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安排
陆府,冯姨娘院子。
夜已经很深了,只一团幽幽的烛光在jī烈的动作中摇曳。
chuáng上,一对赤luǒ着身体的男女正在飞快动作,薄薄地丝棉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踢到地下,lù满是汗水的躯体。
两具身体都已经显得臃肿了。
只片刻,男的那个长吁一口气,不动了。
身下的女子,用手轻轻拍着男人**的脊背,发出清脆的声音:“老爷,快擦身体,你年事已高,若着了凉奴家心中会难过的。”
声音腻得化不开,又jiāo又柔。
男人翻身起来,舒了一口气,调笑道:“你这是在笑老爷我身子不成了吗?”
这男人年约四十,身体已经微微发福,肚子也有些大,皮肤松弛地挂在脸上。
可看那五官,依旧端正潇洒,想必年轻时也是一个出sè的美男子。
正是陆府二老爷陆滞。
“哪里有?”女子从chuáng上直起身来,lù出一副丰腴的躯体,饱满的xiōng脯在陆烯的背上轻轻摩擦,然后轻轻在陆二老爷耳垂上咬了一口:“老爷依旧是龙精虎猛,此番征伐,奴家整个身子都像是被你抖得快要散了。老爷啊,以后切切不可再这样了!”
说话的女人正是陆轩的母亲冯姨娘。
被她这一挑逗,陆烯xiōng中像是燃起了一团火。可身体却是毫无反应。
强烈的刺jī让他眼睛都红了,叹息一声:“不成了,不成了,老了,都四十的人了。想当年,没小半个时辰下不来,如今,连一壶茶的时间都坚持不住。”
冯姨娘伸出血红的舌头又在陆二老爷的耳垂上一tiǎn:“老爷今日是心情不好,这才……这才……嘻*……等下再试试,定然入巷。”
听到她这么说,陆二老爷想起先前一幕,脸皮子垮了下去,恨恨地哼了一声:“那个摹障实在可恶,竟然在我这个当爹的面前狂悖咆哮,将来定然是个不孝的畜生。我陆烯怎么就生了这么个肮脏的东西,早知道如此,当初就应该直接掉死在地上。”
对于先前宴会上发生的一切,早有丫鬟飞快报来,冯姨娘自然是开心得快要飞上天去了。等到陆二老爷过来,自然是曲意逢迎,使出了许多说起来都让人脸红的手段,将二老爷服shì得极是妥帖。
冯姨娘尖着声音挑拨道:“哎哟,我的老爷,今儿个是重阳节,说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做什么?畅哥儿也就是做事卤莽些,品行差些,喜欢欺负人罢了。可架不住人家得老太爷的宠啊,奴家听人说了,老太爷对这个孙子可是宝贝得紧。常常对人说,两个儿子都是指望不上了,这陆家将来还得靠畅哥儿支撑着。我说老爷,你也不要对你这个儿子那般严厉,弄不好,将来人家有出息了,你这个当老子的也得看儿子的眼sè。”
“放屁!”一向温文尔雅的陆二老爷暴怒起来,一巴掌拍在chuáng上:“我知道外面的人是怎么说的,不就是说我陆烯靠着父荫在太常寺做了个闲官没前程吗?你当我心里好受,但凡我若中了进士,早就是封疆大吏了,可这科场上的事情,谁又说得清楚,任你才高八斗,写的文章不中考官的意,不取你,也是没有法子。老太爷也是老糊涂了,这么看中陆畅那小畜生。依他的本事,中个举人也难,更别说进士了。就算中了举人,也不过靠着家族谋个小官,将来在接了老太爷的爵位,比我又能强到什么地方去?”
冯姨娘更是开心,却故意劝道:“看你,同小辈置什么气,儿子将来若有成就,你不也面上有光。”
“成就,就凭陆畅小畜生那副惫懒的样子?”陆二老爷冷笑声更大了些:“倒是轩儿很像我年轻时的模样,读书也成。否则,若两个儿子都那样不堪,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冯姨娘的将手指伸到陆二老爷的xiōng口上,用手指在其中一点慢慢地划着圈。腻声问:“老爷,这次乡试,轩儿能中吗?”
陆二老爷:“听代先生的意思,以他的才华应该不难。其实,先前我们也谈过这事。代先生说了,就陆家族学来说,有三人是必中的。”
“哪三人?”冯姨娘紧张起来,手指也慢了下来。
“放心好,轩儿也在其中,另外两人,一个是林廷陈,另外一个就是吴节。至于其他人,或许能中一两个看运气吧。代先生的话,还是可以相信的。不过,考场上的事情,说不清楚。”
“哦,既然如此,轩儿就没问题了。”冯姨娘眉开眼笑。不过,她还是不放心,微一迟疑,问:“陆畅呢?”
“他,做梦!”陆二老爷听到二儿子的名字,一脸的厌恶:“别提这个小畜生的名字,脏了耳朵。”
“咯咯。”这下,冯姨娘彻底开心起来:“轩儿若是中了举人,明年再中进士,奴家这辈子也没算白活。”
“进士的事情可不好说。”陆二老爷一笑!”以我陆家的权势,他中个举人就可以了,自然有好的安排。先替他谋个职位,一边历练一边备考。也不急,这朝中大员们,也没几个都是第一次就高中进士的,谁不是考了十多年才功成名就的。”
“先做官,举人功名,就算中了,也不过是一个从七品,又有什么意思?”冯姨娘有些不乐意。
“夫人,你担心什么,咱们陆家的孩子天生就比普通人家的举人得意。”说起大儿子,陆二老爷心情好起来,压低声音道:“夫人,老太爷早已经合计好了,也去为陆家的子弟寻了几份告身。其中有两桩最佳,一是苑马丰的寺丞,正六品朝廷命宫。另外一个则是江浙都转运盐使司判官,从六品。为这事,老太爷可是把从前的人脉都运用到了及至。”
“啊,这样啊,太好了。老爷,你觉得轩儿去哪里合适?”
陆二老爷:“我已经想好了,让他去江浙盐运。一来这是个肥缺,一年下来,万余两银子却是跑不掉的。而且,下到地方,也可得到磨练,对将来也有好处。”
“不成,轩儿不能离京。”冯姨娘的脸黑了下来,手也停了下来。
“为什么?”陆二老爷愕然问。
“万余两银子算什么,我陆家少钱吗?”冯姨娘哼了一声:“再说,盐运那里不过是从六品,苑马寺可是正六品。做官就要做大宫,怎么尽挑小的去做?轩儿若离开京城,岂不让畅哥儿他们得意,不正是一个邀宠的机会吗?”
陆二老爷:“我还是觉得去江浙盐运的呢……”。
冯姨娘脸子一冷,恼怒地躺了下去,将后背留给了丈夫。
“夫人,夫人……”。
“奴家累了,老爷自回吧。”
“夫晨……”。
等了半天,陆二老爷终于沉不住气,咳一声:“罢了,就留京吧,我也舍不得轩儿。
“老爷,你太好了!”冯姨娘又直起了身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呵呵。”
“老爷,奴家还是有一青想想就是难过。”
陆二老爷奇问:“你难过什么?”
冯姨娘突然恼恨地说:“我是妾,轩儿马上就要做朝廷命官,将来他一任职,按照规矩,就得封语命。我能够得到这个浩命吗?”
“可以的,可以的。”陆二老爷道:“子凭母贵,大不了到时候再托人情试试。”
“谢谢老爷!”赤luǒ的身体又扑了过来,舌头在陆二老爷xiōng口上转着圈。
陆二老爷发现自己又有了反应,一把将冯姨娘扑倒在chuáng。
眼前这个冯姨娘已届中年,虽然也算美貌,却比不上年轻女子。
脸上皮肤松弛,已有了些许皱纹。可因为施了很厚的脂粉,一张脸显得很白。
陆二老爷明显地感觉到身下那具身体的皮肉都已经松旷了,如同一chuáng败絮,着不了力。
自己的小肚子一靠上去,发出清脆的声响。
可他就mí恋这具身体。
世界上美貌的女人多的是,只要二老爷他愿意,手指一勾,有的是。可识情趣,够味够劲的女人却不多。
尤其是冯姨娘还有那么多huā样,不怕脏也不怕臭,什么事情都愿意去做。
“还是你能让老爷舒呢……小sāo蹄子,你怎么懂那么多……”。
“老爷,你又要欺负奴家了,奴家不依。”
“本老爷就是要欺负欺负你这个烂货。”陆二老爷这时候哪里还有半点读书人的模样,满口都是污言秽语:“说,快说。”
“老爷,奴家害羞。奴家虽然是青楼女子出身,可这种脏话却还是说不出口的。”
“不依不依,老爷我就喜欢这样。”
“老爷,奴家是小浪蹄子,奴家是浪货,求求你快来欺负我!”
自然又是一番**。
良久。
陆二老爷舒服地出了一口气:“今日却是受用了,还是你好。”
空气中弥漫这中年男女身上汗味,和着冯姨娘身上的脂粉,熏得人睁不开眼睛。
陆二老爷和冯姨娘却不知道,在院子里,陆轩正静静地站在那里,面无表情。
可指甲却深深地刺进掌心。
屋中的那一番动看,他在小的时候已轻听到过无欺次了。
“为什么把我生下来?”梦呓一样的声音从心底冒起,带着斑斑血迹。!。
第一百九十一章 大比之期终于到了(求月票)
“桂枝,快快快,把我给公子买的小泥炉点子试试。”蛾子连声叫着:“连叔也是,让他买口炉子回来也办不好,泥都是湿的,真进了考场,若点不着火,岂不是要饿死公子。”
“诶,正点着呢!”连老三的女儿正蹲在炉子前,用一只吹火筒鼓着腮帮子使劲吹着。
木炭烧起的烟灰四下飘扬,连桂枝一张脸全是锅烟,黑得跟灶神一样,看起来很是滑稽。
身边是一大堆青冈木炭。
连老三知道蛾子是刀子嘴豆腐心,吃她一通埋怨,也不生气。只嘿嘿笑着,用丝瓜瓤奋力地擦着那口紫铜小锅子。
“哎,连叔叔你怎么用这么大的劲,锅子都要被你擦穿了,还是我来吧,都是些不省心的。”蛾子见连老三笨手笨脚的模样,心头一急,就从他手里抢过丝瓜瓤。
“呵呵,我这人就是笨。”连老三笑着将锅子递过去,又问:“蛾子姑娘,我还能做些什么?”
蛾子:“连叔,拜托,精细的活儿我也不劳烦你老人家了。若再让你摔几个碟子,我替公子买回来的用具可都得坏在你手头。huā钱不说,有些物件儿一时也买不回来。明天就是公子进考场的日子,耽误了,坏了他的前程。咱们啥话也别说,一头撞死在墙上干净。”
又唠叨了几句,蛾子才道:“连叔,要不这样,你替公子烧一盆水,拧了热毛巾送过去。可怜见的,公子已经在书房里呆一整天了。这天虽然凉了下来,可屋子被太阳晒了一整日,里面却跟蒸笼一样。”
“好,我这就去。”连老三忙去伙房烧了盆热水,端进书房,然后拧干了水,小心地递给正在一旁奋笔疾书的吴节:“公子,毛巾。”
看着吴节皱着眉头写字的样子,连老三心中异常紧张,只觉得一身都僵硬了。自从二十多天前跟踪那辆马车,发现吴节能够〖自〗由出入皇宫之后,连老三对吴节更多了一分畏惧。
他也知道,自家主人定然是一个手眼通天的人物,只要中了举人和进士,将来出将入相当不在话下。
再说,他可是秀才老爷,将来可是要做举子和进士老爷的。读书人,特别是有功名的读书人,那可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已经不是人了。
连老三乃是基层小军宫出身,明朝以文为尊,视军人如草芥。受这种大环境影响,能够做吴节的家人,他觉得自己面上有光,走路也是呼呼风生。
“谢谢。”吴节客气地接过毛巾,擦了一把脸,又看了看院子里忙碌的蛾子和连桂枝,无奈地摇了摇头:太多杂物了,都带进考场里去,实在麻烦。
可是,这其中没一件什物都不可或缺,少一样都不行。
明天就是顺天府乡试进考场的日子。
乡试共分三场,每场三天。考生进考场,除了文房四宝,还得带上不少自常用具。
毕竟,考生这九日的吃喝拉撒,官府一概不负责任。
因此,考生还得带上食物、碗筷、饮用水、木炭、菜、米,自己在考舍里做饭。
当然,你也可以带干粮。问题是天气还是很热,带干粮进去,用不了两天就得尽数馊掉。无法下咽不说,还有食物中毒的危险。而且,乡试的规矩实在严格。在考生答题期间,若不是特殊情况,考官和衙役都不得走进棚子里去,也不可能提供饮水。所以,你就算是带干粮进去,也会被活活噎死。
倒不是顺天府怕麻烦,或者为了节约经费。考生实在太多,若负责到底实在太麻烦。据吴节所知,今天来参加顺天府乡试的秀才大约有三千之巨。
这还是好的了,如果换成江苏、浙江那种文教大省,每次乡试参考人数都能轻易地超过五千。
吴节对俗物一向不太留意,就将考试时所需要的东西都一概交给蛾子去办。本来,他还觉得这是一件小事,但等到蛾子将所用之物买回家之后,吴节才傻了眼,忍不住shēn吟一声:实在太多了太周到了,问题是这些东西一样都少不得,少一件,等进了考场,都会让你头疼不已。这东西若让我去办,烦都烦死了。
如今,院子里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计有:竹制大考蓝一个高约一米二十,底下装了四个铁轮盘,吊了索儿牵着拖,也可以背在身上,看模样同电影《债女幽hún》中,宁采臣背的那个背篼有些仿佛。考篮分为好几个格子,可以放一口炉子,一口锅,和二十来斤木炭,两斤大米,和几个萝卜,一包盐;考凳一个是用紫竹做的,底面两块木板,三面有直棱竹柱,一头有一扇门,可以开关。里面装着文房四宝和火绒火石、茶叶、油灯。
另外,还有一chuáng薄被子和一件长衫被捆成豆腐块,讲考场的时候,可以直接顶在头上。
看着这么多东西,吴节突然有些悲愤:顺天府衙门实么可恶,连灯油都舍不得出,需要考生自带,太不人xìng了。
哪里像童子试的时候,一应物件,考场都能直接提供。天气热的时候,包应霞还提供凉水供士子们防暑降温。
听到吴节这一声“谢谢”连老三更是局促,涨红着脸:“老爷,这是小人应该做的。听人说,只要中了举人,就有从七品官可做,依老爷的本事,这次怎么着也得弄个大老爷做做。”
吴节一笑,温和地说:“老连,咱们不是一家人胜似一家人,别老爷不老爷的。”
“是,老牟。”
吴节无奈,又道:“做宫,以举人功名做官,将来的成就也是有限得很,怎么这也得中了进士再说。不过,考场上的事情可没个准。这次顺天府乡试,报名的秀才就有三千多人,可最后只录取七十五名,三四十人当中只有一人能中。顺天府人杰地灵,竞争尤其jī烈。我也不敢于保证。”
听吴节这么说,连老三鼓足勇气道:“老爷你一定能中的,听人说,这次考试的主考宫是老爷你的恩师包应霞包大人。反正都是自己人,取谁不是取,自然先便宜自家弟子。”
“老连你是不知道这科举的规矩,考生的卷子做完之后都要找专人誊录,然后将名字糊上。就算恩师他老人家要照顾我这个不成器的弟子,也不知道我的卷子究竟是哪一份。”
“啊,原来是这样,我却是不知道的。”
吴节突然有些好奇,问:“老连,你怎么知道这科的主考是包大人?”
连老三忙答道:“老爷你大概不知道,包大人今天在城里亮轿夸街噘小人正好得了蛾子大姐的令,上街替老爷你买炉子。见着了热闹,就随了过去看个新鲜。却回来得迟了,吃了蛾子的一通埋怨呢!”
说着话,连老三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
“哦,原来今天是亮轿夸街的日子啊!”吴节敲了敲自己脑门,科举制度上是有这么一个规矩。
原来,每到大比之期,〖中〗央政府派去两京、各省的正副主考宫得先在考场里回避几日。等到考试前一天,地方官则要去他们那里举行了拜钦赐符命的仪式,然后,又设香案在西南方向,邀祭了孔圣人。
等到未时,衙门早把备好的摘了呢馒的八抬大轿抬了出来,抬着两个考宫上街游行。游行队伍前有鼓吹班,跟着打“回避”“肃静”的皂班,两乘亮轿走上街头,后面又是长随班子,然后是全副马队枪旗班子。这一过程要持续两三个时辰,简直就是一个重大节日,而老百姓则纷纷涌上街头,争睹钦差大宗师的风采吴节道:“其实,科场之上,师生关系这种东西未必管用,输赢但凭真才实学。”
“反正,公子是能中的,肯定能中。”连老三一脸的郑重,又想起了自己跟踪吴节的那一夜,使劲地捏着拳头。
吴节并不知道连老三心中究竟在想什么,只笑了笑:“早些做饭,别太油腻了。”明天一大早还得去贡院点卯,吃太油腻,或者吃太饱,仔细起不了chuáng。
“是,小人这就去同蛾子大姐说。”
等连老三退出书房,吴节有提起笔在纸上将今科顺天府乡试的题目写了一遍,用的自然是汉语拼音。然后又将头一场的几道题目的标准〖答〗案在心里过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砒漏,这才将那张纸凑到蜡烛上点着了。
等到吃晚上的时间,天还大亮的,估mō了一下,大概是后世北京时间下午四点。
这晚饭也太早了点吧。
蛾子准备考前的膳食已经有了经验,知道吴节考前吃得清淡,可却不能太素。就说了菜谱,让连桂枝做。
连老三的女儿手艺真的不错,买四斤大闸蟹,细细地将膏剔了出来,做成江南人最喜欢的蟹黄小汤包。又熬了一锅桂鱼汤、炒了两盘子豌豆苗。
这一餐吴节吃得爽,竟有些撑住了,吃过饭,也不再温习,直接躺chuáng上睡觉。
可在chuáng上烙了半天烧饼,外面的天还亮着,直将身体都睡得酸疼了。
院子里那颗树上,有一只知了在不住地叫着。
蛾子和连老三提着竹竿不住驱赶,可那虫子飞过来飞过去,死活也不肯离开,急得两人直跳脚。
吴节睡得朦朦胧胧,累得够戗,心中却想:终于等到大比了,这才是最关键的一场。过去了,成龙成虎,过不去,小猫屁股。!。
第一百九十二章 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求月票)
……
或者套用蜀人一句三俗的话来说:冲过去,日龙日虎;过不去,日猫儿屁股。
话糙理不糙。
这是关键时刻,穿越到明朝大半年,等的不就是这一天吗?
心一横,牙一咬,拼了。
说不紧张也是假话,即便事先知道了考题,可吴节还是忍不住心中发紧。
这觉自然睡得不塌实,一直处于半梦半醒之间。其间还做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梦,梦见自己在考场里睡着了,一觉回到了现代社会,再也穿不到明朝了;梦见自己在考场里提笔作文,可一转眼,毛笔却变成了钢笔,而钢笔却死活也出不了水。
梦见试卷发下来,定睛看去,考题却司〖真〗实历史上全然不同,而自己却一道题也做不出来。
这个噩梦让吴节猛地惊醒过来,浑身都是淋漓大汗,在chuáng上坐了大半天,才让蓬蓬的心跳平么下去。
这个时候,门轻轻地被人推开,吴节看到蛾子蹑手蹑脚地走到蚊帐前。
一拉开帐子,就看到吴节定定地坐在那里,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满目都是精光。
倒将她吓得退了一步:“公子,你醒过来了?”
吴节长长地吐了一口热气:“到时辰了?”
蛾子点点头,道:“寅末,不能再耽搁。”
贡院卯时开始点名,得赶在前头进去。否则,时辰一到,街道一封,神仙老子也进不去。
就脱了鞋子走áng去,手脚麻利地替吴节穿着衣服,又给他梳理了头发,挽成一个髻儿,用一根象牙发簪穿了,最后才戴上方中。
“天气如何?”吴节又问。
“很不好,要冷起来了。”蛾子回答,手停了下来。
吴节侧耳听去,外面有雨点落到树叶上的“沙沙”声,就叫了一声糟糕。一场秋雨一场凉,也不知道这温度会降成什么样子,在考场里呆三场九天,绝对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连老三父女也早就起来了,在外面忙着准备早饭,灯光亮成一片。
子提着一张热毛中。
吴节正在用一杯浓茶漱口,喉咙里咕咚半天,将茶水吐进桂枝端着的痰盂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热毛中就盖在了脸上,然后一通大力揉搓。
这下,瞌睡虫是彻底不见了。
喝了一碗粥,吃了两片黄瓜,不敢耽搁,连忙出门。
雨又大了些,面庞上湿漉漉的。
早有轿子等在院门口,轿夫是吴节的老熟人了,见了他,一脸的凝重,也不废话,直接将吴节扶上轿子,抬了起来,撒tuǐ就跑。
连老三则背着像一座小山似的考篮也跑了起来,比轿子还要快上三分。
蛾子却没有跟着去,说是去了看到考场,心情紧张,受不了。
吴节挑开轿子的门帘又朝家的方向看了一眼,却见蛾子静静地站在院门口,一动不动,背后是家里那橘黄sè的灯光。
轿子正要拐去旁边的一条街道,这个时候,吴节突然听到蛾子哭了起来,身体在雨丝中颤个不停:“老爷、太太,你们在天之灵看着吧,少爷就要进考场了!”
“一路顺风啊!”
蛾子“扑通”一声跪在雨地里,肩膀上平抽动。
轿子终于拐进了旁边的街道,家里的灯光消失不见,眼前又是一片黑暗。
吴羊眼睛却湿了。
本来,这次去参加乡试,陆家也有安排的。族学的考生们提前一天都住在了府里,到寅时,则会统一被叫起来用饭,然后坐上实现安排好的轿子出发。
吴节因为要温习考题,不想被别人看到自己的汉语拼音而大惊小怪,索xìng就自回家去。
今日他来得早,想来族学的同窗们也不会迟。
夜还是黑得厉害!可街上的人好象越来越多,人声渐渐沸腾起来,想来都是来参加考试的秀才们。
眼见着就要到顺天府贡院,就听到轿子外面有人断喝一声:“什么人?”
吴节探出头看去,却是两个衙役正好把住街口,对着行人——盘查。
而街上到出都是马车、牛车和轿子,堵得水泄不通。
吴节来得早,正好排在前头。
听到衙役的喝声,连老三赔笑着将一串钱递过去:“公差大哥,一点茶水,不好意思。我家公子正要去参加顺天府乡试,还望行个方便。”
公差也不接钱,拍了连老三的手一巴掌,呵斥道:“谁不知道你们是来参加考试的,一般人会起这么大早吗?轿子里那个秀才,下来,背上你的东西进去点名,其他人留下。”
吴节闻言从轿子里下来,接过连老三背上的考篮,正要走。
连老三却是不依,他本是军汉出身,也有些脾气。在读书人面前他一向萎萎缩缩,可看到同自己一样身份的衙役,却是不怕。
顿时犯了混,愤怒地指着考篮:“我家公子身jiāo肉贵,你看看,你看看,这么多东西,你叫他怎么背?”
在这当头,其他考生也都排队侯着。古时候的读书人,家境大多不错,许多人都是带了奴仆的。再且,看他们的模样大多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要背这么多东西进去,确实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于是,其他人也跟着鼓噪起来,就要带着仆人一涌而J、。
衙役也是恼了,将棍子横在身前,挡住人流,骂道:“你当我们想找这个麻烦,人他娘的实在太多。今天来考试的有三千多读书相公,若每人都带三个仆人,就算是去太和殿〖广〗场,也不够装的。你们就不要让我等为难了,读书相公们咱是惹不起,可打你几个下人老子还是敢的。再挤,我不客气了。”
吴节见实在太乱,忙忖连老三说:“老连,我自己进去,你就不要跟过来了。公差说得对,这是贡院的规矩,坏不得。”
见吴节率先背了考篮进去,其他人才安静来,也陆地背了东西跟了上去。
可怜这些士子门家境都是不错,家中准备的东西自然十分充足。一个考篮,重约二三十个顿时将几个身子弱的压得不住喘息。
混乱,甚至还有书生掉倒在地,疼得傲傲叫。
实在太挤,吴节也管不了其他人,只奋力朝前走去。
等到了贡院前的小〖广〗场,人更多,用人山人海来形容也不为过。
眼见着就到了点卯时刻,该来的早就应该来了。
所有的人都一般模样,背着沉重的行李,走了这一段路,都热得汗流侠背,头巾也歪了,衣服也脱了,一个个如同贩夫走卒般不成体统。
闹,实在是闹。
满〖广〗场都是吆五喝六的声音。
“顺义东山书院的同窗到没有,来大槐树,快过来!”
“昌平的士子,我是李孝义,可有熟人?”这个秀才估计在当地读书人中有些威望。
“房山的来没有?”
于是,考生们都按照籍贯和同窗的关系不断聚集成大大小小几十个圈子。
按照乡试的旧制,所有的考试都会按照地域分片入场,大家集中在一起,也能提高效率。
比如北京城里的考生大多被分在天字房考舍,而昌平则是地字房,房山是人字房,以此类推。
满眼都是人头涌动,就好象置身于夏天的粪坑之中,看到的尽是白huāhuā的大尾巴蛆。
吴节直瞧得眼huā,这种经历实在不是那么令人愉快。
在人群里走了半天,他也是有些急噪,索xìng就站在原地,侧着耳听了半天,终于听到有人喊:“左都督陆府族学的考生们都过来!”
正是死胖子的声音,在三千多考生中显得突兀。
吴节寻觅着方向看去,却见陆畅正站在一口红木考篮上大声呐喊。
小胖子前几日受了家法,精神上遭受重大打击,换其他人早就不知道颓丧成什么样子。可看那家伙的模样,却是一脸的亢奋,全然不受影响。
神经大条的人,心理多半非常健康,这一点却不得不让人羡慕。
胖子喊了一气,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牛角喝了一口,润润嗓子,也不知道是米酒还是茶水。
吴节看得好笑,正在这个时候,胖子又大吼一声:“节哥,节哥,就差你了。你他娘究竟躲哪里去了,急死个人呢?”
吴节这才举起了右手,朝前挤去:“来了,来了!”
“哈,终于等到你,这下咱们陆家族学都到齐了。”陆畅一把抱住吴节,不停地用手拍着吴节的背心。
而林廷陈和陆轩在旁边则是一脸的嫌恶,至于其他陆家族学的子弟也都有意无意地同吴节和陆胖子保持一定的距离。
“咳咳,胖子被这么大力气,我都快被你拍出内伤了。”吴节两忙将胖子推开,低声问:“你的伤怎么样了?”
“没事,没事,不就是皮外伤罢了,已经结痴。”
“真不要紧?”吴节还是有些担心,这么热的天,若是发炎了,在没有抗生素的古代,可是要命的。
“放心好,真没事。”胖子道:“节哥,别忘了咱们陆家什么干什么,锦衣卫审案子,是要动大刑的。犯人被打得皮开肉绽可是常事,自然有得用的金疮药。”
吴节这才放心了。
就在这个时候,贡院里突然传来一声炮响,吴节一惊:“现在就要入场考试了吗?”
“入场,早着呢!”胖子回答说:“现在是封街,封完街之后,卯时开始点名。考生要一个个验明正身之后,分考号入场。等下发卷子,得晚上了。”
“怎么这么迟?”
“三千多人,一整天时间都未必够。”
吴节醒悟,正要感叹,就有衙役高声吆喝:“封街了,封街了,各位相公,准备点卯。”
三千多人都下意识地一颤,静了下来,如同退潮时的浪huā。
吴节心中一凛:真壮观啊,三千多人只录取七十五人,这才是真正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第一百九十三章 怎躲得过我的法眼
很快,各衙役就将通往顺天府贡院的各个街口封闭,戒严出一大片禁区。
“要开始点名了。”旁边,陆畅低声对吴节说:“等下只需盯着前面两根旗杆上的灯笼,上面会写着州县的名字,轮到北京的时候,咱们就过去排队。”
吴节放眼朝远处望去,却见前方的小桥前立着两根高大的旗杆。
吴节看了看眼前的情形,感觉这人山人海万籁俱寂的画面比后世的好莱坞大片还壮观,就舍不得将目光挪开:“胖子,你以前又没参加过乡试,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陆畅:“早在一个月前,我娘就已经从代先生那里将参加乡试时的情形访得一清二楚,还让小妹把前前后后的关节都写在了纸上,明了得很。”一提起母亲,胖子神sè有些黯然,又低头看了看裹着纱布的右手。
吴节:“你的右手不要紧吧,能不能提笔。”
胖子没有说话。
吴节从眼角的余光看到他眼角有些泪光,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他。
说再多也没用,胖子若想在府中翻身,这次考试就必须中。
而他吴节也何尝不是如此,若不中,还得等上三年。三年之中,不知道会又什么变故。随着自己同嘉靖的进一步接触,历史开始慢慢发生改变,也许有一天,自己所熟知的历史会突然变得面目全非。而作为一个穿越者,离开了真实的历史,却没有任何优势啊!
很快,贡院前面那座小桥的旁边的两根旗杆前一亮,慢慢地就有两只大红灯笼缓缓地朝顶上升去。
点名正式开始了。
所有的考生都同时垫起脚尖,伸长了脖子朝头上望去。
古代照明全靠油灯和蜡烛,士子们大多熬夜读书,加上营养条件有限,十年寒窗下来,不少人都有程度不同的近视眼。
离旗杆近的还好些。隔得远了,那两个灯笼看起来小如蚕豆。上面的字自然看不清楚。
就有人小声地问着旁边的同窗:“该我们了,该我们了吗?”
“现在是哪个州县了?”
“这个……这个……小弟也看不清楚。”
更有xìng子急噪的考生甚至还站到考篮上去了,一不小心踩垮了,顿时跌作一团。
陆家族学的士子们眼睛也大多不是太好,又隔得远。立即就有人急了,不住问:“怎么回事,大公子,该谁了?”
陆轩也看不见灯笼上写着什么。冷着脸子不说话。
“廷陈,廷陈,你看清了吗?”陆家族学以陆轩和林廷陈为首。这二人日常也喜欢在其中扮演领袖角sè。
林廷陈也在沉默。
“林兄,但凡学堂里有事,都是你来主持的。乡试如此关键,你怎么不说话呢?”
林廷陈被众人问得没办法回答,没好气地怒道:“我跟大家一样挑灯夜读。目力不济,抱歉。”
吴节见大家实在着急,道:“我能看清,现在还没轮着我们。”
听他这么说,众人面sè一松:“该谁了?”
吴节又朝灯笼上的字看了一眼。说:“是平谷县和三河县。”
所有的陆家学子都同时朝吴节拱手:“吴节兄,该着我们时。记得喊一声。”
吴节淡淡颔首:“那是自然。”
身边,陆胖子冷笑一声:“平日里你们见着我和节哥,皆是一脸的高傲,现在用着我们了,却是前倨后恭,可笑,可笑!”
大家都是一脸的羞愧。
虽说刚开始只平谷和三河两县的秀才们点名,可前后也花了两个时辰。没办法,不同于童子试,乡试考场上有不少往届的秀才,有的人甚至是二三十年前的老秀才。这么多年积累下来,像顺天府这种高考大府,没个县都有三五百考生。
又要核对身份,又要搜查考篮,过程烦琐缓慢,自然要花不少时间。
秋雨还是没有停歇的趋势,即便细如牛毛,可在雨地里站了两个时辰,还是被雨水淋得身上都是湿漉漉的,很不舒服。
于是,等候点名的考生们大多聚在一起,脱下身上的长衫定在头上。一时间,满广场都是青青子矜。
吴节一手一脸都被雨水淋湿,身上感觉有些冷。
其他士子也不好受,有身子弱的不住打着哆嗦,也不知道是难受还是紧张。
天已经完全亮开,正是后世北京时间六点。
陆家族学的考生们都在小声埋怨:“怎么这般的慢,等都等死了。”
连一向稳重的陆轩和林廷陈也是一脸的焦急。
倒是陆胖子一脸的平静,好象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好不容易等到三河与平谷县的考生点完名,包括陆家的考生在内,到处都是小声的欢呼声。
“吴节兄,该我们了吗,该我们了吗?”
“还没呢!”吴节又朝前看了看,新升起的两个灯笼上分别写着“香河”与“大兴”。
大家都是一阵颓废,有人甚至软软地坐在考凳上,久久无语。
顺天府共领五州十九县。即通、蓟、涿、霸、昌平五州和大兴、宛平、良乡、房山、东安、固安、永清、保定、大城、文安、武清、香河、宝坻、宁河、三河、平谷、顺义、密云、怀柔十九县,又混称为顺天府二十四州县。
这才点了四个县的名,若全部弄妥,也不知道会到什么时候。
碰到运气不好排在最末,等到半夜也是有可能的。
吴节预感自己不会太早进场。
香河、大兴两县依旧是文教大县,考生多得出奇,又折腾了两个时辰才算罢了。
接下来轮到怀柔和蓟州,这两个县都是京畿北大门,常年驻有边防大军。因为,读书人却不是太多,明显比前四个县少一大截,显得稀稀拉拉的。
可淋了一上午雨又到了吃饭时间,大家连欢呼的力气都没有。
于是,几千个士子都坐在椅子上。掏出干粮小口地吃着,广场上一片春蚕吃桑叶的“沙沙”声。
陆家族学的考生们也开始吃饭了。不少人都带了糕点,因为太干,有人咽得直翻白眼。
陆轩和林廷陈的伙食不是太好,也带了糕点。大概是觉得干吃糕饼实在难受,林廷陈就从考蓝里找了一条干咸鱼。分了一半给陆轩。二人风度翩翩地吃了起来,啃得臭气熏天。
估计这条咸鱼的制作工艺不太过关。
其他士子忍无可忍,却不好说什么,只能皱着眉头生生受了。
蛾子给吴节准备食物的时候因为不知道光点名就要花一天时间。因为,就没有准备干粮。有的只是大米和新鲜蔬菜。
这下可有些麻烦。
吴节无奈地摇了摇头,这第一场就算了。第二场的时候得让桂枝事先准备些小点心。
没办法,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他只能从考蓝里找出炉子,准备胡乱煮些东西。正要动手,胖子递过来一个荷叶包。打开一看,却是一只烤得sū脆金黄的烤鸡。
吴节大喜欢:“太好了。”
胖子一笑:“人生在世,吃喝二事,这事情却是马虎不得。”
看到吴节和陆畅啃得嘴角冒油,众人都是一脸的羡慕嫉妒恨。
吴节的预感果然正确。接下来还是没轮套北京。接下来是保定和东安,然后是大成和文安。
等候的世界实在太长。让很多人快要陷入狂躁的边缘了。可考场重地,又不敢喧哗,只能咬牙忍耐。
好在中午之后气温开始上升,朦胧细雨洒在手脸上,却不是那么的冷。
天渐渐地黑了下去,广场上三千多士子大多已经进了考场,只剩七八百人模样。
这个时候,灯笼又升了起来,终于轮着吴节他们了。
吴节喊了一声:“该我们了!”
却没有反应,转头一看,大家伙都是一脸的麻木,显然是已经被折腾得脑子里一片空白了。
喊了好几声,大家这才一个jī灵站起来,背着沉重的考篮朝前涌去。
通往贡院的那座小桥有些窄,还好人已经不多,也不显得挤。
过了小桥,贡院那三扇又大又高的仪门前搭着两个点名高台。
北京的考生位于左手,于是陆家族学的考生们都在前面排好队,依次上前。
“东安门槐树胡同李安。”一个衙役大声唱名。
“到了,到了。”陆家族学的一个考生挤了上去,然后对名字,搜身,检查考蓝。待到那衙役觉得没有任何夹带和异常,这才由一个贡院的小吏将一份卷子和房号递过去。
而李安着将卷子郑重地放进挂在脖子上的考袋里,急冲冲朝考场里走去。
“左都督陆府陆国全。”
“来了来了。”
“陆国全,身高四尺三寸,无须,貌瘦……恩,都对得上。”衙役找着手中的执照看了一眼,突然道:“还差一样,‘陆国安,背生有痦’,哦,有颗痦子,脱衣服脱衣服。”
那衙役就不住地催促着。
陆国全好歹也是个有功名的秀才,如何肯在大庭广众之下坦xiōnglùrǔ,一张脸顿时涨成紫sè。
好在那发考卷的小吏一挥手:“罢了,读书人,得留点体面,放行。”这才让陆国全不至于出丑。
陆国全之后就该吴节上前点名。
一切都按照程序在走,很是顺利。不外是将考蓝里的东西都翻出来让那衙役看了一遍,然后又让他搜了身。
等到验明正身的时候,那书吏上上下下地看了吴节好半天,突然一声厉喝:“你是吴节?”
吴节不知道他为什么翻脸:“是,小生吴节。”
“好个不知死活的歹人,考场重地,竟然冒充考生,移花接木,怎躲得过我的法眼。”!。
第一百九十四章 发错卷子了(求月票)
“移花接木,冒充?”吴节一愣,脑袋里有些发懵:“我不明白。”
身后的陆畅也急着问:“什么冒充的,节哥可是我陆家族学的士子,咱们天天在一起,若是冒充,怎么可能同我们一道过来点名?”
那小吏一声冷笑:“这位胖书生休要急噪,你的身份是真是假都还有验证呢!”被陆胖子这么一插嘴,他心中大为不快。
“你!”胖子捏紧了拳头。
不想同陆畅纠缠下去,小吏用手指弹了弹手张那张纸。上面正好写着吴节的样貌和生理特征。鼻子里哼了一声,念道:“吴节,枣核脸,貌甚寝。肤黑体瘦,形容猥琐。”
旁边有些不明就里的士子都小声地笑了起来,其中,林廷陈和陆轩笑得尤其开心。
吴节一呆,这才想起自己一直沿用的是以前在四川参加童子试的相关文书。他最近因为营养跟上了,又整天炮在健身房里锻炼,已经从一个病夫变成了型男,个子也长了一截,模样发生了极大改变。
小吏怒喝道:“看你现在的相貌,你这贼子倒是一副好皮囊,身高臂长,面如冠玉。却来做这种违法之事,端端是可惜了。来人呀,把他给我拿下!”
时就有两个衙役冲上来,就要捉拿吴节。
吴节这才吃了一惊,叫道:“我是同陆家族学众生一道过来的,他们可以做人证。”
转头看去,心中却是一凉。原来,陆家来参加考试的十几个考生大多都已经进了考场,只剩下他和陆轩、林廷陈、陆胖子四人。
陆胖子刚才因为得罪了那小吏,人家肯定是不信的。至于陆轩和林廷陈肯定是不会为自己佐证的。
果然,那两个家伙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同时闭上了眼睛,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嘲讽的笑容。
关键时候还是死胖子够义气,一张手臂将两个衙役拦住:“谁敢!”
衙役不敢对有功名的秀才动粗。顿时就僵住了。
这一闹,立即在人群里引起一阵喧哗。
正在这个时候。两个身穿六品吉服的官员推开人群走了过来,喝道:“怎么回事,都是读书人,如此喧哗,成何体统?”
声音尽显威严。立即将众人都震得安静下来。
吴节抬头一看,来人正是自己院试时的恩师包应霞,心下立即松了一口大气,上前依足了考生的规矩拜见:“见过大宗师。”
包应霞一见是吴节。眼神中闪过有一丝喜悦。可他是一个严肃古板之人,立即虎着脸道:“得等你中了举人之后,才能喊我是宗师。”
“是。主考大人。”
包应霞:“说吧,怎么回事,你也是个读圣贤书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怎么平白与人争吵,又是在考场之上?”
吴节缓缓地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同恩师禀明:“主考大人,事情就是这样。晚生真的是顺天府考生吴节,不是冒充的。”
听到他自报家门,包应霞身边那个官员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就是吴节?”显然是留意上他了。
吴节这才将这个官员看得清楚。此人生得很是瘦小,一半是因为营养不良。一半是因为没有参加过体育锻炼,身体比例严重失调。上长下短,又有两撇鼠须,看起来有些猥琐。
此人大概就是本期乡试的副主考陆凤仪吧,这人也是个老进士了,在仕途上沉沉浮浮,很是失意,估计同他长相不好有莫大关系。
若不是他上了一份弹劾浙直总督胡宗宪的折子投机,合了嘉靖皇帝的心意,只怕还捞不到来做大宗师的美差。
“是,副主考大人,晚生正是吴节。”这是自己人。
果然,陆凤仪立即就对那小吏治呵斥道:“你怎么做事的,吴节乃是少年人,正在长身子,相貌发生变化也是可能的。还有这么多考生排队入场,耽搁什么,快快放人进去!”
“是,下人这就放行。”吃陆大人一通训斥,小吏有些委屈,就要叫吴节上来接考卷。
“慢着。”包应霞却叫住了吴节,淡淡道:“一切依规矩来,我且问你,你说你是吴节,可有凭据。”
“包大人,何必如此麻烦?”陆凤仪明显地有些不满。
“按制度来。”包大人是个正人君子,虽然和吴节是师生,可却不能相认,免得有了舞弊的嫌疑,遭人诟病。
他做人做事,讲究的行得正,坐得端。
吴节知道包应霞的xìng子,就指了指陆轩、陆畅和林廷陈,道:“这三人是我的同窗,刚才这位陆畅兄已经替我佐证,可公差却说一面之辞不可信。”
胖子忙道:“是的,是的,我可以佐证,他就是吴节,我们陆家族学的。”
包大人点点头:“一面之辞自然不可信,三人为众,尚需另外一人的证词。”他就看了陆轩一眼,道:“久闻左都督陆公府的长孙陆轩是陆家千里驹,原来说得就是你。”
被翰林院的包应霞称赞,陆轩死人脸上lù出些微得意:“见过主考大人。”
“那么,这人可是你的同窗吴节?”包大人抬手示意陆轩平身,问。他见陆轩相貌英俊,心中也是喜欢,难得地和气起来。
陆轩却摆了摆头:“陆轩不认识此人。”他恨吴节入骨,鬼使神差地冒出来这一句。
依他看来。陆家族学的其他考生都已入场,剩余的四人中陆畅一人佐证也不算数。至于林廷陈自来就是他一伙的,肯定会咬死不认识吴节。
如此一来,吴节这个冒牌货的罪名是坐实了。
这三天考试,得在贡院的牢房里度过。
等到三天期满,真相大白,少考一场,嘿嘿,你吴节就算最后两场在卷子上写出花儿来,也一样中不了。
至于诬陷之罪,谁敢找我陆家的麻烦?
只考官,只要我中了举人,也不用再与你打交道了。
弄得吴节前程尽毁,他确实有些羞愧。可是,心中的恨意是如此浓重,竟将那一丝愧疚彻底压制住了。
说完这句话,陆轩郑重地抬起头来,镇定地扫视了一圈子。
陆畅已经被他这一句震得呆住。可其他人的表情却显得非常诡异。
包应霞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而吴节则微笑起来,笑得云淡风轻。
包大人良久才吐了一口气,指着林廷陈:“你也是陆家族学的士子,圣人之言大约是也看过的,你来说,他究竟是不是吴节?”
林廷陈是认识包应霞的,自然不敢说谎,讷讷几声:“主考大人,这人……这人自然是我们书院的吴节,晚生认识,可以替他做证。”
说完话,飞快地看了陆轩一眼,就将头低了下去。
陆轩心中好象是响起了一道大雷,身体一颤,一张脸苍白起来。
胖子更是惊讶,他也没想到林廷陈会帮吴节。
包应霞哈哈大笑起来:“那就是了,吴节,领了卷子进考场吧。”
“是,大人!”吴节同情地看了陆轩一眼,笑眯眯地领了卷子朝贡院里走去。
身后,传来陆凤仪的恨声:“什么千里驹,无耻小人,就算才学再高,也是不能用的。我看这人也是不堪得紧。来人,好好查查这个陆轩,看他是不是冒名顶替,看他是否夹带,给我搜仔细了!”
然后是一通忙碌,有衙役高声喝道:“脱kù子,查查他的谷道。”
……
“谷道!”吴节听到这个名词,只觉得菊花一紧,心中冒出股股寒意。
陆轩的遭遇究竟如何,等下就知道了。不出意料之外,吴节和陆家族学的考生们都分到了天字号房。吴节手中的号牌上刻着一行小字:“天字卅号”。
他对明朝的乡试考场非常好奇,现在只想好好看看里面的情形。
进了仪门,就是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两边都载着桃树和李子树,迎面是一座小牌楼,上面有“桃李门”三个大字。字写得饱满刚劲,相当的好,霍然正是明太祖朱元璋的手迹。朱和尚的文化素养还是不错的。
过牌楼,又朝北走了几十步,又是一座牌楼,上题“龙门”二字,是解缙的墨宝,取一登龙门身价百倍的意思。再北去有一座巍巍高大的“明远楼”,楼有三层,登楼而望,可以俯瞰整个贡院。
这座楼房主要的功能是报时,更夫会不依时在上面打更,为考生计算时间。
明运楼后面就是公堂了,那地方是正副主考官和其他官员办公的地方。吴节一个小小的考生,心中虽然好奇,可那地方却也进不去。
至于吴节所在的天子号考棚则在明远楼东面,都是一水儿的矮房,只两米高,一米多宽,看起来好象一个供奉土地公的神龛。
人坐在里面,跟耗子似的。
早有好官等在那里,见吴节到来,验了号牌,就将吴节领到他的考舍,将人往里面一推,锁门走人。
里面比童子试的考场还简陋,只一张小土炕可一张茶几般大小的的桌子。
吴节将考蓝放好,将考凳放好,坐定,这才从考袋里将考卷拿出来。一大叠印有红格的空白稿子,外带几张草稿。上面却没有一个字,倒让吴节有些糊涂。
“难道是发错卷子了?”吴节心中一急,背心顿时出了一层冷汗。
他淋了一天雨,衣服早已经湿透,这下又出汗,衣服都贴在皮肤上,让人很是难受。!。
第一百九十五章 还好,没变
这—急,把吴节给急坏了。
可转念一想,不对,在乡试这种严肃的场合,考官怎么可能犯如此低级的错误。肯定是有什么地方不对,我对乡试的前后程序一无所知,贸然闹起来,只怕有些不妥,反正等到正式开考还有点时间,先不急。
正思索着,就看到陆胖子背着一座小山也似的考篮在一个号官的带领平到天字号考棚这边过来。考官手中提着一个灯笼,将二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说来也巧,陆畅的考舍就在吴节的对面,他的情形吴节看得一清二楚。
进了考场,点了灯,死胖子一通忙碌,将东西都卸了下来,然后才动挂在脖子上的考袋里掏出考卷。
吴节一看,连忙大声咳嗽,然后将自己的卷子在手中扬了扬。
陆畅听到吴节的咳嗽,又见他不住肃舞手中的卷子,心中大为奇怪,以为卷子出了什么问题。一脸疑huò地将卷子凑到灯光下看了看,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这才抬头朝吴节看去,却见吴节已经一身轻松地躺在炕上。
这些,胖子气得笑了起来:这个节哥在搞什么兔啊?
其实,吴节刚才已经看到死胖子的考卷同自己一样,上面也是一个字也没有。
看来,大家的卷子都是如此。
既然陆畅面sè如常,就可以说明,这卷子是对的。
这让吴节心头一松,在外面的〖广〗场上点了一天名,他也有些累了,索xìng躺在炕上歇息。
又过了一会,灯光中林廷陈也进考场来了,看那小子的表情,一脸的颓丧。估计是先前在佐证的时候,已经将陆轩得罪到死。可以想象,以陆轩心高气傲的xìng子,绝对会对他心存芥蒂。林廷陈的考棚位于陆畅的右手边上一进屋,这小子就楞楞地坐在那里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廷陈之后是陆轩,至此陆家族学的所有考生都到齐了。
天实在太黑,也看不清这小子的模样。不过,细心的吴节还是发现他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看得人心中同情。
陆轩大概是最后一个进考场的,等他进了考棚锁上了门,就听到一声炮响。这叫封号炮,意思是所有的考生已经进了考舍,门都已经锁好不到考试结束,任何人不得出去就算里面发生火灾也不能例外。
吴节在chuáng上躺了片刻,正要朦胧睡去,却被一正烟雾呛醒过来。睁开眼睛,却见灯影之中到处都是蓝sè的烟雾。
他吃了一惊,以为发生了火灾,忙跑到考棚门口的栅栏处往外看去这才失笑。
原来,对面的考生们都在生火做饭。
陆胖子已经脱得精光,只穿了一条犊鼻短kù撅着屁股对着炉子大口地吹着气,背心在闪着精光,全是汗水。至于林廷陈和陆轩也在生火做饭。
“吃饭的时间到了。”吴节也觉得有些饥饿,也生了炉子淘了米,和着几条萝卜和青菜,放了些酱料在里面胡乱地煮了一锅,滋味倒是不错。
陆胖子的饭也不错舍得搁肉,香得让人受不了。最可恶的是,这家伙还带了酒,从脖子到肚子红得像小龙虾。
可怜陆轩和林廷陈二人平日里哪干过这种事情,鼓捣了半天,炉子死活也生不起来,只能苦着脸继续啃糕点和臭咸鱼。
再看考场的其他地方,到处都是生火做饭的士子们,许多人都同陆轩和林廷陈一样,根本就不会做饭,满世界都是考生们的咳嗽声,像夏夜里的蛙鸣,此起彼伏。
估计是看秀才们做饭实在滑稽,站在天字号考棚区的那个号官想笑又不敢,一张脸憋得难受。
陆胖子将最后一块肉吞下肚子,也不洗碗,朝那号官招了招手。
号官严肃地问:“什么事?”
陆胖子大着舌头:“我醉了,要睡一会儿,等下题目纸来了,立即叫我。”
号官也不回答,哼了一声背着手走了,让死胖子闹了个老大没趣。
吴节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还有题目纸一说啊!这考卷是用来答题的,至于考试的题目则要单独印在另外一张纸上。这情形倒有些像自己上次考托福,除了考题纸,另外还有一张答题的卷子,全是小方框,答题的时候只需提起铅笔吐在正确的〖答〗案上就是了。可惜,那次托福的成绩,好象不怎么样。
因为没有经历过乡试,吴节也不清楚具体的情形,很是事情都是两眼一抹黑。
不过,既然要单独印一张题目纸,看样子,这第一场的考题数量不少啊!
只不知道,这题目什么时候能够发下来。
他还是觉得不塌实,索xìng也不睡了,就烧了一壶水,泡了杯茶,一边品茗,一边静静地等着。
倒是对面的陆家兄弟和林廷陈都躺下睡觉了,看样子,早不了。
也不知道坐了多长时间,明远楼上更鼓也敲了好几次,终于到了寅时,也就是后世北京时间凌晨三点左右,考场里微微sāo动,到处都是士子们翻身起chuáng的声音,和低低的叹息声。
然后,就有一只大灯笼从远处过来,来的是一个从七品的官员,他后面跟着几个书办,书办手中的木制托盘里都放着一叠稿子,看来,这就是本期乡试第一场的题目了。
那个从七品的官员每到一个考棚前,都会用一把火签一样的东西敲敲号门上的栅栏,然后将题目递进去。
“夺夺”声由远及近,听得人心乱。
临到吴节时,秋雨还是在下,从昨天凌晨到今天黎明,整整一天。
题目纸因为淋了雨,已经有些发软。
吴节想起昨天在家里所做的噩梦,突然有些紧张起来。实际上,每次考试他都会有一种莫名的担心,担心考题变了,自己却一个字也作不出来。
忙将题目凑到灯光下,只看了一眼,吴节就松了一口气:还好,没变!
然后就将题目放在桌上,用镇纸压了,一身绵软地躺在chuáng上,睡死过去。
二十四个小时没睡觉,精神高度紧张,实在是太累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题目
没错,题目没变,和〖真〗实历史里,嘉靖三十九年顺天府乡试第一场的题目完全一样。
如此看来,后面两场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吴节最害怕的就是自己这个小小的蝴蝶在明朝一扇翅膀,jī起一场风暴,让一切都变得面目全非。看来,蝴蝶效应没有出现,自己也顺利进了考场,只要这三场考试中不发生大的变故,一切都会如另外一个时空的明朝那么向前发展。
这还是什么可担忧的呢?
躺在chuáng上,将第一场的题目在心里过了一遍。
同〖真〗实的历史上一样,今科乡试的第一场是策问,表面上看来只有五道大题,五道大题下面还有几个小题。
考官给出几个历史史实,提出问题,让考生回答。
一是考秀才们对历史的熟悉程度,二是考他们的行政素养和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有点像后世公务员考试中的申论。
这五道题目也没有什么标准〖答〗案,吴节在以前也琢磨过许久,又找了相应的范文背得烂熟,自然没什么好担心的。
就是实在要写太多字,有些麻烦。
这五道题的第一道是:问三易曰连山、曰归藏、曰周易。或谓:伏羲曰连山,黄帝曰归藏,或谓神农为连山氏,黄帝为归藏氏,其说出于何人?
郑康成圭:夏曰连山,商曰归藏,其说近是,又谓连山象山之云连连不绝,归藏言万物归其中,周易言易道周普,其说果可从与?
尚书以孔壁所出为古文,伏生口授者为今文,又有伪古文者何说?《诗》,国风十五何以他国无风?有谓豳风不当列于国风者何人?
鲁诗传自申公,齐诗传自辕固生,其诗轶于何时?
《春秋》三传惟左氏最后出,先儒有谓左氏亲受经于孔子,其说何据?《公羊》齐学,谷梁鲁学,或谓公、谷为一人者,果有当与?《仪礼》、《周礼》皆有古文、今文。自汉以来传者甚少,大小戴记篇什多寡间有不同,后世尊而行之本何人?集说可缕陈与?圣朝稽古右文崇尚经术,多士诵习有年,其各抒所见,毋隐。
这第一道大题中包括六道小题都是经学的问题。五经都涉及到了,古今文的问题也涉及到了。没有章句xìng质的题目题目的开放xìng与发挥的空间很大。
这些问题到现在好想也没有标准的〖答〗案或者说没有解决。总之题目出的很学术,难度非常之大。
当初在现代社会,查到这个题目的时候,吴节也是琢磨许久觉得如果要靠自己的真本事,根本没可能答得圆满,这已经是国学大师级的水准了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大学毕业生,真作,自然是提笔干瞪眼。
所以,索xìng抄袭吧。
至于第二题,比较简单:问史官始于何时,史局设于何代?《史记》所缺何篇猪少孙补之?此外尚有所增入与?班固《汉书》有为其父彪所著者有为曹大家续成者,其篇为何?范蔚宗《后汉书》删取何史?《续志》取于何人?《三国志》后,撰《魏代春蜀纪》、《吴录》者能确指其人与?唐修《晋书》“四论”何人所撰?
这道题目史的问题。考察的都是具体知识。有关历史文献的问题、史学史的问题、史家史例的问题问的都切中要害。六道小题,如史官始于何时,史局设于何代等问题,一个百度就能查到,实在查不到的,只要肯huā些功夫在图书馆里翻,也能找到相关文献。
可从第三题起,考题就开始刁钻起来:问考绩详于虞典,弊吏重于周官,诚以吏治善而后教彳烘也。循吏之有传自司马迁始,盖所以表彰之。春秋时所称者五人,其治何以称善?两汉吏治最为近古,固史所纪六人,范史所纪十二人其人其事能详言之与?固史有守而无令且不及文帝时,何与?
这题目很是讨厌,有关行政治民与管理方法的考察。不过用的方法则都是“居今稽古”现在看来好像还是在考察“名臣史”。俗话说: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管理学上还有“标杆法”呢,或许命题人就是出于这样的考虑吧。但是那些古法能不能和“今用”联系起来就很难讲。
若是敞开了写,能整出一本大部头专著。
问题是,乡试的考卷字数有限,必须在尽可能短的篇幅里将道理说清楚。
看得出来,出题的人学养深厚,又是个喜欢和考试为难的人。
其实,当初在现代社会查到这五个题目之后,吴节也非常好奇,可查了半天还是没找到出题人的名字。
想来定是包应霞拟订的,这个包翰林,水年真高!
心中突然想:如果不是因为实现拿到考题,就这么穿越到明朝,以乡试的难度,就算是再读上几十年书,进了考场,碰到这种题目,也得抓瞎。
真是好险!
那个炕实在太短,也就一米二十宽度,躺在上面,根本没办法将身体放直,只能蜷缩得跟龙虾一样。
实在太晚了,同吴节一样,不少考生拿到题目后,也都倒在chuáng上睡觉,也好养精蓄锐,明日再战。
毕竟,这卷子实在太难,若都要做完,没两天工夫弄不妥当。况且,大半夜的,又累了一天,精神萎靡,现在答题,写出来的东西也是潦草。
不少秀才都是经历过几场乡试的,早已有了经验,知道如何调整自己的状态。现在,最好是什么也不做,睡觉要紧。
当然,也有人急吼吼地摊开卷子,磨墨的声音在深夜里显得非常清晰。不过,这种但大多是科场新人,二楞子,成绩自然好不了。
渐渐地,磨墨的声音消沉下去,四下都是微微的鼾声。
吴节想了想心事,也沉入了梦乡。
其实,吴节猜错了,这五道策问的出题人却不是包应宽在考场安静下来之后,明远楼后面的贡院大堂里依旧灯火通明,所有的考官都还没有睡觉,而是聚在一起议事。
包应霞看着卷子,苦笑:“陆大人,你出的这个题目真是,真是……”
……!。
第一百九十七章 苦不堪言的房师
陆凤仪一板怜:包大人可是觉得本官出的题目有不妥当的地方。”
包应霞:“倒不是不妥当,就是太难,你这五道目别说作了,就算是实先做好,抄一便,也得两天时间,是不是有些为难那些秀才了?”
“的确是。”大堂里其他考官也都小声的交头接耳起来。
按照朝廷体制,两京和各生布政使司的乡试,除了正副主考,还另有十六个考官,加一起十八人。
这十八人又各自担负不同的责任。
正副主考负责出题和选定名次。这其中,副主考出前两场的题目,或策问、或经义、或史论;而主考官出最后一场的八股时文和试帖诗。
至于另外十六个考官则各自分房读卷,初审之后,选择合用的卷子交到正副主考官这里,让他们排定名词。初审也甚是要紧,秀才们若是连第一关都过不了,举人功名自然是一场美梦。因此,相对对正副主考被举人们称为宗师不同,这些分房审卷的考官就被中举的士子们称之为房师。
包应霞和陆凤仪已经在贡院里住了好几天,各自出了自己的考题,今天却是第一次见到。
见大家都有些sāo动,陆凤仪却是一声冷笑。等大家都安静下来,才yīn阳怪气地说道:“难一点不好吗,我这是为尔等减少负担。若我出的题目容易了,谁都能答出来,三千多份卷子分成十六房,每房就是两百张,只一天的阅卷时间,不嫌麻烦吗?依本官看来,还不如出得难些会的自然没问题,不会的,嘿嘿,也不用来考了!反正本期顺天府乡试只取七十五名,到时候把人数凑够就是了。
听他说得不客气,众人脸sè都有些难看。
这个陆大人是出了名字的难shì侯,以前在京外做官的时候就是个尖酸刻薄之人。加上在宫场上一直混得很臭心情郁结,折腾起人来,huā样百出。
来刻题的印刷匠因为要被关在贡院里十几日立即就闹了起来。结果惊动了这个陆大人,一声令下,被打得半死。而又有一个考官同他语言上发生了冲突,被他一通呵斥,跟训孙子一样。
先前,有个考生也不知道怎么惹着了他竟然被他拔了个精光,连谷道都插进去一根手指。
大家都是暗自摇头:这个陆大人也是进士出身,怎么做人做事如此恶劣。估计是以前压抑得久了,如今得了大用,顿时把持不住。所谓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
包应霞好涵养只笑了笑,不说话。
还没等他发话,陆凤仪便挥了挥袖子:“夜了,大家都下去安歇吧,以后还有得忙呢!”竟越过包应霞下了命令。
各考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动。
陆凤仪黑着脸:“都散了。”
众人这才离开。
第二天,因为睡得晚,考官们都起得迟挨到午时才用了饭,陆续来到大堂里听差。陆凤仪早已经端正地坐在大堂之上,一张脸跟阎王似的。等人都到齐,自然又是一通训斥,说了一番尔等身负重任,却如此懈怠,辜负朝廷,辜负皇上期许之类的话,听得大家老大没趣。
就有人在下面小声嘀咕,戳穿陆凤仪的假面具:装什么装,陆大人也是刚起chuáng,比我们还迟些。可人家没有吃午饭就先我们来到大堂里等着,我等又有什么办法?
听到这话,考官们也都是一阵恼火。你陆大人年事已高,口味不开,食量不大,一顿不吃也是无妨,却在我们面前端出一张臭脸,虚伪,真是太虚伪了。
“好了,各回各房看看考生们的情形。”
大家这才纷纷离开,这个时候,陆凤仪却叫住天字号的考官,问:“你那边怎么样了?”
天字号的考官回答道:“禀陆大人,一切都好,士子们也都起来了,正在答卷子呢!”
“可有异样?”
“倒没看到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天字号考官觉得自己这么回答只怕是免不了又要受陆凤仪的呵斥,想了想,接着道:“就是有两个士子因为答不出卷子来,在那里哭个不停。”
“啊,有这事,是谁做不出来?”陆凤仪猛地站起来,大声问。
天字号考官:“陆大人,那两个士子的姓名我怎么知道?”
“混帐东西,连名字都不知道,朝廷要你何用?”陆凤仪一脸的恼怒。
天字号宫员感觉自己受了极大的屈辱,一张脸涨成紫sè。正要出言反驳,正静静坐在一边看书的主考官包应霞抬起头:“陆大人慎言。”
陆凤仪也不理睬包应霞,径直对天字号考官骂道:“不知道名字,难道还不知道考号,说,那两个考生的考棚号是多少?”
天字号考官忙道:“一个是天孛十六号,另外一个是天字一百四十一。”
“恩,知道了。”陆凤仪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仔细地端详起来。
天字号考官知道这是考生们的座次表,也定睛看过去。就看到陆凤仪的手指在上面快速地划动,最后落到天字三十号,一个叫吴节的人的名孛上。然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低声呢喃:“还好。”
然后,陆大人又抬起头狠狠地看了那考官一眼:“看什么,你很闲吗?还不退下,把你的号区给我盯紧了。”
接来来的一天对那个天字号的考官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他不断被陆大人给叫过去,问他负责的考区是什么情形,考生们如何了。
问得非常仔细,甚至连秀才们吃饭怎么吃,答卷的时候是什么表情,写字的速度快不快都问到了。
一整天时间,竟被他叫过去十多回。
刚开始的时候,其他房的考宫也有被叫过去问话。可后来,别房的官员也没再被传进大堂,倒是他被叫得越发地勤了。
可怜天字号的这个考官也是一把年纪,被这么反反复复地叫过去,累得脚都肿了一圈。
到晚上洗脚的时候,用手指一按,就是一个小坑,半天也起不来。
“想我也是堂堂赐进士出身,等这场考试一结束,只要天字房出几个举人,我也是一受人尊敬的房师,也算是能风光一时。可有我这种苦不堪言房师吗?”
天字号的考官算是看明白了,这个陆大人是把天字号的所有考棚都给盯上了。刚开始,他还以为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陆凤仪,以至被他如此折磨。可回头一想,却想起陆大人每次都会掏出那张名单,在三十号考舍上划一下。
他身子一震:难道三十号考生是陆大人的熟人,对,肯定是的,咳,我真是笨啊!!。
第一百九十八章 草元是什么
本期顺天府乡试第—场策问的难度出乎考试们的想象,估计会有不少人载倒在这一关上面。
这一点吴节可以从众考生们的反应中看出来。
第一天的考试他就听到有考生在考场里痛哭,声音极尽压抑,听得人心中不忍。
引得号官,甚至负责这一考区的房师来来去去,没事老在这一带转悠,让人看得眼晕。
而房师每个时辰都要来两三趟,无形中也给了大家不少压力。
从考棚看出去,可以明显地看到对面的考生都显得非常紧张,写字的手都在颤。
吴节倒不受这个影响,不过是照着以前查到的〖答〗案抄上去就是了,只要将字写工整,就一切0。
科举场上,字写得好不好看,其实对考生的成绩有极大影响。
因为所有的卷子在答完之后,都得由专人誊录,糊上名字,这才交给房师、座师审核。字若写得潦草,誊录的书办也容易看错字。错一个孛,对成绩的影响可就大了。
若是碰到有避讳的字句时,一孛之差,直接关系到考生的前程。
所以,按照潜规则,答卷的时候,考生都会使用工整的馆阁体,务必将卷子写得像刚印刷出来的书籍一样。
明朝的时候还好,到清朝时,八股文也好、策问、史论也好,可说都已经被后人钻研透了,四书五经中的每一个句子都被人掰开了,后面跟着几十篇范文可以借鉴。因此,科举取士也流于形式。
既然题目上已经拼不出高低,不少考生都会在书法上一较高下,希望能以一手好字不至于在誊录着一环节出问题。
吴节自然知道这种正式的公务员考试不能由着自己xìng子来,自然老老实实地依着标准的馆阁体做卷子。
他的书法自然是没问题的,不过,还须防着在格式上一不小心出了问题。
格式也是科举考试评分的标准之一,若是格式错了,就算你文章写得再好,也会直接被刷下去,做废卷处理。
黎明时分拿到卷子之后,吴节也没忙着去做,其实,他也不需要调整什么状态。只是觉得太累,再熬夜,毫无意义。索xìng就躺在炕上美美地睡了一觉,直到后世北京时间下午三点钟才懒洋洋地爬了起来。
在炕上蜷缩了这么长时间,身体居然有些酸疼。
又生了火,泡了一杯茶,润了润嗓子,这才展开卷子细心地又读了一遍,才磨墨作文。
乡试的考卷比起童子试要复杂得多,也严格的多。
首先,你得在首页填履历处,把祖宗三代的名讳、存殁填明,次写自己的姓名、年龄、籍贯,末后写“身家清白身中面白无须……”等字样。
写好履历之后,就是作卷子了。
先是写题目,题目要低二格写,正文也要低二格和题目齐平。文章内容中遇到“皇”字,要另起一行,抬头三格“皇”字抬出格子。
不但大明朝的皇帝如此,就算是历代的皇帝也是如此,名字都要避讳。
另外,一行不能写成两行,一个格子里不能写两个字。
这是卷子的基本要求,错不得的。
因为要写正楷字馆阁体,而文章又长,一个下午,吴节只做了一题。
等到天黑,吃过晚饭之后,又做了一题。直到半夜,只感觉眼睛干涩,检查了卷子,见没有砒漏和格式不对的地方,这才洗了毛笔上炕睡觉。
这是考试的第一天,不少考生都还在挑灯夜战,贡院里很亮,光污染得厉害。
雨终于在天黑时停了下来,比起前几日又凉快了许多。不过,对面考舍里的陆畅因为胖子,看起来还是暑热难耐的样子,身上的衣服都拖脱光了,lù出一身雪白的肥肉。只可惜因为生火做饭弄得浑身都黑灰,像个烧锅炉的。
他背上的伤好象还没有好,身上乱七八糟地缠着纱布。
再看林廷陈和陆轩也好不到哪里去,也弄得一身炭灰,显得狼狈。
这五道题目虽难,可陆家族学的代先生的教学水平不是盖的。这中策问题目,代时升平日里也没有专门讲过。但在日常教学中,无论是写公文,还是议论时政,都已将相干内容潜移默化地嵌入其中。
而策文考的大多是考生们的见识、和博学程度,所以,这种题目对他们三人来说应该不难。
即便是以前胡闹顽劣的陆胖子,作起题来也是一脸的从容,更别说陆轩和林廷陈了。
刚开始的拿到这个题目的时候,吴节还有些替胖子担心,可看他一笔一划在卷子上写得麻利,倒也放心了。
实际上,乡试前两场的题目在整个考试成绩中占的比例并不大,很多时候也作为一个参考。整整分胜负的却是在最后一场的八股文上面。
只要题目做得还算勉强,不是太烂,大多会顺利过关的。
第二日,依旧答题,期间也没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在习惯了整个考场氛围之后,昨天又哭又笑的考生们大多平静下来。也因为写顺了手,做起题目来,速度也快上了许多。
这一天,吴节又作了两题。最后一题,他打算放在最后一天完成。
说是最后一天,其实也就半天时间。第三天中午,乡试第一场就要结束,然后考生还可以回家睡一觉,再回考场考第二场。
而考官们会在这一个半天,加上另外的一天一夜时间把第一场考试的卷子都号出来,排定一个初步的名次。
所以,再第三天上午的时候,吴节起得很早,到中午之前就把最后一题写完了。
接下来,明远楼上又是一声号炮,所有的考生都同时将手中的笔放下,捧着卷子站在门口,由号官带领下排队去明远楼后的公堂交卷。
包应霞和陆凤仪都在正堂里正襟危坐,而收卷官则按照自己的负责的号码等在大堂前的栅栏那里。
结过卷子之后,收卷官会大概地看上一眼,依足了程序,将卷子再传给誊录,走完过场,再说一声:“好的。”
这才将一支照出签发给考生,让你回家。
等到另到照出签,吴节低头一看,上面刻着自己所在考舍的号码。这支答子可去不得,若弄没了,第二场考试的时候,你也不用参加了。
“第一场终于结束了。”吴节出了贡院,在门口等着陆畅,心中感慨。如果说在考试之前他还有些紧张jī动的话,现在只剩下麻木了。在那个鸽子笼一样房间里呆了三千,身上又酸又疼。伙食差,没办法洗澡,身上早臭了。
他只想快点回家,好好吃一顿,然后洗个澡堂好好调整调整。
第二场的考题也多,出题的考官是居了心不让士子们闲下来。
吴节想了想第二场的考题,正琢磨着如何分配时间,胖子就出来了。
胖子还精神着,出贡院之后,却没直接同吴节打招呼,而是看了看天空,一脸才愁容:“糟糕,糟糕了!”
神sè竟显得颓丧。
吴节有些担心,上前问:“胖子,怎么了,没考好?”
胖子还是不说话。
吴节安慰他道:“胖子,一场没考好也不要紧。就算是前两场都做得一塌糊涂,只要第三场的八股文作得好了,一样中举。”
“我说过我没考好吗?”胖子斜视了吴节一样,不服气地哼了一声:“这些题目代先生以前陆陆续续都讲过些,我别的没有,就是记xìng好,还记得点,怎么着也不至于交白卷。”
吴节一笑:“哪你怎么还愁成这样?”
陆畅叹息一声:“雨停了,前几日真不错啊,不住下雨,凉爽得紧。可你看这天,眼见着就要放晴,在那考舍里呆着,热死了。”
“哈,原来是这样,害我担心。走,回家去吧。家里人应该已经在外面等着呢!”一想到回家,吴节就有按耐不住了。
小〖广〗场周围的几个街口都还在戒严,一般人也进不来。
吴节和陆畅说笑着从到街口,亮了亮手中的照出签,转过街口,就看到好多人等在那里。陆府的家人自不用说,十多辆马车一字排开,将一条街都塞满了。
见了陆畅,几个小子飞快地跑过来,又是递毛中,又是送茶水,闹了个不亦乐乎。
因为堵,连老三还在那头怎么也挤不过来。
这头,陆轩和林廷陈也出场了。二人隔得老远,也不说话,皆是一脸的青白,显然是闹僵了。
林廷陈一言不发地钻进了马车,而陆轩则不顾体统地抢过小子手中的糕点,大口大口地咬着,显然是饿坏了。三天时间,他带的干粮都已经吃完,又不会做饭,饿得眼睛都绿了。
吴节看得好笑,微微摇头。
旁边,陆胖子却道:“做饭真他们讨厌,早知道我什么也不带,就带两条熟火tuǐ进来了。”
吴节:“下一场你也可以带呀。”
胖子摇头:“不行,按照规矩,乡试后二场都不许带东西进去,否则,又是一通捏查,耽搁时间太多,这一点我早已经问得清楚了。”
“啊!”吴节倒有些意外,他本打算回家之后让连老三的女儿再给他准备点吃食的,看来,这个打算落空了。
“所以。”胖子恶狠狠地说:“今天晚上,咱们什么也别做了,吃,可劲地吃。”
陆轩手中的糕点落到了地上,还有六天考期,他不会做饭啊!
陆畅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冷笑着刺jī着陆轩:“我倒是不怕,不就是做饭吗,随便弄弄就可以了。再说,胖子经饿,大不了饿上几日。咱一身都是肥膘,库存足,不怕消耗。”
吴节哈哈一笑:“畅哥儿这是把自己当成骆驼啊?”
“骆驼,怎么说的?”陆畅不解。
吴节说:“这北京城里也有不少骆驼的,骆驼和人不一样,半个月不吃不喝都能活下来,主要是靠消耗他背上的驼峰维生。畅哥儿身上自然是没那玩意儿的,可你这口大肚子,抵两个驼峰应该没问题。放心好了,饿不死的。”
陆家的众人都小声地笑起来,连陆畅也是忍俊不禁。
倒是那陆轩一想到这可怕的后果,面容更是苍白。
不片刻,连老三总算挤了过来,连连拱手:“老爷,这第一场可算考完了,蛾子大姐一大早就催小人过来侯着,这都等了一天了。”
吴节:“不急,等我与同窗们聊几句再走。”
连老三答了一声:规规矩矩地负手站在旁边shì侯着。
又等了一气,陆家其他十几个考生也都陆续出来了,皆嘴青面黑,脚步虚浮,显然都是累得不成。
本来,考生们出场之后,都会讨论交流一下考试的情形,看看还有什么砒漏,或者以后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当然,最重要的是要对〖答〗案,计算一下自己的考试成统在以前,陆家族学的学生们都是以陆轩和林廷陈为首的,这样的交流活动也多半是这两人主持。
可林廷陈因为佐证一事得罪了陆轩,早早地就躲进了车里。陆轩被衙役野蛮搜身,受到了极大侮辱,又饿得厉害,也懒得应酬,索xìng进车去了。
因为,这次交流倒以吴节为首了。
说了半天,无形中,吴节竟成了陆家族学的学生们的领袖,往日的不快也渐渐消弭于无形。不过,等到乡试结束,吴节就要离开陆家学堂,想了想,心中叹息。同学之间就算以前有再多不愉快的地方,我现在就要走了,再提那些却没有意义。
吴节问:“考得如何了?”
众人都是一脸的喜sè,纷纷道自己运气好,这些题目以前代先生都讲过,想不过关都难。
陆胖子也是心情极好,道:“这第一场定元的时候,看样子我们陆家族学的应该有几个人上榜,没准还有人能得个草元什么的。节哥,以你的才学,这个草元定然是你的。
吴节心中奇怪:“第一场考试就要定元,不是三场结束之后才发榜的吗?还有,草元又是什么?”!。
第一百九十九章 第一场定元
前脚考生们离开了考场,后脚,就有誊录官将所有的卷子分房誊录到稿子上。然后又交给弥缝,让他们将考生的名字糊上。
等三千多份卷子都誊录、弥封妥当,已经是半夜。
实际上,整个贡院除了十八个考官,再加上誊录和弥缝、书办、衙役,外带被禁闭的几个刻题匠,不大的面积里塞进去了一百多号人马。
这一百多人早在考试前三天就被关在里面,一群人吃喝拉撒睡,抬头看到的是人,低头看到的还是人。
人一多,摩擦自然少不了,折腾起来也很讨厌。
等到第一场结束,考生们固然可以放松一日一夜,可贡院里的的相干人等的活计这才刚开始。
等到卷子都弄好了,所有人都是一脸的疲倦。
誊录官和弥封官告了一声罪,把卷子往考官手里一放,都各自找房mí瞪去了。
接下来,就是各房考官们的事儿。
看着誊录得整齐的卷子,天字号房的考官心中苦笑:如此一来,就能最大可能地防止考生作弊。可是,这可能吗?历史上,考场舞弊huā样百出,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以这三日陆大人的表现,就不得不让人心中疑huò。
难道……陆大人和天字三十号的那个考生暗通款曲?
……
这个念头让天字号的这个考官心中一寒。禁不住生起了这个可怕的念头。
天字号考官姓管,干考官也有些年头,经验丰富。在官场上也算是有些眼力劲,立即就觉察出其中的不对。
这几日陆凤仪将他使得脚不粘地,已经让他大大地不满。可是人家如今可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有传闻说此人这次调回京城是要大用的。历来,官场上有个潜规则。一旦官员被发派去南京六部之后,政治生命就可以宣告结束了。不能够从南京那个养老院调回京城的,大多是有背景之人。
看来,这个陆凤仪后面一定有大人物做后台。
真是一个令人羡慕嫉妒恨的家伙。
不行,这家伙实在太得意,怎么着也得杀杀他的苗头。
管考官心中冷笑,你们大人物想做成一件事,总得有我们下面的人扶持才是。一味耍上司的威风,哼,这次定然你看知道我的厉害。
于是,管考官就将天字号考棚的所有考卷提出来,仔仔细细地看起来,试图在卷子里找出不同寻常之处。
因为卷子都誊录过,又糊了名字,也不知道哪一份是天字三十号。
按说,既然陆凤仪既然同三十号考生有勾结,肯定事先将考题泄lù出去了。如此一来,那个考生定然先叫作题好手将文章事先作好,然后背下来。
恩,如此一来,就未必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所谓的作题好手,大多有固定的套路,知道怎么答才能拿高分。
恩,只需将这其中一些老生常谈的卷子通通刷掉,专一选取那种内容立意都非常新颖的送上去就是了。
抱定这个主意,管考官当下就开始阅卷,这一看不要紧,倒将他看糊涂了。
也不禁抽了一口冷气:实在是作得太好了。
一个考房,三百多份卷子,按道理,要想找到内容立意都非常新颖的文字也不容易,能有一两篇就算是不错了,其他卷子大多写得规矩,以不出错为上。
可这房的卷子却是奇怪,一个个都做得上佳。其中很多观点都发人深省,其中也不乏离经叛道的地方,看得人击节叫好。
最奇怪的是,这样的卷子竟有十多份,都是篇精美。
管考官也是赐进士出身,对于文章学问也有兴趣,顿时就看上了劲。
这一看,时间就耽搁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明远楼的更夫敲响了寅时的更鼓,他在骇然发现自己已经误事了。
果然,就有一个书办急冲冲地跑进来,一脸的慌急:“管大人,我的管大人呀,你怎么还在磨蹭。正副主考大人都在大堂上等着定元呢!”
管考官有些尴尬,轻咳一声,问:“其他房的卷子定下来没有?”
书办道:“其他房的卷子都已经定了,交上去了。”原来,科举考试的卷子并不由正副主直接审核,而是分房阅卷,让各房的考官定夺之后才交上去,两个主考只负责定名次。
天字号的卷子迟迟没交上去,这第一场的名次自然没办法定。
“我这就去。”管考官应了一声。
书办道:“大人你赶紧些,陆大人都恼了。听说天字房的的卷子还没到,都气得摔了东西,还说管大人你消极怠差。”
管考官脸sè难看起来,可他涵养却是不错,道:“陆大人xìng子急了,却是让人无奈的。”
可书办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彻底恼了。
书办道:“也不是,其他房也有交卷子迟了的,陆大人也没说什么呀!可从头到尾,他都在不停地问天字号的卷子定下来没有。”
“还真是迫不及待了!”管考官恼火地一拍桌,将单独放在桌一边的几分卷子拂到地上。
这几份卷子看起来有些可疑,文章做得老成,空洞无物,偏偏又叫人挑不出错来。显然是作题好手所为,包不准其中就有舞弊情由。
他刚才还犹豫是不是给陆大人留一点脸面,将这几份卷子也一同带过去。
现在好了,既然你陆大人吃相难看,咱也不客气了。
发了一通火,管考官又喝了一口茶水,将那十几份写得新颖的卷子拿了,同书办一道去了大堂。
包应霞和陆凤仪已经看完了其他房的卷子,将一堆得用的文章挑了出来,放在大案上面,其他房的考官也都候在那里。
包应霞还是那副从容淡定模样,点点头:“管大人来了,正等着你呢。”
陆凤仪则黑着张脸,破口就骂:“管大人真是从容啊,卷子可选好了,让我和包大人等着好生焦急。”
“选好了。”管考官将卷子递了过去。
“这么多?”包应霞有些意外,道:“用不了这么多,其他房的卷子都已经定下来了,你们天字号房只有五张卷子,你选一选。”
“是,下官这就选。”管考官又从中挑了五张上佳的卷子出来,呈上去。
包、陆二人看了看,都同时点头,说:“不错。”
陆凤仪:“这五张卷子真的很不错,已经将其他房的考生都压了下去,我看,这五张卷子可以将前五名字都包揽了。”
众考官都是一阵微微的sāo动,头一场考试的前五名竟然都被天字房的考生给包圆了,这很不正常。
管考官冷笑:太肆无忌惮了。
就有人要出言反对。
可就在这个时候,包大人微笑着说道:“可,现在,咱们将第一名草元点了吧,我看这张就不错。”
以包应霞的威望,众人自然没什么好说的,都同时闭上了嘴巴。
这场拟定的第一名,称为“草元”如果三场都好,这草元就是解元,如果二三场不很好,那么这草元就降格。
是要计入正式成绩的。
只要中了这个草元,就算后面两场都考得不好,甚至落了榜,也有机会在主考官拾遗的时候将卷子提出来,补上榜单。
因此,只要中了草元,就有六成把握中举人。
管考官冷冷着看着陆凤仪,心道:陆大人,等下一撕弥封,只怕你要大大地失望了。不出意外,那三十号考舍的卷子应该就在我先前扔在地上的卷子里面。
“好,拆封吧。”陆凤仪急不可耐地就要去撕草元卷子。
“陆大人。”包应霞威严地看了陆凤仪一眼:“依制度办。”
按照制度,这些卷子得依名次从低到高记录。
陆凤仪鼻子里哼了一声,显然是非常不满意,可却也停了下来。
管考官见陆大人吃了憋,心中一阵痛快。
心想,你陆凤仪耍上官威风,可你上头还有个主考。这包大人是出了名的正直,要想在他面前耍huā样,怕不是那么容易的。
对了,若考场里发现异样,或者说这陆凤仪有什么不对,或许可找包大人谈谈。我就不相信这个陆大人能够一手遮天,罔顾国法了?
于是,就有一专门的弥封上前依次撕着卷子,大声唱名。足足折腾了一壶茶的时间,才轮到前五名的卷子。
这都是天字房的考卷。
管考官面sèlù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竟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到陆凤仪等下的失望表情了。
“第五名,左都督府陆家族学,陆畅。”
……
“第四名,左都督府陆家族学,周原吉。”
……
“第三名,左都督府陆家族学,林廷陈。”
……
“第二名,左都督府陆家族学,陆轩。”
……
“啊!”
头五名中竟然有四个来自陆炳府上,太不正常了。
立即就有考官拍案而起,指着管考官骂道:“管大人,你好大胆子,竟然一口气取了四个陆府子弟,可是收了人家的贿赂?”
“贼子好大狗胆。”又有人朝包、陆两个主考官一拱手:“此人不能再担任天字号房的考官,必须立即拿下!”
“我,我我……”管考官只觉得心口一疼,一口老血几乎就要喷将出来。
“都住。!”陆凤仪才不关心陆家中了几个,他猛地站起来,喝道:“还有一份卷子没拆呢,闹什么闹?”
转头对包应霞道:“包大人,拆封吧,看看最后一人究竟是谁?”他面容有些狰狞了。!。
第二百章 管大人你选的好卷子(求月票)
“等等。”立即就有一个考官喝止陆凤仪:“陆大人,管考官这事还没有说清楚呢。此事有舞弊嫌疑,干系国法,断断马虎不得。草元的事,等下再定也不迟。”
说罢,就戢指管考官,怒骂道:“管大人,你mō着良心讲,你究竟收没有收陆府的人情,你敢说吗?”
立时,其他房的考官都同时点头。
考官们大多是古板的老夫子老学究,读了一辈子孔孟。就因为在官场上不会做人,大多是仕途坎坷,只觉得别人都是对不起自己的。因此,都养成了一腔愤世疾俗的xìng子。
真说起来,还有些像后世那种所谓的公知。遇到事一味漫骂,眼睛里不揉沙子,可建设xìng意见却是一个也无。
真若说到长处,鸡蛋里挑骨头的本事倒是强项。
陆凤仪倒被他喝得一愣,弥封也停了手。
管考官被这个考官骂得一张脸发紫,他也没想到这些看起来新颖独特的文章居然来自同一个书院。自己一心要剔除那些老生常谈的卷子,却给自己找来这么大一个麻烦。
这下是黄泥巴掉进kù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管考官气道:“我若是收了别人的贿赂,你有证据,自可报去刑部,我甘愿受国法处罚。什么陆府的,我可不认识,不信你可以问问其他人。老做这个考官,我也是突然接到通知,就被押到贡院。
这段日子,我同大家一样都关着着鸟不拉屎的地方,形同禁闭,又如何能见着陆家的人?”
那个考官冷笑:“是啊,陆府的人你自然是不认识的。可天下谁人不识得左都督陆炳,这么多陆家的士子浩浩dàngdàng地来赶考,又都分在天字号房,对你管大人来说可是个天大的机会。若是尽数将陆家的人都取了,日后。即便你不说,做了陆家子弟的房师。前程还少得了吗?管大人,下官在这里预祝你前途光明。日后若是能念及你我同期做了这一届乡试的考官,同僚一场,还得多多看顾啊!”
这话说得恶毒,已是诛心之言了。
管考官想要辩白。偏偏又不知道从何说起,看到其他考官都是一脸的鄙夷,心中一痛,“哇”一声。将一口鲜血吐到xiōng襟上,斑驳红艳一片,看起来触目惊心。
那考官还是不肯放过管考官。继续骂道:“不信,咱们瞧瞧,这最后一份卷子必然也是陆家子弟的,若到时候真是如此,管大人你又如何自辩?”
“好了。都不要闹了,多大点事?管大人的事情一时也扯不清楚,到时候,各位大人若觉得可疑,不妨上折子弹劾就是。朝廷自有公论。不过,管大人已经不适合做天字考房的主考官。这样。管大人就在这贡院里歇几日好了,天字房的房师就由本官兼任好了。”陆凤仪才不关心这事呢,只要吴节能中,其他人作弊不作弊,谁在乎?
如此倒是一个好机会,若能亲自做天字号房的考官,盯着那里,多少也能安心一些。
管考官抹了抹嘴上的血沫子:“各位大人,我管定予此心清白,可昭日月。这个房师,我是不回让的。”若正被取消了考官一职,他这辈子的名声算是毁了。就算以后能还自己一个清白,可被作弄成这样,以后还有什么脸去见人。做为一个读书人,出了这种事,比杀了他还难过。
陆凤仪吃管考官这一顶撞,脸就黑了下来:“管定予,你有作弊情疑,还好意思做考官吗?”
“是啊,管大人不能做这个主考。”其他人纷纷点头。
这下,连陆凤仪也说自己在作弊,管考官心中更是一阵又急又怒,脸sè更是苍白。也顾不了许多,指着陆凤仪骂道:“陆大人,你说下官作弊,分明就是贼喊捉贼,嘿嘿。”
这一声冷笑让陆凤仪心中一紧,他本就心中有鬼,对这种事情也是分外敏感,立即怒道:“什么贼喊捉贼,你又嘿嘿什么,管定予,把话说清楚些。”
“尽在不言中。”管考官一拱手:“陆大人如此关心我们天字号考房,究竟何故啊?”
“我关心你们吗,有这么回事吗?”被他揭破心思,陆凤仪心中一窒,有些气馁。知道若再同这个不省事的酸丁闹下去,只怕那管考官正要不管不顾地乱咬。
就马着脸哼了一声:“真当你天字号房的考官是香饽饽,你要做,本大人也懒得跟你争。不过,你自己小心点,别太明目张胆了。”
本来,保住了自己考官的职位,这件事也算过去了。可陆凤仪最后这一句“明目张胆”却jī起了管考官的血xìng。若自己再不反击,岂不是默认作弊。
当下,管考也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暗夜里传得老远,竟然将明远楼的更鼓声都压住了。
已经是卯时。
陆凤仪大怒:“狂悖之徒!”
其他考官见这两人话中有话,都察觉了不对,都同时互相看着,也不说话了。
感觉这凼水好象变得浑浊起来。
管考官:“陆大人,下官还想请教什么叫明目张胆,什么叫自己小心点。其实,一口气取了四份陆家子弟的卷子,我也很是意外。本来,如乡试这种场合。考生成千上万,我们阅卷官在遴选考卷的时候,不能凭着自己喜好,只挑合脾胃的取。各种写法、各种风格的文章都要着出sè的挑一张出来。如此,才能做到公平公允。”
“在看天字房的卷子时,我也看中了几分老成稳重的文章。可想了想,这些卷子作得实在是四平八稳,都是个中好手。就不能不让人起疑是否事前已经有所准备,早早地将题目背得精熟。”
“所以,这种卷子,我都是不会选的,专一找那种新颖有趣的卷子。可惜啊……”
陆凤仪听得心中微颤,禁不住接口问:“可惜什么?”他突然有些害怕起来,乡试前两场的他是拟题人,也早早地将题目泄lù出去了。至于最后一场,虽然不知道包应霞会出什么。却也留下了关节。
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冒着杀头的风险咬牙迎头而上。倒不是想借此博个大富贵。实在是那人不是他陆凤仪惹得起的。若是惹恼了他,一个眼sè过来,自己就得彻底完蛋。
“可惜啊,可惜一不小心竟然将陆家的子弟都取了。”管考官也是摇头叹息。
“行了,都别闹了。”一直没有说话的主考官包应霞突然笑了笑:“若专一选新颖的卷子。取中陆家子弟也不奇怪。代时升一向特立独行,他教出来的学生,做的卷子自然与常人不同。这事就这样吧。”
听包大人提起陆炳的首席幕僚代时升,众人都是恍然大悟。这人是真的有才。若不是身有残疾,早就进翰林院了,他教出来的学生自然优秀。
可是。管考官说不取那种作文四平八稳之人的卷子,好象话中有话。若陆大人舞弊……这事也带匪夷所思了。
就因为这事情实在太大,在没有确实证据之前,本科主考官包应霞也觉得头疼。不管怎么说,这乡试还得要举行下去。未必维持到第三场结束。
至于将来,不管是别人弹劾管考官,还是管考官弹劾陆主考,都得等到以后再说。
科举制度,神圣不可侵犯。
包应霞也觉得陆凤仪有些奇怪。可却隐忍不发,准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否则,真让大家闹起来,这考试也没办法举行了,所有人一道去北衙诏狱待罪吧。
既然包应霞这么说了,陆凤仪心中不塌实,自然是顺着梯子爬下来:“好,就听包大人的,定元吧。”
可惜管大人刚被气得吐了一口血,xiōng中的怒火烧得正旺盛,尤自不肯放过,yīn冷一笑:“就算定元也是无妨,只怕陆大人要失望了。”
陆凤仪:“本官有什么好失望的……”
管主考:“依本官看来这份卷子肯定不会是陆家子弟写的,陆大人难道不失望吗?”
陆凤仪心中一凛,忍不住道:“真是笑话了,一心讨好陆家的可是你管大人,不取陆家学生,最失望的应该是你吧?”
他突然有些担心起来,面上的肌肉都扭曲了,心中莫名其妙地一阵担心。如果最后一张卷子不是陆家族学的,吴节岂不要落榜?
的确,这张草元卷子作得真好。词句工整严谨,典故举手即来,有丝丝入扣。更难得是论点公允,论据充分。作者显然是一个博学的宗师级才子,学术上造诣比起翰林院的高才们也不遑多让。
这样的学生,代时升可教不出来。
如果吴节实现得到了自己的考题,肯定会事先找人作好题目,然后抄上卷子。不过,这京城里有如此才学的人一只手都能数得清楚,又都是正直君子,根本不可能参与这件事。
所以,这张卷子多半不是吴节作的。
立即,他就说不出话来。
“哈哈,哈哈!”管考官见陆大人吃憋,喝到:“启封吧!”
见两个主考没有反对,弥封就丝开了卷子的封口,念道:“乡试第一场头名,陆家族学,吴节。”
“啊!”管考官的笑容凝结了。
而刚才还面容扭曲的陆凤仪却大声欢笑:“哈哈,哈哈!”这下,他是彻底放心了。
“五个陆家子弟包揽前五名,管定予你选的好卷子!”其他考官同时闹起来,都同时对着管考官破口大骂……吴节拿了头名草元,中举又多了一分把握,好象可以求些月票了。谢谢!RQ!。
第二百零一章 乡试第二场
乡试的前两场都要排定名次,不过,却不会张榜公示,一来是主考官没那个精力;再则,现在张榜毫无意义,并不说明问题,反乱了考生的心,影响状态。
考官们都是在科举场上千军万马拼杀出来的,对士子的心态拿捏到极处。
人上一百,形形sèsè,各人的心态都不一样。若这么早公布成绩,上榜的固然沾沾自喜,落榜的却患得患失,不管是什么心思,总归不能尽情发挥出自己平日里的状态。
所以说,前两场的名此一是计算进总成绩,再就是当做一种参考。
另外,前两场的草元还有一个优惠。就算是你最后一场的八股文写得不好,卷子不在房师的推荐名单之中,也有被拾疑的特权,被主考官从落榜的卷子里重新挑选出来,亲自过目评判优劣,这无形中又多了一分把握。
听到吴节拿了第一场草元之后,陆凤仪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心道:太好了,吴节总算拿了第一。就算他最后一场文章写得再臭,没有被房师选中。本官也可以以这个理由从中把他的卷子挑出来,这是一个保险。另外,吴节肯定会在卷子中留下关节,这又多了一重保险。
恩,就这么干。等到三场结束,先看看被选中的卷子中又没有他的卷子。若没有,再去挑留了关节的那张。若还是没有,就利用他草元的名字,直接拆封。嘿嘿,陆某总归是不会让那人失望的。
至于乡试的这第二场,却已经不重要了,反正吴节也拿了个第一。
本官也懒得过问,也免得被人怀疑。这些酸丁,在清水衙门呆了这么多年。一个个仇官仇富,见不得被人好,一有风吹草动,就想嗅到血的苍蝇一般扑上来。咬你个半死不活才过瘾。
不知不觉中,陆凤仪忘记了自己从前也是这样的一个吊丝,仇恨地大富大贵之人来比他人还要狠上三分。
不出意外,这场考试结束之后,本大人就要高升了。
想到这里,又看到管考官一脸的丧气,陆大人自然开心地大笑起来。
不过,他还是非常奇怪:这个吴节的卷子作得如此之好。请的是哪一个高手捉刀……吴节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拿了第一场头名草元,今期顺天府的乡试对他而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只要他随意写上几篇文章。不出大的问题就可以了。至于最后一场,早就有人替他想好了所有关节,想不中也难。
第一场五道策问的答案他事前已经准备了许久,颇花了许多工夫。光答案就找了好几个备份。当时还请教过老金。
老金虽然是个历史大家,可国学却不擅长,就推荐了一个国学大师,帮他选题。
这个大师是真的有水平,都快七十岁了,在大学带博士生。见到吴节拿来的题目之后,就帮我选了几道。并说这些资料都是业界这些年的研究成果。承前启后,集明清各大家的所长。
这样的资料就算再不合考官口味,可凭实力,拿个名次也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吴节倒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他回家之后,还是认真地准备了一番。又休息了一日一夜,这才又来到贡院,参加第二场考试。
这次,本来连老三要亲自送他来考场的。可第二日午时,陆畅就派人驾了一辆马车过来接他。说是陆家族学的同窗要先集中在一道,然后同时进考场才算有些声势。
吴节觉得如此也方便,有陆家这块牌子在。至少不会在路上发生塞车事件。上一场考试时的人山人海留给他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一想到又要同人去挤。吴节都觉得头疼。
陆家族学的秀才们都是京城有一定水准的才子,不管怎么说。这次考试之后,定然会有几人能中举人,然后离开学堂。
甚至还有不少人要直接做官,这种同年同窗的关系是官场上的一个必备的关系网,就算你再不情愿,也没办法躲过去。否则一旦传了出去,说某某大人罔顾同窗情谊,名声却是要大大地坏掉了。
不管以前大家有什么不快,毕竟同窗一场,彼此都放下了以前的芥蒂,显得亲热起来。
陆轩和林廷陈是彻底闹翻了,二人谁也不理,各自躲进马车之中,再不lù面。
胖子邀请吴节坐进了自己的马车,二人边说边笑,就来到了贡院。
依旧如上次那样在广场前排队等候,等到灯笼挂出来,这才依次进场。
只不过,这次因为不用检查行李,又有照出签在手,速度自然要快上许多。
衙役门只是简单地搜了搜身,验对签号无误,就放考生入了场。
别的考房吴节不知道,但天字号考房还是出了些问题,好象有一个考生因为在四天前淋了雨,受了风寒,病倒在chuáng,没办法参加考试。
以至于要等上三年,这事想起来就让人一阵唏嘘。
“第二场准备得如何,还有,你的身子好没有。别在关键时候出了问题?”吴节还是有些担心陆畅。
死胖子受了家法,被得皮开肉绽,如果发炎,就麻烦了。
“都说了,我没事,身子结实着呢!”陆胖子有些不乐意,哼了一声:“至于第二场考试,我可不怕。第一场的考题可都是代先生以前在课堂上讲过的。我算是对代先生打题的本事佩服到五体投地,这第二场想必也不例外,所以,放心啦!”
“倒是最后一场八股文要下些工夫。”说着话,就轮到陆家族学点名进场了,陆续有几个陆家子弟进去。
然后就轮到吴节。
正要上前,胖子却拉住吴节:“节哥,这第二场考完之后,你也别回家了,到我们院子里住一天。代先生说了,最后一场进场的时候,他要亲自给大家送行。你这么跑来跑去太麻烦,对了,所谓小考小耍,大考大刷,那天晚上干脆你我去唐不二那里听听琴,静静心。”
这正中吴节下怀,含笑道:“好,就依你所言。”
天已经全黑了,等到进了考场,又睡到半夜,题目纸就发了下来。
依旧难度极大。RQ!。
第一百零二章 潜伏爪牙管定予
怎么说呢,乡试第二场的考试照例是几道史论,考的是秀才们对历史的熟悉程度。
中国文人历来就是重世的习惯,修史也是一件国家xìng的大工程。这才有司马光著《资治通鉴》,至于明成祖招解缙编《永乐大典》,康熙时重修《二十四史》都是动用了大量的国家资源。
当然,这个时空和真实历史有极大区别,但世人对历史的重视却是一个模样。
后世有句话: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
很多官员遇到事,处置时大多会依史书上的陈例借鉴。
所谓:以铜为镜可正衣冠,以史为镜可知得失。
即便在现代社会,不管是什么主意,不管是古月老大还是常凯申,治理国家,依旧是沿用历史上内圣外王那一套。除了儒家,任何外来的意识形态都不适合中国这片土壤。
所以,像乡试这种公务员考试,历史题肯定是绕不过去的。
第二场考试的题目不多,只三道,可作起来却比较麻烦。
第一题:汉宣帝信赏必罚综核名实论。
第二题:张苍领主郡国上计论。
第三题:元代分封诸王论。
三道题,三个历史阶段。
第一题的综核名实,出处《汉书?宣帝纪赞》:“孝宣之治,信赏必罚,综核名实。”综就是综合;核,核实;名,名声;实,实际。意思是,全面考核事物的称说是不是与实际相符。就是让考生写一篇论文,说明在治理地方的时候如何分析当务之急,又如何甄别不急之务,以便在工作中抓住重点。
第二题张苍领主郡国上计论中,张苍是秦汉时的历史人物,做过汉宣帝的宰相。这篇文章是让考生议论封建社会的分封制度。
第三题则是讨论皇帝室诸王与中央之间的关系、得失。
这种题目说难也不难,大不了作文的时候拿儒家伦理往上一套子,写些空话套话,就能过关。反正大家也都是这么作的,考官也习惯了这种卷子。只需让审卷的挑不出错来就是了,至于能否拿高分,则是另外一回事情。
如果真要认真答题,这种政论文章的题目实在太大,一写就是洋洋万言,才算酣畅尽至。可考卷篇幅有限,一不小心就写过了,没办法收尾。
对有心拿高分的秀才来说,却是很难。
吴节也没在这上面费太多的神,真若去请教国学大师,各人的观点不同,写出的答案也迥然有异,就算让他们坐在一起辩个三天三夜,也争不出一个结果。
他就偷了个懒,随手在题库里找了三篇文章,背了下来,胡乱地抄了上去。
反正乡试前两场的卷子占总分数的比例不大,只要最后一场的八股文写出彩来,就是一好百好。
当下,就在考舍里睡了一夜,第二日起了个大早,不紧不慢地磨了墨,一个上午就把第一题给做完了。
作妥之后,他才叫了一声糟糕:这才一上午就把第一题给抄完了,接下来还有两天,时间不好打发。
所以,下午他也没急着动手,又睡了个午觉。然后生火泡茶,悠闲地坐了一下午。
等到第二日,才又作了一题。
至于第三题,就留到最后一日的上午吧。
其实,他这个速度在考生中也算正常,大家都是这个进度,也显不出什么异样。
在鸽子笼里呆了这么多天,懒于行动,吃了睡,睡了吃,吴节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胖了一圈,皮肤也变白了几分。
他倒有些忧愁起来,要知道以前的自己又黑又瘦,到现在相貌已经有很大的改变,这才发生了进乡试考场时被人认为是冒名顶替的一幕。
再这么发展下去,考进士科时又是一桩麻烦。
同他皮肤变白一样,天字号考官好象也变白了。只是,管大人的白是苍白,不健康的苍白。
毕竟,那日在定元的时候被人诬陷作弊,让他这个正直之人饱受打击,任何人像他那样气得吐血,脸sè自然红润不起来。
这个考官依旧来得非常勤,一个时辰都会来一次,每次都会在吴节考舍前转悠半天,才会离区,目光中充满了怀疑。
这让吴节大为诧异:我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吧,怎么就被这个大人给盯上了,真是奇怪啊!
他并不知道,这个管大人心中已经将吴节恨得咬牙切齿。
看到吴节一身幽闲地喝茶,管定予心中的怀疑越发的浓烈。无他,吴节写卷子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这三道题目大而有当,任何人拿到卷子之后都会斟酌半天,先在草稿上写下提纲。然后才一字一句郑重地写上去,如此下来,一整天时间,能写毕一题就算是不错的。
不少考生晚上还得挑灯夜战,写到子时才áng睡觉。
可这个吴节,拿到卷子之后,想都不想,提笔就写,一个上午竟然就作完了一篇。
这个速度实在惊人,肯定是事先拿到考题,早早地找人作好了,这才一挥而就。然后就一下午一下午地喝茶养气,根本就没有考试的模样,倒像那打坐炼气的修行人。
“嘿嘿,换成本官,一样写得行云流水,背书,抄袭,谁不会呀?”管考官心中一阵冷笑:“陆大人,也不知道你得了这个吴秀才多少好处,十八般武艺都使出来,就差赤膊上阵了。吃相如此难看,枉你也是赐进士出身,败类!”
“吴节啊吴节,本官得把你盯紧些,但凡有些须异动,直接拿了,送到包大人那里去。包大人乃是实诚君子,定然不会姑息。不像其他人……”
一想到定元的那一夜所受到的羞辱,管定予心中就好象被锥子扎了一样,疼得钻心。
那一夜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种莫大的羞辱。
自己选的卷子竟然全是陆家的士子,又得罪了那么多人。这下热闹了,所有人都说他不适合再担任天子号房的房师。
而陆凤仪更是热切地想来兼任。
我管定予如何能够让这个狗官遂了心愿,自然是不会答应的。
当下,那陆凤仪就翻了脸,说是要弹劾我。
而其他人也都纷纷附和,并要联名写弹劾折子。
“休想,你们要弹劾就弹劾吧,我也管不了那么多。反正,按照朝廷制度,这一科房师,我是做定了。不过你们如何羞辱本官,本官都要潜伏爪牙忍受,秉公办事情。如此,才不负朝廷重托。”
ps:今天写得顺利,就随手再写了一章,各位看官且看着。乡试第二场一切平静,也没没什么好说的,就这么写完好了,关键是最后一场,所有的矛盾都会同时jī化,好一场热闹。明日依旧是下午更新,请大家继续捧场。!。
第一百零三章 出了点小小的状况
管考官的担心并没有成为现实,乡试第二场结束之后,他在选送卷子的时候,特意挑了几份老成稳重的卷子送上去。至于那些新奇怪异的,则是一概不用。
这下,你陆凤仪就算是再一手遮天,我不送好卷子上去,你能有什么办法。总不可能越过管某人,直接去我那里挑合用的卷子吧?
管考官也是豁出去了。
当天夜里就审完了全部卷子,也排定了名次。
如他想象的那样,自己所选的卷子中没一份是陆家族学的,三十号考生吴节自然也没机会再拿一个第一。一想到将要陆凤仪抑郁的表情,他有一种痛快到酣畅的感觉。
可是,陆大人却是一脸恬淡,根本就不放在心上,在最后排定名次的时候,也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甚至还不住打着哈欠。
这让管定予大为失落。
当然,因为选的卷子都是老生常谈的冬拱文章,却是一份也没上榜。
这又是一个意外,他本预计这些文章虽然不好,可怎么着也会有一份能排上名次吧。
却不想包应霞本就是一个大名士,看文章的眼光也毒。一见到这种口水文,心中便是不喜,通通刷了下去,并叹了一口气:“管大人怎么能够如此阅卷,都是不能用的。”
其他考官也都是小声笑起来,低声交头接耳。
俗话说,学生的成绩是房师的面子。各房选送的卷子若被主考看中,上了榜,对他来说,却是一件非常光彩的事情。若自己那一房出了个解元,更是说明你眼光独到,学养深厚,要被做为政绩记录在案的。
第一场管大人那一房一口气包揽了前五名,已经让大家羡慕到嫉妒,心下对他都是不满。
按说。依照规矩,也是为了房师的面子。就算手中的卷子再差,主考也会选一份意思意思。
可没想到包大人如此刚正严明,竟然一点面子不给。这让管定予丢脸丢到极处,也让大伙儿觉得一阵痛快。
管定予弄巧成拙,心中又羞又恼。表面上却是毫无表情,就那么直tǐngtǐng地站在那里,也不解释,来了个遗世**。
名次很快就弄下来了。吴节自然没有上榜。头名落到了通州的一个姓木的秀才身上,实际上就算没有管考官的因素,吴节第二场的卷子也没办法拿到好成绩。京畿之地。人才辈出,作文高手如过江之鲫,一松劲,别人就将你远远地甩在了后头。
弄好一切之后,众人都已是一脸疲倦。陆凤仪也是兴趣缺缺,喊了一声:“散了,马上就是第三场,还有得辛苦,早些歇息了吧。”就一拂袖。转身离去。
实际上,第二场吴节考得如何。陆大人也不关心。不就是一场而已,吴节已经拿过一个草元了,只要最后一场的八股文不出大毛病,他有的是法子让吴节过关。
所以,第二场他也懒得去打听天字号房的情形。
陆凤仪说走就走,也不向包应霞请示。
别的考官都同时朝包大人拱了拱手,也做了鸟兽散,让包应霞皱起了眉头,嘴chún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这个表情一丝不差地落到管考官眼里,他心中暗想:看来,包大人对陆凤仪的嚣张跋扈也颇有不满,而他又是一个内心刚正严明之人,未必不能和他好好交流一下。这场乡试的疑点实在太多,若放任不管,若出了事,大家都要上折子待罪了。
于是,管考官也没随众人离去,依旧站在那里,抬起头,用坦然的目光看着包应霞。
包应霞见管考官没有走,以为他是想解释刚才所送卷子质量奇差这件事,就温和地说:“管大人,我们做考官读卷子,走有看走眼的时候。只要心底无sī,行得光明正大,就不算错。你也无须挂碍,早点回房歇息吧。”
听到这话,管定予心中一阵感动。看来,包大人果然是一个正直君子,今日找他,却是来对了:“包大人,下官行事确实有些偏执,这几日确实是错了。错就是错,对就是对,下官不会逃避责任的。”
包应霞微微一笑,问道:“听人说管大人在贡院做学政官多年,一向以提携后进,目光敏锐著称。第一场虽然取得都是陆家族学的子弟,可代时升的弟子还是很不错的。但你这次怎么弄这么些卷子来糊涂本官,难不成管大人害怕一不小心又取中了陆家子弟,遭人诟病?哎,按照佛家的说法,你这是着相了。”
“不是。”管考官郑重地说:“包大人,下官之所以这么做,是怀疑天字三十号的考生吴节和陆大人勾结,有作弊嫌疑。”
“什么!”包应霞猛地站起来:“此话当真,可有真凭实据……哎,终于考完第二场了,我现在又痨又累!”回到院子,陆畅shēn吟一声,直接倒在了榻上:“丁香,丁香,打洗澡水,还有吃的没有?”
慌得院子里的丫鬟们一阵手忙搅乱,送面巾的送面巾,送吃食的送吃食。
立即就是果子和时鲜水果流水价地呈上来。
“这个不要,弄写肉脯过来,二少爷饿坏了。”丁香让丫鬟把水果撤下去,又爱怜地用毛巾擦着胖子的脸:“看你一身臭得,等下可不好见水,就用热棉巾擦擦吧。”
陆畅不耐烦地推开她的手,指了指屋外:“手拿开,让节哥看着了成什么话,非得被他笑死不可。”
丁香着才意识到有外人在,脸红红地将手挪开。
外面,吴节正背着手看着花坛里那一丛墨菊。
丁香忙走出门,对吴节道:“吴公子,晚饭已经准备好了。要不,你先同二少爷去沐浴更衣?”
“可,麻烦丁香姑娘。”吴节转身,微笑着点了点头。
乡试第二场实在没意思得紧,有点鸡肋的意思。在里面呆了三天。也确实有些累了。
今天中午交了卷子之后,他就随胖子一道出了贡院。又让连老三自己回去,告诉蛾子他要去陆府住一晚。
按照代先生的意思,这最后一场非常重要,直接关系到学生们能否拿到举人功名,他想亲自送学生们进考场。
所以。所有的学生都被安排住进了陆府,吴节也不能例外。
别的考生都住在外宅,吴节却不过胖子的好意,只能同他一起到了大房的院子。
说起沐浴。吴节倒是来了兴趣,已经三天没洗澡了。天气虽然已经凉快下来,可这几天天天大太阳。考舍被太阳烤了一天,到了晚上,还是很热。在鸽子笼里呆了三天,一身早就臭了。
而且,做为一个现代人。他在现实世界习惯了每天洗澡,一天不洗,就觉得少了什么东西。
顿时心中欢喜。
等到了浴室,吴节更是高兴,不禁感叹:这陆府就是会享受啊。不愧为海内第一豪门,这次却是值了。
京城中人素来有泡澡堂子的习惯。秋冬两季更是如此。
街上有营业的公共澡堂,五到十文钱洗一次,很是便宜。不过,若是要找人搓背,得另外付二十文。
有明朝的笔记记载,曰:大石为池,穹幕以砖,后为巨釜,令与池通。辘轳引水,xué壁而贮焉。一人专执舆,池水相吞,遂成佛汤,名曰“混堂”。榜其门则曰“香水”
吴节自从发现有这么个好的出处之后,也不在家洗了,一到晚上就朝外面跑。
当然,陆家这样的高门,自然不会到外面去洗,澡堂子也弄得非常华丽。
同陆胖子进去一看,他顿时吃了一惊,实在是太华丽了。有专门的锅炉热水,经陶管引进水池,夏季则是另外一条引水系统将泉水引进来。墙壁是用汉白玉砌成,用绉纱裹百香为囊,浸于水中,使得水香扑鼻。
浴室本来还有几个小丫鬟shì侯的,可以有吴节这个外人在,都回避了,就派了一个十岁的小子立在旁边。
胖子飞快地脱掉衣服,也顾不得背上却是纱布,“扑通!”一声就跳进热气腾腾的水池。
“舒服,真是舒服啊,这滋味,给个神仙也不换。”陆畅大声感慨,连连朝吴节招手:“节哥,快下来。”
说话间,他身边的水就变得有些浑浊了。
吴节吓了一跳:“怎么脏成这样,我不下来了。”
“一个大男人,怕什么呀?”死胖子大为不满,叫道:“放心好了,我已经有段日子没碰丁香了,干净着呢!”
说着话,他就一阵yín笑。
吴节唾了一口:“你还像是一个读书人吗?”更是死活也不肯下水。
还好,旁边还有个半人高的大木桶可用。
那小子立即将在里面注满了热水,放上香囊,在里面洗,感觉也不错。
这一洗,也不知道洗了多久,只泡得一身都sū软了。
死胖子非常恶心,不住地搓着身上老垢,让水面浮起了一层白花花的不明物,这让吴节暗自庆幸。
正要再骂他一句,突然间,吴节看到陆畅背心上纱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红sè,有鲜血不断沁出来。
看来,他的伤并没有好完全。
这让吴节有些担心,吃过晚饭后,本来按原先的约定,吴节本该同他一道去唐小姐那里的。
可吃着吃着,胖子却是一低头,“哇!”一声,吐了一地。
丁香吓了一跳,一mō胖子的额头,立即尖叫起来:“夫人,三小姐,二公子烧得厉害!”RQ!。
第二百零四章 可怕的念头
顺天府贡院之中,当包应霞听到管考官说到“包大人,下官之所以这么做,是怀疑天字三十号的考生吴节和陆大人勾结,有作弊嫌疑。”时,猛地站了起来。
“此话当真,可有真凭实据?”他心中也是剧震,吴节可是自己的学生,也一直被他所看好。如果吴节真牵涉进这件事情当中,绝不轻饶。
“包大人,若此情属实,还请教该当如何?”没有回答包应霞的话,管定予却反问道。
包应霞目光大亮,看着管考官,好久才说道:“若真是实情,本官当立即封闭考场,取消本次乡试。”
管考官身体一颤,面sè苍白起来,嘴chún也抖个不停。封闭考场、取消考试可是一件通天的大事,就算将来查出有舞弊之事,按照制度,包应霞也要上请罪折子,自去刑部待罪。
此举对他这个主考管来说不但没有任何好处,反有莫大风险。
一般遇到这种问题,考试也会继续,主考管所需要做的事只是在事后写一份奏折上去,说明情况。至于将来朝廷怎么查,又查出了什么,却同他没有任何关系。
管考官:“大人,这……这……难道真要停下考试吗?”
“当然,如果事实当真如此的话。”包应霞郑重地点了点头:“科举乃是轮才大典,断断马虎不得。若真有情弊,只可如此,务使一人漏网。本官的荣辱生死,又算得了什么呢?”
“大人。”管考官眼眶一热,长长一揖。
看来,找包大人是找对了。
“管考官快快请起,详细说来。”包应霞也是急了,疾步走上前去,一把将管考官扶了起来。
“是,大人。”管定予就从乡试头一场起,到第二场结束,自己所感觉不对的地方。一一同包应霞说得清楚:“大人,据下官断定。这陆凤仪必定在事先收了吴节的好处,将题目泄lù出去了。这个陆凤仪的人品,官场上的同僚都是清楚得很。为了自己的功名官爵,上折子弹劾胡宗宪大人,投君王之好。以图佞进。胡大人在江浙抗倭,立下霍霍战功,岂容他人抹黑?”
这一番话说了老半天,包应霞刚开始时还听得专注。后来,却是面容一松。看来,吴节作弊不作弊。也不过是管考官的臆断,根本就没有确实证据。对于吴节的人品,他还是相信的。
当下就觉得,这不过是管考官的捕风捉影罢了。
心情一好,包应霞就笑道:“这个吴节本官还是听说过的。四川人,他父亲以前在南京兵部做官,后来死于任上。吴家同陆凤仪以前可不认识,自然没有香火情分。再说,本官巡视四川的时候。也听说过了,吴节的才学极好。家境也非常贫寒,就算要贿赂陆大人,也没银子。没准,陆大人是爱吴节之才,就特别留意。管大人无须多想,此事定然不真。”
“包大人你以前认识吴节?”管考官有些愕然。
“认识,还有师生名分。当初我主持成都府院试时,就点了吴节头名案首。”包应霞心底无sī,也不隐瞒,大大方方地说出这么一句话:“依本官看来,以吴节的才华,只要他愿意,轻易就能中个举人,根本就不须要作弊的。”
“啊,吴节是你门生?”管考官瞠目结舌:“这,这,这……大人……”
“怎么,你是不信吴节真有这个本事吗?”包应霞一笑,转身走到大案前,提起笔也不停留,一气用狂草写了一副字“管大人你过来看看。”
管考官过去一看,上面是一首诗:风急天高猿声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衮衮来。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他也是识货的人,这一看,顿时被那种浓郁的苍郁浑厚之气被笼罩了。半天才感叹一声:“好诗,好诗,真是当世第一啊!可是包大人所作?”
包应霞也不回答,又提笔写道:“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
去年春恨却来时,落huā人**,微雨燕双飞。
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
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
这是一首词,这其中对旧人的怀念之情跃然纸上,看得人心中禁不住一酸。
包应霞叹息一声:“怎么可能是我作的,这样的诗词,包应霞却是作不出来的。”
“难道是吴节?”管考管惊问。
包应霞也不回答,只点了点头,又指着管考官道:“管大人啊管大人,你忠于职守是好的,可疑心太重,却要不得。还有,陆大人的禀xìng虽然偏jī,却也是个诚实君子。他弹劾胡宗宪也是秉着一颗公心,心中想什么,折子上就说什么。胡大人于国于民是有功劳,可他贪墨军饷,生活奢靡却是一大污点。你背后议论陆大人,却是不该。”
管考官听到包应霞着执中之言。面上有些羞愧:“是,大人说得有理,吴节如此才华,也不需作弊的。下官倒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包应霞笑了笑,温和地说:“管大人不必自责,还有三日考期,你我肩上担子重啊,先下去休息吧。”
“是,下官惭愧,下官告退。”
等到出了大堂,被秋风一吹,管考官却突然一凛:不对,不对,包大人的话好象有些不对。吴节那一诗一词确实是当世一流,此人也当得起绝世大才之名。可这科举场上,考的是四书五经,八股文章,诗词再好,也未必能中。如那徐青藤和唐伯虎,不也一样诗词书画都属上乘,可考了一辈子,不也中不了进士。可见,科举取士,和一人的才华却没有任何关系。
不对,陆凤仪肯定和吴节有什么问题。
现在,连包大人同他也有师生之谊,这事情越发地显得不正常了。
难道……
一种可怕的念头从他心底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