RQ!。

第三百三十五章 咱们又碰头了(求月票)

    这一套程序做完,从头到尾,除了皇帝,依旧没有一个人知道考题究竟是什么?

    这次会试毕竟关系到考生门的前程,只要中了贡生就能直接得到一个知县的官职。明朝的政治就四级:zhōng yāng、省布政使司、府、县。

    其中,县一级直接面对普通百姓,是朝廷的代言人,极为紧要。所以,知县的任免权都直接掌握在zhōng yāng手里,而不像后世那样,地方上自己就能决定。

    从头到尾,考试的题目都受到严格监控,只有等送到主考官手中时,总裁和副总裁开封之后,才会知道。

    “出发!”嘉靖挥了挥袖子,面上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jī动。

    这样的jī动没由来,他也不知道怎么就会出现。

    一声令下,众官员括着考题退了下去,在军队的护送下,浩浩dàngdàng,却又鸦雀无声地从半夜清冷的街道上,直送到贡院考场。

    嘉靖四十年的会试考试,正式开始了。

    ……“等到搜完了身,又领了考号,吴节从签押房出来,借着月光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号牌,正是黄字第十三号。

    这个号码看起来有些不吉利啊!

    吴节莫名其妙地有些不安,忍不住苦笑了一声。

    在外面站了一整天,等到中夜才进考场,加上昨天晚」上,他已经挨了一天一夜,眼圈都熬成了熊猫。

    先前有一搭无一搭地在广场上mí瞪了好几次,可那种睡眠实在没什么质量。

    吴节此刻只想快一点找到考舍领了题目纸,好好的睡上一觉。

    至于答题,管他呢明天再说。

    吴节算是最后一批进的考场,考舍里已经坐满了人,到处都是灯光将贡院的天空都染成了粉红sè。这样的情形,吴节已经许久没见到,恍惚中就如同置身于现代都市之中。

    光污染威猛。

    吴节这个黄字牌子所在的考舍位置有些偏僻,在考场的西北角。大半夜的也不好找,王犹豫间,一个书刃、热心地过来道:“吴士贞,你是不是找不着地方?”

    吴节有些不好意思:“是不太好找。”

    “这地方偏了些,我领你过去吧。”书办看了看他手中的牌子,就找了个衙役同自己一道,领着吴节朝里面走去。

    其他考生见吴节有这样的待遇,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如今的吴节可是士林里的宗师,就连考场里的书办、也是心中向往啊!

    途中经过考官所在的大堂,吴节却看到大堂前面的空地上赫然摆放着一具黑漆漆的棺材上面用锦缎覆盖,看得人心惊肉跳,顿时满心狐疑。

    大约是看到吴节神sè惊疑书办解释说副总裁赵文华病得厉害,朝廷按例赠了他棺材,以备不虞。

    吴节笑了笑,赵文华的气sè看起来是比较灰败。肚子大成那样一说话就冒虚汗,看样子是病得厉害,也不知道得了什么病。看他肚子大成那样,朝野有传言说他是得了血吸虫病。不过,好象不对啊,这情形怎么看都像是肝腹水。

    管他呢,那鸟人实在讨厌,是死是活也懒得去琢磨。

    只是,这朝廷给官员送棺材,未免太不吉利。

    书办接下来的话消除了吴节心中的疑问,原来,给官员送棺材并不是咒人死相反却是一件难得的荣耀,所谓君子死于任事,从中也能看出儒家对于生死一物的豁达态度。当然,民间还有一种说话,送棺就等于送官,大大的吉祥啊!

    很快,吴节就来到了黄字考舍十三号。这地方正好位于大堂的右手不远。这一区也没几间考棚,很大一片地方被伙房给占领了。

    没错,这地方严格来说是考官们的生活区。除了一片伙房之外,还有考生们倒便溺的灰坑。当然,考官们和火夫、衙役、印刷匠等人也会来这里方便。

    天气开始热起来,夜风中弥漫着一股怪怪的味道,有食物**之后的酸臭,也有人粪便的那熏得人睁不开眼的刺jīxìng气体。

    上万考生要吃要喝,伙房里有二三十个火夫,通宵灯火不灭,人来人往,虽然不敢大声说话,可还是对考生有极大影响。

    看到这种情形,吴节很是无奈,这次考试还真是不顺利啊!

    找到号房,将号牌挂在门口,书办和衙役将吴节锁在里面。

    不愧是会试的考场,里面的设置和院试甚至乡试考场比起来,却要舒适得多。里面都是青砖铺地,扫得干净。空间也大许多,至少在睡觉的时候能够让人将身体彻底舒展开来。

    房间里的桌子和椅子都上了油漆,看起来油光可鉴。

    等二人离去,吴节正要躺下假寐片刻。却听到有人用手使劲地拍在自己挂在门口的号牌,大叫:“臭死了,臭死了,怎么搞的?”

    原来,这个号牌也叫写扳,考生若有特殊情况需要叫衙役过来,就用手拿起拍子拍拍。

    那考生这一叫不要紧,惊动了其他考生。

    顿时就是十几只手伸出来使劲地拍在写板,也同时叫:“实在太臭了,没办法答题!”

    这个动静实在太大,须臾,就有一伙兵跑过来,拿着鞭子,挨个猛抽一气才骂着吃饭去了。

    被这群人这一闹,吴节睡意全消,就坐了起来,走到门口看热闹。

    这一看,却发现对面考舍门口的栅栏后显出一张脸来,正是吴伦。

    哈,这下还真有点意思,真是冤家路窄,想不到咱们不但分在同一考区,还做了对门。

    吴节心中大觉有趣,又想这个吴伦平rì里的书读得也不算太好,按他的真实水平,只怕连乡试也过不了。却一路考了上来又放出大话来,要勇夺前三。这样的自信毫无理由,吴节怀疑这鸟人肯定是通过景王的关系通了关节,这次定要仔细观察。

    老天也是安排得好,让我坐在你对面。只要你这小子敢作别,就别怪我吴节无情了。当然,你若老实考试,凭真本事上位我自无话可说。

    想到这里,吴节朝吴伦笑了笑,竟点了点头。

    吴伦一呆,然后又是满脸的厌恶,哼了一声,退了回去。

    他也是心中叫了一声:晦气,竟然同这混帐东西相向而坐。

    整肃了半天,黄字考区,也就是所谓的丁字考棚总算是安静下来陆续又有两个考生进了场看看时辰,估计考生都尽数入了场,接下来就该等着题目纸送到关贡院大门了。

    又等了片刻,就听到贡院大门那边有隐约的sāo动,估计是考试题目送来了。

    然后,大堂那边就有吆喝声随风传来声音虽小却非常清晰。

    “巡绰官到位!”

    “跪!起!”

    “受卷官到位!”

    “跪!起!”

    “弥封安到位!”

    “跪!起!”

    “誊录官到位!”

    “跪!起!”

    “对读官到位!”

    “跪!起!”

    原来是外帘官向主考大人报到,礼事唱名的声音。

    吴节就听到所有的考生站起来的声音,按照程序,到这一刻,贡院算是彻底封闭,考试正式开始了。

    ……

    “轰隆”的马蹄声响起,在阁楼里,高拱和万文明同时走到窗口,朝贡院难边看去。

    就见到一队人马打着灯笼火把威严行来,然后从马上跳下一群官员,将一只锦盒交了过去。

    接盒子的正是总裁徐阶和副总裁赵文华。

    万文明心中一紧,忍不住低喝:“考题到……到了……恩相……思……相,我们这就杀过去吗?”

    “杀什么杀?”高拱哼了一声:“本相秉公办案,正大光明,自可径直过去,又不是去杀人放火?现在还早了些……”

    “要,要、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动手?”一想到冲击考场的后果,万文明禁不住口吃起来。

    “还得在等一个时辰。”

    “那又是为什么?”万文明大为不解。

    高拱:“你没参加过科举,不知道这里面的程序和相关细节。题目纸发下去之后,考生都并不会急着去作题的。都饿了一天,没jīng神的。需先吃饭,等到酒足饭饱来了jīng神,才会揣摩题目,打草稿。到那个时候你我进去封了考场,才能将作弊的考生逮个正着。去早了,岂不扑空?”

    万文明恍然大悟:“恩相说得是,那就再等等。”

    高拱:“让人送酒食上来吧,你我也好蓄养些气力。”

    一边吃着饭,一边观察着考场的情形。

    不片刻,就看到徐阶丢下令箭,几个兵贲就掩上了大门,“咔嚓”一声,锁住了贡院,门前摆了鹿柴。他的手又是一挥,跑过四路兵,占住了贡院的四面外墙。

    万文明见考场戒备如此森严,心中突然一紧,琢磨着等下杀过去时,该如何攻打,又该占据那些要点。

    然后又是一声锣响:“开饭了,开饭了!”

    高拱举起筷子夹起一粒豆子,右手异常平稳。!。

第三百三十六章 一切尽如预料

    外帘官向正副总裁拜见之后,接下来就该给考生送晚饭了_泡&书&

    吃饭本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可要供应一万多考生的吃喝,却不是一件容易之事火头和衙役们几乎全体出动,忙了将近半个时辰才算逐一将饭食送到考生手中

    排在前面的考生还好,天气又冷,等轮到最后几个,饭菜都已经凉透了,身体稍微差点的,九天考试下来,加上jīng神紧张,通常会大病一场

    对这个时代的读书人来说,科举等同于一场战争

    明朝的科举,从县到府最后再到zhōng yāng,一级一级考上来,每年不知道有多少读书人涌进考场特别是乡试以上的考试,每一场都有上万人之巨由此可以看出一个国家结构的组织能力,也是国家力量强弱的象征

    吴节运气好,因为靠近伙房,饭菜送到手上时,都热气腾腾的,味道也不错

    今天是考场里的第一顿饭,总裁格外开恩,加菜

    送了一个花红,这在吃了一个冬天大白菜的北方实在是难得除了花红,还有两个烙饼为了照顾南方人,考官特意送了一碗米饭,另外还有一碟豆芽菜和一钵红烧肉和一碗汤

    一整天没有吃正经食物,又带荤带素,吴节吃得格外带劲一时口滑,吃了个jīng光,就两那碗汤也喝得一滴不剩

    只是,考场里的味道实在难闻,未免美中不足另外考舍中那个装便溺的木桶实在碍眼

    吃了这么多东西,又快,肚子撑得厉害吴节索xìng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朝外看去却发现,有自己这般好胃口的考生却不多

    旁边两间考舍里是什么情形,吴节也看不到但对面的考生们因为心中记挂即将发下来的题目纸,都是一阵唉声叹气,几乎所有人都提着筷子坐在桌后,久久无法落筷面容也在烛光中显得甚是yīn郁,今天的饭量本就大,加上又无心饮食估计会剩不少

    唯一例外的是吴伦,这家伙吃得不快,却镇定异常一边吃一边时不时抬头看吴节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怨毒

    吴节也懒得同他用目光交锋考场之上,一切都靠成绩说话,谁也不能用眼睛杀死谁,就在门口站了片刻,回到炕上睡觉

    考场之中自然不可能烧炕躺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只觉得背心一阵发冷,怎么也睡不着正要起床生一口炉子,就看到几个衙役提着红纸灯笼过来一边走一边喊:“题目纸下来,都起来都起来”

    虽然已经预先知道题目会在今天晚上发下来,但其他考生还是忍不住一呆

    只吴节一个箭步走到门口静静地看着外面

    对面,吴伦的动作大,比吴节先一步站在那里,目光在黑夜里绿油油地亮着看见吴节,他呲了呲牙,表情似笑非笑

    吴节心中没由来的一凛:题目还回和真实历史上一样吗?会不会发生了改变,实际上,这个时空因为有我的出现,好象已经起了变化陆炳比史料记载中晚了两个月去世,而本不该回京过年的景王也回来了蝴蝶效应好象已经发生了作用,历史快要面目全非了

    如果考试题目和历史上不一样,事情就麻烦了还得重在记忆中检索,寻找合用的范文,这事弄起来也麻烦一时间,未必能找到适合的答案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紧,抓在栅栏上的手忍不住一用力

    木栅栏发吃咯吱一声轻响,这声音落到对面的吴伦耳里

    他忍不住轻笑一声:“节弟,怕了,这本就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就是一个傻子”

    吴节哼了一声

    说话的声音惊动了衙役,就有一鞭子抽过来,直接甩在吴伦的门上:“别说话,仔细吃打”

    吴伦一时不防,吓得退了一步,身子撞在桌上,疼得蹲了下去

    吴节“哈”一声,笑起来

    先前吴节在贡院门口闹了那么一出,衙役自然识得大名士吴士贞,也不在意,反被吴伦给逗笑了,走到吴节身前,将一张题目纸递了过去

    吴节心中担忧,也顾不得回到桌后,就站在那里,就着衙役手中的灯笼看了起来

    会试的考试顺序吴节早先在榜文上已经看过了,第一场是七道《四书》题,其中六道八股文,一道试帖诗

    第二场是五经题,考论一篇,题用孝经,判五道诏、诰、表择作一道

    第三场则是策五道

    每次考试之前的晚上发题目纸,今天所发的题目正是第一场的七道《四书》文

    这七道题中的六道八股和一篇试帖诗站总分中所占的比例至少在八成以上,可以说,这样这七题答得好了,就有很大把握上榜至于后两场中的第二场考的则是士子的公文写作,第三场则考考生的综合素质和施政能力只作为参考,考察士子是否能做一个合格的官员

    临到打开题目纸的时候,吴节感觉手有些沉重,竟然有些紧张起来

    迟疑片刻,吴节深吸了一口气,心想:我这是在紧张什么,就算题目变了,和真实历史上不一样,不大了另外找合适的范文抄上去,怕之何来

    这一想,他的心定了下来,镇静地打开题目,一看,第一题霍然正是“离娄之明、公输子之巧,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

    正是那rì自己在西苑玉熙宫嘉靖皇帝的房间里所看到的

    又接着往下看去,另外五道八股文和那道试帖诗,也同真实历史上完全一样

    吴节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喃喃低语:“没变,没变”

    这六道八股文,吴节早就准备好了,都是明清两朝的状元范文每篇文章的作者不是在历史上显赫一时的名臣,就是一代文宗:顾炎武、张廷玉、黄宗周、方苞、翁同龢、周延儒……

    若是在平常,这其中只需任意抄一篇出来,都足以让自己高中进士,就算进不了一甲被点个二甲赐进士也是寻常之事

    既然历史就要发生变化,既然已经决定这是自己最后一场考试吴节也没耐心三年后再考一次,那么,就索xìng将手头的范文中最jīng华的篇章尽数放出来

    作文就得要作个花团锦簇,中状元就要中个毫无争议

    那么……先睡觉

    实在是太累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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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七章 倒霉事

    既然一切都没有发生变化,吴节也安心了泡-书_)唯一遗憾的是自己寻的那受试帖诗实在不成,同前几篇八股范文比起来,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未免有佛头着粪的意思,活生生将卷子的等级扯下去了

    状元或许把握不是太大,希望主考官看到前六篇绝妙文章上面,得个榜眼或者探花

    话说,能够得个探花也不错小李探花,例不虚发

    多风流的头衔啊

    想到这里,吴节忍不住一笑

    实际上,试帖诗实在太难找,能够寻到一篇适合的已属不易,就别讲究质量了,吴节也是无奈

    忙了一天,总算安闲下来吴节也没急着去作题,反正就是一个抄字,也花不了多少时间与其熬夜伤身体和jīng神,还不如先去睡觉

    当下炉子也顾不生,从考篮里寻了一件棉袄,裹在身上,蜷缩在炕上

    对面,吴伦没有睡

    从一进考场开始,吴节就关注上了这家伙

    只见吴伦刚一拿到题目纸,看了几眼,眼睛就亮了,身体就颤了张着嘴,想笑,却硬生生憋着

    等衙役一走,吴伦突然伸出拳头在墙上砸了一下,发出一阵细微的,压抑的声音:“咯咯咯咯,十年寒窗,诸番磨难,如今总算苦尽甘来,恰恰是一帆快哉风,送我上青云咯咯咯咯”

    笑了半天,吴伦突然低声抽泣起来哭声里却没有半点悲伤,有的只是激动和快活

    吴节心中一怔:不好,这鸟人肯定是通过什么渠道预先得到了考题以吴伦的聪明才智,绝对不会采取夹带小抄这种等而下之的手段他肯定预先利用景王府的资源请了八股好手作了范文,预先背熟了

    如果这样,还真拿不到他的把柄

    罢,吴伦将来考得如何,能否中进士,已经不是我所能控制的为今之计,只能将自己的卷子作好,在名次上压他一头否则这鸟人的名次若真的排在我前头,将来也不知道会得意成什么样子

    ……

    不觉中,吴节已经在内心中肯定吴伦能够中进士了,这让他有些郁闷

    正想着对面的吴伦还在兴奋地在考舍里走来走去,影子被灯光一会儿拉长一会儿拉短

    见吴节留意自己,吴伦站定了,狠狠地看着吴节:“看什么看,呸”

    试图将一口唾沫吐过来

    两个考舍之间相隔二十来米吴节自然不怕被他的生化武器击中

    而且,吴伦的准头好象也不好他也是排了一天队,有些受凉加上这段时间天气干燥,有些上火痰也特别浓这一口唾沫吐出去,藕断丝连竟拖曳下来,直接耷拉到自己的脸上

    吴伦没想到会是这样手忙脚乱地擦着脸

    吴节一笑,将身体翻过去,再懒得看他

    刚一合眼,考场里又出事了

    原来,拿到题目之后,不少考生都顾不得睡觉,磨了墨挑灯夜战

    满考场都是磨墨和手翻动卷子的声音,显得异常静谧

    实际上,能够进这座考场的谁不是人尖,谁不是士林中的一方人物无论文笔还是学养,都很了得题目一到手,就知道自己会不会作,是否擅长写这样的文章再推敲一下主考官的口味,以及同期的考生,就能大概估计出自己这科的成绩

    会作的固然喜形于sè,不会的则一脸颓废,如丧考比

    实在做不出来的,要么睡觉,要么坐在桌前发呆

    心中有了几分把握的,趁着夜凉心静,都纷纷落笔写了起来

    已经子时了,照例有人打

    梆子声中,有一盏红灯笼行来有衙役喊:“有仇的报仇来,有冤的伸冤来”

    声音显得异常凄厉,在号间回荡不息

    原来,从成祖皇帝迁都běi jīng以来这贡院每三年一次乡试,一次会试,进入这间考场的考场不说百万,好几十万总是有的

    考生之中年纪小的才十七八岁,年纪大的,七老八十也有被人关上九天,环境恶劣,加上jīng神紧张,偶尔也有考生死在这里一两百年下来,竟积累出一个惊人的数字

    天顺年时,南京贡院的乡试考场失火按照朝廷制度,考场一旦上锁,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因为,即便那火烧得艳腾腾,却没有一人敢去救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百多人生生烧死在里面

    据民间传说,死在考场中的生员都是一腔子的不甘心,魂魄不能投胎,要在考场里找替身

    所以,衙役在开考前的第一夜子时都会这么喊上几嗓子,让厉鬼们尽快报仇,报仇之后快走,别打搅了其他人考试

    这一嗓子喊出来不要紧,却将考生们都惊动了

    顿时就有一个举人惊叫一声,光着膀子撞开考舍大门,两手乱挥在外面乱跑:“鬼来了,鬼来了”

    这家伙估计是拿到题目纸后发现不会作,知道自己这一科肯定会名落孙山,加上生活中有其他麻烦,压力山大,顿时就疯了

    这下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古人都信鬼神,顿时,就有一大群举人撞开门,冲了出来,在考场里一阵乱跑,所有人的脸都白得怕人,还真像是一群活鬼

    一时间,叫喊声,被人撞倒在地的惨叫声响成一片

    这情形惊得衙役们连忙冲上来,也顾不得什么举人什么老爷的,提起棍子就是一通乱打

    吴节被这场sāo动惊得从炕上跳下地去,刚走到栅栏门口就看到一张白森森的脸扑到门前,口中不断吐着牙血,估计是被衙役一耳光扇掉了牙齿

    倒将吴节吓得退了一步,心脏不争气地一阵乱跳

    即便有衙役的强力弹压可读书人一疯起来却怎么也镇压不住,不断有考生被棍子扫倒在地但后面的人却踩着人身子不断向前扑

    眼见着场面就要无法收拾,就听到有人高喊:“赵大人来了,副总裁大人来了,大家安静,安静”

    *******************************************************

    贡院外的小阁楼上,万文明只觉得一身软得厉害,在这里呆了一整天加上又有强大的心理压力,顿时就有些抵受不住

    “恩相,考场里的考生已经用过晚饭按时辰,题目纸也早早地发下去了考生们肯定也开始答卷了,我们是不是现在冲进去?”

    诸如此类的话,在题目送到贡院之后,他不知道已经问过多少次了

    可高拱依旧闭目假寐,来个不闻不问

    这一次万文明也就是随口一说

    突然间,高拱猛地睁开眼睛,站起身来:“就是现在”然后蹬蹬蹬地朝楼下走去

    万文明急忙跟了过去,等走到楼后的小院子里二十个锦衣卫的士卒早已经全副武装地站在那里,左手中都高举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火把左手则无一例外地放在刀柄上

    “恩相,可以了吗?”万文明问

    高拱转头狠狠看了他一眼然后猛地点头

    万文明深吸了一口气,对手下士卒道:“各位……”声音中却带着一丝颤抖

    正在这个时候,考场那边却传来一阵低低的如同cháo水一般的喧哗一个探子急冲冲跑进来:“禀高相,禀万大人,考场那边好象有些不对劲”

    万文明和高拱互相有惊疑的目光对视一眼

    良久,万文明问:“恩相,现在可如何是好?”

    高拱皱起了眉头:“这徐阁老在搞什么名堂?再等等,等那边平静下来再说”

    “是,也只能这样了”万文明有些丧气,心中就如同一拳打到空处那般没着没落

    **********************************************************

    看到副总裁和检试官都过来了,先前还乱成一团的考生们这才跑回考舍

    考场的秩序得到基本恢复,吴节在栅栏前看得热闹,不片刻,就见到衙役用板子抬着一个发了疯的举人出来

    这举人嘴角全是白沫,口中却发出怪声,以会儿做狗吠,一会儿学猫,一会儿又像是山羊在叫

    堂堂举人,老百姓见了也要喊一声老爷,可竟然疯在这里,可见这考试的压力有多大

    等秩序整顿下来,赵文华命人将考生们的卷子都收了起来,逐一用银模子盖上记号,算做一个差

    原来,考生的卷子作完交上去之后,如果作得好,考官会在上面画一个圈反之,则是一个差这个银模子一盖上去就算是一个叉,考试成绩也要降一等

    刚才闹场的举人们都无一例外的中了招,顿时就喧哗起来:“凭什么要算一个差,还有没有王法?”

    “闹什么闹,尔等犯了天谴,冲撞了考场,自然要算个差不想考的,滚蛋”

    毕竟是统帅过千军万的人,赵文华即便病得只剩半条命,但身上却依旧带着一股杀气目光扫处,考生们心中都是一凛

    吴节心道:这个赵文华人品虽然不堪,身上的气势却足能够做到他这种官位的,都不是普通人

    可就在这个时候,赵文华的目光却落到吴节身上,喝道:“这里还有一个,把他的卷子收上来,记个差”(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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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与真实历史有一点区别的年代,同时这又是一个美好的时代。只要你有绝世才华,无论什么出身,都能依靠科举,一举成名天下知。而作为一个现代人,有着超越古人几百年的知识积累,和对历史的先知先绝,自然多智近于妖。这本书写的就是在一个略微有些不同的大明朝,写的就是这么一个在现代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白领,在那个世界惊才艳绝的故事。最才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最才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最才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