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把朕赐的仙丹服下吧
全文字无广告 第二百七十九章把朕赐的仙丹服下吧
心中突然对嘉靖有些惊惧起来,在历史上,这个嘉靖皇帝表面上看起来整日躲在宫观里修炼,一副不过问政事的样子,甚至十多年不上朝,在史书上有留下了昏聩的坏名声。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通过这几个月的接触,吴节却是知道。嘉靖不但不昏聩,其执政能力和政治手腕反十分高明。
一直以来,吴节对明朝的特务组织都没有什么深刻印象。他同陆家人本就熟悉,如今同东厂头子陈洪也谈得来,内心中甚至对这两个结构有些不以为然,认为厂卫的威名不过是以讹传讹,都是被人吹嘘出来的。
现在,嘉靖足不出户,却对李府寿宴上的事情一清二楚,甚至知道自己同彩云和依依说了一个笑话,这就让吴节不得不心中震撼了。
他猛地想起,那日在李家看到陈洪时的情形,心中一阵凛然。难道自己去李家一事的来龙去脉已经被嘉靖知道了,他这是在警告自己,让我不要同朝中大臣和外戚太多亲热。
有或者,他单纯只是想说,这朝堂内外的大小事务都在他一手掌握之中,谁也别想瞒住他?
正在这时,吴节心中突然有念头一闪而过:也许事情并不像自己所想象的那么复杂,陈洪另有要事潜进李府,正好看到了自己。皇帝之所以在我面前提起这事,仅仅是想看一看我这个天子近臣在皇权威严下的态度。
本来,吴节对所谓的皇帝和封建等级制度是很不感冒的,可现在,却不能不表示畏惧和惶恐,哪怕只是表面上这样。
但这个度却要把握好。
于是,看起来吴节还是一副平静的表情,可双手却不为人知地捏成了拳头,眼皮轻轻一跳。
当然,这一切不过是他有意为之。
嘉靖好象很满意吴节的这个表情,他是深爱吴节的诗词文章,欣赏他的从容随意。可为人君者,却不能于臣子太亲近,以免得他们心生骄狂。
见吴节心中戒惧,嘉靖欣慰地看了他一眼:这个吴节做人做事,知道畏惧,知道惶恐,知道本分,倒也是个能够做事的,也不枉朕高看他一眼。
嘉靖见吴节顿了一下,突然微笑起来,柔声道:“吴卿尽管说好了,说错了也没关系。 全文字无广告 朕最喜欢听你的笑话了,先前还在胡仙长面前提起过。左右无事,说来解解闷也好。”
看到皇帝对吴节如此亲切,一副待之若最最宠之臣的态度,不动声色站在旁边侍侯着的胡大顺白眉毛一动,眼睛里有精光一闪而过。
跟在吴节身后的胡元玉更是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吴节这才故意偷偷松了一口气:“是,臣这就说说这个故事。”
于是,他就吸了一口气,将那个故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老实说,后世的冷笑话无论是段子还是所抖的包袱都极为高明,就算你的笑点再高,也能轻易被它触到,很有些高级趣味的意思。一般人都要想上半天,才能回过味来。
可嘉靖是什么人物,吴节的话音刚落,顿时就明白了,立即笑得身上的道袍无风自动:“哈哈,哈哈,吴爱卿这个故事说得妙。怎么,又是拿严阁老开涮。哈哈,要不这样,你把严阁老的笑话都收集在一起,出本书,就依你从前所说,弄成一本〈严嵩笑话集〉。想那严阁老也是进士出身,在士林中名声显赫,现在被你这么一搞,也谈不上什么形象。吴卿啊吴卿,你得罪了严阁老,他若真要找你麻烦,其错在你,朕可不会保你。”
吴节笑道:“陛下,这不过是士林中的文章切磋,严阁老真要找臣的麻烦,大可也写个〈吴节笑话集〉,大家打个擂台,比试一下。”
“还比,小严不就在诗词上两次输给你。依朕看来,无论是诗词还是说笑话儿,这父子都不是你的对手,也不用比了。”皇帝最喜欢看到的就是严嵩父子出丑,顿时心情大好,当下也不在提这事,说:“吴爱卿,你不是修行人,不用打坐,随便找张椅子坐吧。”
说完,皇帝就又回到蒲团上,盘膝打坐。
吴节就找了张椅子,同皇帝随意地说起话来,从天气说到物价,再谈到京城里的舆论风向,几乎没有不说的。
胡元玉听得郁闷,他老半天也没想明白吴节刚才说的那个笑话有什么可笑之处,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出味道来。
他心中疑惑:难道这笑话真没意思?不对啊,刚才皇帝笑得那么欢畅……
又看了一眼,胡大顺,父亲也是一脸的迷茫。
胡元玉心中更是疑惑,连忙将吴节刚才所说的那个笑话在心里过了一遍,牢牢记住了,准备下去之后,再好好想想,这个故事儿怎么就投了君王之好。
胡元玉心中纳闷,那边,他父亲胡大顺心中却大为警惕。
做为侍侯了嘉靖皇帝十多二十年的宫廷道士,胡大顺前些年虽然不得宠,可对西苑里的事情却是门清。
皇帝这人的性子是有些随意,宠起一个人来也没有道理可讲。对你好的时候,将你捧到天上去。一旦他厌烦你了,你就是狗屎不如。
这十多年来,西苑里也有不少人得过皇帝的宠。比如陶仲文、比如蓝道行、比如邵元节,又比如如今身居高位的李春芳和严嵩。
这么多人中,皇帝同他们接触时依旧保持着君王威仪,君臣鸿沟可是摆在那里的,根本就不会同你太亲近。
但皇帝和吴节说话却异常随便,根本就不摆任何架子,想什么说什么,所说出的话也不假思索,完全就不怕说错了话。与其说是君臣,倒不如说像是两个读书人在一起说闲话儿。
这却以前从来没见到过的。
特别是看到嘉靖皇帝倒了一杯热茶笑吟吟地递给吴节:“吴士贞啊吴士贞,你这回是出大名了,居然两败严世藩,真真是天下谁人不识君啊!”时,胡大顺感觉到空前危机。
胡大顺父子在西苑苦苦熬了十多年,如今凭着一炉不老仙丹投了嘉靖之好,总算是熬出了头。可有吴节这人在皇帝身边,在嘉靖心目中,他父子总归是处于次要位置,也许有一天就被冷落到一旁。
这个万岁爷最是喜新厌旧,这几日服用不老仙丹感觉新奇。若不趁热打铁,过上两日,没准就厌烦了。
不行,这可是咱们父子好不容易才等到的机会,任何拦在我们面前的人物,都必须一脚踢开。
胡大顺心念急转,抬起头,却看到儿子胡元玉朝前走出半步,估计儿子有抱有同样的心思。
对于这个儿子,胡大顺是很清楚的,这小子就是个没脑子的,忙朝他摆了摆头,示意要忍耐。
然后咳嗽一声,缓缓开口打断皇帝和吴节的谈话:“道君,吉时已到,今天的罗天大醮可以开始了。”
嘉靖满面春风地摆了摆手:“今天就算了,延后吧。”
胡大顺这才证实了吴节在皇帝心中的地位重要到何等程度,心中有一股浓重的敌意升起。更加坚定了要打断吴节和嘉靖谈话的念头,忙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用双手奉上前去:“道君,不老仙丹的服用可是要看日子,今日此时,正值阴极生阳,龙虎转换的关键,错过了,又要等上一月,修行大事,耽误不得。”
为了邀宠,胡大顺在炼制这种丹药时,故意下了许多大阳大燥的猛药。一般人服用之后,反应激烈,至少在两个时辰之内做不了其他。
“哦,原来如此,倒是耽误不得地。”嘉靖神色一动,接过丹药,随手倒出两粒,递给身边的吴节和黄锦各自一粒。
吴节和黄锦同是脸色一变,却不得不上前谢恩,受了,揣进袖子中。
嘉靖:“吴爱卿,今日就到这里,朕要用水火二气炼化这颗仙丹。对了,小严这人是不见黄河心不死,虽然你已胜了他两场,可他未必心服,只怕还会过来纠缠。”
吴节倒是有些意外,劳资连李白的代表作都抄出来了,换别人早已死心,难道这严世藩还真以为自己能侥幸赢上一场?
他只能苦笑一声:“万岁,既然小阁老要继续比试,臣只有奉陪到底了。不过,臣不认为他还有这种心思。”
皇帝一瞪眼:“怎么,连朕的话也不相信了?”
胡元玉也随声附和:“大胆吴节!”
嘉靖突然笑起来,挥了挥手,宽大的袖子在地板上呼啦啦扫过:“朕认识严世藩二十多年,比你了解他。接下来还有得比,朕只对你说一句,好好写,必须写出如‘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那样的千古绝句,让他将脸都给丢尽了才好。”
“是,臣遵旨。”吴节站起身来,就要告辞。
嘉靖:“吴节、黄锦,把朕赐的仙丹服下吧。”
吴节心中叫了一声:苦也!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所谓的仙丹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玩意儿不但含有水银、铅、银之类的重金属,还有春药、砒霜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药物,吃下去,可不是什么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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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章 你这是要与我为敌吗
在知道自己将要永远生活在明朝这片时空后,吴节在偶然穿越回现代社会时,做过很多准备,其中炼丹也是必选科目之一。
他从史料上得知,嘉靖这人是狂热的宗教份子,从小就开始打坐炼气,修炼长生不老之术。继承皇位之后,更是召集了一大批道士、方士在宫中炼丹,弄得整个皇宫里日夜炉火不熄,乌烟瘴气。
当初,吴节yīn差阳错做了皇帝的近臣之后,也想过投其所好,好生研究研究道教的炼丹术。
将手中掌握的所有资料通读了一遍之后,他才明白这东西不过是一种原始的化学实验。所谓炼丹,就是使用干馏技术,将矿物质不断提纯的过程。
也就是在这个实验当中,道士们发明了火药,进而改变了整个世界。
吴节乃是文科出身,对化学这种东西本就没有特长,动手经验很差。真要让他去鼓捣丹炉,没准还把自己给炸飞了。
所以,在mō清楚炼丹术的门路之后,吴节一直没敢尝试。
在阅读相关的古籍和资料之后,吴节知道,所谓的仙丹其实就是除去杂质之后的化学合成物。
又因为仙丹在炼制时使用的又是硫磺、水银、铅、石钟rǔ、紫石英、赤石脂、金、银之类的矿物质。不是重金属就是有毒物,这些玩意吃下去对身体可没任何好处,更何况是提纯萃取之后。
当年葛洪在炼丹之时,一时兴起,将所有的丹药合在一起,反复提炼,最后得到一种完美的八面晶体。按说,这就是传说中的长生不老药批。
但葛洪还是留了一个心眼,没有急着服用,而是先在鸡鸭身上做实验。
结果,实验用的动物无一例外地七窍流血,毒发身亡。
这才引起了葛洪的注意,在分析药物成分之后得知,这种完美的晶体其实就是高纯度的砒霜。
看到这个资料之后,吴节就知道丹药一物对身体是有害无益的。
如今,皇帝却让自己当着他的面服用,这不是要我的老命吗?
可皇帝的旨意,吴节如何敢违抗。
再看看身边的黄锦,也是一脸的苦相,显然,这个老太监也是知道这药的厉害。
没办法,吴节只得黄锦谢了恩,将仙丹放进口中。
吴节留了个心眼,并没有直接吞咽,而是悄悄地丹药含在舌下。
嘉靖将自己最喜爱的两个近臣都受用了不老仙丹,青灰sè的脸舒展开来:“朕将来若成了仙,身边也少不得有人shì侯。你二人都是朕最信重之人,但有好处,定会赏赐下来的。退下吧,朕要清净,以便将药力引导到全身经络之中。”
“臣,告退。”吴节慌忙同黄锦和胡大顺父子一道施礼,告退。
这药真的非常厉害,刚含进嘴中,就感觉有一股凉气从舌下直冲脑门,有些像是被人用风油精涂在鼻孔处的那种味道。
同时,舌头也开始有些麻木起来。
从嘉靖的静室里出来,黄老太监动作也快,一句废话也不说,就以一种年轻人似的敏捷跑了。或许,黄锦也是经受不住这种药力,要找地方处理。有或许,这老太监跟自己一样也没吞下肚子去。
不管究竟是怎么回事,吴节也没工夫去想,也匆匆跑出了豹房,走到水边,“呸”一声将不老仙丹吐了出来。然后趴在水边,在一个没结冰的地方不住用冰凉刺骨的湖水漱口。
可即便这样,嘴中的麻木却越发厉害起来,脑袋也里也阵阵发晕。
吴节心中骇然,这玩意儿……若放在后世,那可是违禁药物啊!这胡家父子,为了一己富贵,竟然给皇帝下这样的猛药,真他妈不是东西。
真恼火间,突然,有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一把抓住吴节吐在地上的那颗猩红sè小药丸,冷笑:“大胆吴节,天子所赐,竟然不受!”
说完话,就是一阵yīn森森的冷笑。
吴节站起身来,转头看去,却看到胡大顺和胡元玉狞笑着站在自己身后。
胡元玉手中捏着那颗丹药,得意得像是要飞到天下去了。
吴节脸一沉:“二位胡道长,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哈哈,吴节,这下你可是载到我手上了。”胡元玉将不老仙丹在手中上下抛着:“你现在在本道面前不是很得意吗,这下又如何?若你跪下求饶,本道心情一好,没准就会放你一马。否则……哈哈,吴节啊吴节,别看你在天子跟前得宠,若是这事落到万岁爷耳朵你,你的宠信可算是到尽头了。”
这下,就连先前寡言少语仙风道骨的胡大顺也笑起来,一副小人嘴脸。
吴节倒是不惧,就算自己因此弄得皇帝不高兴,将来也有的是机会修补。再说,作为一个现代人,对历史本就先知先觉。退一万步说,就算自己彻底将嘉靖皇帝得罪了也是无妨。
在真实的历史上,嘉靖也只要四年好活,只要我吴节考中了进士,点了翰林,大不了不与皇帝接触。以自己在李妃和裕王府那里的情分,有的是翻身机会。那套孕fù保健操,就是自己预先埋下的伏笔。
吴节也不生气,笑眯眯地问:“胡道长,胡元玉,你们这是要与吴节为敌吗?难道就不怕我吴节将来大志得展,要同你们理论一番?”
胡元玉“扑哧”一声,喝道:“吴节,你还真高看自己了,什么狗屁大志得展,不过说陛下身边的一个弄臣罢了,同咱们父子又有什么区别?我们这种shì奉在天子身边的人啊,一切富贵权势,还不都依附在皇帝的喜好之上。”
“还真把我当成你们的同类了。”吴节淡淡一笑,也懒得理睬:“你们是你们,我是我,别忘了,吴节可是个读书人,有举人功名,将来也有可能高中进士还真把我儒者内心中的刚正严明当真你们这些无行术士的蝇营狗苟了!”
声音渐远,再不可闻。
胡元玉暴跳如雷,正待在骂,却见到父亲脸sè一变,好象是意识到了什么。
他来不及想太多,捏着那颗丹药就朝嘉靖的静室走去。
胡大顺还想说些什么,嘴chún动了动,却闭上了,跟着儿子朝前走去。
不管怎么说,这却是一个大好机会,不容错过。无论吴节刚才说得再从容,也改变不了他即将失去皇帝宠信这个事实。
……
胡大顺在皇帝面前还是保持着那种修行人的形象,手持浮尘,一副不问世事的模样。
倒是胡元玉口舌便给,说起刚才吴节偷偷将丹药吐掉时的情形时,义愤填膺。在他口中,吴节已经化身为一个不知感恩,枉负君王厚爱,十恶不赦的乱臣贼子。
不杀,不足以解心头之恨。
嘉靖刚服了不老仙丹,正盘膝坐在蒲团上运气修炼。
这药的药效来得十分猛烈,嘉靖穿得极为单薄,大冷天的,只两件衫子。可此刻的他鼻尖却沁出一层晶莹的毛毛细汗,面庞也微微发红。
听胡元玉说完,嘉靖“霍!”一声站起来,身上的袍子在穿堂而过的寒风中发出一阵脆响:“可恶,可恶之极!”
大约是药力尚未完全发散出去,血气上涌,皇帝一张脸顿时变得血红。
“是是是,万岁爷说的是,这个吴节真是可恶之极!”胡元玉脸lù狂喜,连声咒骂。
就脸刚才还不动声sè的胡大顺的眉毛也舒展开了,嘴角轻轻少翘。
吴节这阵子在西苑内实在太红了,只要般倒了他,这里就是我父子的天下了。
正要趁热大铁,再次落井下石,嘉靖却转身将目光落到墙上那张条幅上面。
只看了一眼,却微笑起来,面上的红sè逐渐消散,恢复成青忽忽的模样。
“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我来问道无余说,云在青天水在瓶。”
胡大顺这才看到那个条幅的落款竟有吴节的名字,心中“突”地跳了一下。
嘉靖皇帝又咏:“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道家讲究的是清净无为,儒者达济天下。一个出世,一个入世。朕观此诗,字里行间虽有难耐的寂寞,却又有一股吾当随月sè大风鹏举高飞之志。说到底,吴节是个儒家门徒啊!”
胡大顺:“陛下……”
嘉靖一笑:“算了,胡仙长的药效力太猛,一般人都经受不起。吴节修为不到,在红尘俗世中羁绊大多,经受不了也是可以理解的。修行一物讲究水道渠成,不能一味勇猛刚进。吴节不服仙丹,却是有道理的。”
说完,他转头看着胡家父子,面容转为yīn森:“吴节是朕将来要用的朝臣,和你们不同。他做过什么,说过什么,朕自知道,何用尔等多说?”
皇帝说变脸就变脸,胡家父子同时打了个哆嗦。
……
与此同时,坐在轿子上的吴节也打了个哆嗦,感觉身上冷得不行。
“大约是中毒了,今天真是倒霉!”他心中大叫晦气,不住口地催促轿夫快些走,好早一些回家,喝点热牛奶排毒。!。
第二百八十一章 王爷你想哪里去了(大章节求月票)
对于重金属中毒,吴节并不陌生,在现代社会,这种集体中毒,事件可没少发生,需要住院治疗。
好在他刚才就将那粒仙丹含在嘴里,没有吞下去,并不是太严重。当然,那颗药还是被融得小了一圈。
问题还不算严重,喝点牛奶中和一下药xìng就好。
自从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会彻底穿越到明朝之后,吴节就非常注意保养身体,平日间也没少锻炼,在饮食上也很讲究。牛奶这种东西从来没断过,就算偶尔买不到,就用羊奶甚至骆驼奶代替。
当时,吴节并没有太担心,却忽略了这颗丹药中还含有其他药物成分。
等回到家,身上却莫名其妙地躁热起来,只感觉小腹热腾腾地像是一锅沸腾的开水,身上的皮肤暖洋洋的感觉十分敏感。
须臾,额头上就出了一层汗水。
从轿子上下来,踩着白茫茫积雪进了院子,吴节热得摘下头上那顶四方平定巾后,顿时腾起了一层白sè的水气。
见吴节面红耳赤进回家,蛾子吃了一惊,两忙上前mō了mō他的脑门:“老爷你这是怎么了,弄成这样?”
被蛾子冰凉柔软的小手一mō,吴节心中的慌乱好了些,连忙说道:“蛾子,还有牛奶羊奶什么的没有,弄一大壶过来。”
“可是蛾了,你有点发烧。”蛾子发现吴节的身上热得厉害,更是担忧:“若真是饿了我去熬些小米粥,病人可不是吃**。”
古代的大户人家讲究惜福,每餐都只吃半饱。若是遇到头疼脑热的,通常会饿上两顿,给肠胃减轻些负担。
且不轮有没有科学依据风俗习惯如此,蛾子也不能免俗。吴家当初在南京也是风光过一阵的,蛾子在吴节做了几年大丫鬟,大户人家的规矩也知道一些。只不过后来吴节家道中落,没那么多讲究。如今,吴节有重现吴家往日光景的迹象,蛾子作为家里实际上的管家婆又开始给家里立起了规矩,比如家里每日都要打扫卫生,所有人每隔一天都要洗澡家中的吃食要多清洗几遍什么的……这个卫生习惯非常好,做为一个现代人,吴节最见不得别人的邋遢,也省心了不少。
吴节:“不是饿了,我就想喝点牛奶,多一些。”
蛾子:“近日天冷牛奶是寻不着的,要不,弄些米汤过来好不好?”
“也行。”吴节应了一声,急忙回屋。
因为感觉身上越来越热,也有些发软,急忙脱了衣裳áng躺着心中将那胡大顺父子祖宗八代都给骂遍了。
他心中也是有些吃惊,这丹药就含了片刻,就犀利成这样,若是整颗吞下肚子去,那还得了。嘉靖皇帝天天服用这样的大毒之物,这身体也不知道被糟蹋成什么样子,难怪他死得那么早,不到六十就挂掉了。
想了想,吴节心中突然想起一事不觉一惊。按说,依照〖真〗实的历史算来,嘉靖还有四年寿命。可就因为自己的出现,得了皇帝的信任,也引起了胡大顺父子的嫉妒。这两个道士为了固宠,就弄出这种药效猛烈的丹药来。
是药三分毒,更何况这种带有铅汞的大毒之物。
可以想象,嘉靖的身体本就不成了,再被这种药物一催,只怕坚持不了四年。
如果事情真变成那样,就证明自己这只蝴蝶已经开始对历史产生影响,也让一切变得不受控制。
或许,该找时间劝劝皇帝少吃点仙丹。但以皇帝的xìng子,会听人劝吗?
吴节不觉皱起了眉头。
躺在被窝里,身上越来越热,汗水出了一身,神思也有些恍惚。
这个时候,蛾子端了一碗热米汤进来,用手扶住吴节的背心,喂了他一口。
她不扶吴节还好,吴节身上发热,本脱得精光,被蛾子的小手贴在背心,感觉到一阵柔软的清凉。又看了她一眼,却发现这个小妮子自从来了北京之后,脸盘子已经长开,皮肤越发白皙,眉目精致得像一个瓷娃娃。而且,她纤细的身材也饱满起来,前凸后翘,已从一个黄毛丫头出落成美貌少女。
顿时心中一dàng,脑袋里嗡一声,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就将蛾子抱住。喉咙里咕咚一声,眼睛也有些发红。
“别闹,别闹,小心洒了。”蛾子轻叫一声,还想着去护着手上的米汤。
“不管了。”吴节却不知道,方士们进献给嘉靖的丹药中通常都含有春药成分。服用之后,需要用特殊的引导术〖镇〗压心魔,杀灭人yù。当然,也有皇帝拿这种东西当催情药使用,比如后来的泰昌帝就因为服用太多,暴毙而亡,在位时间连一年都不到。
吴节怎么说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子,已经禁yù一年多,如今被这丹药一催,顿时忍受不住,一把抢过米汤,扔到地上,将蛾子抱住。
蛾子着才意识到不对,面庞涨的通红,却不敢大叫:“老爷,你病得厉害,不可!”
“我没病,是吃了不该吃的药了。”吴节突然有些不好意。
蛾子立即明白过来,更是大羞:“好一个没正经的,可是去外面胡混了。前几日那个叫什么依依的,一看就不是好人家的女孩子,可是去了那里。”
“不是不是,你想错了,我是中了别人的道儿。”吴节手下不停,更是一口wěn到了蛾子的嘴chún上。
作为一个现代成年男人,吴节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而蛾子早在南京时就已经是吴家的人了,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说来也怪,等此事终了吴节身上的热也退了,身上又凉又爽,好不自在。
唯一让他觉得恼火的是,这药实在厉害,竟持续了一个时辰弄得他都有些脚软。
吴节心中吃惊,这玩意儿,比得上伟哥了。
再看看身下的蛾子,早已软做一团,纤细洁白的身子上布满了汗珠。
既然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会永远生活在这个时空,而蛾子也会陪自己一辈子,吴节知道迟早就会有圆房的这一刻。他本打算再推迟两年的不过,被人下了药之后,却提前了。
这事情刚开始的时候本很倒霉,可‘想不到发展到现在,倒变成了一件好事,吴节忍不住笑起来,也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责任:从现在开始,自己身上才算是有了真正的羁绊,好好生活下去,让自己的女人幸福一辈子吧!
精神一来,吴节忍不住将被子掀开,想将身下人看得清楚。
蛾子一阵害羞,将身子趴在chuáng上,却难得地小声哭起来了。
吴节有些慌乱:“蛾子你怎么了?”
蛾子:“大白天的,等下还不被别人笑话。”
吴节一笑:“你想这些做什么,别人怎么想,由他去。吴节只是有点遗憾。”
“这么长时间,你还遗憾……”蛾子将头深深地埋在枕头里,声音含糊不清:“真好啊,以前在南京的那一次……也就片刻……好疼……老爷,你这算是正式收房了吗?”
吴节哈哈一笑:“等下我就让连老三他们改口叫你姨娘。“不要,好羞人。“吴节:“蛾子,明天去买几个丫鬟回来,这家里也该添些人了。
吃错了药,却遇到这桩,坏事却变成了好事。
只这次收了蛾子,有些仓促,却有些不美。
裕王府。内宅。
一个中年胖子担心地看着自己的妻子,不住地伸手想去扶那个青年女子,口中不住地小声叫道:“爱妃,小心些,小心些,仔细动了胎气。要不,你先歇息了,今天就到这里?”
而那个青年女子则不断地将身子朝地上俯去,与地面平行。然后慢慢地直起来,再将双手高举过头。
她大着一个肚子,看样子,没几日就快生了。即便有孕在身,面庞和两只tuǐ都略显浮肿,可看起来依旧美貌动人,因为胖了些,却更加雍容大方。
不用猜,这二人就是大明朝实际上的储君裕王朱载后和李妃。
李妃正在做的这个动作就是吴节在李府寿宴上所教授的孕fù体操三式中的第一式摩天功,她已经做了一壶茶时间了。孕fù体沉,动作也显得极为艰难,大冬天的,又因为屋里烧了地龙,身上都被汗水沁透了。
“没事,没事的,王爷勿要为贱妾担忧。”李妃并没有停下来,转头温柔地看了裕王一眼:“吴士贞先生说了,这个引导术每日得都翻来覆去做上十几遍才好。只有坚持下去,才能看出效果来。吴先生还说,做这个操的时候,得凭自己的力量,不能让别人帮忙。所以王爷,你还是别来扶我。”
说完,她有换了套路,双手平举向前,慢慢顿了下去,然后又慢慢站起来:“吴先生说了,这套引导术四李时珍李太医传授给他的,李太医的本事难道王爷你还信不过?“王爷和王妃是何等人物,平日在别人面前都是道貌岸然,很是严肃。可如今在没人之处,却作出这种动作。且李妃身子沉重,每个动作都显得极其笨拙,看起来也颇为滑稽。
裕王忍不住苦笑起来,掏出手绢给妻子擦了擦汗水:“爱妃,自你从你父亲那里回来,就不停地说着这个吴节吴士贞,这几日也不停地念着他那首《雨霖铃》,寡人的耳朵都听出老茧来了。还有,你先生先生地喊个不停,重阳节在香山见到这个吴节的时候,寡人见他也不过是一个十来岁的青年,虽然文章诗词都写得不错,可同咱们府里的先生比起来,却还欠些火候,不够大气。”
吴节的那首《雨霖铃》在比赛中赢了严世藩一事,裕王也是知道的。王府同严党互为政敌,看到敌人吃亏,他也是非常高兴的。
不过,裕王从小就被养在王府,接受的是一整套皇家精英教育,授业老师都是如徐阶、谭纶、高拱这样的〖道〗德君子。又因为皇家制度森严,对风华雪月那一套理解不了,也并不感冒。
虽觉得吴节的词精美到极至,读之让人身上毛骨悚然,可还是有些隐约的厌恶。
明朝这个时代很是奇怪,虽然边患不断,可读书人或者说社会上层人士都非常有骨气。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无和亲,无岁币。
当然,到明朝末时,社会风气被东林彻底搞坏之后,却是另外一种样子。
国家意志强悍,上层人士也多喜欢严谨大气,雄奇宏大的文章诗词。写不写得出来另说,可社会审美趣味却是如此。
见李妃如此推崇吴节,裕王心中不以为然。
“王府中的先生们执的是德,而吴节吴先生身上所闪烁的却是才,才气、才华、才能。”李妃又做了一个下蹲动作,笑吟吟地看了裕王一眼:“王爷,兴你身边有一大饱学先生,就不兴妾也有一个先生?”
裕王哈哈一笑:“爱妃既然如此看重吴节,寡人只是心中奇怪′故此一问,没别的意思。”
他本是一个随和之人,也不将这事放在心上,着不过是他们夫妻间的闲话而已。裕王素来就宠着李妃,敬着李妃,从来不肯忤她的意思。
当然不会在这事上惹妻子不喜,就道:“说起爱妃你的这个李先生,弄了个厘金制度出来,争议颇多,将来怕有麻烦,连寡人也觉得有些不妥。也就是个权宜之策,不可长期推行。不过,倒是把严党弄得非常狼狈。这次比试又让小阁老大大出丑,说起来,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让寡人非常开心啊!”
李妃为人聪慧,就算是国家大事,王爷也常常与她讨论。
按说,碰到这等军国大事,李妃肯定会发表自己的意见。
李妃正要说话,门外就传来谭纶的声音:“王爷,谭纶有事求见。”
“哦,原来是谭先生,快快进来。”王爷听到他来了,心中欢喜。
这个谭纶平日里除了陪裕王读书外,还担任起他首席幕僚的角sè。
裕王同他接触这些年来,已经建立起深厚的感情,二人的关系可以用亦师亦友来形容,这也是后来谭纶能够接替高拱做到内阁首辅位置的重要原因。
不但裕王同谭纶如此,李妃同张居正何尝不是如此。同样,张太岳也官居内阁元魁。可见,此时在裕王府中行动之人,都是这个时代精英中的精英,人才中的人才。
谭纶来得如此之急,定有要事,裕王顾不得让李妃回避。
实际上,在裕王听徐、高、张、谭等人讲学的时候,李妃也经常在旁边作陪,也借此机会增加了许多为政的经验。
外面的雪很大,谭纶头上身上都是雪huā,在门口拍了半天,才大步走进屋来,大笑:“小严这次落到吴节手头可是出大丑了,真是大快人心呐!”
笑声听起来极为欢畅。
谭纶这人裕王是知道的,一向严肃,不苟言笑。也只有这等xìng格沉稳内敛之人,才能为他出谋划策,才能算无遗策。
如现在这等情形,却不多见。
裕王笑道:“这事都过去三四天了,不就是在李妃娘家的宴会上,小严在诗词上输给吴节了吗?子理啊子理,缘何总是要慢上半拍啊?”
“不是不是,是新一场比赛,小严又输了。”谭纶大笑:“小严一向以文名自重,号大明朝第三个半才子,一代诗宗。如今却在这上面败得一塌糊涂,威严不在。不少人聚集在他身边,除了贪慕严家的权势,更多是是崇拜严世藩身上的才华。如今吴节在他最擅长的一项上将他击败,且不说人心,光此一点,就能让小严近乎狂妄的自信受到重重一击。这人做人做事,靠得就是一股精气神,这三宝不在,干什么都不成了。王爷,你说,是不是可喜可贺啊?”
“又比了一场,还赢了?”裕王吃了一惊:“小严还真是不死心不过,这也符合他的xìng格。吴节的词确实作得好,赢严世藩也不意外。”
谭纶:“却不是词,吴节这次是用一首五言,干净利落地赢了这一场。”
“是诗吴节也擅长此道?”裕王有些疑huò:“二华先生,快将吴节的诗念来听听。”
“别急。”谭纶四下看了看,像是在找些什么。最后,目光落到一壶蒸馏美酒上。
也不废话,径直走过去,提起锡壶,满满倒了一大杯然后仰首饮尽,笑道:“咏此诗不能无酒,咏此诗当浮一大白。如此才能一抒xiōng臆!”
裕王笑起来:“既然二华先生对吴节的诗如此推崇,本王也等不及想听了,快快咏来。”
“别急,别急,此诗要等到酒酣耳热是念才最佳,这才算是到了火候。”谭纶动作也快不停地干着杯中酒,将那一壶烈酒喝地干净,喝到全身都轻飘飘仿佛要举霞飞升了,这才高声唱道:“huā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既不解饮影徒伴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刚开始时,他还唱得抑扬顿挫,渐渐的,也顾不了那么多,就仿佛在用全身力气呐喊、嘶吼,直震得屋里回音响亮。
待到一曲终了,谭纶再不说话,推开门大步朝外面走去,高声叫道:“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快哉,快哉!”
这一首《月下独酌》一声声一句句,仿佛是钉子一样钉进裕王心中最柔软之处。又好象是一点火星,将秋后的草原点燃了,成燎原之势。
他整个人都沸腾了,只觉得身上十万八十个毛孔同时张开。
忍不住惊叫:“好诗,这个吴士贞,真诗仙也!”
没人说话,裕王心中奇怪,转头定睛看去,却看到李妃面容通红,用手mō着肚子呆呆地站在那里。
王爷大惊,慌忙扶住李妃,惊叫:“爱妃,你怎么了,可是觉得不好。
来人啦……来人啦!”
裕王以为李妃刚才做这个体操动作过猛,又或者是听了这首让人血液沸腾在顶点的,如长城般雄伟宏大的五言,心中震撼,动了胎气。
他一张脸上满是煞气:“这个吴节,竟然出来害人,该死,该死!”
说到这里,他声音凄厉起来。
说起来,从嘉靖开始,皇家子嗣都很艰难。嘉靖在位四十年,只生了裕王和景王两个皇子。
到裕王这一脉更是凄惨,眼见着人到中年了,却还没生下一男半女。就在大前年,裕王后总算怀有身孕,后来生下一个公主。可惜,小公主还没足月就天折了。而王后在产时身子也坏掉了,没有了生育。
李妃这次好不容易怀孕,据太医说又是龙孙,王爷自然对这事看到极为要紧。
现在见李妃出了状况,顿时又惊又怒,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刚才听吴节诗所受的震撼已经被惊怒所代替,若李妃真有个三长两短,绝对轻饶不了这个混蛋!
“不要叫人,不要,王爷……”李妃突然醒过神来,连忙叫住王爷。
“爱妃,你怎么了,别吓本王。”裕王不住摇着李妃。
“没事的,王爷,你mōmō妾身的肚子。”李妃抓住裕王的手。
“怎么了,可是胎儿有不妥当的地方?”王爷急得眼睛一酸,就有一点泪huā沁出来:“不管怎么说,先保住大人,孩子能不能留不要紧,寡人,寡人还是去传太医过来看看吧!”
李妃温柔地mō了mō裕王的脸,扑哧一笑:“王爷你想哪里去了,妾身并无不妥,孩子也好,就是,就是……妾身刚才发现有些古怪,这才呆住了的。”
裕王连忙将手放在妻子肚子上,mō了mō,并为发现有什么不对:“怎么了?”
李妃:“王爷,好象,好象妾身肚子里的孩子的位置改变了。先前是头上脚下,现在却……转过身来,横着了。”
“啊!”富裕王大叫起来:“这还叫并无不妥,这是大好事啊!来人,来人,传太医,快点!”!。
第二百八十二章 不甘心啊
全文字无广告 第二百八十二章 不甘心啊
如今的王府其实就是事实上的太子府,虽说有二龙不相见的箴言,皇帝也一直没有立储,但府中所用的节仗都依着东宫的规格。
再加上皇家子嗣艰难,如今李妃好不容易坏上了龙种,府中更有太医长期驻扎。
听到裕王的传诏,不片刻就有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医颤巍巍地过来,悬丝诊脉,又闭目良久,这才默默地点了点头,提笔在纸上开起了方子。
他面无表情,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
倒让富裕王莫名担心起来,忍不住问:“郎太医,爱妃如今是就何情形?”
郎太医这才缓缓道:“甚好,前一阵子,吾观李妃娘娘的脉相,还有些滞涩不畅,今日却是宏大稳健,王爷无须担忧。怕就怕……”
“怕什么?”裕王的声音严厉起来。
郎太医:“娘娘脉搏宏大,如今又天干物燥,怕就怕火气太旺。因此,我就开了一剂下火清热的方子,娘娘可以随意吃吃。若是吃到有腹泻症状,即可停用。”
王爷听到郎太医开的居然是清热的方子,顿时恼了:“郎太医,本王请你过来,是想问问爱妃胎位一事。”
郎太医一笑:“王爷还是找个稳婆看看吧,术业有专攻,我可不懂产科。”
裕王这才醒悟过来,男女有别,自己的爱妃胎位不正,需要用手才能摸出来,自然不肯让这个糟老头在她身上一阵胡来。而且,生产一事有专门的接生婆负责,男人都要回避,以免撞了血光。
当然,也有男接生婆这种特殊存在。
比如武得年间就有一个从宫里出来的太监,姓钱。这人略通医术,又长得一双小巧的手,对付难产有一整套经验,手小,在处理起这种事情来,有极大优势。流落民间之后,靠这一门手艺,倒也混得不错,人称钱小手。
后来,武得皇帝对北方草原民族用兵,有个将军的小妾难产,在床上折腾了一天一夜,眼看着就不成了。经人介绍,将钱小手请了过来。
好个钱小手,果然生得一张妙手。在方寸之间腾挪回旋,竟在一壶茶的时间中,生生将那婴儿从中接了出来。
那个将军大喜,摆下酒宴,又将一大包金银馈赠给钱小手,说,若非先生,本将军可就绝后了,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有吩咐,尽管说话。
酒酣耳热之后,那将军突然抽出刀子,一刀就将钱小手的脑袋砍了下来:“麻辣隔壁的,老子的女人,怎么能让你乱看乱摸?”
为李妃接生的稳婆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请到王府里了,这人是宫中的老宫女,也是个可靠之人。李妃胎位不正的事情,她也是知道了。
郎太医退下之后,裕王也着人将这人请过来。
稳婆摸了摸李妃的肚子,表情大为惊讶,又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恭喜王爷,娘娘的情形比之以前,却要好上许多。”
听稳婆这么说,裕王的那颗心总算安稳了些,问:“爱妃的胎位起了变化,怎么又成好事了?”
稳婆一张满是皱纹的脸露出一丝笑容:“禀王爷,娘娘的胎位先前是头上脚下,这叫逆胎。产妇若遇到这种胎位,不但胎儿保不住,连当娘的也是九死一生。如今变成了横胎,虽然生起来有些困难,却不是没有办法可想。”
见王爷有些疑惑,稳婆解释说,这人在娘肚子里的时候,都是头下脚上的。生产时,脑袋往下一钻,手脚就随着身子由产道中顺利落地。可若是头上脚下,脚先出来,双手却要卡在产道里,真遇到那种情形,神仙都救不了。
“而且,看娘娘的情形,这胎位好象也在朝好的方面变化,没准过几天,胎位就变得正了。”
裕王听她这么说,一颗悬在半空的心才落地,大喜,命人厚赏了稳婆,笑着对李妃道:“爱妃,既然稳婆这么说,寡人这就安心地等着做父王了。 全文字无广告 前一阵儿,你胎位不正,本王忧虑得茶饭不思,如今可算是好了。也合着是你福大命大,有满天神佛保佑。”
李妃一笑:“还不是王爷的德行所至,吴节先生的这套引导术高妙。”
王爷这才醒悟过来:“对对对,本王倒是忘记了,这可不是我的德行。这个吴士贞啊,还真是本王的福将,先是在厘金制度上弄得严党灰头土脸,又在诗词上让小阁老败得一塌糊涂。如今,你学了他那套导引之术,连胎位都慢慢地变得妥当。说起来,你我,加上这未出世的王儿,咱们王府都欠了他一个天大人情。”
李妃笑吟吟地看了裕王一眼:“什么福将,吴先生可不是我们王府的人。怎么,王爷动了爱才之念了?”
“若说才华,单就诗词一物,此人宛若坠落凡尘的仙人,谁能不爱?”王爷沉吟片刻:“可吴士贞是父皇的人,我就算有心招纳,难不成还能与天子抢人才?”
李妃淡淡一笑,却不说话。她已经看出王爷已经动了爱才之念,可就算有心招纳,吴节留在皇帝身边,也比直接招进王府来更有使处。
王爷想问题,有的时候还是简单了些。
不过,看样子,这个吴士贞是入了王爷的法眼了。
王府之中,能够被王爷称之为先生的,不是内阁阁臣就是未来的大明宰相。
未来皇帝龙潜时的旧人究竟意味着什么,整个大明朝都知道。
进了王府,就意味着走上青云路。
“王爷,刚才稳婆说了,妾身现在还是横胎,生产之时仍有风险。希望到时候,能够依靠吴节这套引导法门,将胎位整个地扶正了。”
“是是是,那套引导术爱妃不可懈怠,每天都得来来回回练上几遍才好。”王爷忙道:“如果到时候能够顺利诞下王儿,本王定要亲自向吴节致谢。爱妃,吴节喜欢什么?”
李妃微笑:“吴世贞大名士一个,金银丝帛这等俗物自然是不会放在心上的。读书人都爱书,府中藏了几本元朝时的八思巴文典籍,到时候赏给他就是,吴先生想必会非常喜欢的。”
此刻,若吴节知道裕王和李妃的对话,肯定会泪流满面,凄厉地大叫一声:“我这人就是俗啊,我都三俗了,让金子银子来得更猛烈些吧!我不要书,不要输啊!”
地暖烧得很热,黎明的时候,严世藩就被一个噩梦惊得醒了过来。
在梦中,他梦见自己正好坐在会试考场上奋笔疾书。
这一年,他才二十岁,早就以才名震动天下。无论是诗词,还是八股文章,一旦作出出来,就会引起士林中人的一片赞叹之声,并抄写誊录,传诸天下。
正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指点江山,激昂文字。
自从参加科举以来,也是无往而不利,从县到府,再到院试、乡试,都是一路斩将夺关。
如今,总算是凭借着胸中的那一团锦绣,杀到会试考场中。
只要得了进士,进了翰林院,那就是大好前程,如花美景。
在梦境中,这一场会试已经到了最关键时刻,是三篇八股时文,只要过了,就是进士功名,一切自与往常不同。
他用颤抖的手接过题目纸,一看,顿时欢喜得几乎要跳起来。
这几道题目都是自己以前作过的,也又作得极好。如今,只需照搬上去,得个前三,当不在话下。
哈哈,十年寒窗,等得就是这一天。
我严世藩不是纨绔子,我严东楼,今日要一飞冲天了!
志得意满地磨好了墨,提起那金光灿灿的毛笔,正要以一个潇洒的肢势将文章填上去。
突然间,考舍的大门被人狠狠拉看,就有人冲上前来,一记耳光抽到自己脸上:“孽子,孽子!”
他猛地抬起头看过去,却见父亲怒气冲冲地看着自己,大声吼道:“儿子,儿子啊,你不要忘记了,你是我严嵩的儿子,而我严嵩却是大明的首辅。若你中了进士,上了殿试考场。做为首辅,我是读卷官。老子读儿子的卷子,你让天下人怎么看。三人成虎,积骨消毁,你这是要害为父啊!”
“若你真中了进士,被用心人利用,我严家就完了啊!”
严世藩楞楞地看着父亲,心胸之中突然有一股怨恨之气勃然而发:“父亲,你是舍不得你的首辅位置啊,若儿子真中了进士,你就要上折子请辞,这也是大明朝的规矩。是不是,你自己摸着心回答儿子,是不是舍不得你的首辅位置?可是,你想过没有,是,你已经五十多岁了,熬到入阁很不容易。可儿子才二十岁啊,人生的路还长。你想保住内阁的位置,儿子也想要点翰林啊!难道就因为舍不得手头的权位,你就要毁掉儿子的前程吗?”
说到悲愤处,严世藩泪水就下来了。
没错,大明朝是有这么个规矩。因为内阁首辅在殿试时直接决定状元、榜眼、探花的名次,是读卷官。所以,如果有直系亲属中了进士,进了殿试考场,就要自动辞去元魁的职位,这叫避嫌。
整个大明朝两百年来莫不如如此,唯一的例外是杨庭和与杨慎。
不过,人家杨慎是大明朝第二才子,在士林中有崇高威望,而他严世藩只能算半个才子,不能比的。
“孽子,不孝忤逆的畜生,还不快快随为父出考场,这里却由不得你胡闹!”
“不,绝不!”梦中,严世藩恶狠狠地看着父亲。
“不就是想入阁吗,此事却也简单。”父亲摇晃着白花花的脑袋:“儿子,我已经替你安排好了,就别考了,去国子监读几年书,然后到六部做几年小官,历练几年,做到侍郎一职。以为父在天子面前的人情,左右要让你入阁。”
“不一样的,不一样的,非进士不得为官,非翰林不得入阁。就算父亲你一手遮天,一路扶着儿子进了内阁,难道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又置我的颜面于何地?”
“畜生,你这个畜生呀!”又是一记耳光抽过来。
眼泪**辣地流了下来,严世藩忍不住放声痛哭。
这一哭,就哭醒了。
醒来之后,严世藩只觉得身上全是热汗,再也睡不着。
可他却死活也没有起床的念头,就那么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帐顶。
“不甘心啊,没有进士功名,总归要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没错,同梦境中一样,严世藩依照父亲的计划放弃会试,入了国子监。毕业之后,入六部观政,从一个小小的书吏,一路往上,最后总算进了内阁,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利。
可内心之中,总觉得缺了什么。
是的,缺的就是那份在同僚,在下属面前的底气。
内阁就不说了,在座诸相,谁不是一甲二甲出身,士林楷模。就算是见到下属们,一个小小的七品官,头上也顶着一顶赐进士、同进士的帽子。官员聚会,首先就是要排座次,你是什么出身,什么功名,哪一年的进士,都要好好论一论理一理。
每当遇到这种场合,严世藩都会尴尬得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堂堂阁相,竟然只能依靠权位强行占了首座,传出去,怎不叫人心生鄙夷。
就因为有了这个短处和弱点,他平日在别人面前总会装出一副肆无忌惮横行霸道的模样,在内阁里也是一手遮天。其实,心中却是暗暗发虚。
一切的一切,就因为自己是国子监监生出身,没有进士头衔。
还好自己写得一手好诗好文,这些年屡有绝妙诗文面世,在士林中轰动一时。这才让其他官员和读书人看自己的目光中多了一份惊佩,也让他心中骄傲:我严世藩不是考不中进士,是不想不屑。你们看看我写诗,但就这份才情而言,会考不中吗?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吴节出现了,以一首《雨霖铃》和一首《月下独酌》将他这份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威望和骄傲击得粉碎。
“本以为吴节只擅写词,若是写律诗,要赢他,却也不难。”
“可万万没想到,他的诗也作得如此之好!”
“是啊,真的是非常的好,大气恢弘,意境开阔,读之,竟让人身上直打哆嗦。这诗,是有魔力的,对,肯定是有魔神附体!”
严世藩身上的汗水还在不住地涌出来,然后无声地沁进棉背里。
他因为一只眼睛看不见,就吃力地将头转过去,用那只精亮的眼睛朝书桌上看去。
上面放着一张稿子,正是吴节的那首五言,巍峨的五言长城。
“输了,彻底地输了!”一阵无力从心头涌起。
严世藩长叹一声,将头又转了回来。
枕头上还带着泪痕,是梦中流下的,湿漉漉很不舒服。
外面有人在小声说话,然后就是两人跪在门口:
“给父亲大人请安。”声音瓮声瓮气。
“给公公请安。”声音很清脆,却带这一丝畏惧。
说话的正是自己的儿子严秀和儿子的小妾徐汀。
翁声翁气的是儿子,这个儿子脑子好象有些不灵光,十六七岁的人了,还懵懵懂懂不晓事,晚上还经常尿床。
至于徐汀,就是徐阶的孙女。
“怎么了?”严世藩整理好心绪,用平静的声音问。
“怎么了?”严秀跟着学舌,然后痴痴地笑了起来。
严世藩心中一阵悲凉,他这个儿子在娘肚子里就受了震,生下来之后就呆呆傻傻的,完全没有自己和严嵩的那份精明强干。
倒是徐阶的孙女很聪慧的样子,应道:“公公,老太爷说您这几日心情不好,已经有两天没去内阁了,让媳妇过来给你老人家请安叫早。”
“原来是来叫我起床的,这个老不死的,竟然管起我来了!”严世藩想起梦中的情形,心中突然有怒火升起:“滚,都给我滚!”
“是!”徐汀惊慌地应了一声,又在外面磕了个头,忙牵着丈夫慌张张地走了。
就在上次李府寿宴之后,公公心情不好,徐汀在请安的时候触怒了他,受了家法,到现在,背心还疼得厉害。
被儿子和徐汀这一打搅,严世藩再没有心思在床上躺下去,也没叫人服侍,就那么穿了一件单衣跳下床。
站在书桌前呆呆地看着吴节的诗稿,他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
“输了,输了!”这个声音在心中不断回旋,如同一记记重锤砸在心上。
“不!”严世藩突然双目通红:“不,这不是我的性格,我严世藩什么时候认过输?别人都说我严东楼是疯狗,逮谁咬谁,咬住了就不会松口。没错,我就是属狗的,哪又怎么样?”
他猛地抓过吴节的稿子,一把扯成碎片:“继续,继续,不死不休!”
伸出一只脚将书桌的抽屉勾开,里面是一本薄薄的小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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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三章 彻底红了(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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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三十九年三九天的北京城冷得厉害,此刻的气候正是历史上争议颇多的小冰河期的开始,在没有温室效应的古代,这个冬天尤其寒冷。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用滴水成冰来形容也不为过,朝地上吐一口唾沫,用不了两分钟就变成冰渣子。
就在这么个严寒的日子里,大明朝的文坛却在一场持续近一个月的比试中彻底沸腾了,燃烧了。
比赛双方的地位悬殊,一个是当朝内阁阁臣,以才名动天下,号称一代诗宗的小阁老严世藩。另外一个则显得不太出名,仅仅是一个刚得了顺天府乡试头名解元的举人,吴节吴士贞。
无论怎么看,这两人都不是一个重量级的对手。
可就是这么一场不对称的比试,却变成明朝文化史上最经典的一幕。
事情的发端是李伟的六十大寿,在寿宴上,吴节以一首精致得令人发指的《雨霖铃》拔得头筹。
作为继徐文长之后的文坛领袖,严世藩自然不甘心自己的失败,再次摆下擂台要与吴节分出高下。并放出话来,要比就比律诗。
擅词者未必能能写好律诗,在这上面,小阁老还是有信心的。
不过,就在吴节立即还以一首《月下独酌》,以如同黄河之水天上来一般的宏大诗句,在严世藩最擅长的领域,赢得酣畅淋漓。
一时间,无论是婉约缠绵“杨柳岸,晓风残月”,还是“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奔放潇洒,都在京城中传唱一时。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在吴节手中完美地组合在一起,如日初升,让人无法逼视。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这场比试已经没有了悬念,无论是律诗还是曲子词,严世藩再写下去,又如何写得过吴节这一诗一词。
仅凭这两篇传世佳作,吴节已经成为继杨慎之后,大明朝最好的诗词大家。
不得不承认,小阁老败得极惨。
做为文坛曾经的领袖,作为一个前辈,换成其他人,自然是一笑了之,并大力推崇,以博得提携后辈的美名。
可小阁老偏偏还是不肯服输,还要同吴节比试下去。
赢又赢不了,败了又不肯服输,其行经已经近乎市井泼皮,这一点就不得不让人鄙夷了。
很快,严世藩又开始了同吴节的第三场比试,以飞快的速度在第一时间推出了一首七言律诗,依旧是借湘月之口划下道儿。
这首七言格律工整,气象颇大。同先前两篇专一注重形势不同,其中竟带这一股明诗少见的气韵,是近几年少见的佳作,刚一出炉,禁不住让人赞叹一声:“不错,不错。 全文字无广告 ”
据严府传出来的小道消息,这诗并非小阁老的新作,而是他前几年写就的存稿。因为作得颇为得意,又欲极尽完美,这些年几次修改增删,从未示人。
小阁老是个完美主义者,流传于世的大多是二流作品。真正的佳作则合成一个集子,放在书房里不断修改,准备在老时才出版发行,流传于世,
可现在却被吴节逼到墙角,不管不顾地抛了出来。
这让人不觉想起前一阵子小阁老传出的谣言,说吴节的那首词是与杨宗之合写的旧作。现在,你严世藩不也把旧作扔出来了,还有什么立场鄙视吴节?
小阁老这首诗不过热了一天,立即就被吴节以一首七言还与颜色,狠狠地压了一头。
吴节这首七言以《无题》为名,描写的是在一次盛大的宴会上与一女子结识,心怀倾慕,在离别时无限惆怅,不能自己: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隔座够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
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
……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这一句,文辞和意境都美到让人心醉,又如何不脍炙人口,至于严世藩先吴节一天所推出的那首七言律诗,谁在乎呢?
也就在一瞬间就被吴节的新诗掩盖了,被人忘却了。
……
吴节抄袭的这首七言律诗正是李商隐的代表作《无题》,“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也是中国古典文学中最具代表性的意相。
这诗写的是男女情怀,最适合让彩云演唱。
不过,他抄这首诗的时候还是忽略了一点:实在是太应景了。
以至于在以后的日子里,给他造成了不大不小的麻烦。
“昨夜星辰昨夜风……心有灵犀一点通……”一个身坏六甲的妇默默地站在高台上,放眼望去,隆冬的远景一片朦胧晦明,如同被沁在一片淡淡的水墨之中。
心却蓬蓬跳动,思绪中搀杂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事物:半是恼怒,半是羞涩,半是惆怅……
“娘娘……”桂圆看着李妃,愤愤地说道:“这个士贞先生真是轻狂,太不象话了。奴婢虽然读书少,可这诗的意思却是看得明白。不就是写在一场宴会上,吴先生同一女子相识,心心相印。可是时间太短,只能匆匆分别。这不就是……不就是李府的寿宴吗?”
李妃一张脸立即变得微红,然后转头唾了一口:“桂圆你不要乱说。”
“哼哼。”桂圆依旧有些恼怒:“那天寿宴,吴先生也没见过几个女子啊。”
李妃微微一笑,将手头的诗稿小心收进袖子里,面上的红光消退了:“想来,吴先生这诗是写给彩云的。”
“不太像。”
李妃再不说话,心中却想:彩云同吴节本是旧识,同这诗的大意不合……这个吴节,正如桂圆所说那样,轻狂……
可心中,却跳得厉害。
又转头看了看远处的景物,默默念着诗句,不觉痴了。
接下的情形变得更有意思,也被后人津津乐道了几百年。
后世的嘉靖年文学史的专家在研究这一段历史时,都忍不住感叹一声:如此传世名篇,只需一首就可流芳百世,成为古典文学中最闪量的存在。可在吴节手头,却好象流水一样出来。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文学创作高峰期,嘉靖三十九年最后一个月,正是吴节文学创作的顶峰。
不甘心失败的严世藩继续以两天一首的速度推出新诗,反正都是收藏在集子旧作,到时候抄一首出来就是了。
至于吴节,手握唐诗三百首,自然要赢一个酣畅淋漓,杀他个干干净净。
到这个时候,两人的比试同原创已经没有任何关系,都是在抄。
严世藩抄的是自己的旧作,而吴节抄的则是唐诗皇冠上最璀璨的那几颗明珠。
“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
……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
“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
三十天,十场,场场大胜。
吴节每首新诗一出,都轰动一时。
背诵的,传抄的,满城沸腾。
至于小阁老的诗作,谁在乎?
……
严世藩如今已经彻底麻木了,可他还是机械地不断发表新诗。
到现在,他已经不关心最后的成败、结果了。这情形有些像是在拳击台上被人打得找不到北的拳手,只胡乱地挥舞着软弱无力的双手,背靠立柱,死活不肯躺下去。
虽然悲壮,却改变不了大败亏输的结局。
观众只会为胜利者喝彩。
胜利,属于吴节。
……
已经变成一场闹剧了。
但世界上的事情总会有曲终人散的那一天。
严世藩终于在最后那场七言乐府的比试中彻底败下阵来。
刚开始,他还是抱着幻想,想在这种冷僻的已经没有多少人写的题材上扳回一场,勉强挽回一点颜面。
但事实是残酷的。
吴节立即回报一首如同银河倒悬,天宇翻转般雄浑的《行路难》将他彻底压服: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馐直万钱。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
行路难!行路难!
多歧路,今安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
到此刻,已经不用再比下去了。
即便小阁老再有新诗出炉,又能如何。
实际上,湘月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唱严世藩的新诗了。非不能,实在是厚不起那个脸皮。
十战十胜,吴节的抄得肆无忌惮,彩云在同湘月的比赛中赢得一帆风顺,也顺利地将失去的花魁位置夺了回来。
老花魁战胜新花魁,重回艺术颠峰,这才大明朝还是第一次。彩云现在算是红透整个顺天。
同时,吴节也彻底地火了。
不管先前有什么置疑或者不屑,如今的吴节已经是实际上的文坛宗师。甚至有人将他的名字排在解缙和杨慎之后,称之为明朝第三才子。至于徐文长,同吴节的惊才艳绝比起来,好象还差了许多。
“这个时候,任何人都不能忽视我吴节的存在吧,礼部也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坐在茶馆中,端着酒杯,敞开胸怀,酒到即干,与士里诸闲笑傲风月,吴节放声长啸:“某乃吴节,本巴蜀布衣,十五好剑术,偏干诸侯。十六成文章,历抵卿相。虽长不满七尺,而心雄万夫!”
ps:吴节同小阁老的诗词较量到今天算是告一个段落,个人觉得写得好有些感觉。如果各位读者朋友觉得好,就将你手头的推荐票投给这本书。拱手为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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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四章 火候到,事已成
全文字无广告 第二百八十四章 火候到,事已成
一个月的比试为吴节获取了文坛宗匠的地位,再加上他这阵子耐下烦,有意同来京应试的举人和文坛中的中坚人物、士林领袖们结交,用天下谁人不识君来形容他也不为过。 全文字无广告
打铁趁热,正是去礼部报名的时候。
火候已经到了。
实际上,这段日子,礼部已有官员、书办同自己接触,那个仪制清吏司的郎中还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装着不认识自己吗?
眼见着就是春节了,过完春节,还有一个月就是会试。而自己最近被许多琐事牵扯了精力,一直没静下心来温习功课。
而且,做为天子近臣,春节肯定有许多事情要办。
所以,必须在过年以前把会试的名给报了。
于是,就在这个干冷的早晨,吴节特意让蛾子一大早就将自己叫了起来。吃过早饭,估摸着早朝已经散了,这才雇了一顶轿子,悠闲地朝皇城行去。
礼部的的四品以上的侍郎、郎中也在散朝之后陆续回到衙门。
那个仪制清吏司的郎中以前也见过吴节一次,上次将吴节打发掉之后,以后他还会再来纠缠。可没想到吴节一去不复返,并在一个月之内在京城中获取了极大名声。
以他如今在士林中的地位和号召力,任何人都不敢忽视。
况且……
此刻的吴节一脸的闲暇,正悠悠地坐在屋里品尝着南方送来的冬茶。 全文字无广告 七八个举人出身的礼部官员正与他言谈甚欢,都是一脸的景仰,言语之间也颇为客气。
将一间不大的公房挤得满满当当,气氛也异常热烈。
见他来,礼部众人都笑着站起来,道:“可算是回来了,士贞等得不耐烦了吧。快快快,快将名字报上。今此春闱大典,若没有士贞,只怕要失色不好。士贞乃是诗词圣手,据说所写文章也是字字珠玑,若有好文出来,却是今科会试的一大收获。我礼部为国举贤,若士贞你能桂榜高中,我礼部也是脸上有光。”
“士贞,报完名后过祠祭清吏司坐坐。”
“听闻士贞在财税经济上颇有心得,等下不妨来铸印局交流一下心得。”
吴节客气起站起来,朝众人一一拱手分别。
等到不相干的官员们散去,吴节这才朝那郎中一施礼:“大人,吴节,顺天府举人,家住……”
那郎中苦笑着连连摆手:“不用说了,你姓甚名谁,家住那里,又要参加来年春闱一事,京城之中,谁人不知。若本官不给你将名字写上,岂不要被士子们一人一口唾沫喷死?这就登记吧!”
吴节心中一松,又想起上次在这里时所受的刁难,故意笑道:“大人,吴节可和公文执照上所写的相貌不一样啊。”
郎中:“人少年时,容貌改变极大也是有的,不能因为这一点就不让人家报名,坏了国家轮才大典。这一点,却是本官的不对,吴节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说完话,他飞快地将所需的文书填好,尴尬地递给吴节。
“如此就多谢了,吴节告辞。”接过郎中手中文书,吴节潇潇洒洒地出了门。
看着他的背影,郎中又苦笑地摇头:小阁老你这干的什么事儿啊?你丢人不要紧,别把我也给牵扯进去啊,弄得我都快千夫所指,成为妒贤忌能的典型了。以吴节如今的名气,谁能挡得了他的路?还好,徐阁老给了一个台阶,否则……
是的,就在昨天,当朝次辅徐阶突然来到礼部仪制清吏司说,经过内阁商议,由他徐阶主持今科春闱。因为考生的报名、审核都由礼部仪制司负责,就过来看看他们准备得如何了。
这个郎中自然是小心地汇报半天,徐阶听问之后,用看似无意的语气问了一句:“今科参考的举人中可有出色之人,我等为国举才,务必要作到野无遗贤,这才不辜负天子和朝廷的厚望。科举一物,关键是要做到公开公正公平,不过,也不是你名气大就一定能中的。比如当年的唐伯虎,虽然是解元出身,可上了会试考场,一样名落孙山,颜面尽失。”
“有唐寅的前事在前,许多有名望的士子在没有十足把握之前,都不肯到考场来冒这个险。又或者,已经有了举人功名,悠闲地做着他的山人,放出话来说志在山林,不屑功名,反将名气炒得更大。”
“依老朽看来,名气越大的人,越应该来参加考试,也免得说朝廷取士,选拔不出真的人才来。”
徐阁老一番教导,这个郎中自然是只有洗耳恭听的份。
徐阶话音一转:“最近吴节的名头极响,震动九城。他又是新科解元,想必也会来参加会试的。若不来,也学那些山人沽名钓誉,传了出去,对朝廷的名声不好。对了,他来报名没有?”
郎中这才知道徐阁老今天专为吴节而来,颞颥几声:“还没来。”
“咳,这个吴节。”徐阁老不住叹息:“说起来,他也算是老朽的门人的门人,就是少年得志,太骄狂了,真应该放在科举场上磨练磨练。”
既然有徐阁老的话在,今天吴节又来报名了,这个郎中自然是借势将此事了啦,算是落了个皆大欢喜的局面。
至于小阁老那里该如何交代,有徐阶的话在,自不用怕。
再说,现在的小阁老输得灰头土脸,哪里还会有心思来给吴节添堵。再若在这件事情上纠缠下去,丢的人更大。
作为一个内阁辅臣,基本的体面严世藩还是要的。
否则和市井泼皮又有什么分别?
……
此刻,徐阶正坐在严世藩的书房里,默默地捧起小阁老的那本诗集读起来。
书房门口,徐汀低眉顺眼地站在那里,小心侍侯。
徐阶这次是借看望孙女的由头来到严府的。
他与严世藩已经有六七太内没见,今天一看到这个飞扬跋扈的小阁老,却大吃一惊。
严世藩老了一圈,面容憔悴,头发散乱,嘴角也起了一颗大燎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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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五章 主考官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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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嵩府。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作为当朝内阁次辅到府访问,按照礼制,首辅严嵩应该开中门迎接,并亲自作陪的。今天之所以没到,主要是因为徐阶没有穿朝服,仅仅以儿女亲家的身份过来,说是要给孙女送些东西。
其实,整个严府中人都知,如今的内阁和严府都是由小阁老一人说了算。至于严阁老,已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物,见不见,都不太重要。而且,最近天气冷,严嵩偶感风寒,有几天没见客了。
小严最近在吴节那里输得一塌糊涂,以他心高气傲的性子,又是在最擅长的律诗领域,可想这一场败仗对他的打击有多大。
这段日子,严世藩的性格极度暴躁,看什么都不顺眼,已经有好几个家人因为触怒了这个严府实际上的当家人,被家法侍侯。就连徐阶的孙女徐汀也因为一个应对不好,被打得皮开肉绽。
老徐的职位虽然高过严世藩,可表面上还是装着不将这事放在心上,对严家父子依旧保持基本的客套和礼貌。
今日进府之后,宾主寒暄两句之后,徐阶就拿起严世藩那本珍藏已久的诗集仔细看了起来,时不时点点头,低低赞叹一声。
这样的恭维在以往,严世藩不知道碰到过多少回,早已经不希奇了。可今天听来,却是分外刺耳。
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他严世藩在律诗上败给了吴节不说,还败得极惨。不得不承认,吴节的诗作得真好。即便是视他为敌,严世藩也不得不承认,吴节与自己的相比,无疑是天上地下,萤火与浩月。
用高山仰止四字来形容也不为过。
在这样的文化巨人面前,即便是一向骄傲的严世藩,也油然地升起了无力感。
你老徐一大早跑过来拿着我的诗集看半天,说风凉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嘴角的燎泡越发地疼起来,心中顿时有邪火升腾而起:“次辅大人别看了,在诗词一物上面,严世藩今生再不动笔了。”
“怎么就不写了,这么好。”仿佛被小阁老惊醒过来,徐阶这才愕然地放在手中的诗集,反问。
严世藩更是恼火,忍不住冷笑:“再好能好过吴节,徐阁老这是来笑话严世藩的吗?”
“不是不是。”徐阶摆了摆手,温和笑道:“东楼,这世上只有一个吴节,可读书人却有千千万万,难不成有吴节诗词专美在前,大家都不作诗词了?东楼你还是偏执了,不合读书人敦厚温润之道。”
严世藩更怒,张开嘴正要说话。可惜因为动作太猛,将嘴角的燎泡撕破了,顿时疼得钻心。
这下,他彻底爆发了,腾一声站起来,恶狠狠地盯着徐阶:“徐相,你这是在教训我吗?对了,无事不登三宝殿,前几日,严世藩以家法处置了你孙女。徐相心疼了,来兴师问罪了?”
此话一说出口,侍侯在一边的徐汀身子一颤,吓得脸色发青。
徐阶见孙女吓成这样,心中微微一疼。又看到严世藩满眼的绿光,心道:“这个小严就是属狼的,逮谁咬谁,偏生又机敏精变,却是个难缠的。”
徐阶一向是个深沉隐忍之人,也不生气,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微笑着摆了摆头。
继续用温和的语气道:“我徐家与严家是儿女亲家,汀儿嫁于东楼的公子为妾,就是徐家人了。民间有句话叫作: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如今,汀儿是你徐家人,又是妾,要打要杀,我徐家也没立场说话,这就是礼制。今日徐阶来这里,是有公事要与小阁老商议。”
听到徐阶这绝情绝意的话,徐汀那张发青的脸转为惨白。
纤细的身子颤得更加厉害。
这情形如何瞒得了徐阶,他依旧一脸微笑,可内心中却有长长地叹息一声,隐约之中还带着一丝内疚。
“哦,是公事啊,我这几日身子好不,已有一阵子没去内阁值房了。”见徐阶态度和顺,严世藩心情畅快了许多,朝徐汀蹬了一眼:“没听到吗,我与徐相有军国要事商议,这也是你能听的,还不退下。”
“是,公公。”徐汀默默地退出房门,从头到尾都没抬头看二人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不为人察觉的怨愤。
“说吧,徐相有何要事?”等徐汀离开,严世藩这又坐回座位,捧着茶杯,让那热热的茶汤暖和已经冰冷的双手。
徐阶:“三件事,一件是关于年后春闱的,一件是关于玉熙宫改建工程的,第三件是关于景王的。”
春闱还好,按照朝廷礼制,春闱会试之后,录取的进士们都需要参加殿试。殿试虽说是个考试,却不过是走个形式,让大家随意作一篇策论,不弥封,不誊录,当场由皇帝御笔钦点,给大家排个名次。
然后由主考官阅读头三名的卷子。
而这个阅卷官则通常由首辅担任,又因为殿试的主考官名义上是皇帝。主持殿试的内阁首辅与考生们也没有师生关系。
可主持会试的主考官就厉害了,他所录取的进士将来可是要直接做官的,三甲还要入翰林,将来很有可能做到阁相高位。只要做了一界主考,就能收一大批精英做自己的门生,这人脉,想想就让人流口水。
因此,严世藩和父亲商量过。这界春闱,干脆就不用另外选主考了,就由严嵩一肩担了。其他什么房师、弥封、誊录什么的,也直接让严党把名额都给占满了。借此为严党扩充实力,吸纳新血。
这一点,严家父子已经商议过很多次,也已在两个月前就开始运作。
本来,这乃大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可徐阶今天一来,却抛出了“玉熙宫”和“景王”两个名词,让严世藩眼皮子一跳。
这两桩可是严党的两块心病,不能说,也不敢说。
小严为了给胡宗宪筹措军饷,从玉熙宫工程里挪了将近一百万来两银子,和李家父子二一添做五贪墨掉了。这钱可是皇帝的私房钱,若传了出去,事情只怕大大不妙。这天底下的人谁不知道,嘉靖是一等一的爱钱之人,动了他的小金库,就是要他的命。
至于景王,严党的屁股更不干净。在以前,严党为了做从龙之臣,借嘉靖一直没有立储的机会,想推景王上位。只可惜此事一出,舆论哗然,景王也被朝中重臣们赶回了藩地。
不过,即便景王出京之后。严家父子还是与他书信往来不绝,商议大事。
看到徐阶那张古井不波的脸,严世藩心中一凛,意识到不好:难道这个老徐知道了什么?
不过,严世藩是什么人物,即便被热捏住把柄,依旧是一副强项的样子,反问:“徐相,景王和玉熙宫怎么了?”
徐阶并没急着回答严世藩的话,先从碟子里捏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
他年纪有些大,大牙也掉了好几颗,没办法咀嚼,只得先用口水泡湿,然后慢慢地蠕动下巴。
说话的声音也是含糊不清起来:“东楼,景王那边可是惹了个祸事。”
严世藩没说话,看徐阶的目光开始凌厉起来。
徐阶大口地用茶水送着点心:“景王朱载圳到湖北陆安的封地时,万岁心疼这个小儿子,赐了他大量的财物,但并不满足的他又侵吞了当地的万顷良田。如今,地方上已经将他告了上来。监察院的御使们也见天弹劾,要求朝廷秉公处置。哎,此事涉及到天家骨血,倒不好处置啊。”
严世藩听到是这事,心中一松,忍不住恼了:“徐相,不过是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值得内阁讨论吗?直接转去宗人府,让皇帝自己看着办不就是了。”
宗人府是皇家专门用来处理皇族事务的机构,长官宗正大多由皇族中德高望重的王爷兼任。
景王侵吞百姓田产一事,若走司法途径,定然会有许多麻烦。不如转去宗人府,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以景王在嘉靖那里手受的宠爱,必然是屁事没有。
不过,此事还得内阁点头才行。
“恩恩,按照规矩,这种案子是该由内阁给出处理意见的,既然小阁老这么说了,就转去宗人府好了。”
严世藩心中暗道:这个徐阶倒是懂事。
又问:“那么,第二桩又是何事?”他故意不提“玉熙宫”三个字,心中却有些忐忑起来。
徐阶又吃了一块点心,声音更含糊:“事情是这样,眼见着就是春节了。天家过年,自然不能和普通百姓一样,总得张些灯……结点彩,嫔妃们也得赏些东西……还有,天子接见大臣……赐宴什么的,都要钱啊……”
徐阶的声音也低,严世藩听起来非常吃力,中途还问过几次,等到徐阶说完,不耐烦地道:“陛下要怎么花钱是他的事,同我们内阁有什么关系?”
“问题是,万岁说他也没钱,让我们从户部那里挪一点。户部不干啊,说玉熙宫那么大工程陛下你都能拿出钱来,怎么现在反向国库伸手,此例不可开,此风不可长……于是,就有人要看玉熙宫工程的帐目……说是要拿出实据与天子理论……”
小严听得越发地心惊肉跳,做为内阁辅臣、工部左侍郎,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玉熙宫的帐目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就是一包乱帐,一查,就算是点燃了导火索,也不知道会炸到谁?
他忍不住愤怒地叫起来:“查什么查,天子的帐也是做臣子的可以去查的吗?徐阁老,户部的人怎么回事?你是怎么管辖部属的?”
本来,户部、工部和兵部本是严党的基本盘,严家父子一手把持着整个大明朝的财政和兵权,势力大到引起了群臣的警惕。也因为这样,不断有御使和部院大臣上书,要求将这三个部门分出去。
不得以,严党只能牺牲户部。
毕竟,兵权的要紧无庸多说,而工部则是他们的大财源。
于是,徐阁老就分管了户部这个大摊子。
好在徐阶是一个老好人,对严家也是亦驱亦随,很是乖觉,可以接受。
徐阶听小严这么说,点点头,喝了一大口茶水,将糕点冲了下去,声音清亮起来:“既然东楼这么说,就让他们别查了。”
既然徐阶已经点头,小严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地了,鼻子里哼了一声,表示领他的情。
不过,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接下来徐老头肯定会开出条件的。
这人虽然老实,可也不是呆子傻子。能够入阁为相的,谁不是人尖子?
抛出这么大两个人情,老徐会不为自己争取利益吗?
严世藩:“徐相继续说第三桩。春闱,又怎么了?”
徐阶道:“此事说起来却有些尴尬,同吴节也有些关系。”
一听到吴节的名字,严世藩就大为光火:“那厮又怎么了?这个鸟人,可恶得紧!”一时气愤,小严开始爆粗口了。
徐阶依旧是一脸的平静:“说起来,这个吴节在四川参加童子试的时候,同我一个叫高问陶的门生有了师生名分,如此算来,也算是我的门徒。”
“嘿嘿,你们心学的门人好生了不起啊,折腾起人来真有一套。”严世藩发声冷笑。
徐阶也不反驳,继续道:“我那门生为了吴节特意给老头子写了一封信过来,让徐阶关照一二。所以,徐阶就给吴节将春闱的名字给报上了。”
“报上了?”严世藩一愣,坐直的身子。
徐阶:“据说,严阁老要做这一科会师的大宗师。若是那吴节去参加会试,也不知道严阁老取还是不取?”
小严怒道:“取不取又如何,都是誊录之后糊上名字的,在没拆封之前,会知道那张卷子是谁的?”
他接着冷笑:“看来徐相是担心我严世藩要借这个机会将吴节刷下去是不是?你也是科场老人,难道还不懂得这里面的规矩,朝廷制度大如山,没错,我是想给这个鸟人一点颜色看看,可也要有机会吧?严相将吴节的名字给报了上去,算他运气好,你的面子却不能不给。至于他中不中,全凭造化。”
“是啊,严阁老和小阁老你公正严明,天日可表,可别人会怎么看呢?”徐阶突然笑起来,笑得像只老狐狸:“科场上的事情谁说得准呢,上万考生,最后中举的也不过那几百人,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再大的才子,也不敢夸口说他会稳中的。吴节也未必能中进士,可若是中不了,别人会不会说是严阁老因为小阁老和吴节的过节,故意报复?”
严世藩怔住了:“在徐相你的面前我也不说假话,是,我是想报复吴节,可在科举场上,就算有心,也是无法可想啊。”
“那是,那是。”徐阶笑得更是开心“可别人不这么想啊,所谓众口烁金,三人成虎。这世上,没有见识或者捕风捉影,甚至别有用心的可不在少数。”
严世藩怒道:“这么说来,吴节还必须中进士,否则就是我严家父子给人穿鞋子打棍子,做小人了?我若是能决定谁能中进士,还等得今天,早就亲自上考场了……”没有进士功名一直都是他心中永远的痛。
话说到这里,他心中没由来的一阵颓丧。
事情已经落到徐阶的算计之中:“东楼说得是,这事还真没法子弄。吴节不中吧,有报复嫌疑。可若他真的中了,事情会变得更加麻烦。”
严世藩大奇:“怎么中了还更麻烦,这事我怎么就听不明白?”
徐阶摸着下颌上的胡须,缓缓道:“若吴节真的中了,又有人说,严相父子为了避嫌,不问青红皂白将吴节取了,以示心底无私。其实就为沽名钓誉。”
小严怒了:“合着不管吴节中不中,都是我父子的不对。这鸟人就是陀狗屎,一粘上,就得臭一身?”
徐阶点头:“东楼,你是内阁辅臣,严阁老是内阁首辅,直接关系到朝廷的脸面。若是在春闱一事上引起物议,对朝廷的声誉也是一种损害。这几日,东楼父子都没在内阁值房当值,我就与高恭和张太岳商议了一下,这科春闱,就由徐阶做主考。至于景王和玉熙宫之事,就按严阁老的意思办吧。”
他故意将景王和玉熙宫两个名词咬得极重。
严世藩突然明白过来,这是徐阶在同自己做交易,再按耐不住,怒叫:“你们都商量好了,还跟我说个屁。就这么吧,你要当主考,自去当就是了!”
枉他自诩精明强干,可这事从头到尾都被徐阶牵着鼻子在走,到现在,已经完全落进他的圈套里去了。
严党已经受过好几次打击,可谓是人才零落,青黄不接,就他严世藩和胡宗宪一里一外撑着,急需补充新血。
朝廷经过这几年的动荡,很多要害职位都空了出来,需要派人补上去。
严党不是不想借机上位,实在是手头没得用的干才。
这次会试正是吸纳新人的大好机会。
可徐阶却拿着这维修工程和景王两件事来同自己做交易。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严世藩能够不答应吗?
送走徐阶之后,想起徐老头先前假惺惺叹息一声:“会试考场大宗师,那可是天下一等一劳烦之事。可为了国家社稷,老头子只能勉强打起精神了。”
“呸,这个老狐狸!”严世藩嘴角的燎泡又疼了起来:“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我输给了吴节,这鸟人,不杀不足以平吾心头之恨!”
他大骂一声,将那本诗稿扯得粉碎,扔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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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六章 热油锅里的一滴水
第二百章热油锅里的一滴水
后世有一句话:命苦不能怪政府,点背不能怨社会。igEN彩那么,在明朝,只能怪嘉靖皇帝了。
吴节报名之后,本打算在家里好生修养几日,好好过个平安祥和的春节。再全力温习功课,准备二月的会试。
可没想到,皇帝家的事情会这么多。
可怜吴节在现代社会不过是一个文科生,可做了天子身边人,又因为懂得一些基本的会计知识,竟然被嘉靖当成财会人员使。
一口气干了几天财务,加天生对数据反感,吴节被折腾得人都瘦了一圈。
大明朝虽然设有户部尚,可国家的财政权力都由嘉靖一手把持,可以说形同虚设。作为皇帝身边的财务助手,吴节看数字看得头疼。突然想起后来张居正搞的那个考成法。将官员的政绩都用数字进行量化,每天所看的数字比自己不知道要多多少。
这一点就不得不让人心生敬佩,作为一个现代人,比起古人只在先知先觉有一点优势。至于行政能力,还是权谋、智慧,还差得远呢!
渐渐地,随着春节的临近,北京城中响起了稀疏的鞭炮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味道。西苑里也多了一份年味,一大早,嘉靖就让黄锦带着几个小太监,将几盏红灯笼挂在屋檐下,红艳艳地甚是醒目。
玉熙宫的工程已经到了收尾阶段,主体部分都已经完工,只剩几座屋子还在刷漆。
但嘉靖已经等不及了,早早地就搬回了原来那间精舍。
油漆未干,熏得人睁不开眼睛。还好嘉靖不怕冷,大冬天的依旧门窗大敞,且不生火。被凛冽的北风吹了几日,屋中的气味总算恢复正常。只冷得厉害,在那里呆一天下来,包括吴节在内,一个个都冻得嘴青面黑。
皇帝搬回玉熙宫,工匠们做起工了都异常小心,生怕惊动了大明朝的天子,见了圣驾也都要回避。因此,扫尾的这些活计就越发地慢起来,也不知道会拖延到什么时候。
说来也怪,李家父子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来这里了。日常事务都由陆轩主持。可这家伙好象已经傻了,怎么指挥得动工匠们。
他在宫里,整一个就是摆设。次见到皇帝的时候,见嘉靖一身儒袍,傻乎乎地冲去问这位兄台姓甚名谁,什么功名,可要做一场文会。
结果被几个太监围住一顿好打,吴节见他傻得实在厉害,心中不忍,劝了半天,才让太监们停了手。
这事也惊动了嘉靖,一问,才知道是陆炳的孙子。
嘉靖叹息良久,也不再计较了。
这一日,吴节又来到西苑,一想到嘉靖那间冷得跟冰窟窿一样的房间,心中就一阵畏惧。
走到门口的时候,还犹豫了半天,本打算先去旁边的值房里喝碗热汤再说,屋中就传来了嘉靖的声音:“吴节进来,有事。”
节将心一横,低头走了进去。
却不想,屋中今日烧了地龙,温暖如春。在外面呆了半天,刚一进屋,被热气一逼,身突然有了一种潮湿的感觉。
“这个嘉靖今日怎么转了性子,他可是从来不烤火的。”
吴节心中奇怪,抬头看去,屋中却多了一个七八十对的白胡子老头,身霍然穿着一件正一品的官服。
这让他大吃一惊。
明朝不设宰相,内阁首辅也不过是正二品。
正一品大多是加衔,比如三公,用来赏赐德高望重的功臣,没有实权。
这还是吴节穿越到明朝之后,第一次看到一个官居一品的大官。
那人瘦得厉害,也老得厉害,作在那里闭目假寐,一副糊涂了的样子。
嘉靖盘膝坐在蒲团,态度和蔼,正与那老头小声地说着话。
可那老头还是迷糊得厉害,回答起皇帝的话来,也是有一搭无一搭,好象并不放在心似的。
很明显地可以看出,嘉靖皇帝同这个老头子已经说了很长时间话了,耐心已经用到极至。
见吴节进来,嘉靖松了一口气,指了指吴节,又指了指那个一品高官:“吴节你来得正好,这位是宗人府大宗正,正与朕商议景王的事情,你同大宗正商议一下,等下替朕拟一道旨意。”
说完,就将眼睛闭了。
“是,陛下。”吴节这才明白过来,这老头原来是负责皇族事务的大宗正啊,难怪穿着正一品的官服。
走到老头子跟前,从他手头接过一叠公文,只看了一眼,吴节就是一愣,突然感觉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这叠公文总的来说有两件事,一件是御使弹劾景王在湖北藩地侵吞百姓土地,要求朝廷依法办理。
另外一桩则是景王写信说他要进京给父皇拜年,人已经走到河北境内了。
第一件事情还好办,既然内阁将这弹劾折子转到宗人府,估计是不想走司法途径,以免伤了朝廷脸面。大不了由宗正府出面,让他把土地退回去。然后,皇帝再下一道诏,训斥就是了。
不过,这事却有一桩麻烦的地方。御使们在弹劾景王的折子除了将景王痛骂一通之后,不知道那一股筋犯了,竟然扯到裕王身。说同为王爷,同为陛下的亲生骨血。怎么景王就藩的时候,陛下就赏赐了那么多财物。而裕王俸禄仅够自己和家人、府中的差役、侍卫的日常开支和工酬,而这笔俸禄有时也不能如期领取。
景王可以在藩地为所欲为。而裕王朱载垕只能郁闷地困在自己的府邸,他和他的家人还受到锦衣卫的监视,特务们严密观察着裕王府的动静,至王爷下至侍从,让王爷生活在形同软禁的环境之中。
陛下这样做就是绝大的不公。
……
明朝的御使有一项特殊才能,可以将一件芝麻绿豆大的事情无限拔高,最后将火引到皇帝身。
吴节略一思索,提起笔来,代替嘉靖在纸写了一道很简短的圣旨。大意是,皇帝知道景王的日子不好过。但朝廷自有制度,藩王的俸禄都有一定之规,不能随意更改云云。着令景王,将侵吞的土地都退给百姓,将来也不得滋扰民间云云。
这种机关公文虽然都是古文,但大概格式和现代社会也没什么区别。吴节学得就是这个专业,却也难不倒他。
从头到尾,吴节都将这事的性质控制在景王行为不检的范围之内。
若是升到法律层面,处理起来就复杂了,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不得不说,这个景王是个恶徒。不过,恶人自有恶人磨。他和裕王为储君之位争成那样,将来隆庆皇帝登基之后,会饶过他吗?
写好之后,吴节将圣旨交给皇帝。
嘉靖看了一眼,突然淡淡一笑:“你倒是什么人都不得罪,两面讨好。少年老成是好的,可若是一碰到事情就先想着不得罪人,却是不对。好,大过年的,朕也见不得这种烦心事,准了,原文发过去。”
吴节没想到自己的心思被嘉靖给猜出来了,心中有些佩服。这个嘉靖,在揣摩人心还真是有一手。景王毕竟是皇帝的儿子,只怕他也不肯采用法律手段。他们自家人的事情,我一个外人搀进去做什么?
相比起第二件事来说,景王侵吞百姓土地一事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景王和裕王为了争夺太子一位,早已势成水火。
景王的封地在湖北,可被册封之后,这家伙就一直赖在京城不肯就藩,怕的就是一旦离中枢,将来嘉靖若有个三长两短,裕王一登基,就没他什么事了。
在京期间,景王有可以结好严党,引为盟,很是搞了些风雨。
后来高拱等人实在看不下去了,这才联络起一大群官员,在半年将他给轰出了京城。
他在湖北才呆了没几个月,现在又想借过年探亲的机会回京城。
还来了个先斩后奏,前脚请求回京陪父皇过年的折子刚送到京城,后脚他的人已经到了河北。
就算是瞎子也看得出来,景王这次来京城,就没打算再回去。
可天子也是人,百姓过年合家团圆,你总不能不让皇帝父子团聚。
也因为这样,内阁才将这事转到宗人府,让皇帝自己决定。
“景王要进京一事,大宗正怎么看?”皇帝缓缓地问。
这事关系到朝局,牵扯太大,嘉靖也有些为难,忍不住出言咨询,目光落到大宗正身。
可问了半天,却没有听到回话。
定睛看去,大宗正已经闭了眼睛,脑袋像鸡啄米一样不停点着。
嘉靖声音大起来:“皇叔,醒醒,朕在问你话。”
大宗正本有王爵,论起辈分来还高嘉靖一辈。嘉靖的声音很大,但大宗正却打起鼾。
“这个皇叔,这个时候竟然睡得着。”皇帝苦笑一声,转头盯着吴节,眼睛里有一点绿光闪烁:“你没睡着?”
这目光中带着一丝期盼,又带这一丝古怪。
看得出来,嘉靖还是想见景王一面的。
作为一个父亲,因为有二龙不相见的箴言,他已经十多年没见过老大,这次过年肯定也不会例外。
如果景王不来,他就是孤家寡人一个,这个春节也过得冷清。
嘉靖是天子没错,但天子也是人。又一把年纪,说不想儿子也是假话。
只不过,他身为皇帝,很多事情却不好亲自说出口来。
嘉靖这个心思吴节如何看不明白,他只觉得头皮有些发麻,你们老朱家自己的家事问我这个不入流的小官做什么。历史,天家皇位之争最为残酷,不能轻易涉足其中。
这种事情就像是押宝,押对了,一飞冲天,荣华富贵。押错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问题是,他根本不需要押宝啊。只需按部就班地考进士,入翰林,将来官居一品也不是什么难事。
景王和裕王之争,他躲都来不及,怎肯被牵扯进去。
这一点,这个大宗正可情形得很,索性装睡着了。
大宗正地位特殊,可以倚老卖老,但吴节不可以。
吴节:“这是陛下家事,不是外臣可以过问的。”
嘉靖面煞气一闪:“朕就问你。”
他也是动了真怒,倒不是冲着吴节而来的。
说句实在话,他这几日确实是想儿子了。人一老,偏生喜欢热闹,喜欢那种儿孙满堂的天伦之乐。
可景王已经将满朝的文臣们都给得罪干净,如果嘉靖真要不管不顾地诏景王进京,可想而知,文臣的折子立即就会将他给淹没了,即便你是九五之尊的皇帝。
嘉靖也是没法子了,一看到吴节,心中顿时大动:这个吴节素有大才,又急智过人,或许他会想出法子来也不一定。
节心中无奈,略一思索,立即有了主意;“陛下,按照我大明朝的制度,每逢春节,各地的藩王都要进京觐见天子,礼制使然。臣就问陛下一声,景王是不是我大明朝的藩王?”
嘉靖眼睛亮了,淡然一笑:“吴爱卿所言甚是,那么,景王一事,朕就不用管了。”既然有这个成例,就按规矩让景王进京觐见好了。至于什么时候觐见,又在京城呆多长时间,还不是皇帝他一个人说了算。反正有没有人规定时间,就算觐见一年又如何?
吴节点头:“正是,一切按制度办。”
这个时候,大宗正突然不打鼾了,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吴节一眼。
嘉靖今天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等大宗正退下之后,他笑眯眯地从长案拿起一本小册子递给吴节:“爱卿,给你的。”
“这是……”吴节有些疑惑,翻开一看,正是皇帝的御笔,誊录得都是自己这阵子同严世藩比试时所写的诗作。
嘉靖感叹一声:“真珠玑,偏偏精美,千古绝唱啊!你总算赢了那严世藩,没给朕丢人。马就是春闱,朕命你,一定要考个进士出来。”
过不了两天,景王终于进京觐见皇帝,陪嘉靖过年了。
就像是一滴水落进油锅。
至于朝中闹成什么样子,却不是吴节所需要关心的。
吴节觉得这事有些麻烦,说起来,因为李妃的关系,他同裕王府也算是有了人情。可景王一事弄成这样,只怕裕王那里会有误会。
“没办法啊,王爷那里有误会就让他误会。嘉靖那关不好过,我也是不得以而为之。想来,裕王府的人也能理解。”
这一日,依依带信过来说,彩云姑娘想请吴节过楚腰馆,以便当面致谢。
吴节正为景王一事头疼,接到这个口信之后,心中一动:还是过去看看,改换一下心情也好。
:今天状态不好,不强写,就更这点。
第二百八十七章 因为他是吴士贞
百书屋 全文字 第二百八十七章 因为他是吴士贞
作为京城一等一的青楼,楚腰馆的格局同普通的勾栏、瓦当自然不同。百书屋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进得馆中,首先就是一间大得惊人的大堂,里面的陈设极尽精美之为能事。地上铺着官家制造淘汰下来的金砖,亮得可以照见人影。厅堂里也一水儿的紫檀木家什,再加上长明不熄的红烛,用灯火辉煌亮如白昼来形容也不为过。
这大堂还有一桩妙处,并未完全封闭,中间是一个小庭院,摆着一丛腊梅花。淡黄色的花儿开得正灿烂,冷香中,有雪花纷纷扬扬落下,让人分不清雪花和梅花的区别。
即便敞着风,坐在厅堂里却不冷。小庭院四周都用薄纱遮挡,厅堂里也设了地龙,烧了火炉。再加上烫得温热的米酒,妈妈和龟奴殷勤的笑容,让人有一种温暖如春之感。
大厅堂后面有许多院子,不用问,就是楼中姑娘们的别院。
不过是一座青楼的大厅堂,富贵景象已不输于公卿大夫的豪宅,真不愧为京城最大的销金窟,特别是在彩云重新夺回花魁的头衔之后。
后世北京时间下午三点左右吴节就来到了楚腰馆,他之所以来这里,一是为了改换下心情。再则,自己和彩云在京城文化界弄出这么大动静,彩云又说要当面致谢。无论从人情还是礼貌上看,吴节都觉得有必要来一趟。
刚一走进楚腰馆,就看到大厅堂里坐满了人,都是读书人打扮,总数大约二三十人之巨。将宽敞的大厅堂挤得满满当当。
说话的口音也是千奇百怪,有江浙口音、有淮右口音,也有听起来像外语一样的闽南语。百书屋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这些说话的声音都柔和风雅,显然是进京城赴考的举人们。
下午三点过并不是青楼生意最好的时候,古人即便睡得再早,偶尔还是会出来游玩过夜生活。一般来说,到天擦黑的时候,客人才会陆续过来。
可这么早就来了这么多人,肯定都是来见彩云的。
自从彩云借吴节的诗词连连获胜之后,前来求见的举人们如过江之鲫,就没断过。听依依说,更有痴心的读书人一大早就候在外面,非要见她一面才肯甘心。
“人还真不少啊!”站在门口,朝里面看了一眼,吴节微微一笑,转头看了身边的连老三一眼:“老连,你很热吗?”
连老三什么时候见过这种场合,显得非常局促。里面的莺莺燕燕穿梭往来,晃得他眼睛发花,连手不知道该放哪里,额头上顿时沁出一层细汗。
“老爷,这里实在是……实在是太热了……”连老三见吴节笑话自己,一张黑脸红了起来。
之所以带连老三过一道过来,吴节其实是抱着避嫌的心思。
自从将蛾子正式收房之后,说来也怪,这小丫头突然变得柔情似水,对吴节也是千依百顺,重话都不说一句。完全不像当初,一句话不对,就横眉竖眼。
吴节也觉得奇怪,说起来,自己当初在南京时就已经收了蛾子,这小丫头早就是自己的人了,怎么现在却像是变了一个人?琢磨了半天,他才算明白过来:自己正式给了她一个名分。
作为一个现代人,很多东西吴节都想不到,也不知道名分这种东西对古代的女子究竟意味着什么。
收了蛾子之后,小丫头一颗心安稳了,一意要做贤妻良母,自与往日不同。
说句实在话,依依两次来家里找吴节,又知道她是青楼的姑娘,蛾子说不恼怒也是假话。吴节同彩云和依依又没有私情,心中坦荡,索性带连老三一道过来。
这个时候,时候,一个龟公笑嘻嘻地迎上来,施了一个礼:“这位公子快快进来,可有熟悉的姑娘?”
吴节:“彩云姑娘在不在?”
一听说是来见彩云的,龟公轻笑一声,笑声中带着一丝得意:“都是来见彩云姑娘的,你看看这里,已经等了不少人了。”
他指了指厅堂里的人,道:“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估计今天是不成的了。要不,公子你换个姑娘?”
开玩笑,都要见彩云姑娘。即便是只说几句话,听首曲子,喝杯酒。这么多人,以每见一个人小半个时辰计算。等到这二三十人都见着彩云,轮到吴节,也不知道是明天还是后天。
吴节摆头:“我不是来喝酒听曲的,是彩云姑娘带信让我过来。”
龟公一惊:“公子可姓吴?”
“正是。”吴节含笑点点头,估计是那龟奴已经得到了彩云的信,让他一看到自己就引进去。
还没等他说话,大厅堂里又是一阵骚动,就有不少举人站起来,纷纷朝前行礼:“依依,彩云姑娘可起来了。”
“依依姑娘,小生刚为彩云姑娘作了一首五言律诗,烦劳递进去可好?”
来这里的举子们应该都是熟客,自然知道依依是彩云的贴身丫鬟。言语之中都很客气,有的人甚至带着一丝讨好和期盼。
……
原来,却是依依出来了。
她一见到吴节,眼睛一亮,连忙走过来,拉住吴节的袖子:“先生来了,我家姑娘已经等了许久,快快随我进去。”
“好,这就去见彩云姑娘。”吴节:“彩云刚起床,呵呵,这都什么时候了?”
依依偷笑:“姑娘这几日实在太忙,整日都有人来访。昨夜同几个士子说诗唱曲,竟到卯时,却将瞌睡耽搁了。这不,在床上歇了一个白天。一起床,就问先生到没有……咯咯,先生请,依依在前面带路。”
吴节点点头,就带着连老三朝后面的院子走去。
吴节刚一到就能见到彩云,当下就惹恼了士子们。这些进京赶考的举人们在地方上,谁不是头面人物,颐指气使惯了。当下就有人拍案而起,大喝:“岂有此理,我等在这里等了一日都没见着彩云姑娘,这人怎么加塞?”
当下,这一句话让众人都爆发了,同时大声指责吴节。
吴节也不同他们生气,只一笑,依旧潇洒地朝前走去。倒是那连老三看到这么多举人老人,惊得捏紧了拳头,护在吴节身边。
依依听到这真喧哗,面露冷笑,转头朝中人看了一眼:“怎么就不能加塞了?”
一个士子上前一拱手:“还请教依依姑娘,是何道理?”
依依冷笑声大起来:“就因为他是吴士贞,这个理由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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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八章 君子之交淡如水
第二百章君子之交淡如水
吴士贞这三个字一出,大厅堂里猛地一静,然后猛然热闹起来。
他最近的名声实在显赫,已隐约有文坛宗师,海内第一名士的架势。
众人对他也是极为仰慕,现在看到真人,好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
所有的人都站起来,涌前来,不住拱手:“原来你就是名震京城的吴士贞啊,你的那首杨柳岸、晓风残月,实在是太妙了,真真读得人茶不思饭不想,就有那么个声音在耳边不住回荡。”
“士贞,士贞,依我看看来,你那首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等太行雪满,才是最佳。豪爽奔放,古朴浑厚,千古绝唱啊!”
“这样的诗词,寻常人能写出一首,此生足矣。却不想,士贞在一个月之内竟作出十首,真真是仙人下凡啊!”
……
都是来京城赶考的举人,乃是大明朝文化界的精英,将来这群人中若有人中了进士,就是自己的同年。吴节自然客气地一一拱手回礼,微笑道:“彩云姑娘找吴节有事要说,要耽搁些时间。吴节只能先进去了,还请大家谅解。”
“士贞乃是彩云姑娘的诗词作者,海内第一名士,你若要进去,谁敢不让?”
突然,有人惊叫一声:“今日吴士贞来见彩云姑娘,可是有新诗要作。士贞,快快念来,让我等先睹为快!”
“对对对,士贞不要让我等失望啊!”
又有人摆头:“不好不好,士贞有新诗新词出来,若是能配彩云姑娘的歌喉、琵琶,依依姑娘的洞箫,归老头的胡琴,岂不美哉?还是让士贞先见到彩云姑娘再说。”
“对对对。”
众人都是一阵附和:“我们就侯在这里,等士贞的新诗新词!”
这么多人,一人一句,根本就没办法回答。
吴节只能又有拱手,微微一笑,转身朝里面走去。
……
举人们还是没有落座,站在那里激动地议论起来。
“今日却是运气,见着了诗词圣手吴士贞,这次来京,就算中不了进士,也算没有白来。”
突然,有人叹息:“有吴士贞在,彩云姑娘还会见我们吗?我看,大家也无须再等,不如归去。”
“是啊,我们还等在这里做什么?”不少人暗自点头。
一个举人冷笑:“我说各位兄台也是俗了,今天吴士贞肯定有诗词面世,不是更值得等吗?”
“对啊!”
众人都醒悟过来,连声叫好。
……
大厅堂里众士子的议论声一直都没断过,直到夜幕低垂。
吴节径直走进了彩云的屋子,那连老三则很自觉地站在门外走廊下。
彩云昨天熬了夜,睡了一整天,刚起床,身穿着一件白色狐裘,看起来有些庸懒。正捧着一杯莲子羹,用银勺小口吃着。
见吴节进来,彩云忙放在羹汤,吩咐依依:“依依,摆几盘精致点的小菜,再将我那坛从越地买来的好酒小心地筛一壶给吴先生尝尝。”
彩云一边说着话,一边又端起了莲子羹,很自然地又小口吃了起来。
她脸依旧带着有些懒洋洋的神情,骨子里却透着一股难以用语言来描述的风韵。
有段日子没见,这女子出落得更加美貌。
这个女子能诗会画,又落落大方,对这个时代的男人有强大的杀伤力。
吴节在旁边微笑地看着她,不肯将眼睛挪开。这只是一种纯粹的欣赏,同男女之情毫无关系:“不用忙了,我就是过来看看你,接下来估计会忙一阵子,却不能来见你了。”
说完话,他走到案前,提地彩云那只蝇头小楷,粘了墨汁,在一张粉红色的小笺慢慢地写了起来。
彩云:“是啊,要过年了。”就走到吴节身边,与他并肩而立。
依依也靠了过来,伸出头朝吴节的纸看去。
“除了过年,还要温习功课,参加来年的春闱。若是中了,还得等朝廷的旨意。”吴节写字的手依旧稳稳的。
“是啊,先生总归是要考取的功名的。以你的才华,定然会高中甲榜,到时候朝廷肯定会有委以重任,下到地方去做一县知县。次与先生在成都一别,也是历经半年再与先生重逢。若此此中了,山高水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与你再晤?”
确实,按照明朝的科举制度,吴节若是中了进士,肯定会在地去做几任知县。到时侯,宦海沉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京城。
彩云想到这遭,神色一黯。
旁边的依依也是脸色大变,眼眶里却有盈盈泪光。
她们却不知道,吴节这次是奔一甲前三,直接进翰林院的。不能中前三,即便是得了知县职位,也算是失败。
身为天子近臣,自然是不会离开中枢要害之地。
这北京,是不能离开的。
吴节却不说破,提起笔慢慢地录了一首宋祁的《木兰花》:“外面的士子们还等着听彩云你演唱吴节的新词呢,却不能让他们失望了。”
东城渐觉风光好,縠皱波纹迎客棹。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
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
然后将笔轻轻搁在笔架,就要朝门口走去。
彩云眼睛湿了,颤抖着声音道:“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既如此,君何不留宿于此,就……不走了。”
吴节轻轻笑起来:“你我相识相知,或许前世本是旧人。隔世为人,能够重逢,已是缘分。又何谈风月,就做那淡淡的君子之交好了,莫要毁却了那一份情。”
彩云点了点头,也微笑起来:“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这天的云彩不知千千万万,但明月却只有先生你一轮,彩云明白的。”
但依依却已经小声哽咽起来,青楼女子,识人千百,总归有与人分别的时候。这一刻度,她突然知道了什么叫离愁,什么叫割舍不下。
此事无关风月,对吴节来说,他与彩云之间只有情。
各人有不同的路,各人都需要自己去走。
保留一份情意在心,却强似将他说破。
正要挥袖离去,院子里突然响起了一片喧哗声。
有士子在叫骂道:“你们这些人好生无礼,彩云姑娘正与吴先生说话呢,你们来打搅什么?”
“恶形恶状,大煞风景,还不快走!”
连老三也叫道:“什么人,快退下!”
听那份嘈杂劲,院子里起码有十来人的光景。
这个时候,一个少年人的声音冷笑:“什么吴先生,我也是吴先生,怎么就不能见彩云了?”
吴节听这声音有些熟悉,心中好奇,抬头看出去,却是一愣:这么巧!
第二百八十九章 真是巧啊
百书屋 全文字 第二百八十九章 真是巧啊
一看到外面这人,吴节就忍不住想笑出声来。百书屋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说起来,这人当年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才子,在本地也有些小小的名气,甚至还给吴节制造过许多麻烦。
可如今的吴节身份特殊,在文坛又有显赫的名声,对于当初的那些恩怨,早就一笑了之。
总的来说,吴节这人性子偏软,很多时候也没什么原则。当初,他与陆轩闹出了那么多不愉快,可一看了陆大公子傻了,被太监毒打时,仍旧忍不住心软,上前劝解。
今日见到这个旧人,心中的愤恨早已经不见了,只是想笑,这情绪,吴节也觉得有些无厘头。
院中这人正是已经大半年没见的,新津县秀才,吴节的堂兄吴伦。
吴伦今天不是一个人,同他一起来的还有三人。这三人看起来有些奇特,一见就不是同自己和众士一样的读书人。
为首的是一个三四十对的中年人,这人有些微微发胖,五官倒也端正。身上穿着一件宝蓝色厚缎大袍,腰上系着一个和田羊脂玉配,在加上他脚上一双簇新的涂着柿油的踢死牛皮靴,整个人看起来金光闪闪。
他看起来颇为威严,身上带着一股久为人上人的气势,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只不过,中年在看人的时候目光闪烁,虽然给人心计深沉之感,却未免不够正气。
这人身边还更着一个高大的汉子,个头都能赶上连老三了,就身子要瘦些。双手露在寒风中,沙包大小,指节上全是老茧,显然是中年人的护卫。
另外一人则是个少年,估计是中年人的随从。百书屋 全文字无广告
除了这三人和吴伦外,院子里还挤进来十几个举人,都指着吴伦等人引经据典地呵斥。
吴纶本是个小心眼之人,如何肯服这口气,不住冷笑,开口反击。
倒是那个护卫模样的人发现了连老三这个高手,很自然地护在中年人的面前,身体微弓,犀利地看过来。
连老三的太极拳已经大成,身体显得很放松,但看那个护卫的目光却异常淋漓。
倒是那个中年人有些不耐烦了,大喝一声:“怎么回事,不就是来青楼见个妓女吗,这是在闹哪样啊?”
吴节看到吴论,心中大为奇怪。这个吴论因为得罪了自己,被万文明摆了一道,革除了秀才功名。自己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随万指挥离开四川来到京城,这大半年过去,四川那边究竟是何情形,一概不知道。
怎么这个吴伦也跑北京来了,怎么身上穿着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的谰衫,难道他又将功名拿回来了,难道是有这么个气势不凡的中年人帮忙所致?
想到这里,吴节不觉又定睛看过去,将目光落到与吴伦同来的三人身上,这一看,倒是看出些门道来。
首先,这个中年人出门在外能够带随从和护卫,已经让人觉得可以。
最重要的是,他那个随从看起来大约十七八岁,面白无须,也没有喉结,这不就是太监吗?
能够使太监的,至少是王爷一级的人物。
那么,这人究竟是谁呢?
还没等吴节想出个头绪,旁边的依依就按耐不住了。
这个中年人一口一个“妓女”,显然以前从来没来过青楼,不知道清馆人和窑姐儿的区别。
可这话落到彩云和依依耳朵里,却是极大的侮辱。
彩云还好些,只脸一白,满眼的屈辱。
那依依却再也忍耐不住,猛地推开大门冲到那中年人面前,喝道:“哪里来的浊物,在此鸹噪,快快退下,否则我就……”
“否则就如何?”中年人旁边那小太监尖着嗓子喝问。
还没等依依回答,其他士子又是一阵鼓噪:“否则就将你们这群俗物赶出去,免得扫了我等的兴头。”
见这么多举人同仇敌忾,刚才还同众人理论的吴论知道不好。他也是读书人,知道犯了众怒。大家都是士林一脉,脸还是要的。若是坏了名声,对自己将来却是大大不好。
忙走上前来:“可是彩云姑娘,这位黄先生听得你的大名,心中倾慕,不远千里来京城,想见你一面。”
“黄先生……是皇先生吧,果然是皇室成员,爵位还不低。”吴节越发肯定这一点,按照大明朝的制度。皇族成员一旦得了爵位,就得出京就藩,无诏不得回京城。平日里也受到了地方官员和锦衣卫的严格监视。
怕就怕这些王爷们有了异心,效仿靖难旧事。
对皇族成员的控制和限制,明朝是有史以来最严格的,就将他们当猪养。
因此,在明朝两三百年的历史中,除了成祖和宁王,皇族成员还真没人兴起过什么大的风浪。
当然,这也不全是好事。明末清兵入关之后,王爷们因为当肥猪当惯了。在国家需要他们出面举义旗的时候,却是毫无建树,甚至起到了反作用。
如今,京城虽然是冠盖满京华,满街都是公爷、侯爷,却找不到两个王爷,除了裕王这个实际上的储君。
依依怒道:“我管你是黄先生还是白先生,有吴先生在,别的人都不见。”
“这人真是彩云,看起来不怎么样嘛。”那个中年人皱了一下眉头,指着依依,突然说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来:“不过是个小妮子,要屁股没屁股,要胸脯没胸脯,真真让人失望!”
“大爷说得是。”那个小太监咯咯地笑起来,随身附和。
“你……”依依虽然还没正式出道,却也算是小有名气,将来是要接替彩云做花魁的。平日里往来的都是谦谦君子,什么时候见过这等粗俗之人,顿时气得掉下泪来。
此话一出,众士子等是大哗:“无耻小人!”
“俗不可耐!”
“龌龊肮脏,这等人物怎么跑进来的!”
“同他们一起的居然还有个有功名的读书人,真是士林之耻!”
骂着骂着,众人就将怒火转到吴伦头上。
吴论大为羞愧,又羞又愤,顿时红了脸,将头低了下去。
“滚出去!”依依一摸眼泪,顺手操起院子里的笤帚就要赶人。
“啪!”一记耳光抽到了她脸上,动手的是那个小太监:“臭婊子好生无礼,打不死你这条小母狗!”
ps:昨天更新的少了些,今天补点上来,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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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章 吴伦的自信
这一记耳光仿佛是带有魔法,随着清脆响亮的这声音,刚才阄成一片的院子顿时静得可以听到众人的呼吸。
楚咬馆乃是京城一等一的风月场,风月风月,风花雪月。来这里的人不是达官贵人,就是有功名的士子。一般人想进这座销金窟,一是没有经济实力,二则是就算进来了,你没读过十几年书,别人说话你听都听不懂。
读书人说话,讲究引经据典,兴致一高,还会赋诗几首。这情形有点像十九世纪西方的沙龙,说的是法语,上流社会有他们独特的游戏社交规则,这一点却不是普通人所能知道的。
楚腰馆的院里院外,就是两个世界。
就在这么一个莺莺燕燕翠翠红红,儒雅风流的世界中突然出现一记恶狠狠的耳光,怎不让人措手不及。
一时间,所有的士子都楞住了,继而勃然大怒。
不过是一个卑贱的下人,竟然当着这么多举人老爷的面殴打依依姑娘,太猖狂了!
依依捂着脸看着那小太监:“你打我?”她最近几年名气渐大,又是彩云的接班人,平日里,即便是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对她也是捧着护着,从未受过半点委屈。
立即就有些愕然。
小太监:“打得就是你,你以为你是什么人?”
“可恶,卑贱小人好狗胆,竟敢打依依姑娘!”
“放肆!”
“小二,小二,来人啦,把这几个小人给我轰出去!”
众人立即醒过来,同声大哗。
见依依被人打,彩云眼睛里全是怒火,就要冲出去。
吴节也被突然发生的一幕惊住了,又看到外面的举人们都是君子动口不动手,只顾着乱骂·可人家却没少一根寒毛,心中也是有一股邪火拱了起来。
毕竟是个少年人,顿时就压不住了。
吴节也顾不得对方就是什么身份,究竟是不是王爷·一声怒喝,从屋子里冲了出去,对着那个小太监也是一记耳光还了回去:“龌龊小子,滚!”
他含怒出手,当下也没有留力。
吴节可是成天泡在健身房里的人,又有现代社会的高热量饮食,身上力气比起明朝的同龄人不知道要大上多少。而那小太监身坯单薄·如何经受得住。
立即就被吴节一巴掌抽倒在地,口鼻皆冒出血来。
“贼子敢尔!”见吴节冲出来打人,那个王爷的护卫一声长啸,身体如装了弹簧一样弹到空中,一拳朝吴节肩上砸来。
只听得风声轰隆,劲风扑面,吹得吴节呼吸不畅。
吴节心中一惊,知道遇到好手。看这一拳的威势·若被击中,只怕自己的锁骨不保。
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一条人影突如其来地栏在那个护卫面前。伸出一只手抓在护卫拳头上·轻轻一拉一放。
正是太极拳中的招式。
那护卫的拳力立即就被引到一边,整个人腾云驾雾一般飞出去老远,直接挂在腊梅树上,“扑扑棱棱”一片脆响,也不知道压坏了多少花花草草。
“好!”不吴节这一记耳光和连老三的的一招制敌,真真是大快人心。院中的士子们都同时鼓掌,齐声喝彩。
这些读书人虽然一个个弱不禁风,可胆气甚壮,院子里乱成这样,却没一人躲避。
动手的正是连老三·他站在吴节面前,冷笑着看着那个护卫:“休要伤了我家老爷!”
吴节微笑着拍了拍依依的肩膀:“依依,不要怕,有我替你出气。”
“多谢······吴先生。”依依这才醒过神来,想起刚才所受的屈辱,眼泪流得更多。
彩云也出来了·搂住依依,柔声安慰。
看清楚吴节的模样,吴伦瞳孔一缩:“你······”
吴节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堂兄你怎么也进京城来了,一来就跑这里来胡闹,看看你现在这般模样,还有半点读书人的敦厚纯良吗?却和市井泼皮有有什么两样?”
“他就是一个泼皮!”其他士子也都同时出声喝骂。
“我······”吴伦涨红着脸,被吴节呵斥得说不出话来,眼睛里全是恨意。
“呸!”正在这个时候,被吴节一记耳光抽倒在地的小太监站了一起,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歇斯底里地对着吴节大叫:“什么玩意儿,竟敢打老子。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得罪了我家老爷,等着砍脑袋吧!”
神态依旧嚣张。
可因为害怕吴节,却不住后退。
“我当然知道你们是什么人。”吴节将目光落到那个中年人身那中年人看起来堂堂一表,可院子里一乱起来,就吓得面sè大变,不住后退,最后退无可退时,才靠到墙上,双手不住发颤。
显然,这家伙就是个没担待的胆小鬼。
吴节已经肯定他是皇族的王爷,心中叹息:想当年太祖、成祖、武德皇帝是何等的英雄了得,当今皇帝嘉靖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也是一个少见的英主。即便是在土木堡被瓦剌人K得满地找牙的明英宗,也敢战场见血。同为朱元璋的血脉,怎么这家伙如此不堪?
吴论刚才被吴节呵斥得说不出话来,听到那小太监的喝骂,立即有了胆气:是啊,我如今可是傍上粗大tuǐ了,又怕什么?吴节这鸟人在成都时也是运气,考中了秀才,有功名在身。但这京城中,小秀才多如牛毛,又算得了什么。
再说了,我吴伦同以前已大有不同,已经得了举人功名,已经稳稳地压了你这个小秀才一头。
哼哼,在座的其他人看起来都是来京城赶考的举人,我是不好去惹。
可面对着你这个酸秀才,我堂堂举人又何惧之有?
同吴节一样,吴伦这半年来也是奇遇连连。
他当初被万文明摆了一道,革除了秀才功名之后,心情抑郁,出门游学散心,并将户籍迁到湖北一个母亲的亲戚那里准备当高考移民。
进入湖北境内是,吴伦在驿站中正好碰到王爷来湖北就藩。在知道对方身份尊贵之后,便写了个帖子前去拜见。
这个王爷就是被朝臣赶出京城,夺嫡失败的景王。
明朝自靖难和寰壕之乱之后对地方上的藩王有严格的限制。
首先,藩王不得拥有自己的军队和护卫,不得参与地方政务,被彻底架空成一个摆设。
其次,藩王无事不得厉害所居住的城市,平日间就算是要出城一步也得出具公文,向地方政府申请。
不但如此王府中的官吏也统一有中央政府指派,大小事务都要这些官吏点头才能顺利通过。
不但如此,藩王平日里还要受到地方官员和锦衣卫的严密监视。
这种情形,已经是实际上的软禁了。
一个士势的藩王,看起来地位是高,可其中的苦楚却不是外人所能知道的。
景王灰溜溜地被人赶出京城之后,一路上受尽了地方官员的窝囊气,心情正自郁闷。这个时候吴伦突然投书求见,如何不让他心头欢喜。
况且,这人还是一个正经的儒生曾经有过秀才功名的。
景王之所以在夺嫡斗争中败得那么惨,下来痛定思痛之后,他明白过来:“自己身边缺乏人才啊!”
想那富裕王,身边都是些如高拱、谭纶、张居正这样的大儒,这些人尖子使起坏来,你不知不觉中就落到人家的圈套中去。
如果自己身边也有几个这样的人才,何至于连内kù都输得精光?
可读书人都很傲气,所谓:学得文武艺,卖于帝王家。这年头的读书人谁不是想着考个举人、进士,入朝为官一个小小的藩王,谁肯屈就?当年裕王手头之所以有这么多人才,还不是因为他是实质上的储君,代表着朝廷大义?
吴论当初投靠景王的时候,景王估计还想着来个千金买马骨,做个求贤若渴的姿态。
这一点吴伦心中自是明了。
他当时也是潦倒落魄,也不管景王是什么人,只要看到哪怕一点希望,都不肯放过。再说,对于自己的学识,他还是非常自信的。
天下文章,或者说出人才的地方总体来说分为四个地方。
首先就是以南京、苏州、扬州为圆心的江浙应天府文化圈,自太祖开科举以来,这一带出的举人进士数量最多,占全国的七成以上;其次是江西、安徽,有明两百来年,这里出了不少进士、宰相,以质胜;第三个地方是顺天府,京城是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从来都不缺人才;最后则是四川的成都府,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老家,自有一套独特的文化传承。
吴伦能够在成都这种地方脱颖而出,自身的学养本就不凡,就算放在江浙那种遍地精英之地,也是中上之姿。
其才华更是了得,同林廷陈也在仿佛之间。只不过当初在成都时,为了讨好林公子,可刻意放低了身段。
果然,在于景王一席长谈之后,吴伦摇身一变成为王府的首席幕僚。
又通过景王的关系,在湖北将秀才功名补上了,并参加了今年的秋闱,顺利拿到举人功名。当然,这其中,景王和朝中拥戴景王的那批人肯定是用了力气的,这一点,吴伦也没去想。
古往今来,都是以胜负论英雄的,只要成功就好。
他这次进京,除了为景王夺嫡出谋划策外,还想拿个进士功名。
不得不说,现在的吴论志得意满,一看到吴节这个小秀才,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的同时,内心中却有这无比的优越感。
一想到这里,吴论有了底气,抬头看着吴节:“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一个小小的秀才,xiōng中又能有什么格局?如今的我同往日已经不同,这外面的世界天宽地阔,却不是你所能想象的?”!。
第二百九十一章 你找错人了
吴节没想到这个吴伦说出这种看起来志向远大,高屋建瓴妁话来。
看得出来,这个家伙如今很是得意,都飘飘然起来了。
也许,他在这本年中还真得了什么大机缘吧。
吴节淡淡道:“哦,兄长你现在的精气神与在成都时相比,真是天翻地覆啊,倒是教训起小弟来了!”
他说着话,嘴角微微一翘,心中一阵好笑。
见吴论找上了吴节,所有的士子们都来了精神,也安静下来。
吴节自不用说,现在是如日中天,冉冉升起的文坛宗师。最近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想不到眼前这个小小的书生竟然对吴节如此挑L衅,还说出这样的大话。
吴伦······恩,没听说个这么个人啊,典型的无名小卒。
他和吴节顶牛,这不是螳臂当车吗?
对了,他是吴节的兄长,难道不知道吴节的才华。这份狂妄的自信来得毫无理由,倒是有热闹看了。
所有人都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吴伦。
士林中的争论,一是比功名,二是比名气,第三是比才学。着三项无论那一点低于对方,你就得缚手缚脚,矮人一头。
这一点从明人洪迈的《夜航船》中就可以看出来,里面有个故事是这么说的。有个读书人和一个和尚同乘一艘小船,晚上同挤在一个狭窄的船舱里。读书人一见到和尚,就滔滔不绝,满口诸子百家,一副饱学大儒模样。和尚有些发怵,可被读书人挤得连脚得伸不住,实在是难有发现那读书人的言语之中有破绽,就忍不住出言挑战:“先生可知道澹台灭明是几个人?”
书生回答:“自然是两个人。”
于是和尚舒了一大口气:“相公且让一让,让我将脚伸直。”
由此可见,明朝的读书人自有一套不同于普通世界的道德标准和行为规则。
在所有人看来·吴论要在吴节面前说这样的大话,简直就是自取其辱。
一听吴节提起成都时的旧事,吴伦猛地想起在唐家诗会和锦江夜宴上所受的折辱。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立即朗声喝道:“怎么·我教训不了你了。今日在座的都是有功名在身的读书种,或者有官职在身的贵人。当着大家的面,我还真要跟你论一论。首先,你我同为新津吴氏一脉,我比你年长,论辈分是你的堂兄,长兄当父·难道就不能教训你;其次再论功名……”
说起功名,这可是吴论最得意的一点,只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
他用怨毒的目光盯着吴节:“吴节,当初在成都是,你勾结外人革了我的秀才功名,以为我吴论就此沉沦,永世不得翻身了。可惜啊可惜,我吴论得了贵人襄助·又重新拿回了秀才功名。不但如此,在参加湖北的乡试时,还得了乙榜第十六名·正经的举人功名。”
“哈哈,乙榜中的,蟾宫折桂,名列前茅,如今我吴伦的名字在湖北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日在武昌城中,我等中的举子戴花游行,亮马夸街。无数百姓争睹我的风采,不断有人送房送地,依附于我。这其中的滋味和光景,也是你一个小小的秀才所能享受到的。”
说到这里·吴论咯咯地笑起来,笑声又尖又利:“就功名而论,吴节啊吴节,我却是你的科场前辈,难道就没教训你的资格?”
“好!”景王靠在墙上,见这里的情形实在太混乱·本就有些害怕了。天煌贵胄,什么时候经历过这种事情?
可一听到吴伦的侃侃而谈,心中却安稳下来,忍不住叫了一声好,对身边的护卫感叹:“吴先生真乃无双国士啊,这分从容潇洒,也只有古时的苏秦、张仪可以与之比拟。得了这么个大才,也是孤的福气。”
小太监也连声恭维,只那护卫捂着xiōng口,一脸惨白地看着连老这一声“好!”很是响亮,听到王爷的赞许,吴伦更是得意得要飘起来了。
可应者寥寥,却是不美。
关键是吴论这段话说得大气凛然,义正词严,训斥的却偏偏是吴节,听到大家耳朵里,却平添了许多喜剧效果。
不过,这是吴氏的家事,别人却不好插嘴。
突然间,有人“扑哧!”一声笑起来。
发出笑声的正是彩云,她抱着依依:“依依,这人看起来怎么如此滑稽?”
依依面上还挂着泪水,也扑哧一声大笑起来:“小丑!”
“哈哈!”这下,其他举人们再也忍不住,都发出哄堂大笑。
“太有意思了,太有意思了!
“这个无名小卒竟然说出这样的大话,也不脸?”
“果然是士林败类,不过,这个吴论今天算是在京城出名了,反正我是记住他的名字了。”
“没准,人家本来就是想借此出名的,只要能够被吴士贞骂上一句,立即就红遍京城。
听到这一片哄堂大笑,吴伦始料未及,他不明白自己刚才这段话中有什么问题。心中突然有些mí茫,手足无措起来。
笑声中,不断有举人朝吴节拱手:“士贞,求求你骂我一句吧。”
“士贞,我愿意出一百两润笔,求你骂我一句。如果能够写一篇檄文什么的,那就最好不过。”
“我出一千两,求士贞的檄文。”
“吴节吴士贞,什么!”靠在墙上的景王神sè大变,他在京城中本就留有耳目光,自然知道吴节的身份。只不过,吴节是天子身边的近臣,关系重大,这种消息却不是吴伦这个层次的谋士多能接触到的。
笑声越来越响,也看不得停下来的迹象。
吴节微笑着将双手往下压了压:“各位,且静一静。”
等笑声停了下来,吴节道:“既然我这个兄长要和吴节理论,还摆出一副嚣张狂妄的架势,可惜啊,他却是找错人了。今日我就同他理论一下,看谁说得有道理,也请各位做个见证。”
“首先,吴伦说他是我的兄长,长兄当父,要来教训我。没错,同为吴氏一脉,他比我年长,是我堂兄,不过,吴节是吴家嫡系,而吴伦是旁系,一查家谱就能查出来。”
有人点头:“先论嗣,再论长,这是规矩,礼制不能废。”
众人也同时点头说是这个道理。
吴节这段说得很有道理,也说进士子门的心坎里去了。
古代社会形态总的来说都是以姓氏为基础发展开来,由家庭扩展成宗族,进而形成国家。
实际上,由于古代的通讯和行政手段地下所致,一直都有政权不下县的现象。国家的政令只能下到县城一级,在往下,一切都由族长和大姓说了算。
民间若有了纠纷、冲突,也不回直接报到官府,而是由地方上的族长们处置。实在处置不下来的大案要案,这才交给县一级政府处理。
在明朝能够读书,考中举人,又能进京参加会试的,谁不是大姓人家的直系子弟。
通常,一个家族大了,人口一多,辈分就有些乱。旁系没落户中出几个高辈的也不是奇事,如果旁系的长辈仗着自己的辈分高,年纪大,对直系指手画脚,还不乱套了?
所以,封建社会的礼制上就有“先论嗣,再论长”这么一条,从民间纠纷到皇位继承莫不依这条规则办理。
吴节接着道:“再说功名这一条吧,我这个堂兄说他中了湖北省的举人,不得了啦。不过,吴节不才,也中了今科顺天府乡试的举人。大家都是嘉靖三十九年乡试的举人,也没办法分往界应界,所以,用这一条来压我,却在道理上说不通。”
“什么,你也中了举···…举人……”吴伦身体一颤,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吴节:“怎么可能?”
吴节一笑:“吴伦,当初在四川时,无论诗词文章,我都是压你一头的。没理由你能中举人,我却中不了?”
“哈哈!”又有一个士子大笑着问吴论:“那个什么堂兄,你是湖北乡试的第几名啊,说出来大家听听,这么大派头,好狂妄啊!”
“对对对,说出来听听。”其他举人也都看不得吴论的狂妄,齐声鼓噪。
吴伦被大家喝得已心怯,加上有听到吴节中了举人,心中颓废。
可一听到有人问自己的名次,马上来了精神:是啊,就算是中举,也有个名次前后。我吴节的名次可是相当靠前的,定能赢过吴节这个鸟人。
他哼了一声:“湖北乙榜第十六,怎么样,还算不丢人吧?”
吴论心中得意,将手往后一背,昂起头来。
“扑哧,不过第十六名而已,傲气成这样?”立即有人大笑:“姓吴的,你这么低的名次也敢在士贞面前拿大,人家可是今科顺天府乡试头名解元!”
“哈哈!”众人笑得更欢,有的人眼泪都笑出来了。
今日来这里,有吴节在,虽然不能和彩云姑娘把酒论诗,谈风说月,可看到这出笑话,却是不虚此行。!。
第二百九十二章 摆明立场
“啊,解元!”吴伦身体一颤,失声叫道:“怎么可能?
内心之中,他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吴节在四川参加童子试时的试卷他没见过,自然不知道吴节的八股文章作得如何。虽然吴节的诗词非常厉害,但考场之上,可不考你的才情。
一省的乡试解元厉害到什么程度,任何一个读书人心中都清楚,用过五关斩六将来形容也不为过。中举人或许有侥幸一说,但一省的乡试案首那可是读书人的表率,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所作文章自然是经得起考验的。
不可能啊,吴节怎么可能厉害成这样?
吴论心中有一个声音轰隆着响。
不过,在座的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举人,想来不会说假话。
看来,吴节中顺天府解元一事应该是真的。
看着众人目光中的讽刺和脸上的冷笑,强烈的颓丧伴随着嫉妒让吴伦几乎要发狂了。
本以为自己中了举人,又偶遇吴节,可以当着这么多士子的面将他狠狠羞辱,将过去的恩怨通通找回来。
却不想受到更大的侮辱。
不,绝对不能就这么服输。
吴伦一咬牙,恶狠狠道:“不过是中了个解元而已,这天底下,中解元却终身没有考中进士的多了去。吴节,我承认你运气好,但这又怎么样?你这个傻子,懵懂了一辈子,也就是回四川老家时才清醒过来,开始读书的。这科场上,考的是学养靠的是十年寒窗的积累。我就不信,你不过读了一年书,就能考个进士出来。如此,岂不是笑话?”
“什么,吴士贞才发méng一年,就……就……”院子里众人都是心摇魄动,被这个惊人的消息震得无法呼吸。
吴伦:“哼,你这个傻子,我不知道你走了什么门路中得这个举人,若真要比,咱们会试场上比。”
他一口一个傻子地叫,让吴节心中恼火,面sè一沉:“吴论,脸是别人给的,却是自己丢的。”
“咯咯,理屈词穷了吧!”吴伦咯咯地冷笑起来。
这时,突然有个举人大声叫起来:“发méng一年,就中了顺天府乡试头名解元,又写得一手震古烁今,如天上繁星般耀眼闪亮的诗词。难道这世界上真有天才一说,难道吴士贞你是下凡的仙人?”
“啊,绝对是这样的!”
士子们都轰动起来,有人放声大笑,指着吴伦:“可笑啊,可笑,你却不知道如今的吴士贞的名气响亮到何等程度,反诬赖人家走了门路中的举人,血口喷人,人品低劣,果然是士林之耻啊!”
“估计你也就是个刚进京城的土包子,还不知道最近的京城出了这么一桩大事。吴士贞于小阁在诗词切磋十场,都赢得酣畅淋漓。尔不过是一个无耻丑类,竟在士贞面前说这样的大话,还说什么要在会试场上一分高下,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众士子也都是一阵大笑。
吴伦突然想起自己和景王刚进京城时,同景王以前的几个旧人攀谈时听人说起的这桩文化盛事。说是一个叫吴节的举人与小阁老连番比试,暴得大名,已隐约有当今文坛宗师的趋势。
当时他还往心里去,也没将这人的名字联系到吴节身上。吴节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已经是过去时了,自从他被锦衣卫带走之后,吴伦以为此刻的吴节大概会在边塞给披甲人为奴,或者在某一处工地上做苦力,这辈子算是毁了。
就算运气好,被那个什么万文明关照,可杨宗之一案乃是皇帝亲点的,估计也是找个地方隐姓埋名,苟延残喘了。
因此,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吴伦并没有朝吴节身上想。认为这个伍洁或者武阶应该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山人,这样的文坛宗师有机会倒可以结识一下。
却没想,这人居然就是吴节。
而自己在他面前说了这么多大话,传出去,岂不是笑话?
院子里的都是有举人功名的读书人,是这个时代的精英。有的人为了准备考试,已经在京城住了十多年,交游广阔,文友同年遍及天下。也许真要如他们所说,也许用不了两天,自己今天所闹的笑话就要传遍整个京城,成为士林的笑柄。
一种沉重的挫败感涌上心头,吴论狠狠地咬着牙齿,直咬得腮帮子上两根青筋突突跳动。
“不能,绝对不能就这么服输!”
“人争一口气,佛为一柱香。”
“即便受到再大的屈辱,也要咬牙坚持。否则,那才是名声扫地,再无颜在士林立足了。”
“罢,今日也合着是我吴伦踩着狗屎了,被他狠狠羞辱。可若就此投降,灰溜溜离去,王爷会怎么看我,还谈何前程谈何大志得展?妈的,无论是功名还是士林的人望,我吴伦是比不过你。可是,当着王爷的面却由不得你如此猖狂。你吴节刚才殴打王爷的护卫和随从,又将他老人家惊吓成那样,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今日,自有王爷为我做主。”
想到这里,吴论顿时气急败坏,大喝一声:“好个吴节,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欺骗了所有人,今日,你得罪了我们,此事却不能善了。你知道刚才得罪的是谁吗?”
说完话,他大步走到景王的面前,一施礼:“黄先生。”
吴节瞳孔一缩,突然明白这人是什么身份。皇族,又是从湖北来的,随身带着太监,不是景王还能是谁?
据他所知,进京过年的藩王,嘉靖只准了景王一人。
吴节淡淡一笑:“黄先生,据说你身上还背有案子没有了结,这次进京是来过年的吧,也不知道想在城中住多久?”
景王神sè大变,狠狠地看着吴节:“你什么意思,你知道我是谁吗?”
吴节:“自然知道,你这个黄也是假名,让我猜猜,你姓景。景先生,我劝你过完年还是早点回家去吧,可没人喜欢在这里看到你,别弄得一家人都不高兴。”
景王出现在楚腰馆一事,绝对瞒不了多长时间。当着这么多士人的面,吴节觉得自己应该同这人划清界限。再说,自己刚才打了他的太监,已经与他翻脸了。再说,吴伦既然做了景王的幕僚,肯定会对我吴节不利。
将来,免不了要发生冲突。
与其如此,不如直接摆明立场。
景王面上带着恼怒,目光中全是邪火:“好个吴节,我的家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了。别的且不说,刚才你殴打我随从这件事,咱们可没完。”
吴节还没说话,吴论就在旁边歇斯底里地叫嚣道:“对,这事得拿个说法,都不许走,黄先生,将他们都拿下,重重治罪。”!。
第二百九十三章 耳光响亮
吴伦居然说出要拿人的话来,并要将院子里的所有举人都一网打尽。
话说到这里,那个黄先生有官职在身已是昭然若揭。
这句话一说出口,吴伦就恶狠狠地看着吴节:等着吧,等着吧,王爷肯定会为我做主的。王府的车驾和护卫都在外面侯着,只需一声令下,立即就会冲进来要你好看,一顿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
王爷如今得了天子诏书进京过年,想来他已经重得恩宠。收拾你一个小小的举人,皇帝肯定不会说什么。他在湖北侵吞了那么多土地,皇帝不也默许了。
还有这里这些酸丁,也都要收拾了才解我心头之恨。
听到吴伦这不过脑子的叫嚣,吴节心中却是一声长叹:这个吴伦当年在新津县的时候,也是个不大不小的青年俊才,诗词文章了得,人也聪明。今日怎么犯这种傻,当着这么多举人的面前喊打喊杀,真是胆气惊人。别说一个小小的景王,就算是嘉靖皇帝这种刚强的君王,也不愿轻易对读书人和文官们使用廷杖。
明朝的读书人可不怕被人打屁股,你身份地位越高,他们越来劲,这可是一个获取刚正不阿,正人君子大名的好机会。
如何可能放过?
果然,就有举人哈一声大笑起来,指着景王骂道:“看你的模样,应该是朝中大臣,或者外省进京的官员。明人不作暗事,报上名号来。”
“哈哈,官老爷要大发yín威,视我等读书种如同草芥,来啊,就算你有十八般武艺,万千刑具,我都受了!”
“各位,各位,国家养士百年,仗节死义就在今朝!”有人将这次小小的sāo乱上升到在朝廷领廷杖的高度。
一时间,千夫所指,情汹涌,惊得景王面容惨白,嘴chún不住地打哆嗦。
吴伦大声呵斥:“退后,退后,否则直接打死!”
见场面实在太混乱,吴节朝彩云递过去一个眼sè。
彩云会意,扶着依依退回房间里,却见一颗脑袋伸出来,关切地看着吴节。
“哈哈,好威风,好杀气,竟然要将我等通通打死,真当这里是左顺门吗?”一个年纪有些大的举人大笑着走到景王面前,指头几乎要指到他鼻子上了。
这人已经在京城住了二十来年,一直没能中进士,但手头的人脉却非常深厚。心中也不畏惧,径直厉声呵斥:“这位大人,报上你的姓名官职。老夫同检察院的总宪大人系出同门,今日之事无论如何得请总宪大人写个弹劾折子,好好同你理论。”
所谓总宪就是监察院的头儿,天下言官御使的首领,多半由刚直强硬的官员担任。这些言官们引领着舆论风向,天不怕地不怕,就算是皇帝,他们也敢破口大骂。
吴伦也是气急了,不知道好歹,一拨他的手:“乱指什么,你这个老杀才,黄先生也是你能指的?周护卫,动手,将这个狂悖之徒拿下!”到这个时候,他身上已经完全看不到丝毫读书人的气息,近乎于一个泼皮无赖。
那个姓周的护卫面容通红,却没有动手。
话音刚落,突然间,“啪!”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到吴伦脸上,动手的竟然是景王。
见到他们自己人打自己人,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吴伦也用不敢相信的目光看着景王,期期艾艾:“先生,……你……你这是……”
“什么这是那是,你这个混蛋!”景王出离的愤怒了,咆哮一声:“你这白痴只知道给我添麻烦,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先是蹿着本……我来见这个什么名妓彩云。妈的,是你想见她吧坏心窍的笨蛋,这种只知道吟风弄月的女子能看不能睡,又什么意思。如今又惹了这么读书人,弄得老子人人喊打,滚蛋!”
他粗鲁地骂了一声,用袖子捂着脸朝门外冲去。
景王这次为了进京过年可是动了一番心思的,在此之前也撒下大笔银子在朝中运作,让人替自己在皇帝面前求情。
他这次进京之后,就没打算再离开。
只有厚着脸皮赖在朝廷中枢之地,一旦父皇仙去,才能够在第一时间有所动作,才不至于呆在湖北那千里之外束手无策,坐以待毙。
队伍进入顺天府境内时,朝中就有一个重臣写信过来,叮嘱景王做人作事要低调,不能引人注目,免得jī怒了朝中的清流。
因此,他进京之后也将以前的狂妄和嚣张收敛起来,一意隐忍。
可没想到,吴伦却在这里搞了这么一出。惊动了这么多读书人,其中甚至还有监察院总宪的同年。
对于朝中清流和读书人的厉害,景王最清楚不过。
上半年他之所以被人赶出京城,还不是这些把持舆论的士林中人的手笔?
自己这次刚一回京,居然又落到读书人手头,真真是霉运高照。
好还他们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这一点也是万幸。
罢,也顾不得什么王爷的体面,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为好。
愕然地mō着脸,吴论脑子里彻底混乱起来。
等景王等人仓皇出门,他也顾不得背后的漫天喝骂和哄笑,低着头追了上去。
今日当着众人的面前,特别是当着吴节,被王爷抽了一记耳光,这个脸算是彻底丢了。
吴伦只恨不得地上有一道缝隙好钻进去,甚至还产生过一头撞死在墙上的念头。
不管怎么说,他以后再没有法子在士林中厮混了。
景王的车驾就停在离楚腰馆一百多步的另外一条街上,吴伦出去走不了几步,就看到景王已经上了马车。
在以前,吴伦是景王身边唯一的文士,又是举人老爷,在王府中有一定的身份和地位。从湖北一路进京,他都不离王爷左右。
见景王上了马车,他也跟着想朝车上爬去。
却不想,周护卫一伸手,将他栏住。
“怎么了……”
周护卫:“吴先生,王爷累了!”
“让开,我要见王爷!”吴伦羞得一张脸红得要滴出水来,大声叫喊:“王爷,王爷!”
“呸!”一口唾沫从车中吐出来:“本以为你是个张良陈平,却不想是个蒋干,走!”
车驾辘辘前行,将吴伦孤零零丢在雪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