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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华西里     最才子txt下载     最才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章 别着声,走

    看到帖子……陆畅更是奇怪!”泣帖午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我怎么不知道?裕王屁送帖子过来是一件大事啊,府中竟然没人谈起?”

    他这段曰子睡眠不足,脑子有些mí糊,抓了半天头皮,sǐ活也想不明白。

    果然,陆轩自留了一张请贴,又递给林廷陈一张,就开始按照自己心意发帖子了。

    吴节看到这情形,摇了摇头,他知道,这帖子同自己却是没有关系的,也不认为陆轩会不顾往曰的仇怨大大方方地邀请自己。

    恩,算了,实在不能搭上裕王府那条线也是无所谓,能够在裕王登基之前混个,脸熟,固然对自己将来的仕途有极大助益,可却不是决定因秀。明朝人要想做朝廷命guān必须是进士出身,耍想将来做到内阁辅臣那和显贵,必须是翰林出身。所谓非进士不得为guān,非翰林不得入阁了考出母成绩,拿到进士功名才是王道,至于其他的,也不用多费精神:想到这里,吴节心中淡然,征下义去继续写作业。

    书屋里陆续响起了一阵接一所的叫声,其中甚至还夹杂着几声满足的大笑,想来是有人接到了请贴,心神jīdàng,铆足了劲头想在大名鼎鼎的诌纶诌大人面前好好表现,得他青眼,甚至借此将自己的名宇传到裕王耳朵里去。

    过了好一阵子,胖子还在疑huò,这个时候,一阵脚步声传来。吴节惊讶地抬起头来,却看到陆轩一脸傲气地站在他和陆畅面前,手中扬着一张请贴只是一脸淡淡的笑容,却一句话也没说。

    吴节知道这小子可没好心qīn自送帖子给他和胖子估计是来挑衅的遇到这和事情,你反应越jī烈,只怕人家越得意,根本就不用理睬。

    倒是胖子当真了,忍不住问:“陆轩,还剩一张帖子啊,你准备邀请我和节哥谁去?恩,我可是没时间的,再说也没那个才气,节哥节哥你有空吗?这可是个好机会啊,今曰咱们读书实在太苦,不如过去轻松一下心情。”

    “哦,畅哥儿的意思是让吴节去,你不去吗?”陆轩将帖子伸到吴节面前:吴节低声一笑:“没空工”伸手去掼,只怕真得要中了他的蚕儿:“去吧,去吧了”胖子伸手去抓帖子,jìn不住道:“陆轩,想不到你qīn自送帖子过来,倒有些够意思。”

    可这只手伸出去却抓了个空陆轩飞快地将帖子在空中拐了个弯,扔到前面那个,姓张的秀才的桌子上:“你晚间随我一道去吧!”

    那秀才面lù狂喜,站起外来连连拱手作揖:“多谢陆公子,多谢陆公子:”

    陆轩一笑:“畅弟你nòng错了,我是给张兄送帖子过来的,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倒nòng得为兄有些尴尬。恕zuì,恕zuì!”

    说着话,微微一拱手。

    他心中大为失望,本以为可以靠这一手小小呶调戏一下吴节,却不想吴节这厮jiān滑得很,竟不上当了反倒是陆畅上钩了,这家伙仗着自己是屁中嫡孙一向不把我这个做兄长的放在眼中,今曰且给他一个教祖,也算是不虚此行。

    陆大公子来了这么一手,陆胖子的身体僵住了,一张胖脸尴尬地变成了租肝sè。

    陆轩还是不肯bà休,装出一赢痛悔不及模样,跌足道:“看我这记xìng,我倒是将二弟给忘记了工你是不只真的想去,想去就说话,我将自己那张请贴送给你行不行。”

    看到这一暮,学堂里其他学生都大笑出声,看陆畅的表情更多了一份鄙夷:甚至有人小声嘀咕:“陆轩公子若不去,陆胖子去了又能怎么样,他又不会写青词,去了丢自己的脸不耍紧,丢了我们学堂诸生丢了代先生的脸,却叫人情何以堪?”

    “是啊,是啊,他去做什么,睡觉打酣,然后在旁边发dāi吗?”

    一阵挖苦声不绝于耳。

    “好好好,好手段!”胖子终于bào发了,niē紧拳头就朝陆轩脸上打去:若真打中,以陆轩的身子和胖子的力气,只怕事情真要闹大了:好在吴节猛地站起身来,一把将他的右手抓住:“别闻,不想参加乡试了?”

    陆胖子听到吴节的提醒,立即明白过来:真若兄弟相残,事发之后,一顿家fǎ是躲不过去的。

    他看了一眼眼前的陆轩,一点躲闪的意思也没有,甚至有意无意地把脸往自己拳头上凑。以陆胖子的立即,这一拳下去,怎么这也得要在上面留个记号。

    陆家的家fǎ森严,到时候,一通gùn棒下来,自己怎么这也得在chuáng上躺几天:“好阳险,看样字,陆轩泣个wū人是有意采找事的,目标就是我陆畅:我若被打,在chuáng上养上几曰,这几天先生的课又上到最关键的时煎,一耽搁,只怕就跟不上了,也影响乡试的成绩。不行,绝对不能中了他的困蚕。”

    想到这里,陆胖子气呼呼地坐了下去,牙齿咬得咯吱响,额头上一根xuè管突突跳动:他却是想差了,陆轩本来的目标本不是他自己,只不过被搂cǎo打兔子,被顺手捎带上了。

    见陆所认怂,其他人又发出讥笑。

    陆轩这得意地看了吴节一眼,满意地转身走了。

    “mā的,若不是想着乡试,我怎肯忍了这口气!”放学之后,陆畅狠狠地说:“等乡试一结束,拿了guān职,老子先胖按这鸟人一顿不可了我陆胖子什么时候吃过这和亏,憋屈,憋屈sǐ我了!”

    吴节安慰了他几句,道:“算了,晚上带我进屁。”

    “你想去见不二仙子啊,可以。不过……不行,这口气无论如何我也咽不下去,mā的!”胖子怒——声:——节哥,你替我出这口气好不好?”

    吴节失笑:“替你出气,不卜是叫我去痛打陆轩吧?”

    “不是不是:”陆畅摇头:“不就是那啥文会吗,真叫我去,咱还不愿意呢,又不会作青词。不过节哥你的文才好呀,要不你也去,压他一头?”

    “我倒是想去,可惜没请贴啊!”吴节一摊手。

    “此事倒也容易。”陆胖子一拍脑袋:“不就是一张请贴而已,陆轩肯定是从爹爹那里要来的:爹爹面子再大还能大过yéyé,yéyé最宠女魔头了,大不了等下我让她去yéyé那里要一张,或者让yéyé去王庐说一声,让你去还不容易?反正你好今天没写稿子,女魔头的胃口已经被你调起来了。只要有稿子在手,还怕她不就范。”

    吴节心中微微一动。

    看他还在犹豫,陆畅道:“去吧,兄弟我是否能出这口è气就靠你了。还有,不就是去绿竹观吗,容易了王庞的雅集要在天黑以后的戌时,你可以在百时去见不二仙子,也不耽搁。”

    吴节这才同意了,忙付案用cǎo书火速赶了两干宇的稿子出来。

    鹅máo笔写字又快,加上是抄xí,也不用动脑子,等稿子写完,前后才huā了不到半个时辰。

    看到吴节运笔如飞,胖子抽了一口冷气,这速度,这才情,真是让人不得不佩服。

    等陆畅接了待子,二人当即着手各自回家。

    回到家之后,吴节忙叫蛾子做饭,又将州mǎi来的琴弹了一遍,校对音准。

    如此半天,才nòng妥当。

    吃过晚饭,太阳都还没落山,估计是后世北京时间下午五点不到。

    F说吴节是要去见唐小姐,蛾子也是欢喜,将一个大包袱塞到吴节手中,让他带进陆屁。

    吴节打开包袱一看,都是些曰常用品,衣服、梳子、镜子、脂粉什么的,其中还有一大包吃食。

    蛾子抹着泪说唐小姐在道观里曰子肯定过得苦,很是忧伤。

    吴节哭笑不得,劝慰了她半天才让蛾子安静下来,又说这些东西唐小姐根本用不上,一个,道姑,用胭脂水粉想什么话。

    可端子却是不依。

    没办fǎ,吴节只得提了包袱,背上古琴。叫了一辆凉轿出了门。

    吴节住的这片都是hú同,街道也窄,轿子走不了一段路就堵住了。

    前面是一辆wū棚大马车,看起来毫无特sè,就是够宽大。

    轿夫因为轿子上抬着一个有功名的读书相公,底气也足,顿时大声喊问:“前面是哪里的,路都堵住了?”意思是想问问对方的来历,京城guān多,若不小心遇到一个guān员却是麻烦。

    马车的车夫回答道:“山西商会的,劳烦让一让。”

    “去你mā的,一个商贾凭什么要我们让,咱家轿子上坐的可是一个有功名的相公,要让也是你们让?”听说对方是身份卑剑的商人,轿夫声音大起来,很不客气。

    吴节皱了一下眉头,他急着去陆屁,不想在路上耽搁,道:——改道吧,且让他们一让。”

    “既然相公这么说了,就让他们好了。”轿夫无奈,哼了一声,掉转了轿子了可就在这个时候,那辆马车上却突然跃下几人,都是手持gùn棒,只几gùn子下去,就将两个轿夫闷得晕厥在地。

    一把dāo子架到吴节脖子上:“别着声,走!”!。

第一百五十一章 到地头就知道了

    被人用刀子架在脖子上的滋味非常不好,吴节皮肤上炸出了一层鸡皮疙瘩,心中一惊:“难道是绑票?”

    “也不对啊,我平日里为人很低调,又不讲究吃穿。歹徒就算要绑票,也得去寻有钱人才是,怎么挑上了我。”

    “再说,京城乃是天子脚下,首善之区,治安非常好,怎么可能有绑匪?”

    吴节心中有些疑huò,要说起京城的治安,就其管理的严密程度,比起后世甚至还要强上不许多。后世的社会治安主要由〖派〗出所管理,而明朝北京城则有三套人马:顺天府、锦衣卫、东厂。三个职能部门相互牵制,互不统辖,各自都有自己负责的片区。

    这群人如此醒目凶恶,难道就不怕引起别人注意吗?

    看来,事情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至少这群人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劫匪,甚至还颇有身份。

    还没等吴节想个明白,脖子却感觉一阵微微刺痛,那人在身后低喝:“不想死就快走。”手中的刀子朝前推了推。

    吴节心中骇然,立即明白过来,如果自己在耽搁,背后这厮还真下得去手。

    没有办法,他只能朝前跨出一步,一抬tuǐ走进了马车里。

    马车里很黑,也看不清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形。刚一走进去,车把势也不说话,手中的鞭子“啪!”一声在空中炸响,受惊的马儿就“呼”一声冲了进去。

    吴节脚下一个趔趄。再控制不住身体朝前扑去。

    心叫一声“糟糕”这是只怕是要跌倒在地了。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只冰凉的手伸出来。稳稳地将他扶住:“小心了!”

    这一声又尖又利,刺得吴节耳朵里一阵发疼。

    而大热天的,伸过来那双手又冷又滑,就好象是蛇的皮肤。让吴节寒毛都竖了起来。而且,这双手力气很大,跟铁钳一般,落他到手里几乎没有挣扎的余地。显然是有武艺在身的。

    车冲出去之后,走得到终于平稳起来。

    吴节的眼睛也适应了眼前的黑暗,定睛看过去,眼前坐着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年人。头发已经huā白,身上穿着一件蓝sè松江布棉袍,一双眼睛在暗处绿油油地亮着,就好象看着老鼠的猫。

    这件布袍用料讲究。裁剪手工非常好,不是普通人能够享用。据吴节所知,这种袍子,每件都需二两银子。

    能穿这种衣服的人会来做匪徒?

    看来。事情变得越发奇怪了。

    “坐吧。”老人松开吴节,指了指身边的软垫,一副久居上位者的气势。

    心中越发肯定这人不是匪徒之后,吴节也不害怕了,点了点头,从容地坐到中年人身边,拱拱手:“在下吴节,敢问先生尊姓大名。又要带我去哪里?”

    一派翩翩儒雅。

    那老人倒是被吴节的淡定弄得一楞,暗道:别人见了我。早就吓得屁滚尿流,高呼饶命。这个吴节身居险境。处警不惊,果然是个人物。

    “我知道你是吴节,某姓黄。至于要带你哪里,问那么多做什么?等下你究竟是死是活,看老天爷的意思吧。”老人目中绿光一闪,旋即消失,就将眼睛闭上了。

    吴节轻轻一笑,突然问:“先生是京城哪个衙门的?”

    “啊!”老人猛地将眼睛睁开,里面全是杀气:“你怎么知道的?”

    吴节一笑,指了指他身上的衣服:“你这身袍子看起来虽然普通,可用料非常讲究。还有这个裁剪的功夫,分明就是官家的手艺。也不知道是苏州织造还是南京织造,当年吴节在南京的时候可见过不少。”

    “原来这样,某倒是疏忽了。”中年人恍然大悟,目光中的杀气减弱了五分:“倒忘记你是吴建业的儿子,从小生在南京,什么没见过。”

    吴节又笑着指了指中年人的脚:“还有,你脚上可是官靴。你要微服sī访,可装却没化好。”

    “好个眼尖的小子。”老人有些窘迫,下意识地收了收脚。心中又赞了一声:此子心细如发,光这桩长处就很是了不起,比我手下那群蠢货强多了。

    吴节坐在老人身边,舒展了一下身体,一副很放松的样子:“老人家,我本来要去陆府见个人的,锦衣卫都指挥使陆炳府。那人乃是锦衣卫都指挥佥事万文明的熟人。哎,等下又要去赴谭纶谭大人的雅集。你把我叫上车来,真真是把我的大事个耽误了。等下见了他们,还真不好解释。”

    没办法,既然这个老头是京城场面上的人,不会不知道这三人的名字。先不管那么多,将他们的名字抬出来,希望老头能够知道其中的分量。

    “哦,陆指挥、万佥事还有裕王府的人,看不出来小哥在京城还真认识不少要紧的人物啊!”老头好象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陆指挥虽然权高位重,可小老儿听说他已经卧病在chuáng大半年,除了几个亲近之人,寻常人若要见他一面都难。只怕小哥识得陆指挥,陆指挥却不知道有你这么个人。”

    吴节尴尬地咳嗽一身。

    老头mō了mō下巴,接着道:“至于万文明,哎,不怕小哥听了不乐意,他现在就是个摆设,平日里就处置些公文案牍,北衙的一应事务皆掌握在朱千户手中,他现在是一兵一卒都调动不了,不像在四川那样山高皇帝远,一个人说了就算。因此,你提起万文明的名字,却吓不倒老头子。至于裕王府谭纶,嘿嘿,不过是一介书生,提他的名字就没意思了。”

    吴节听得心中一惊,这老头子说起京城政坛宛若掌上观纹,显然也是圈里人,地位还不低。而且,这马车一路狂奔,却没有任何一个负责治安的衙役和番子前来阻拦……难道说……

    吴节有些沉不住气,手指不为人知地在窗帘上挑出一道缝隙。

    一道日光照射进来,马车内立即亮了许多,他这才将这个黄姓老头的模样看清楚。

    此人一脸的落墨,头发huā白,脸上已经有了皱纹。可下巴上却光秃秃地看不到一根胡子。

    “太监!”这两个字在吴节xiōng中炸响:“难怪他不怕锦衣卫和裕王府。”

    他忙将手指收了回来,直起了身体:“老先生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又是为何?”

    老头子嘿嘿一笑:“我是劫匪,绑了你,自然是要问你要一样东西的,到地头就知道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此地甚好

    在知道来的人是太监,又不将锦衣刀放在眼里之后,吴节意识到问题的严重xìng。厂卫厂卫,东厂和锦衣卫本是平级机构,相互之间也没有任何交集,可因为都是皇帝心腹,彼此之间都会给几分面子。

    这人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在宫中地位定然低不了。

    黄太监又不想直接表明身份,再问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这人既然是官场中人,行事自然会按照规矩来,吴节本是一个有功名在很的读书人,不管对方做什么,总归有些顾及,至少不会像一般的绑匪,说撕票就撕票。至少自己的xìng命暂时没有危险,只要装着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就行。

    车到山前自有路,也担心不了那么多。

    想到这里,吴节索xìng放松下身体,装着看不出黄太监来历的样子,同他攀谈起来。一边有话无话地找事说,一边默默地记忆来时的道路。

    这一默记,倒是吃了一惊,这辆马车从北京城东面出发,竟一路向西北方向跑了大约四使分钟。

    再跑,就要跑到皇城了。

    黄太监见吴节一身的随意潇洒,心中又是一声夸奖,这小子倒是镇定。

    其实,刚才吴节装出有意无意模样挑看窗帘时,黄太监已经知道他是在偷看自己的容貌,也不揭破。

    听吴节同自己随意地聊起天来,老太监道是来了兴味。

    黄太监在皇宫里身份特殊,日常也没人同他亲近,说起话来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说错一句话,惹他不高兴。

    这种情况,黄太监内心之中虽然也是为自己的权势而得意。可几十年下来,却有些厌烦了。至于外官,对宫中内shì却是另外一种态度,鄙夷者有之,厌恶者有之。

    像吴节这种仅仅将他当成一个普通老头对待的还是头一遭,心中却有些新鲜。

    而且吴节言谈举止风雅有趣,口中还有需要古怪的理论,骤听之下,绝对荒谬不经,可仔细一想,却是大有深意,让人耳目一新。

    更有意思的,吴节说话之中不自绝的随口吟出一句五言或者七言,每字每句都妙不可言,都可以依这一句写出一首绝妙诗词。比如什么“一片冰心在玉壶小“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黄太监六岁起就在内书堂读书,教课先生至少都是翰林学士,若是俗家人,去参加科举,中个进士也是易如反掌,一身学问,就算是在北京城,也算是名列前茅的,如何听不出其中的好处。

    说了一番话,黄太监心中不住夸赞,感觉就好象是同一个相交多年的老友正在交流切磋,对吴节突然有了许多亲切。

    一想到这点,黄太监一凛,神sè严厉起来:“吴节,我是绑匪,你是肉票,难道你就不害怕吗?偏偏要与某谈笑风生,是不是怀有什么别样心思?”

    “哦,黄先生你听说过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没有?”

    “什么诊症?”黄太监有些发呆,他也是读书破万卷的饱学之士,可这东西他还真没听说过。

    “就晨……”吴节顿了顿,解释道:“这个症就是说指犯罪的被害者对于犯罪者产生情感,甚至反过来帮助犯罪者的一种情结。这个情感造成被害人对加害人产生好感、依赖心、甚至协助加害于他人。”

    看黄太监还是不明白,吴节就细细地将人质被匪徒劫持后,各阶段的不同心理反应——同他说来。

    他现在也是没话找话,看能不能从黄太监口中打听到什么。

    听吴节这么一说,黄太监恍然大悟,mō了mō下巴,叹息一声:“想不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讲究,吴节你还真是把人心都给吃透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公门里干过多年的积年老吏呢!”

    他心中一动,看得出来,吴节对于刑狱颇为了解,自己执掌东厂多年,也算是其中内行,倒不妨同他交流交流,就继续问下去:“吴节你继续说,反正一路无事,打发些时间。你看我绑你这事情,可有什么漏洞?”

    “绑一个人很容易,只要有足够的人手,掐好时机,就算是一个一品大员,说绑了也就绑了,况且我还是一个穷秀才,老先生你的布置倒没有什么破绽。可大家都知道,绑人不难拿钱难——前者是你有心算人家无心,后者是对方有心算你无心。尽管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还是有很多绑匪在领取赎金时被捕头和衙役包了饺子。”

    “兄弟曾经听说过一种稳妥的方法:绑匪首先指定人质家属,携带装有赎金的包裹,最好这个包裹有明显得特征,比如是大红的,或者黄sè的。乘一辆马车沿着一条河的河岸一路行去。这个时候,绑匪就会乘一条船顺水而来,让人质家属把赎金扔上船去。就算有捕头跟着人质家属,这个时候跳车下水去追匪徒的可能xìng大约为零。匪徒自可坐船逃之天天。”

    吴节继续卖弄着从后世书上看来的故事。

    他这一说不要紧,不但黄太监听得津津有味,连赶车的和坐在车辕上两个护卫也留了神。?

    “哎哟,这法子真不错,遇到这种聪明的匪徒,就算是咱家在,也是无法可想。”黄太监一拍大tuǐ:“吴节你真不愧是写小说话本的,就是会编故事。这故事真该让陈洪好好听听,有时间你也写写吧,把那啥综合症和这个故事也些进去。那小子平日里眼高与顶,以为他手下的几个干儿都是干练之才,能将陆指挥和顺天府的人都给比下去了。可若真遇到吴节,只怕也要被耍得团团转。”

    “陈洪……这名字好耳熟。”吴节心中一动,黄太监这句话虽短,其中却包含了不少信息“陈洪、刑狱、小说话本,强力部门。”

    他突然觉得,今天这事并不只是一次普通的绑架,黄太监好象也不是为赎金而来的。

    马车行驶在街道上,耳朵里都是鼎沸的人声。

    说话间,马车又跑出去了大约几里地,耳边突然安静下来,市井之声立即断绝。就听到外面有人问:“来的何人,啊,晨……”

    “别说话,干爹在办事呢!今天是你办差,交班的时候没交代过吗?闪开!”赶车的说起话来很是霸道。

    外面那人显然是被吓住了,无声无息地退了下去。

    马车没有减速,又朝前走了一气。

    吴节也不知道来的究竟是什么地方,心中虽然好奇,几乎忍不住要挑开窗帘朝外看上一眼。可他却知道若真朝外看上那么一眼,今天只怕就没办法回家了,就强忍着将手收了回来。

    回头看去,却见到黄太监满意地点了点头。

    大热天的窝在马车里,吴节早就热得难受。可一进到这个地方,感觉外面好象突然空旷了许多,一股凉气无孔不入地渗进车内,让他身上不绝一爽。

    鼻尖也嗅到一阵清新的水气,显然车外是一片广大的水域。

    吴节心中震撼:一大片水域,这北集城中好象除了东门码头,就没别的地方了。东门,马车可是一直朝西北来的。

    西北这边,要说湖泊,就只剩什刹海了。

    这里就是西苑。明朝的皇家园林。

    我这是进到中南海了!

    心中没由来地一阵jīdàng,吴节深吸了几口气,这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车又跑了片刻,好象又进了一座建筑群的院子里,然后稳稳地停了下来。

    “黄老丈,可是到地头了?”吴节笑了笑,问。

    黄太监点了点头,伸手作了一个请的肢势。

    吴节大大方方地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眼前是一片很大的院子,一面是围墙,两外三面都是青砖碧瓦的平房,看起来倒也普通。

    院子里静得怕人,也看不到其他人,只一群鸽子从黄昏的天空飞过,鸽哨声悠扬动听,很有些老北京的味道。

    吴节在车中呆了半天,嗅到新鲜的空气,精神大振,扶了一把下车的黄太监:“黄老丈,你要将我关在那间屋子?”

    他指了指一间书斋模样的屋子:“此地甚好,就住这里了。”

    太监失笑:“你倒从容,进去吧,有话里面说。”

    书斋不大,一排书架子,照例放在四书五经和隋卫古人诗词集子。

    屋子靠东那面墙边放着一张小胡chuáng,正中是一张紫檀木大案,案上的文房四宝极为精美,一看就不是凡品。

    案正中搁着一本书,蓝布包皮,上面用人用漂亮的魏碑写着三个大字《石头记》。

    字写得很见功力,阔大庄重,墨sè亮得将紫檀木的光芒都比下去了。

    “这书……”吴节大吃一惊:“不就是吴某人胡乱写的吗……”

    “就是吴节你写的。”黄太监嘿嘿一笑。

    吴节从案上抓起那本《石头记》一翻,里面都是蝇头小楷,抄得一丝不荀小心翼翼,一直抄到第十二回王熙凤毒设相思局贾天祥正照风月鉴。

    正是吴节断更的那一节。

    不过,书中还有不少批注,都是朱砂写就,字迹就寒碜了点,很随意,也有些潦草。

    不过,这批注却有些意思。

    别看看《红楼梦》时,要么奔其中的情sè描写,要么关注其中的男女爱情,或者读其中的风huā雪月。

    可这些批注却是另外一种模样。

    比如这一章最后一段“当下代儒没法,只得料理丧事,各处去报。三日起经,七日发引,寄灵铁槛寺后。一时要家众人齐来吊问。荣府贾赦赠银二十两,贾政也是二十两,宁府贾珍亦有二十两,其馀族中人贫富不一,或一二两、三四两不等。外又有各同窗家中分资,也凑了二三十两。代儒家道虽然淡薄,得此帮助,倒也丰丰富富完了此事。”

    朱砂笔的批注就有些意思:“不过五十两,就能力一起风光丧事,可见民间乏银,银价虚高。依前面章节看来,一两白银可买上等精米半石。也不知其中杂sè应该如何计算。”!。

第一百五十三章 飞玄真君

    “我写的书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好象这书我就给两个人看过吧?”吴节问,他心中大震,看来陆家的族长陆炳虽然是锦衣卫头子,可家里一样被特务渗透进去了。明朝除了锦衣卫,能有这种本事的就只有东厂了。

    联系到黄太监的身份,再联系到刚才这句朱批中的“民间”二字,吴节感觉自己来到一个不同寻常的地方。这地方的主人比陆炳更强势,更尊贵。

    整个天下,身份地位能够超过陆指挥使的,就只有一人大明嘉靖皇帝。

    心中虽然震撼,可黄太监既然隐瞒身份,吴节知道不能当着别人的面揭破这一点。否则今天还真得出不去了。

    因此,表面上他还是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黄太监道:“吴公子大约还不知道,你这本《石头记》在民间已有不少抄本流传,去书坊一看,至少有三个版本摆在书架上出售。”

    “居然有人印这书,居然盗版,实在可恶!”吴节倒是有些意外了,问:“黄老丈,你今日劫我来此做什么。既然做了你们的监下囚,总不可能白吃白喝养着我吧?别人绑票不外求财,你们需要什么条件,尽管开出来吧?我吴节穷秀才一个,身上也没多少银子。多的没有,十来两还是有的。再多,只能问朋友借了。”

    吴节同黄太监装起了糊涂。

    黄太监一笑:“吴公子,你觉得我家主人像是缺钱的人吗?”说着,将目光朝四周扫了一眼。皇家器具自然是极尽精美之为能事,屋中任意一件玩意儿都是有些年头的古物,拿到外面去,都是一等一的宝贝。

    当今圣上同仁、宣皇帝以及英宗皇帝的简朴不同,日常用度浩繁巨大,内藏府总就被他老人家折腾得见底了。

    吴节虽然已经猜出了这里主人的身份,可心中还是觉得奇怪,堂堂皇家,抓我一个小人物做什么:“不为钱,那又是为什么。对了,还未请教,此处究竟是什么地方?我刚来北京城没两月,也看不出来。”

    黄太监笑得脸上的皱纹都挤到一起去了:“此地是一个道观,名曰玉熙宫。地方很是偏僻,公子没听说过也属寻常。”

    “道观,不对呀!”吴节笑了笑,故意调侃这黄太监:“老黄,看你模样也不像一个道士,还有天地下那里有你们这种强横霸道的道士,居然当街抢劫,都成土匪了。”

    黄太监一窒,讷讷道:“道士就不能强横霸道了,想那武当山、龙虎当山、龙虎山的仙人们,都是得了朝廷敕封的,很多人都有三四品的官职,有良田千顷也不奇怪。而且,那些仙长们大多有武艺在身,一言不合与人动起手来也很是常有的事。小老儿可不是道士,就是这观中一个烧火做饭的奴仆。”

    他接着道:“抓你过来其实就是为这本《石头记》。”

    “为这本书?”吴节一呆,心中道是奇怪了:“老黄,正如你刚才所说,这书坊间到出都要发售,盗版横行,二三十文钱就能买一本,费得了什么事,还用得着把我给抓来吗?”

    黄太监苦着脸,满面的愁苦,幽幽一叹:“谁说不是呢,只可惜吴公子你写得实在太慢,一天就两三千字,一弄到手里,一眼过去就看完了。就这样还好,偏生你还三天两头歇气不写,端地是让人等得心焦。我家仙长又是心急之人,等得整日间唉声叹气。看到他老人家如此着急,我这个做下人的心中也是不落忍,就将公子给绑了回来。得罪,得罪。”

    黄太监拱了拱手:“不好意思,公子在没有写完这本书之前,只怕是走不了的。”

    吴节骇得吓一跳:“老黄,你这是催更啊,还使用这么jī烈的手段。是不是等下还要将我关进小黑屋中,每天必须写一万字,不写完不给饭吃。”

    黄太监想了想,击节叫好:“公子这个主意不错。”

    吴节气得笑起来了:“你们家仙长是个修行人,本应不问世事,斩却凡尘,这等世情小说看来做什么?就好象佛家的那句话说的那样,身是菩提树,心是明镜台,粘惹红尘太多,心窍就被méng蔽了,还如何得证大道?再说,我马上就要参加顺天府的秋闱,此事关系到我的前程,你们这么做不是害我吗?”一听到要被关在这里,直到《红楼梦》写完才被放出去,他也急了。

    黄太监眼睛突然锐利起来,正要说话,屋子却响起了一个威严的声音:“说得好,心窍若被méng蔽,还如何得证大道?”

    听到这个声音,吴节转头看去,却见书房的门口走进来一个大约一米七十,清瘦的老人。

    这人一身青sè道袍子,头带紫金道冠,一脸有些苍白,到身上却带着一股潇洒飘逸之气。

    黄太监一恭身:“老奴见过飞玄真君。”

    他对吴节道:“吴公子,这就是我家观主飞玄真君。”

    “飞玄真君!”吴节心中像是打了个大雷,这不就是嘉靖皇帝吗?

    他忙拱手施礼:“吴节见过真君。”

    “免了。”道人严肃地看着吴节:“正如你刚才所说,这等世情小说,看得多了,心窍méng蔽。可修行人心中那面明镜不méng红尘,不时时擦拭,如果显得出其中的光亮来?佛家尚有俗世修行一说,不历经人世磨难,体味到人生真谛,又如何理解那无上大道?否则,人只需要找个僻静的地方什么人也不见什么事都不过问就能得道成仙,那不神仙满天飞?你们儒家也有一种说法,人情练达是文章。可见,修行一事从出世到入世然后再出世一个轮回,才算是完满了。”

    吴节装出一副心悦诚服的样子:“真君之言语甚是,果然是有大智慧的,吴节佩服。”

    嘉靖皇帝有些得意,青灰sè的脸上lù出一丝喜sè。淡淡道:“不就是一个乡试而已,谈什么前程不前程的,不过是一个举人而已。就算会试也过了,也未必就又官做。这京城中备选的官员,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依你的才学,应该能中吧?”

    见吴节肯定地点头,皇帝道:“到时候,保你能补个缺就是了。本道在京城三四十年,这点面子还是有的。写稿子吧,你已经三天没写东西了。黄锦,磨墨。”

    就坐到一把椅子上,眼观鼻,鼻观心假寐。

    “黄锦……”吴节这才知道,身边这个老太监原来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内廷第一人。

    吴节不敢揭破他们的身份,只能装糊涂。!。

第一百五十四章 好快,才子之风

    黄锦挽起袖子,在那口上好的端砚里加了点水,霍霍地磨起墨来。

    看他的动作非常麻利,砚台里的墨汁也随着他的动作飞快旋转。

    可说来也怪,竟没有一星半点飞溅出来,可见他的手稳到何等程度,至少这份养气功夫就让人非常佩服。

    不片刻,砚台里的墨汁就黑得发亮。

    黄锦额头上也出了一层细密的毛毛汗,他这才停下来,朝吴节做了一个请的肢势。

    吴节点点头,也不说话,免得惊醒了正在一旁静坐炼气的嘉靖皇帝。径直坐在椅子前,提起了毛笔。

    这个时候,他突然发现书屋外面的那个小套间里来了不少人,都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脸的期待,好象正在等着什么。

    这些人都坐普通奴仆打扮,有老有少,可下颌上却都是光秃秃的没有一根胡子,显然都是宫里的太监。

    一个道观之中出来这个飞玄真君以外,就看不到一个道士,这正常吗?

    吴节忍不住无声一笑,毛笔落到纸上。

    纸不错,乃是huā椒白版纸,上面涂了明矾,还散发出一股淡淡的huā椒香味,韧度极佳,笔落在上面很流畅。

    吴节记上一节正好写到第十二回贾瑞死的那一节,接下来该写秦可卿的死了。

    他想了想,提笔写道:“话说凤姐儿自贾琏送黛玉往扬州去后,心中实在无趣,每到晚间不过同平儿说笑一回,就胡乱睡了。这日夜间和平儿灯下拥炉,早命浓熏绣被,二人睡下,屈指计算行程该到何处。

    不知不觉已交三鼓……”

    这次能够当着皇帝的面写稿,机会难得,自然要好好卖弄一番。

    吴节也不藏拙,一手瘦金体飞快地抄下去,速度快得惊人,这百余字若是换其他人来写,也需五六分钟,偏偏吴节一气写下去,只片刻就已将半张纸写满。

    “好漂亮的字!”旁边的黄锦眼睛一亮,禁不住赞叹出声。

    “咦!”在旁边静坐的嘉靖也睁开了眼睛,有些惊讶:“这种字体本道以前还真没见过,已然自成一派了,不错,不错,金钩铁划,有些意思。”

    “确实好!”黄锦点点头,也在面前铺开了纸,跟着抄起了吴节刚才所写的章节。他刚开始时还模仿着吴节这种新鲜怪异的字体写了几个字,可写到后来,发现实在太忙,就换成了行草,速度也快了起来。

    吴节一笑,也不说话,继续埋首写下去。若说起写字速度,他每天都要抄几千字给陆胖子拿回去交差。这段日子苦练下来,加上前面写的两本书,十多万字了。若他自承写字速度第二,天下间每人敢称第一一。

    很快,一千字写完,不过一壶茶功夫,满满两大张纸。

    他这才停了下来,舒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肢势,喝了。桌上的茶,很不错。香味寡淡,可却沁得人心脾都要透明了。

    趁吴节休息,黄锦赶紧将剩下几字写好,恭敬地将两页纸递给旁边的嘉靖皇帝。

    嘉靖皇帝看得倒是快,只片刻就看完了,缓缓道:“这一节却是奇怪,秦可卿死了就死了,那宝玉却伤心得吐血,这二人没sī情吧?”黄锦:“回真君的话,前面是没写过,应鼻没有。”

    嘉靖:“会不会是用了隐笔?吴节,你回答本道。”

    吴节:“没有,秦可卿是宝玉幻想的对象,人少年之时,血气方行,难免有些古怪的心思。”嘉靖突然叹息一声:“却是可惜了,这女人不错。”眼神中全是失落和郁闷。

    吴节“啊!”一声,差点叫出声来。这个嘉靖看起来道貌岸然,为人却如此八卦。宝玉和秦可卿不发生点什么,他好象很失望的样子。

    我算是明白了,这厮为什么对这本书如此感冒,原来是想看里面爬灰和养小叔子的情节。不过,这也可以理解,他也是人,宫中又缺少娱乐活动。而这个时代的所谓黄书实在不怎么样,故事普通描写也差,低级趣味。那比得上曹雪芹的高级趣味来得勾人。

    嘉靖看完稿子,就随手递到半空。

    外面小套间里有一个太监飞快进来,接了过去,又飞快地退了回去。

    立即就要一群太监围了过来,几双眼睛同时落到纸上,再也不肯挪动分毫。

    再看他们的表情,都是一脸的mí醉,其中还有人吧唧着嘴。

    老实说,在穿越之前,吴节也看过几本所谓的穿越中的主人公一到古代就剽窃后人的流行小说,什么《风姿物语》、《斗破苍穹》,甚至《少fù洁白》。可却有一点,古人的阅读口味和现代人差别极大,现代人喜欢的东西未必能吸引古人。

    同样,古代的畅销小说,现代人看起来就味同嚼蜡。

    比如这本《红楼梦》,要不是顶着一个名著的头衔,吴节也看不下去。当年通读这本小说的时候,他也是好几次都看得睡死过去。不像玄幻小说,越看越得劲。

    想不到这本《红楼梦》对古人的吸引力大到这等程度,这一点让吴节有些始料未及。

    一个年代有一个年代的审美需求,阅读的乐趣也不尽相同。

    想来,这年头的小说故事还停留在公半落难,佳人多情,一根肠子通到底的程度。像这种有这翔实细节描写,

    人物xìng格鲜明,故事情节平实可信的书,对明朝人来说,无一不透着新鲜,就好象自己正生活在故事当中,扮演着不同的角sè一样。如何不牵肠挂肚,急yù看到下文?

    心下顿时有些得意,吴节喝了几口茶水,继续动笔,速度依旧极快。

    旁边,黄锦也是跟着不停地抄着,只片刻,只觉得头昏眼huā手指痉挛,忍不住道:“吴公子,能不能慢些,老朽跟不上了。哎,真是了不得单就这速度而言,天下间也没人能比得上你。我光跟着抄都赶不上趟,公子还是一边想一边写,这就让人不得不佩服了。非有大才者不可为之。”

    吴节笑笑:“不过是一本小说而已,算什么大才?”他停了停,换了一张纸。

    “写小说就不算有才了,难道非要读圣贤书读到食古不化才算是有才?”嘉靖冷笑:“我看很多所谓的才高八斗之士也不如何,不懂得做事做人一心只为找茬,这样的人多看一眼,都是厌烦。”一个小太监走到黄锦身边:“干爹,你年纪大了,换小的来抄吧?”黄锦看了嘉靖一眼,他也是累得不成,只是不好意思换人罢了。

    等嘉靖点了点头,黄锦这才松了一口气退到一边。

    “换人,呵呵,换人也赶不上。、,吴节心中好笑,也不说话,这次换成了行草,速度比之刚才又快上了三分。

    那小太监显然也是个快手无奈怎么也赶不上趟。

    只能一边默背吴节刚才写过的稿子,一边抓紧速度誊录。写不了两三页纸,一张脸上全是汗水右手也僵得不住颤,显是身心俱疲了。

    嘉靖笑了起来,朝外面一个太监指了指。

    那太监回意,慌忙上前,将那个小太监换了下来。

    如此在三,等到换第四个人的时候,大半个时辰过去。

    吴节堪堪写完一万字这才将笔放了下来,一看天sè外面已经彻底地黑了下去。

    他满意地地活动了一下手腕,将笔放下:“今天就这样了。”大半个时辰也就是后世一个半小时模样,一万字,还是比不呀!不过,这速度,在古代,绝对是超一流。

    “写完了?”黄锦愕然地问:“好快!”嘉靖也吃惊地站了起来:“好快,真真是文不加点,一气呵成,好生了得。把我身边的人都比了下去!”

    他有些不满地看了正在抓紧时间誊录的那个太监,哼了一声:“枉你也是读过十几年书的,让本道大失所望。”那太监立即白了脸,tuǐ一软,跪到了地上,汗水一滴滴落到地板上。

    嘉靖却是一笑:“不错,一万字了,今天看得舒坦。以前都是两三千字两三千字的读,今儿个一口气看了这么多字,却有些累了。偏生这故事还如此好看,直叫人道心动摇,心魔来袭。本道且去闭关养气。”就一挥袖子,径直走了。

    “好!”等皇帝一走,众太监这才喝彩一声,同时朝吴节拱手:“吴公子真大才,我等佩服!”吴节微笑着看着黄锦:“老黄,我一万字已经写完,是不是该送我回去了。吴节还有要事要办,就不耽搁你了。你家仙长若真喜欢我的书,只需说一声就是,每日多的没有,三五千字奉上。又何必采取绑架劫持这种jī烈手段。”

    其实,他也不想走,难得有这么一个机会同皇帝接触,这可是个大机缘。可作戏得做足全套。

    黄锦笑了笑:“对啊,吴公子说得对,既然你没被我绑架了,怎么会送你回去,且在这里住下。”

    吴节叹息一声:“我真丰要紧事啊!”“那好办啊,公子要办什么事,老朽陪你一道去就是,办完再回来。否则,你一走,若又不想写了,还得麻烦我再绑你一次,岂不多事?”“你”吴节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我要去陆府。”

    “陆府啊,我也想去逛逛。”

    “陆家的护卫可都是高手,你不怕我到时候叫人将你拿下吗?”“不怕,我跟在你身边就是,到时候你若叫嚷,老朽别的本事没有,杀一个秀才还是可以的。”黄锦从桌上拿地一条大理石镇纸,右手一捏“喀嚓”一声捏成了两截。

    问:“公子觉得你的喉咙比石头还硬吗?”

    吴节一摊手:“自然是比不上的,就依你好了。”

    他笑了笑:“这里风景不错,tǐng凉快的,我倒舍不得走了。不过,乡试之前你得放我出去考试。”

    “自然。”

    “还有,我得跟家里说一声。”

    “正是。”

    “还得给学堂请假。”

    黄锦冷笑一声:“代时升算什么明师,不过是学得一些纵横家的手段罢了。真想读书,咱家给你弄几个大学士来做老师。”

    “吹牛吧称!”

    黄锦:“先吃些东西,吃完我陪你出去逛一圈。”!。

第一百五十五章 再精壮的汉子也经不住这种折腾啊

    很快,就有两个太监送来晚饭,黄锦朝吴节点了点头,说等下送他出去逛逛,就告辞而去。

    这里既然如他所说的是一座道观,道士的伙食自然是不成的。

    不过是一盘腐竹、一份小葱伴豆腐,另外一份菜有些意思,清炒南瓜须,外带一大碗干饭。

    这就是皇家御膳,怎么看不到半点荤腥?

    吴节大为失望,作为一个吃货,每顿饭若看不到肉,比杀了他还难过。

    据历史上记载,嘉靖皇帝同他的前辈仁、宣皇帝和崇祯皇帝的简朴不同,这家伙最最讲究生活品质,日常也极喜奢侈豪糜。终其一生,开支浩大,修了无数宫观院子,将内驽折腾个精光不说,还将手伸向国库。到他死后,给后面的隆庆皇帝和万历皇帝留下一个烂摊子。

    正因为实在缺钱,张居正才不得不进行财政改革。

    其实,呆在这样一个大手大脚的主身边也是一件好事,可吴节没想到嘉靖皇帝吃得这么简单。

    想来,皇帝的钱大多用在炼丹打醮上面,对于吃喝却不怎么热衷。

    实在饿得不成,吴节这才懒洋洋地提起筷子,夹了一筷子南瓜须,吃了一口,却鲜得几乎将舌头都咬掉了。

    这份清炒南瓜须端地是香得奇异,里面有两种截然不同的鲜味。一道浓郁,一道清爽。清爽的那种来自南瓜须,浓郁的,应该是里面的浇头。

    见吴节一脸惊奇,送菜来的那个太监低声笑道:“吴公子,这道菜是不是有些意思。其实,这还是我们看了你的《石头记》才学的。”

    吴节有些疑huò:“我书里好象没写这道菜吧?”

    “怎么没有,刘老老进大观院里是不是有道烧茄子。我们这道菜借用了其中的意思,再三年生的老河鸭油,和上南瓜须清炒,其他作科一概不放,就加点盐。”

    “老鸭子,三年生,还河鸭!”吴节立即提起了精神,这玩意儿在后世可吃不到。

    老实说,后世的鸭子实在没什么吃头,都是笼养,用饲料催出来的。

    就市场上卖的那种叫樱桃谷的鸭子吧,个头是壮。可这东西大多只养四十到五十天就出栏了,又因为缺少〖运〗动,身上的肉一塌糊涂,没有任何嚼头,做得不好,还带着一股鸭毛的臭味口笼养的鸭子若超过六十天,养殖户就要亏本。像这种三年生的老鸭子,又满河放用鱼虾养大的,在后世乃是堪比山珍海味的稀缺资源。

    只吃了一口,吴节就满口生津,扒拉了一大口米饭。

    至于其他两到菜,却是各有各的特sè。

    豆腐很nèn,却不是一夹就散,带着一种卤特有的香味,显然是点卤的时候分量拿得极准。

    至于炒腐竹,却是有脆又爽。

    这三道菜比起大鱼大肉地吃起来却过瘾得多。

    这一餐清爽可口,正适合大热天受用,等到最后一道汤菜上来,受用之后,吴节这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干掉了四大碗米饭,撑得动弹不得。

    那太监见吴节喜欢这餐晚饭,心中也是得意,笑道:“吴公子的故事写得那是真好,我们这宫里的……哦,宫观里的人都喜欢看口比如伙房里的人都照着书里的菜式做了许多huā样,真君和观里的其他贵人都吃得赞不绝口。还有,做木匠制造的,也都依书里的样子整修屋子、打制家什。甚至,贵人们日常穿什么,用什么,吃什么,都比照着里面的人儿来。呵呵,吴公子这见识,真是了不得,真是天上知一半,地上全知道。”

    吴节失笑,这家伙,宫里的人还真拿我的《红楼梦》当百科全书了。

    不是我吴节是天才,实在是曹雪芹了不起。曹雪芹本就是豪门望族的贵公子出身,什么玩意儿没见过口若说起吃喝玩乐,提笼溜鸟、捧戏子玩相公、潜规则女演员、鼓捣huā样儿,又有谁能比得上我大清,我后清?

    同他们比起来,明人在享受上略显得有些土气。即便是崇祯年的江南乡伸、扬州盐商与之相比,也颇有不如。

    吃过晚饭,等那太监将饭菜收走。

    吴节索xìng走出屋子,在玉熙宫里溜达消食。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宫观里清净得很,也看不到几个人。

    夜光微明,天边有一道残月在薄得几乎透明的云层里若隐若现。

    地上一派皎洁明亮。

    在里面转了半天,就上了一座用太湖石堆砌而成的小山上,站在凉亭里举目望去。

    远处是一道银白的水域,甚是开阔,想来就是玉渊潭吧。

    这一片都是皇家园林,吴节记得大学毕业那年夏天与同学一道来这里转过。当时满眼都是人潮,风景什么的都看不成,尽看人了。

    很多地方还都关着,不对游人开放。

    想不到今天却住在这里,想起来,真有些梦幻之感。

    在凉亭里站了半天,被掠过湖面的凉风一吹,收了汗,爽到骨子里。看来,这地方晚上凉快得很,不像自己家里,一入夜,就好象蒸笼一样。

    这个嘉靖,倒懂得享受。

    不,应该是前面的正德皇帝,这里的一片建筑都是正德皇帝修建的,前身就是大名鼎鼎的豹房。

    收了汗水,估mō着时辰也差不多了。吴节准备走下假山,同黄锦一道先却陆府见唐小姐,让陆胖子给自己在学堂里请个假,然后再回家同家里人说一声。

    就听得假山下面传来两声鸭公嗓子的是说话声。

    低头看去,却是两个太监靠在假山下的紫藤架子边说话。

    这二人自然做普通奴仆打扮,可光秃秃的下巴和苍白的脸却暴lù了他们〖真〗实的身份。

    两个太监一老一小,老的那个大约五十来许,小的那个十五六岁样子。

    “耿叔,你说林妹妹将来会嫁给宝玉、吗?”小太监抬起头,眼睛里却是光彩:“真是不错的女子啊,耿叔,你说宫中的小兰是不是有些像……”

    “像什么?”姓耿的老太监一笑,故意逗着小太监:“怎么看上人家了。看上了自己说去就是。”

    吴节听得一震,几乎从假山上跌落下去:太监也怀春,这乱得!

    小太监那张苍白的脸突然一片通红显是羞不可遏制,连头也低了下去,讷讷道:“耿叔你休要笑话我,这……这怎么去说。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芥子般的人物,人家怎么可能看上我,又不是管事的大人物。”

    “呵呵,你还想当管事牌子了?”耿叔笑着mō了mō小太监的头:“若你真是管事牌子,别说是一个小兰,宫里其他女子还不尽赶着往你身上贴口不过,小子啊你这辈子是别想了。管事牌子都是什么人物?那可是从六岁起就得进内书堂读书的,经过十几年磨练期间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还得机缘巧合,才掌得了事。若等到那一天大多是七老八十,还对食个屁啊!”

    所谓管事牌子,就是皇宫十三监的管事太监。比如同礼监的掌印太监、秉笔太监;御马监的管事太监:东厂的提督……皆是咳嗽一声,整个北京城都会抖三抖的人物。

    至于对食则是皇宫里的一种特有现象。宫女一但入宫,不到年老sè衰根本没有出宫回家的可能。因为寂寞难耐,多与太监悄悄地组成临时家庭,相互照料生活,不是夫妻,胜似夫妻。

    至于是否有夫妻之实,只有老天知道。

    当然,皇宫里每年都会放一批年纪大的太监和宫女出去。

    这些人之所以进宫做太监,要不是家境贫寒,要不就是没有亲人,出去之后也没处可去。于是,许多对食的太监和宫女又在民间做起了事实上的夫妻,组成受大明法律保护的真正的家庭。

    当然,那种太监和太监搭伙过一辈子的,却不在法律保护的范围之内,也不常见。

    “耿叔,你说这话就欺心了。”小太监不服,忿忿地抬起头:“这宫中又能有几个管事牌子,难不成其他人都活该孤苦一生了。你不也同黄大姐一起过了十多年,你的品级也不高嘛!”

    “你这小子,反埋汰起我来了?”耿叔一笑,mō了mō小太监的头:“随你,你喜欢那小兰,自去说就是,没人管你。不过,你可真的要想好了,那小兰真那么好?”

    “怎么就不好了,和林妹妹一样瘦瘦小小,眉目之间总带着一丝忧愁,看得人心中一疼,忍不住想好好爱怜爱怜。”

    “扑哧!”耿老太监一笑:“你就是个娃娃,哪里懂得女人口这女人,还得要心xiōng豁达才行。整天的同你使小xìng子,鸡蛋里挑骨头。刚开始的时候,或许你还觉得可爱,这日子过得有滋味。可日子长了,三天两头被她这么闹,就算是再精壮的汉子,也经不起这种折腾啊!”

    小太监连连摆头,很不以为然:“我还是喜欢林妹妹,这才是女人啊!”

    “女人,呵呵,关键是要舒心。”耿太监突然悠悠道:“好女人难寻,若是真叫咱家碰上一个如宝钗那种豁达随和,懂事懂情之人,这辈子也就值了。”

    “你喜欢宝钗啊,不好不好。”小太监摇头:“宫里大多数人都喜欢林妹妹,还有不少人喜欢平儿,喜欢宝钗的却不多。”

    “那是你们小孩子。”老太监道:“我们年纪大的人,大多喜欢宝钗,还有人喜欢凤姐儿。”

    “凤姐儿!”小太监惊得瞠目结舌。

    “又有什么可奇怪的。”耿太监被他面上的惊愕弄得很不高兴:“万岁爷喜欢秦可卿和李纨这事我会跟你说吗?”

    话音刚落,就听到有人淡淡道:“夜了,你们两个奴才不去shì侯着,跑这里来嚼什么舌头,各去领十记扳子。”

    吴节低头看去,却是黄锦。!。

第一百五十六章 却是你的造化

    看到黄锦,一老一少两个太监骇得浑身颤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干爹饶命,干爹饶命!”

    “还不快走!”黄锦哼了一声,朝他们挥了一下袖子,头却高高抬起,落到假山凉亭里的吴节身上。

    两个太监如méng大赦,抱头鼠蹿而去。

    黄锦:“诲yín诲盗,不成体统。”

    吴节呵呵一笑:“老黄你是说我的书呢,还是说这两个仆人?”他知道黄老太监早就发现了自己,索xìng大大方方地同他打招呼。

    “我说老黄啊,你们这个道观规矩真大,乱说话也要打板子,比官府衙门还厉害,我倒怀疑你们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了?”

    黄锦目头犀利:“刚才这两个夯货的话你都听到了?”

    吴节掏了掏耳朵:“这上面风大,没听清楚。”

    黄锦目光又是一闪,笑了:“你到是灵醒,佩服。”

    “我佩服你的好威风好杀气。”吴节一边说着一边走了下去:“要出去了吗?”

    “恩,该出去了,车已经套好。至于规矩大不大什么的,我们是绑匪,自然带着杀气啊!”黄锦悠悠地说着,就将吴节带到大门口。

    大门口已经停了一驾马车。

    车依旧快速地向前奔驰,一路也没有任何人敢于阻拦。

    垫子很软,坐着倒也舒服,就是热得厉害,让人五股汗流。

    黄锦一上车就闭上了眼睛,坐得端正,好象在想些什么。

    吴节则不停着摇着扇子,可扇出来的风却带着一丝热气。

    大概是本吴节的扇子扇得心烦意乱,黄锦突然睁开了眼睛,绿光闪烁:“吴公子的书写得真是好啊,近段日子,京城的贵人们都看疯了。

    吴节:“倒没听说。”

    “你成天呆在学堂里读书,这中事情自然是不知道的。”黄锦一字一句地说:“据说,尤其是皇宫里面的妃嫔们,更是一日不读《石头记》,就觉得日子过得没滋味。吃的穿的,用的玩的,都比照着书里的人。你书中的大观院什么地方,那可是一等第一豪奢所在,宫里那么大,那么多人,都按照书中那样,就算是金山银海都不够huā。”

    “天子富有天下,什么东西得不到?”吴节心中一凛,知道黄太监话中有话。

    “却不是。”黄锦苦笑一声,眼睛里的绿光弱了三分:“你是不知道宫里的情形,就因为人多,规矩大1寻常什物要送进去,经手的人多了,就算是豆腐也盘成了天价钱。比如一块铺地的金砖吧,外面买,一钱银子一块,送进宫去,就值二两。因此,很多新鲜的玩意儿,大家伙都不敢朝里面弄,都哄着瞒着里面的主子们。怕的就是主子们一时心痒,玩上了劲,折腾人。”

    “所双说,皇宫里的主人们,很多事情都不知道。”

    “吴公子这书一写,哈哈,这回好了。不管是吃穿玩都是那么地详尽,贵人们一看,妙,原来还可以这么过日子。于是,大家伙三天弄一个诗会,两日办个雅集,清明看春雨、重阳登西山,吃螃蟹还得让人事先用金银将那八大件做好了。”

    黄锦一边说,一边小声地笑起来,眼睛里的绿光突然消失不见:“吴公子,你这不是害人吗,宫中的管事牌子们可都怕你这本书再写出些新huā样来,弄得办不好差事。”

    吴节也笑了起来:“却没想到,不过,老黄你好象对皇宫里很熟的样子,难呃……”就上下盯着黄锦看。

    “难道老黄你觉得我这书给你添了麻烦,想给我点颜sè看看。”

    黄锦一脸的似笑非笑:“哪敢,你背后可站着个顶天的人儿呀!他老人家口头虽然不说,可心中极爱你这本书,一但看不到,就急了,让老头子过来绑人。还有,呵呵,我也tǐng喜欢你这书的,大俗大雅,同坊间的话本儿却大不一样,很有意思。对了,我喜欢凤姐。”

    吴节大笑起来。

    “别笑,别笑。”黄老太监叹息一声:“人老了,偏生就喜欢那种**辣,浑身都是劲儿的女人,感觉自己也年轻许多,年轻真好啊!”

    吴节还待要笑,黄太监话头一转:“刚才那两个家伙的话想必你也听到了,知道咱们这道观是不同寻常的地儿,一切都尽在不言中。吴节,也不知道怎么的,老朽一看你就心中喜欢。其实,抛开文章不说,你那xìng子实在太随意,太蔫,不讨人喜。不过,却像老朽最喜欢的一个子侄。可惜啊,他六岁的时候因为老家闹饥荒,饿死了。”

    老太监显然也是凄楚的身世,神情有些低落:“你这家伙聪明过人,只怕早就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说什么绑架,只怕赶你走你还不愿意呢!”

    吴节一笑:“老黄,干脆咱们认个亲戚好了。”

    黄锦默然不语,神情却微微有些jī动:“吴节,这可是个大造化啊!老头子也活不了几年,未来是你们的,好好把握。”

    到这个时候,他已经将话说敞亮了。

    “未来不未来的,却要等科举之后再说,老实说,天天呆你这里连学都上不成。”

    黄锦冷笑:“代时升有什么了不起,他走的也不是儒家正道。不就是乡试而已,读书,老头子也不弱于他。

    说完着句话,就在车上同吴节探讨起学问来。

    这一谈,吴节倒是吃了一惊,这老太监肚子里的学问至少是国学大师一级的。说起话来,旁征博引,洋洋洒洒,一派宗师风范。就其渊博程度,比起杨宗之来还略胜半筹,果然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难怪能做到司礼监掌印太监一职,堂堂大明朝首席内相。

    本以为来时辰已经迟了,可一到陆府,却看到陆胖子正坐在门房那里和人说话,一边说笑,一边却探头探脑朝外看,显然已经在这里等许久了。

    见吴节和黄锦从马车上下来,胖子一呆,大步走上去:“节哥,你怎么才来,陆轩和林廷陈那两个鸟人已经去参加那啥雅集了。还好我家妹子从爷爷那里有求了两张请贴,咱们快些过去。去迟了,风头就要被那两个家伙给抢光了。”

    “不急,不急,井,去见不二仙子。”吴节对那个什么文会一点也不感冒,用青词打动谭纶,哪里有比用《石头记》打动皇帝来得直接。还有,老子已经这么多天没见到未婚妻了,心中着急,什么文会不文会的,谁在乎?

    “哎,不二仙子什么时候都能见,可这次雅集一旦错过就错过了。”胖子急得直跳脚。

    吴节掰开陆畅的手:“错过了又有何妨,先见不二仙子,上次同她约好第二天见面的,可这一耽搁就十七八日,君子怎可言而无信?”

    胖子大怒:“节哥,谭纶可是裕王府的,以你才学,写的青词必然打动王爷,对你的前程却是大有好处。”

    “你会写青词?”旁边的黄锦眼睛一亮,然后“哦”一声:“你《石头记》里的诗词就作得极妙,想来在青词上也是一个好手。”

    “这位是?”胖子看到吴节身边的黄锦,疑huò地问。

    吴节道:“这位是黄叔,我的一个亲戚,以前在南京失散了的,最近才重新团聚。”

    黄锦一脸的落寞:“黄叔,黄叔,是啊,我们是亲戚,最近才团聚的。”

    他又冷笑一声:“打动谭纶又如何,写得一篇好青词,送到王爷那里,最后还得在秋祭时烧掉,浪费了。”

    吴节:“胖子,我真不想去,对了,这个给你。”说着就将先前抄的那章《红楼梦》塞进他的手中。

    胖子欢喜地叫了一声:“这么多稿子,太好了,太好了!”

    “领我们进去,那个集会我真不去参加了,就由着林廷陈他们再猖狂几日。”

    见吴节实在没有兴致,胖子也无话可说,只得点点头:“也罢,咱们进府去吧。”

    于是,吴节就抱了古琴,叫上毒锦,随陆畅一路朝绿竹观行去。

    进得府中,黄锦背着手慢慢地跟在后面,饶有兴味地看着周遭一切,时不是品点几句:“不错,这假山堆得好。”

    “这道曲水绕回廊,很有味道。”

    “陆公很懂得享受啊,宅子品味不错。”

    胖子听得心中厌烦,悄悄对吴节说:“节哥,你这亲戚真是土气,没什么见识,不想你第一次进府的时候,那份从容潇洒,看得人心中佩服。”

    吴节苦笑,堂堂内相被人看成乡巴老,这事还真是好笑了。

    吴节:“对了,我这段日子都不会去学堂,你替我请个假。”

    胖子一惊:“不去学堂了,你的学业怎么办,马上就是乡试了呀?”

    吴节:“我想找个僻静的地方温习功课,学堂里学业实在繁重,代先生的教授方式一味填鸭,不太适合我。”

    胖子:“我觉得tǐng不错的,最近我就斩获良多,感觉这几日的收获比以前一年还多。代先生真是大才,我服了!”

    黄锦冷笑一声:“代时升算什么,也敢自称大才。吴节你落到他手里,违误了。”

    听到黄锦说自己先生坏话,胖子大怒:“节哥,这老头真是讨厌,若不是看到是你家亲戚的份上,直接就叉了出去。”

    吴节正要再劝,黄锦去惊讶地低呼一声:“吴节你是来见杨慎的外孙女啊!”

    原来,说话间,三人已经走到绿竹观前。

    黄锦一皱眉头:“这可不好,要坏前程的。”!。

第一百五十七章 既见君子

    第一百五十七章既见君子

    陆炳最近做的几件事让皇帝很是失望,又因为他身份特殊,也叫嘉靖大为警惕。

    因此,陆府也或明或暗地受到了一定的监视。

    杨慎外孙女进陆家做了道姑一事,司礼监也是知道的。

    做为司礼监掌印太监,黄锦当然对四川杨宗之一案了若指掌,知道嘉靖皇帝对杨慎一家痛恨到何等程度。从嘉靖一年到嘉靖三十九年,接近四十年时间,心中的恨意并为被时间冲淡些许。

    可见,杨慎父子当年让初登大宝的嘉靖何等的狼狈,如果一回想起来,依旧愤意难平,以至连他的后代也不肯放过。

    吴节如此才华,未来一片光明,可同杨慎家扯上关系,却大大地不妥。

    黄锦不知怎么的,对吴节很有好感,心中不觉有些担心起来。

    吴节也不回答,将古琴解下,盘膝坐在地上,伸手弹了几记音符,正是《沧海一声笑》的开头。

    须臾,绿竹观中就传来一声回应。

    就有一个小道姑推门出来,一施礼:“原来是吴节公子,我家观主说有贵客临门,让我出来迎接,公子请。”

    胖子看了吴节一眼,心中一震:吴节什么时候成贵客了,这个不二仙子日常对人都是冷冰冰的,一点颜色都不给。也只有见了爷爷和代先生才勉强应酬几句,怎么偏偏对节哥青眼有加,此事倒是奇怪。

    吴节点点头,站起身来,收了古琴,“劳烦小仙姑前面带路。”他也知道不可能抛开黄锦一个人进去,既如此,何不大大方方地邀他做了一道。

    又看了看黄锦和陆畅一眼:“黄公和畅哥儿,咱们且进去吧。”

    “好,就进去看看大名鼎鼎的不二仙子。”黄锦倒也随意,一振衣袂,大步随吴节走了进去。说不出的自在从容,其中还带着一股威严,好象这天下虽大,却哪里都去得。

    那小道姑有些为难,仙子说了,只让吴节一人进去,可这老头身上的气场实在惊人。欲阻拦,心中却突然畏惧了。

    陆畅:“等等我。”

    小道姑“哎!”一声还没叫完,陆胖子和黄锦就已经随吴节走了进去,想再去挡,已经来不及了。

    绿竹观很是清雅,里面载满了湘妃竹。

    今天的月光甚好,风一吹,满院都是沙沙声。而那银白色的月光也被竹影切割成无数白亮碎点,在地上一闪一烁,别有韵味。

    道观不大,也就两间院子。

    小道姑请吴节三人去一间精致的静室坐下,又摆出一大堆茶具,在红泥小火炉上煮起了热水,叫声:“稍待,我这就去请不二仙师过来。”

    等一壶水烧热,冲了三杯茶,正清香袅绕之际,唐宓就抱着一口古琴来了。

    进门就微微一福:“不二见过三位。”

    一下子进来三人,换别的人,至少应该微微一楞,可她却是一脸的淡然。

    吴节手一颤,有几滴茶水从杯子里荡出来,却感觉不到疼痛。

    目光也无论如何也舍不得离开唐小姐那张略显清瘦的脸。

    相比起四川之时,唐小姐皮肤更白,虽然瘦了些,可身材显得越发的高挑。

    她身上穿着一件用各色布料拼接而成的百纳水田道衣,色彩斑斓,如同一只飞翔在云端的神鸟孔雀,别有一种出尘的风韵。

    再加上她找不到任何缺点的五官,让旁边的黄锦忍不住喝彩一声:“好一个标致的女子,不错,不错!”

    随口而发,语调中充满了赞叹,却不带一丝亵渎。

    实际上,黄老太监看女人,也只从美不美三字着手。他是何等身份的人物,我口说我心,想什么就说什么,全然没有顾忌。

    唐小姐微微一笑:“多谢老丈夸奖。”

    黄锦暗自点头:果然是杨慎的外孙女,落落大方,有大家之气。

    而那陆胖子则是另外一种模样,他只随意看了唐小姐一眼,就继续埋头喝茶:“好茶,好喝。”

    胖子怕热,大热天的,走了这么长路,早渴得不行。

    陆畅对于美貌女子没什么感觉,一来年纪不大,二来胖子成熟得都迟,倒不觉得不二仙子这里有什么意思。相比起美女而言,一杯绿茶对他来得更有吸引力。

    吴节装出同唐宓关系一般的模样,也是一恭身:“见过不二仙师。”心中却是苦涩,有个声音在喊:宓儿呀宓儿,我吴节终于走到你跟前了。

    突然有一种酸酸的感觉。

    唐小姐心中也是疼到极处,表面上却淡淡道:“几天前,听了公子的曲子,正是我蜀派的手法,可惜不到之处实在太多,若你有心学琴,得从头学起。”

    “那是,还请仙子指点一二。”

    唐小姐点点头,径直走到上座,摆开了古琴,弹了几个音符,竟一板一眼地传授起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子,吴节纵有千言万语,却如何说得出口。

    当下只能收摄起心神,胡乱地学了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唐小姐突然眉头一皱:“吴公子,你心神乱了。弹琴最讲究中正平和,若心不静有如何把握中其中意韵?”

    吴节叹息一声:“时世如烟,人在其中,又如何做得到心若止水,吴节自不行也不能。”

    唐小姐身体微微一颤,手停了下来,良久,才幽幽道:“要不,我先弹一首曲子替公子调匀气息。这一曲《松风操》最能让人心绪平静,清风入我怀,什么愁啊苦啊,都想不起来了。”

    “还请仙子演奏一曲。”

    唐小姐点了点头,慢慢地弹了起来,曲中竟带着一丝丝松树的清香,吴节的心情也随着这音乐慢慢地平静下来。

    这个时候,胖子已经喝了两杯茶,身体通泰了,可汗水却出了一身,站起身来,叫声:“好热,我去院子里吹吹风。”就大步走了出去。

    吴节和唐小姐互相看了一眼,这家伙毕竟是个大毛孩,让他在这里静坐,比杀他头还难受。

    随着那阵让人不由自主安静下来的乐曲慢慢渗透进人的心肺之中,屋中再没有半点其他声息,只那口红泥小火炉上的陶壶在袅袅地喷着白气。

    唐小姐的琴音中有一种不可名状的魔力,这首普通的曲子落到她手中,弹得平和典雅。

    吴节虽然对古琴不太精通,可听了半天,突然发现,这曲风却在听众不知不觉中有些变化。那掠过山岗的松风却逐渐变成暖洋洋的春风,吹过绿草,抚过红花,让人懒洋洋地提不起劲来。

    再回头看去,那黄老太监已经将手支在下巴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吴节本听得身体有些发软,这事却猛然惊醒,嘴唇微微动了动,想要说话。

    唐小姐却摆了摆头,眼眶却有些湿了。曲子又是一变,变得古风盎然。

    吴节仔细一听,却是《草虫》。

    喓喓草虫,趯趯阜螽;

    未见君子,忧心忡忡。

    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降。

    ……

    听那蝈蝈蠷蠷叫,

    看那蚱蜢蹦蹦跳。

    没有见到那君子,

    忧思不断真焦躁。

    ……

    这曲子选自《诗经?秦风》,写的是一个妇人思念远在战场上的丈夫。典型的秦地民曲,赳赳老秦,即便是这种述说心中思念之情的乐曲,依旧热烈大胆而直接。

    ……

    陟彼南山,言采其蕨;

    未见君子,忧心惙惙。

    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说。

    吴节将眼睛闭上了,泪水却在里面不住打转,却如何敢流泻而出。只觉得鼻子也酸了,喉咙也堵了。

    唐小姐弹完这两段,就进入了结尾部分。

    陟彼南山,言采其薇;

    未见君子,我心伤悲。

    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夷。

    ……

    如果我已见着他,

    如果我已偎着他,

    我的心中平静了。

    是啊,只要能见上一面,心中就平静了。她这是对我充满了信心啊!

    吴节默默站起身来,将唐夫人写的字条放在茶具下面,站起身来,一作揖,深吸一口气:“多谢不二仙师指教,吴节受益良多。我有一件最最要紧的事去做,这也是一个男儿必须做的。就此告别。”

    “好,今天就到这里,吴公子在琴艺上悟性不错,以后若有闲不妨再过来学习。”

    “最近不会再来,马上就是乡试,吴节誓在必得。”

    唐小姐脸上露出欣慰之色,也起身一福,再不说话。

    “要回去了?”这个时候,一直在旁边睡觉的黄锦突然睁开了眼睛。

    吴节这才发现这老太监眼睛里全是精光,哪里还有半点睡眼朦胧的样子。看起来,这黄锦刚才一直在装睡。

    吴节心中一凛:这就是个人精。

    “终于可以回去了,这个时候还赶得及谭纶那边的文会吗?”。陆畅还是有些不死心。可看了看天色,他就知道自己多此一问。

    已经快到半夜了,现在大约是后世北京世界晚上九点左右。

    古人都有早睡早起的习惯,尤其是官场中人每天凌晨四点就会起床,好去衙门点卯。因此,晚上九到十点就要上床睡觉,这叫人定。

    陆家乃是豪门,也有同样的规矩。

    至于王府,也是如此。

    刚才在绿竹观耽搁了这么长时间,这个时候,那边的文会应该已经散了。

    陆胖子也是没有办法,就从吴节和黄锦出了陆府。

    黄锦的手下也是乖觉,早早地叫马车停到另外一头一条僻静的小巷里。

    出了陆府,陆畅正要工吴节和黄锦拱手做别,却见一乘马车嚣张地冲过来,“吁!”一声停到陆府门口,撒下一片酒气。

    就看到陆轩和林廷陈兴致极高地从车上下来。

    *

    第一百五十七章既见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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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一把就板回来了

    二人估计是喝多了酒,心情甚好,说话的声音也大。

    林廷陈自来就嚣张自大,一边下车,一边道:“陆兄在今天晚上的雅集之上可谓是大放光彩啊,一篇青词作得那叫一个华美舒展。开初之事,别人的文章一呈上去,谭大人只看上一眼,就抛到一边,只笑笑,却不评点,想来是作得不好的。

    偏偏陆兄你的青词一写完,谭纶大人就是眼睛一亮,盯着你的稿子翻来覆去地端详,再舍不得将眼睛挪开。看毕,不住夸奖,说你是陆家的千里驹,想那谭大人是何等人物,两榜进士出生,王府最信重之人。得他赞许,连我都是面上有光。”

    陆轩一向yīn骘沉稳,喜怒不形于sè。可今天这事他实在得意,又带着酒意,立即尖锐地大笑起来:“区区一篇青词而已,又有何难之有,抬手就写了。别人说严嵩和徐阁老是青词宰相,青词做得极好。不过,依我看来,他们作得好不好,谁也不知道,反正都是写了就烧的玩意儿。真若叫我同他们一起比试,未必就会输。”

    这一声笑极为尖利,听得人心中反胃。

    吴节在旁边也是叹息:陆轩这人平日里看来表面上一副君子之风,可一旦放纵起来,却有些不堪。

    林廷陈笑道:“是啊,咱们未必就输给前辈们,自古风流出少年,陆兄的文章,林廷陈佩服,佩服!”

    陆轩笑毕,摆头:“廷陈,你也不用恭维我,你今日的文章也作得不错。拿了个第二。不才虽然得了谭先生一句千里驹的谬赞,可廷陈你不也被谭大人唤做黔中快笔,今天你可是第一个交卷的,那篇青词也得了个上佳的考评,不也要随拙作一道进呈裕王。”

    说起裕王,陆轩朝王府方向拱了拱手。

    林廷陈也是心中欢喜:“哈哈。陆兄,你我的文章自然是极好的,若送到王爷哪里,算不算是上达天听了……”

    一时忘形,林廷陈口不择言。

    吴节看到这二人志得意满的丑态。心中烦恶。身边的陆胖也是满脸气愤,正要扭头离开。

    黄锦突然朝前走了两步,对这二人喝道:“住口!什么上达天听,乱说什么?”

    他乃是朝中第一人,说话之间自然带着一种睥睨众生的威严。

    倒将陆、林二人吓了一跳。

    两人同时转头看过来。就发现吴节和陆畅。又见黄锦一身下人打扮。

    林廷陈可是成天出入在陆府中的,心思便给,又有过目不往之能。知道这老头不是陆家的人,又见他同吴节和陆胖子一道。立时就认为这糟老头是吴节的家人,神sè中带着鄙夷,故意问道:“这老不死什么玩意儿。竟敢在我们面前狺狺狂吠。”

    他平日里算儒雅,可因为实在厌恶吴节。又醉了,说起话来再顾不得读书人的体统。

    “你!”黄锦什么时候受过这种侮辱。气得浑身颤抖,指着林廷陈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吴节大惊之余又是好笑,忍住笑意,走上前去:“林廷陈不要乱骂人,这位黄叔是我家老人。”

    “你们家能出什么好东西?”林廷陈冷笑一声,“骂了他又怎么样,老东西!”

    他用手不停地指着黄锦:“看你模样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难道你还敢还嘴。我可是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风闻言事无罪,百姓辱没书生,杖二十。”

    他转头笑着对陆轩道:“陆兄,你我兴致正高,这老头却跳出来败兴,对你我呼呼喝喝,着实可恶!依你看来,该当如何?”

    陆轩冷笑:“绑了,送顺天府衙门问罪。”既然吴节的亲戚落到自己手里,却是断断不能放过。如此,才能出xiōng中一口恶气。

    “你敢!”吴节和陆胖子同时叫出声来。

    陆胖子甚至还卷起了袖子,想上前殴打这两个鸟人。

    而吴节则紧紧地将黄锦护在身后。

    “不用怕,他们不敢的。”黄锦却冷静下来,微笑着示意吴节让开。

    然后走到那二人面前,缓缓道:“陆大公子,林公子,你们要绑老头子去顺天府衙门,我自是不惧。只怕,真当了公堂上,你们二人却要后悔了。”

    “后悔什么,好个老奴才,倒说起大话来?”林廷陈大声呵斥。

    而陆轩只是一脸不屑。

    这个时候,吴节心中一动,突然想起什么,走上前来,笑道:“你们是不能抓黄叔的,真到了公堂,你们二人刚才说什么上达天听的,大家可都是听得清清楚楚。天听天听,这大明朝有几个天,有就只有我圣人嘉靖天子这一片天。你却说什么裕王是天,究竟想干什么?当初,二龙不相见的箴言已让万岁父子不能相见,你二人却要离间天家骨肉,罪在不赦。黄叔,不用怕,咱们就陪这二人去顺天府衙走一遭。”

    黄锦欣赏地看了吴节一眼,心道:“这小子果然聪明,连我想说什么都知道。此人学问高低且不说,单就这份灵xìng,进了官场也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听到吴节这话,陆轩和林廷陈同时脸上变sè,背心中有冷汗淋漓而下,酒立即就醒了。

    连一向胆大包天的陆胖子也惊得说不出话来。

    黄锦上前抓住陆、林二人的手,低喝:“走,去顺天府,要不,东缉事厂也可以。”

    这一抓,二人只觉得如同被一把铁钳夹住,再动不得分毫。

    一想到这事的严重后果,两人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如果不出意外,说出此等大逆不道的话来,二人的功名却是保不住了。不但如此,还得被杖四十,发配边疆充军。就连家人,也要受到牵连。

    当然。他们现在就在陆府大门口,只需叫上一声,就有家人过来援助。可是,这种事情实在太大,只怕陆家也保不了他们,反将事情闹大了。引起更多人注意。

    “不……不要……”

    “不要……”

    二人声音里带着哭腔,再不复往日的嚣张骄傲。

    陆胖子也知道其中的厉害,忙低声道:“节哥,毕竟是我的大哥,能不能放他一马。黄叔。这事是我大哥不对,就饶他一回吧。”

    吴节心中自然是痛快异常,巴不得黄锦能够好好治治这两个家伙。可胖子过来求情,这个面子却不能不给啊!

    罢了,罢休了。今天且给一点小小的教训。以后再收拾他们!

    虽然不甘心,吴节还是对黄锦道:“黄叔,你看这事。”

    黄锦一笑:“今天看着我家公子面上,也不是不可以饶你们一回,不过……”

    “不过什么,但请说来。”林廷陈面皮比陆轩要厚许多。连忙问。

    黄锦:“此事是你们挑衅在先,得罪我家公子。得道歉。将我们哄得开心了,没准公子心情一好。放你们一马也说不定。”

    “自然,自然。”林廷陈连声道:“是我们错了,吴公子原谅则个。”

    “没诚意。”黄锦用猫戏老鼠的目光看着他们。

    林廷陈又叫道:“吴公子,你心xiōng开阔,看到当初在四川时我堂兄的情分上,原谅则个。”没办法,只能将林知府抬出来了。

    可林廷陈骄傲惯了,这次却想吴节认错,心中却是一阵颓丧。

    “好,态度不错,就放了你。”黄锦将林廷陈松开,却紧紧抓住陆轩:“该你了。”

    陆轩是何等自傲之人,只低头不语,却不说一句话。

    “哦,看来你是真想去顺天府衙门了,那么,走吧!”

    “不要。”林廷陈连连朝吴节拱手,又对陆轩道:“陆兄,人在屋檐下,就服一声软吧!”

    “走又不走,说又不说,你想怎么样?”黄锦哼了一声。

    陆轩半晌才嘀咕了一声:“是我等错了。”

    “没听清,你说什么?”黄锦故意逗着他。

    “是我等错了。”陆轩抬起了头,满眼都是屈辱:“吴节兄,是我一时失言,往日对你也多有不敬,请多多包涵。”

    这下,黄锦满意地放开了陆轩,拍拍手:“滚吧!”

    二人这才趔趄着朝府中走去,看背影就好象耄耋老人一般,显是受了极大屈辱。

    只将目瞪口呆的胖子留在那里,半天也着不了声。

    马车继续向前,黄锦一笑:“吴节,看得出来,那两人对你很不以为然,老头子今天帮你出了一口气,怎么样,心怀大畅了吧!”

    吴节哈哈一笑:“痛快,痛快,多谢你啦!”往日在陆、林二人受的闲气,今天一把就板回来了。

    “其实,也不算是老朽出的手,计算今日没我在。就凭他们所说的那句话,你不也有千种手段收拾他们?老头子被你喊了一声黄叔,自然要冲锋再前,把场子找回来。吴节,你我是一家人吗,呵呵,咱们自己人被人欺负了,那是断断不能将这口气咽下去的。”

    吴节心想:谁跟你们太监是一家人,那我不也成太监了?

    “对了,这两人的学问如何?”黄锦突然问。

    “还不错。”吴节有些奇怪:“老黄你问这个做什么?”

    黄锦:“马上就是乡试,人能中吗?”

    吴节:“他们的学问很好,中个举人应该不难。”

    “那么,进士呢?”

    吴节想了想,回答说:“这就不好说了,进士科难度极大,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运气很重要。运气好,一次就能过了,运气不好,就算再考十年二十年也是一样名落孙山。”

    “恩,以陆家的权势,定然不会让族中子弟这么撞大运式地考下去。估计是先给他们谋个官位,然后再慢慢考,一来免得蹉跎了岁月,二来也可以让子弟们多些历练。”

    黄锦嘴角带着一丝冷笑:陆指挥,你都是半死的人了,如今又失了宠。你孙子得罪了老头子,这事得拿个说法出来。!。

第一百五十九章 算得了什么

    从陆府到吴节家还有一段路,说了这番话之后,估计是黄锦已经有些疲倦,毕竟是五十多岁的老人。古人老得快,更何况太监yīn阳不调,身体比起普通人来要虚弱些。

    于是,黄老太监就闭上眼睛将头靠在车避上歇气。

    吴节不便打搅,便抖开折扇,不紧不慢地扇起来。

    又过了好一阵子,就到了吴节的宅子0

    这次黄锦也没有让马车回避,径直让手下用车堵住大门,大摇大摆地随吴节进宅子里去了。

    蛾子等人都在,还没有睡觉口吴节从早晨出去,天黑还没回家,让大家都有些担心。

    见吴节回来,蛾子自然免不了一通埋怨。

    吴节笑了笑,说:“蛾子,帮我收拾写换洗的衣服,我估计会出门一段日子。家里没什么事吧?”

    “出门一段日子,怎么了?”蛾子有些奇怪,不禁问。

    吴节道:“没几天就是乡试,学堂那边我也不打算去了,实际上这段日子再去学堂也学不了什么东西。那里人也多,闹得很。还不如找个地方清净一下,好好地将先生以前所教授的学问整理归纳出来。这种效果,比起去学堂却好上许多。我刚才在城外找了家僻静的道观,准备在那里寄食些日子。这位就是道观里的老黄,他陪我过来的。”

    吴节指了指黄锦。

    蛾子也不知道大考之前其他学子是否都会找个僻静的地方温习功课,不过,以她以前在南京时的所见所闻看来,大凡读书人,都喜欢找个不被人打搅的地方钻研学问口如今的京城中满眼都是读书人,这些人当中有不少是往年来参加会师的举子。名落孙山之后,也懒得回家,索xìng在京城住下来,准备参加三年之后的进士科考试。

    古代的交通都不发达,比如甘肃的举人来京城参加开始,路上就得耽搁半年。若考试结束后回家,又得半年,回家呆不了七八个月,还得再次起程去京城考试。一来一去,路上耽误的工夫就大了,也吃不了那种苦。

    所以,许多偏远地区来的举人们在落榜之后,大多选择留在京城,一边读书,一边等着参加下一届会试。

    为了节约,很多人都会选择一间偏僻的寺院或者道观住下。

    如此一来,住寺观倒成了一件很风雅的事情。

    所以,当吴节说出这段话时,蛾子并不觉得奇怪,反觉得本该如此。

    忙点点头,朝院子里喊了一声:“桂枝,快快快,帮公子准备衣物,中衣要两件、袜子至少得三双。对了,公子刷牙的刷子和青盐也得带上。”

    “诶,好的,就去!”连老三的女儿在屋里应了一声,忙开了。

    蛾子喊完,又看了黄锦一眼,不住道:“黄叔叔,我家公子从小身子就不好,又是个jiāo生惯养长大的,这次去你们那里,还请黄叔叔多多关照。”

    说完就不住鞠躬,然后飞快地端来热水和棉巾,让黄锦抹脸。

    黄锦用热毛巾抹了一把脸,笑着对吴节说:“吴公子,你这小丫头真是不错。你身子真的不好吗,看不出来呀?”

    就看着吴节那具型男的身体不住看。

    “小时候是有些差,现在好多了。”吴节应了一声,又想起一事,顾不得黄锦在旁边,急着对蛾子说:“对了蛾子,刚才我去见唐小姐了,你准备的东西我已经帮你带过去了。”

    “啊,见着唐小姐了,好好好。”蛾子双手合十,本想念声佛,可看到黄锦在旁边,以为他是个道士,又不好意思地将手放了下来:“公子,唐小姐可说了些什么?”

    吴节苦笑:“一句话也没说,放心好了,她tǐng好的。”

    蛾子心中难过:“她在陆府当道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还俗,与公子成亲。”

    “成亲?”黄锦目光一闪,不觉叫了一声。

    吴节心中一惊,还没等他说话,蛾子就长叹道:“唐小姐也是命苦,本来她与我家公子自小就定了亲的。公子前一阵子从南京回四川,就为迎娶唐家小姐的。可惜唐家坏了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了啦!”

    吴节苦笑着对黄锦道:“黄公,这事我等下解释。”

    “解释”二字让旁边shì侯着的连老三面sè微变,他先前一直站在旁边不吱声。听到这句话之后,觉察出其中的不对,目光锐利起来。

    蛾子并为意识到有什么不妥,又开始唠叨:“公子你这算不算是结庐读书啊,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问题倒不好回答,主动权可不在吴节手上。西苑是什么地方,可不是吴节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儿。

    他看了黄锦一眼,黄锦插嘴:“你家公子又不是去坐监狱,什么时候想家了,自回来就是。再说,马上就是乡试,重阳之前也得回来过节不是。”

    吴节偷偷地舒了一口气,有老太监这句话,自己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怕就怕被彻底软禁,连乡试也没办法参加。

    却不想,旁边的连老三眼神越发地凌厉起来,从头到尾,视线都没离开过黄锦。

    忙碌了半天,蛾子和连老三女儿总算将吴节的日常用具准备妥当,又送出院门来。

    刚到门口时,连老三终于忍不住出手。他伸出手不为人知地朝黄锦腰下抓去,笑道:“夜里天黑,老丈小心别摔了。”

    这一抓快捷非常,突然出手,带着一丝沉闷的风声。

    可入手处去是硬如生铁,震得连老三的右爪隐隐作疼。

    连老三定睛看去,原来那黄锦的右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捏成拳头,正好凑到自己爪中,狠狠地击中掌心。

    “这老东西动作竟然快成这样!”连老三心中吃惊。

    与此同时,黄锦淡淡笑道:“你这汉子偌大力气,真被你抓中,不绝后吗?还好,老头子一把年纪,也不怕断了香火。”

    连老三这一抓异常狠辣,真被抓中,只怕肾就要坏掉了。

    说完,黄锦拳头一送。

    连老三只感觉一股大力涌来,如奔涌而来的海潮般不可阻挡。

    当下,连老三心中大骇:这老头的武艺,已经是超一流了,与戚继光和俞大帅只在伯仲之间。单就这道寸劲的威力而言,比起轮圆了架势打过来为霸道三分。

    好在他最近修炼太极,武艺进步神速,一连使了两道柔劲,这才将黄锦的这到暗劲化解了。

    黄锦一笑,将拳头从他手中抽出来:“道门的内家拳,有点意思。”

    就一甩袖子,同吴节上了马车。

    吴节和蛾子等人并不知道这两个大高手在别人未察觉的当儿换了一招,打了个平分秋sè。

    高手过招,实际上只需一招。瞬息之间,生死立判。

    那种缠斗几十回合,从街头打到街尾,并弄得头破血流的,不过是流氓斗殴。

    挥手与吴节告别,蛾子正要回院子,却见连老三还皱着眉头站在门口。

    就拉了他一把:“连老三,回院,上门板了。”

    连老三摆了摆头:“蛾子姐你先回去吧,我要在外面再呆呆。里面太热,睡不着。”

    “好,那我先回去了。”

    等蛾子回院子里去,连老三咬了咬牙,一跺脚,一道风似地朝吴节马车的方向追去。

    在吴节家里喝了点水,洗了把脸,黄锦精神好了许多。

    马车一启动,他就疑huò地看着吴节:“吴节,杨慎的外孙女是你没过门的妻子,就是陆府道观的那个不二仙姑?”

    吴节点点头,也不隐瞒,将自己同唐家的恩怨牵扯从到到尾说了一遍。

    黄锦听完,点了点头:“原来唐家已经事前退婚了,而你也写了休书,如此也好。吴节你才学出众,前程似锦,如果与那唐家纠缠在一起,却是个麻烦,何不借此机会置身事外。而你,却非要往上面凑,何苦来哉?”

    吴节正sè道:“所谓退婚也好,写休书也好,不过是我们两家之间的一些小小的不愉快,算得了什么?若那唐家如今依旧富贵,也就罢了。可人家遭了这般大难,吴节却为了自己的一点小小的前程,就视而不见,也枉读了多年圣贤书。”

    吴节:“实际上,我心目中已经将唐小姐当成了我的妻子。设想,若是黄公你的家人也至此大难,你会抛弃他们吗?”

    “抛弃家人……家人”黄锦听到耳里,却莫名其妙地想起自己小时候,因为父母双亡,被叔叔收养。可就因为叔叔家穷,又贪图人牙子的银子,竟将自己卖进宫去。

    若自己也有吴节这么个亲人,何至于落到凄惨的下场?

    吴节并不知道黄锦究竟在想什么,接着道:“一个女人,家里出了这么大事。孤苦凄凉,唯一能够依靠的就是我吴节。为了她,吴节做什么都愿意,小小一点前程,又算得了什么?”

    这一句话掷地有声,黄锦听到耳中,又是一声长叹:“那唐不二现在可是乐户,如果你没有前程,将来要想替她赎身,也得等到她老了官府才会放她出去,你能等这么长时间吗?”

    吴羊:“自然要等。”

    “难得。”黄锦再无言语,眼圈却有些红了:我当年为什么就没有这么一个亲人,这世道,真是不公平啊!

    这个吴节,倒是个有情有义的种。!。

第一百六十章 真君命你写一篇青词,马上就要

    连老三没想到吴节坐的这乘马车居然跑了这么远,几乎横穿了整个北京城。

    这么大热天的,虽然是晚上,跟着马车跑了小半个时辰,身上的汗水如泉水一样不断涌出,呼吸也一阵粗似一阵。

    好几次,他都机会忍不住要停下来,直接瘫软在地。

    若换成以前的连老三,估计也早被跑垮了。

    可说来也怪,每当他呼吸不畅,心跳如擂、力气耗尽的时候,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力就从丹田处涌上来。

    立时,灵台一片清明,心跳缓和下来,呼吸也渐渐平稳。

    这大概就是那太极拳的妙处吧,内家拳的呼吸吐纳还真是神奇。

    跑了半天,连老三越跑越是心惊。

    按道理,入夜后的北京城应该已经宵禁了,普通老百姓在街上乱跑,早就有顺天府的衙役出来捉拿。

    可从头到尾,街上都清净得很,也没人上来叨扰。

    “这究竟是怎么了?”连老三心头大震,脚步一乱,就看到前面的马车慢了下来。

    眼前一片灯火通明,乃是一大片园林。

    园林门口都是手拿长刀,tǐngxiōng凹腹的甲士。

    见马车过来,门口的卫士也不阻挡,甚至没有发出一声响,就同时朝两边闪开,放吴节他们进去。

    “这里是”连老三抬头看了一眼,就看到右手边上巍峨的宫墙“这里是西苑,万万岁爷住的地方”连老三心头一寒,身体如同触电一般乱颤起来。

    连老三前些日子在码头上扛活。

    码头自来就是龙蛇混杂,三教九流聚集之处。北京人又是出了名的能侃,热中于谈论政治,谈起北京城的政坛秘闻宫闱传说来,更是如同亲眼见到一样,活灵活现。在码头混了这些天,即便连老三再老实,听得同了对这座城市里的事情也是了如指掌。

    前一阵子他正好和几个脚夫一道送货来过这一带,当时一个脚夫就指着这一片院子得意地说这里就是西苑,万岁爷歇脚的地方。

    当时,连老三还很奇怪,问皇帝不是住皇宫里吗,怎么住这地儿?

    那脚夫用看下下人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回答说:“皇宫那地方实在太挤,又闹万岁爷日李万姬、李千机,什么机都日,自然要找个安静的地方。

    连老三当时好使劲地看了皇宫一眼,心想:这皇帝住的地方也不知道是何等的光景,得奢侈到何等的程度。

    “公子公子他竟然能随便出入宫禁。这,这,这,公子这是遇到了什么样的大机缘才能走到万岁爷的身边。是的,他肯定是见着万岁爷了。”

    连老三呆呆地站在远处,只觉得心窝子里像是燃起了一团火,又是骄傲,又是自豪。

    且说吴节进了西苑按照往常那样,依旧去了嘉靖皇帝居住的玉熙宫。

    黄锦给吴节安排了一个房间,让他住下说了一声白天无事时,自可去书屋看书写稿,自然有人shì侯,需要什么,说一声就是了。就回司礼监在西苑的值房当差,不表。

    玉熙宫不大,却清凉得紧有湖风阵阵吹来,住在里面比在自家宅子里舒服多了。

    因为没有什么睡意吴节索xìng又上了那座假山,抬头望去整个中南海灯光亮成一片,竟终夜不熄。这地方除了皇帝的住所,还有司礼监和内阁的值房。

    实际上,自从武宗皇帝长住于此始,司礼监和内阁的宰相们就都搬到这里来上班。至于皇城里的正经衙门那里,都只剩下普通吏员,他们一月之中也难得去几次。

    “道观,这里真的是道观吗?”吴节看着外面的灯海,不觉失笑。

    第二日起来个大早,吴节也无出可去,只得又进了书屋。

    一进门,就发现里面变了模样,几个奴仆打扮的太监正来来去去地忙碌着,将不少书籍搬了进来。

    一问,有个小太监回答说:“真君说了,公子你要参加今年顺天府的乡试,平日间也不可荒废了功课,让我等送些书过来,让你平日间也好温习功课,免得耽误了前程。”

    吴节随手翻了几本书,一看,却是吃了一惊。这可都是寻常人难得一见的档案,皆是顺天府和北直隶各界乡试的卷子,都结成了集子。

    书的扉页上还盖着礼部和吏部以及秘书监归档时的印记。

    至于朱熹的《四书注》,自然也在其中。

    朝廷各期会试的卷子也在其平,实在是不错的参考资料。

    一般读书人若看到这种东西,自然是欣喜若狂。

    可惜吴节对这东西却不感冒,随意看了几张卷子,就放到了一边。

    反正他有题目在手,也用不着费那么大的穷经皓首地苦读。

    吃过早饭,喝了杯茶,静坐养了半天气,吴节这才慢吞吞磨了墨,提笔写起《石头记》来。

    当下也不急,写几个字,又从书架上抽下一两页,然后又写上几个字。

    看起来很悠闲的样子,其实速度却是极快。

    到中午的时候,已经写了一个六千字的大章节。

    他在写的时候,旁边自然有一个太监帮着誊录校对。

    即便吴节有一搭无一搭地写,那个太监还是累得够戗。

    到下午的时候,实在坚持不下去,又换另外一个人。

    一整天下来,吴节竟然写了一万字。

    这一整天,嘉靖并未出现,让吴节有些小小的失望。

    不过,据在旁边帮忙校对誊录的太监说,真君一直在静室里炼气,不得闲。不过,他老人家吩咐过,这边稿子若是写好,立即呈过去。

    到第二天,嘉靖总算过来了。不过,也只在吴节身边呆了片刻,看了一眼稿子,然后转身走了,从头到尾也没说一句话。

    如此又过了五日,嘉靖依旧是那张死人脸,基本不同吴节交流。

    倒是黄锦每天都来shì侯嘉靖皇帝,一有空就跑吴节这里来看看稿子,然后同他聊几句学问。

    通过与黄锦的闲聊,吴节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对明朝政府如何运作,和衙门与衙门之间的明规则和潜规则mō了个门清。

    同这老头说话,倒有些意思,算是生活中的一点小小乐趣吧。

    这一日,吴节依旧写完稿子,坐在书屋里悠闲地喝着茶。按照往日的情形,这时辰正是黄锦得闲之时,应该过来找自己聊天了。

    可进来的却是嘉靖,身边也没其他太监陪着。

    吴节装着不知道他身份的样子,欠了欠身子:“见过仙长。”

    嘉靖一张脸上也看不出任何表情:“吴节,好象马上就要乡试了,听人说你好象没有做任何准备?”

    “不需要做准备,上了考场,看了题目,提笔作就是。”吴节随口回答。

    嘉靖嘴角一翘,死人脸生动起来:“你倒是有信心。对了,本真君今日来是想问你一件事情。”

    “真君且说。”

    嘉靖:“你的稿子我已经看到第十七回大观园试才题对额荣国府乒省庆元宵。”

    吴节微一思索,有些吃怕:“我写这么多了。”

    嘉靖不觉得宛尔:“你写得实在太快,看得人酣畅淋漓。对了,本真君看你书中大观院中的楹联作得不错,可是你写的,还是借用用了他人所作?”

    吴节大言不惭地点了点头:“自然是吴节所作。”

    “好,作得真的很好!”嘉靖赞了一声:“尤其是“宝鼎茶闲烟尚绿,幽窗棋罢指犹凉,一句。那种闲情逸致之情态,似映入眼帘。深得我心。世人为名为利,终日忙碌,如本真君这般,虽然一心追求长生,却依旧有羁绊无法剪断。真想想,如你这句诗意,自在随意,那才是神仙光景。”

    吴节微微一笑:“其实,劳碌也罢,闲适也罢,只需受得心头空灵,日日都是神仙境界。所谓春百红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嘉靖目光中突然有异彩闪烁:“大有玄理,想来吴节你对道学也颇有研究吧?”

    吴节摆头:“倒没什么认识,以前小时候随母亲读过几本佛经,有些感悟罢了。其实,无论是禅也好道也罢,归根结底不过是我们对这世间万物的一种认识。我思我想,故我存在。任何人,任何教派宗门的修行,其实都是一样。先是认识世界,掌握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律。

    然后超脱出来,从无到有,然后归之于无。悟到了,才得大自在。”

    说罢,吴节随口念道:“证得身形是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我来问道无余话,云在青天水在瓶!”

    “好一个云在青天水在瓶。”嘉靖身体一震“却让本真君道心动摇心魔来袭,罢,今日就到这里。且去静室打坐调息。”

    说完,一挥厚重的棉袄袖口,径直出门。

    吴节心中得意,知道自己这一番话正中嘉靖心意,算是已经在皇帝面前混了个脸熟。

    他心中一动,若是能简在帝心,或许集找个机会替唐小姐求个情。

    又过了一个时辰,黄锦一脸喜sè的进来,也不废话:“吴节,会写青词吗,写得如何?”

    吴节傲然道:“雕虫小技尔。”

    黄锦舒了一口气:“如此就好,万万真君命你写一篇青词,马上就要。等下晚间时烧祭上苍,点名要你贴身shì侯。”!。

第一百六十一章 陛下,老臣严嵩拜见

    第一百六十一章陛下,老臣严嵩拜见

    “贴身侍侯”四字黄锦咬字极重,并深深望了吴节一眼。

    如果嘉靖仅仅是一个普通道士,也没资格指使吴节这么一个有功名的读书人。

    即便吴节将来进入官场,上司也没这个权利。

    “侍侯”二字对应的是长辈和晚辈,或者对应君臣。

    吴节被莫名其妙地请进了西苑,在得知飞玄真君是嘉靖皇帝之后,也是精神大振,知道这是一个莫大的机缘。套用后世的一句话,这个机遇若是抓住了,可少奋斗二十年。

    作为一个现代人,他对这一点自然是看得透了。

    可是,嘉靖皇帝之所以叫自己进西苑,不过是因为自己前一阵子断更太狠,实在等不下去罢了。而小说这种东西在古人眼中也不过是一种消遣,登不得大雅之堂。即便嘉靖在喜欢自己的故事,在他心目中,我吴节也不过是一个文化消费品,地位也仅仅比乐师什么的高上那么一点点。

    实际上,吴节也察觉到了这一点。这也是嘉靖皇帝前一阵子来书斋的时候,大多随意看上一眼就走,对他也是爱理不理,只要有书读就成,丝毫没有与他交流的兴致。

    好在先前同嘉靖谈了半天玄,总算让嘉靖留意上了。

    如今又让自己写一篇青词,这其中或许并没有任何含义。

    据史料记载,嘉靖皇帝朱厚璁并不以文才见长,也没见他有任何文字传世。他的长处在于极强的政治能力,几十年不上朝,国家机器依旧运行良好。如严嵩、陆炳这样的大权臣,一旦尾大不调,一个眼色过去,就拿下了。

    他估计也是知道自己的文笔实在不怎么样,就不在这上面献丑了。不像清朝的乾隆皇帝,写的东西明明狗屁不通,偏偏有强烈的表现欲。一生当中写了四万三千首诗,总量已经超过《全唐诗》,可能传世的却没有一首。不但如此,他还将这写诗勒石为纪,到处竖。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时,社会上兴起了文物收藏热,可这家伙的诗碑实在太多,竟无人问津。

    当年读大学时,吴节的老师一提着乾隆的四万三千首诗,就不住地吐口水,说,文学创作怎么可能这么搞?四万三千首诗,每天写一首,也得一百年。一天作一首诗,不是疯子就是白痴。

    这事就吴节看来,乾隆的自我感觉实在太好,写这么多诗,不但没有替自己换来一个好名声,反在文学史上流下浓墨重彩的荒谬一笔,活脱脱一个小丑。

    不像嘉靖皇帝,一生也不知道作过多少斋醮,偏偏没写过一篇青词。非不愿,实在是写不好,就不丢人了。反正他是皇帝,手下文笔好的人大把,又何必费那个精神亲自动笔?

    不知道怎么的,吴节的心思突然飘到那个自大成狂的“十全老人”身上,忍不住一笑。

    然后问黄锦:“现在写吗?”。

    话刚一说出口,吴节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忙一整衣冠,站起来:“烦请黄公前头带路。”

    青词需要写在青腾纸上,还得用朱砂。

    朱砂这种东西可不能乱用,再说,这书屋里也没这两样东西。

    收拾停当,黄锦在前面慢慢地走着。

    吴节的思绪又回到了青词上面,以嘉靖以前对自己不冷不热的态度来看,他吴节并没有给嘉靖留下很深刻的印象。

    不过,如果能够作一篇让他满意的青词出来,事情或许又是另外一种模样。

    他让自己写一篇青词或许只是随意之举,可对吴节来说,却是一桩莫大机遇。成不成,就看这次了。

    那么,他究竟想写一篇什么样的东西呢?

    吴节事先也背过不少青词,可青词因为是祈祷文,有特定的使用场。比如祭天文、祈福文、消灾文……场合不同,文章也是不同,不可乱用。

    想到这里,他脚步慢了下来。

    黄锦觉察到吴节的心意,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不知怎么的,他对身后的这个年轻人又一种莫名其妙的好感。

    他的速度慢下来,用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是一篇求雨文。”

    吴节一呆,求雨文大多是用在旱灾时,或者农种物生长期。京城这段时间正是伏天,热得厉害,可时不时却还是会来一场暴雨。再说,现在是农历八月底,地里也没什么庄稼……对了,南方的水稻应该开始收割了。不管是打谷子晒稻子,都需要大太阳,雨水越少越好,怎么反去求雨。

    吴节心中疑惑:“京城不缺雨水吧,也没什么庄稼需要灌溉。”

    黄锦:“冬小麦。”

    说完话,又再次加快了脚步。

    吴节拍了一下脑袋,暗叫一声:“我倒是糊涂了,冬小麦是农历八月下旬播种。京城有雨,不等于其他地方就不缺水,估计是有什么地方碰到旱灾了。”

    “求雨文,求雨文。”吴节一边走,一边沉吟:“要说求风文道是有一篇,《三国演义》中诸葛亮借东风时那篇就能马上用上,至于祭文,也容易弄。

    求雨文他还记得几篇,不过,这种青词大多有实指的地点和日期。需要在上面写明白何时何地,要为什么地方的人求雨,不能乱用。

    正思索间,黄锦就带吴节进了嘉靖居住的精舍。

    嘉靖皇帝的精舍位于一个僻静的院落里,和吴节所住的书屋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吴节在玉熙宫也住了一段时间,除了不能出大门外,倒没有什么限制,只一条,不许进入飞玄真君静修的院子。

    其实,就算借吴节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跑这里来。

    只怕自己还没接近这座院子,立即就被人拿下捆了。

    在这七八天时间里,嘉靖皇帝好象一直都呆在这里没出去。实际上,这间小院已经变成了大明王朝最最要害的地方。

    但说来也怪,院子里竟没有一个人,静得厉害。

    只院门口站着两个小道士,也都是光秃秃的下巴,一看就是宫里太监。

    也不是刻意假装,这里是道观,进来的人都得穿道袍,这是嘉靖个规矩。想当年,他这一套甚至还搬到朝堂上去,命令所有上朝的官员都必须身着道袍,头戴香叶冠,将一个太和殿弄得像是三清观。结果,惹得当时的内阁首辅夏言大动肝火,狠狠地同嘉靖和群臣吵了一架,为他将来的失势埋下了伏笔。严嵩也是借这个机会,将他最大的政敌一举搬掉。

    在来之前,吴节不止一次想象过嘉靖皇帝办公的地方究竟是什么模样。

    依他看来,这里要么富丽堂皇到极至,要么就是一间普通的禅堂模样的屋子。反正这个皇帝挺喜欢走极端的,不管是打扮还是使用的物件莫不如此。

    等走进精舍一看,却同想象的完全不同。

    眼前是一间很空旷的房间,也没什么物件。屋子正中是一个蒲团,旁边放了一只烧得檀香的铜炉。靠墙的地方是一条很大的长案,案上的文牍堆积如山。

    灯全点着,亮如白昼。

    门窗都关着,热得难受。

    吴节刚一进屋,就是一股热浪如同实质一般扑来,顿时出了一身大汗。

    那黄锦也不好受,额角的汗水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烁成一片。

    吴节本以为皇帝现在应该在蒲团上打坐才是,可万万没想到,一进门,就听到一阵噼劈啪啪的算盘响。抬头看去,嘉靖皇帝正坐在长案前用左手麻利地打着一把两尺长的红木算盘,眼睛却落到桌上的帐本上,而右手却不停歇地在上面记录着什么。

    “打算盘的皇帝!”这个画面怎么看都也些违和,让吴节有些不适应。在摇曳的灯光中,嘉靖皇帝一脸的疲倦,额头上竟皱起了几条皱纹。恍惚间,让吴节想起来单位中的那个老会计。

    “真君,吴节过来侍侯。”黄锦走上前去,小声地禀告。

    “你们好象很热,心静自然凉。”嘉靖也不抬头,依旧忙个不停。

    黄锦退了下来,示意吴节站在一边候着,然后轻手轻脚地出去,带上了门。

    里面更热起来,吴节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被汗水沁透了。

    再看看那嘉靖,身上却穿着一件十冬腊月时的厚棉袍,额头干燥得看不到一丝汗气。

    这一点就不得不让人佩服了。

    不过,吴节却也知道,这皇帝的身体只怕是不成的。至少,身体之中调节体温的功能已经丧失,这大概与他长期服用金丹有关吧?

    看着皇帝专注打算盘的样子,吴节心中又是好笑,又是佩服。至少,在他看来,像算帐这种小事根本就不是一个皇帝应该做的。

    后人一提起嘉靖,都会想到这家伙几十年不问政事,整天躲在宫里修炼,装神弄鬼,是个昏君。其实,真正熟悉那段历史的人才知道。虽然这么多年不上朝,可整个大明朝的开支却都掌握在这人手里。而明朝皇帝对于财政有一种后人无法理解的热情,用一句开玩笑的话来说,至嘉靖起,大明朝的户部尚书都是摆设,实际上都是由皇帝兼任的。

    也因为一手把持财权,国家才得以稳定发展。

    直到崇祯那个糊涂蛋将财权下放到大臣手中之后,情况就开始变得不妙起来。

    清朝皇帝一说起明朝的帝王,大多鄙夷地说一句“贪财好色”,不断地朝他们头上泼脏水。其实,清朝皇帝的贪婪比之明帝有过之而无不及。只不过,清朝皇帝要用钱的时候并不向内努或者国库伸手,而是向各省督抚摊派:老子要过生日了,礼金拿来;老子要修院子,你得随个份子……至于钱从何来,谁管你,反正钱少了,你这个官儿也不要当了。

    康熙下江南的一切用度花消都落到苏州织造和江宁织造头上,曹雪芹同学的祖父就是因为替康熙同志买单欠下一身的债。等到雍正追款的时候,拆东墙补西墙,就差卖屁股了。就这样,还是没办法把这个窟窿补上。

    就因为欠了公款,有了把柄,曹家后来的遭遇非常凄凉。

    清朝皇帝不是不要钱,他们要钱大多不走明帐。而且,用完钱之后,立即就翻脸不认人,无耻到这等程度,也算是绝了。

    明朝皇帝爱钱不假,可都依着规矩来,行得正,坐得端。而他们的收入来源也多是皇庄皇田、矿产赋税,倒没有盘剥百姓。

    到崇祯皇帝时,更是穷得都穿带补丁的衣服了。

    可为什么名声就这么坏呢,吴节前一阵读明史的时候也是越读越糊涂。

    在屋子里站了大约半个时辰,吴节汗流浃背,热得都快脱水了。

    算盘声总算是停了下来,嘉靖皇帝叹了一口气,抬头楞楞地看着头上的藻井:“云在青天水在瓶,俗务缠身,又如何能达到那般境界?”

    叹完,嘉靖将目光挪下来,落到吴节身上:“等下本真君要求雨,你可会写醮斋时的青词?”

    吴节倒是记得几篇求雨文,却不知道合不合用。

    忙上前道:“回真君的话,吴节倒是能写这种文章。只不过,写之前,得弄清楚真君要为什么地方的百姓求雨祈福,如此才好落笔。有句话叫着,东边日出,西边雨,倒是无晴却有晴。我天朝广大万里,各地各方差异极大。若不问情由地求上苍下雨,旱的地方固然得到雨水滋润,可有的地方就要涝了。”

    嘉靖点点头:“正该如此,自然不可能乱下一通……咦,东边日出西边雨,倒是无晴却有晴。写得好,妙啊!”

    嘉靖眼睛大亮:“可是你作的?这个晴字究竟是晴天的晴还是情意的情?”

    吴节这才知道自己说失了口,因为这个时空没有唐宋两朝,很多诗句和典故都和真实的历史上大不相同,他也经常在这上面闹笑话。

    这句诗来自己唐人的《竹枝词》是一首爱情诗,吴节虽然有心显摆。可在皇帝面前念这种诗,也不太合适,只得支吾了几句,说这是四川的民谣,对付过去了。

    嘉靖:“我还以为是你的诗作,你先前所念的那首‘证得身形是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我来问道无余话,云在青天水在瓶’,就非常不错,比起翰林院的大学士们还做得好,或许,也只有杨慎能与你比肩吧?”

    说起杨慎的名字,皇帝面上露出一丝厌恶:“杨慎算什么,这样的东西他是写不出来的。”

    嘉靖:“吴节,这篇青词是为徐州百姓求雨的。”

    正要详细说下去,却听到外面有太监的声音传来:“阁老,陛下正在闭关,你不能进去。”

    一个老人的声音柔和地响起:“万岁,老臣严嵩求见。”

    皇帝的脸色立即阴森起来。

    吴节也面色大变,一直以来,他都装着不知道嘉靖真实身份的样子,和皇帝之间也有了默契。套用后世的一句话,不以功利为目的的交往。

    吴节心道:这下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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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一章陛下,老臣严嵩拜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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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突然出现了一个竞争者

    真的是个大麻烦啊!

    吴节心头一紧,嘉靖在他面前一直都装着出一个普通道人的模样,从来没有透lù过自贵为天子的身份。计也就是想让吴节在这里把《石头记》写完之后,再送出宫罢了,也不想把关系弄得太复杂,让吴节起了佞幸之心。

    毕竟,这年头的人要想做官,只有科举这条路可走。

    若是吴节真的得了皇帝的欢心,将来又中了进士,皇帝自然会大力提携。

    对此,吴节心知肚明,也不说破。只提起精神在皇帝目前表现,希望给他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中个进士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到殿试时,君臣相见,会心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成全一段佳话,也坐实了吴节天子门生的地位。

    可严嵩的突然闯入,把一切都弄糟了。

    吴节不知道今后该如何面对皇帝,而今天这一关如果过不去,只怕他吴某人会有大麻烦。

    这一刹,吴节直想骂娘。

    用眼角的余光看去,触目就是嘉靖yīn森森的表情。

    吴节心中一凛:这个皇帝可不是善茬,思维也奇特,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原来是严阁老,进来吧。”嘉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怒意。

    个身着二品朝服的老人吃力地走了进来,正要跪拜,嘉靖却指了只旁边的锦墩。

    吴节心中也是好奇,当下收拾好心情,定睛朝这个历史上有名的大jiān臣看去。老实说,他对这家伙非常没有好感,主要是这次méng古人入寇一时。他指示手下人游而不击,放任敌人在京畿重地烧杀抢掠。实在可恶。

    可这一看,却看到一张端正的满是慈祥的脸。

    严嵩的头发和胡须都白了,看起来仙风道骨,年轻时肯定是一个美男子。

    “谢陛下。”严嵩轻轻地坐在锦墩上,还没开口。嘉靖皇帝就道:“朕听人说阁楼最近病了,既如此,正当在家颐养,也不用来西苑了。”

    这话说得刻毒,意思是。你老严捅这么大一个漏子,我不找你麻烦已经是格外开恩。你本应该夹着尾巴做人才是,怎么反朝我面前凑,这不是彼此找不自在吗?

    严嵩还是一副平静的模样:“多谢陛下体惜,先后都是臣等的过错。不过。徐州大旱。江淮的事情胡宗宪最清楚,是否诏他进京,一是赈灾,二是问问江浙的战事。戚继光同倭寇大大小小打了四十余仗,如今,战事正在关键之事。两淮旱灾。若是起了乱子,影响漕运。前方却有麻烦。”

    嘉靖却是一声冷笑:“神仙下凡,还得问问土地公高兴不高兴。你那门生倒是了不得了?”

    他从长案上拿起一份蓝布封面的文牍,慢慢走到吴节身边,递过去:“徐州大旱的情形,里面写着,你自己看,斟酌一下等下那篇青词该如何写?”

    这大概就是奏折吧,吴节脑袋有些木,接过去打开一看,正是凤阳总督发来的八百里加急,说是从去年冬天开始,两淮就没下过雪,春天以后,雨水更是少得可怜。眼见着就要播种冬小麦了,可地里都干得裂了。子,请朝廷速拨赈济银子支援灾区。否则,一旦冬小麦绝收,百姓乏食,必将jī起民变。

    嘉靖皇帝的批示很简单,也很直白:着户部议论相关赈济事宜,算出个准数来。

    不管心头乱成什么样子,吴节知道眼前的情形已是凶险异常。进一步天王,退一步地狱。

    如果这篇青词作好了,中了皇帝的意,将来中了进士,立即就能大用;否则,就算自己考试得再好,皇帝一个不高兴,这辈子,至少在嘉靖皇帝死前,自己也没有出头之日。

    可抄什么上去才好呢?

    青词我是背了不少,求雨文也记得几篇。

    这东西字少,一篇也不过百余字,当初吴节在这上面还是下了很大功夫的。

    可自己所记的青词中绝大部分都写得不怎么样,很多还都是普通道士的作品。

    这种质量的文章自然是无法打动嘉靖的,要抄,就抄最好。

    现在不是藏拙的时候了。

    听到皇帝这句话,严嵩这才迟钝地抬起头来看了吴节一眼。刚进来的时候,他还真没留意吴节,以为他不过是宫里的一个小太监。可现在定睛看过去,却发现这个少年嘴chún上有一圈淡淡的胡须,喉结也很明显,显然是外臣。

    能够在皇帝身边贴身shì侯的外臣……我怎么没听说过官场里有这么个人物?

    严阁老立即留了神,心中一凛:皇帝让他写青词,想来这人是此中好手。若被他抢先一步,我岂不白来这一趟?

    正整个时候,这个青年已经看完了折子,双手奉还,然后用淡定从容的声音回答道:“禀真君,吴节已经作好了。”

    嘉靖皇帝眼中有光彩一闪:“这么快,甚好。”

    严嵩也急了,立即费劲地从锦墩上站起来:“陛下,徐州大旱,臣心急如焚。听闻万岁正要设坛作法,而那些青词一向都是由臣执笔。臣这才不请自来,还望万岁恕罪。”

    “哦,你也想写青词,很好,就由你来写好了。”嘉靖有些意外,前一阵子他刚办了兵部尚书和大同总兵,又严厉训斥了严嵩。本以为严老头这次是来求情的,想不到却一字不提,反主动要求替他写一篇青词为百姓求雨。

    皇帝心中对严嵩的厌恶却淡了许多,脸sè也好看了许多。

    对于严嵩的青词,皇帝还是很满意的,这家伙文才非常好,写的东西每每都与他的心意暗合。

    先前接到凤阳总督的折子之后,皇帝就算了一笔帐,将需要拨发的赈济银子计算出来。又想是不是该设个祭坛,为百姓求雨。

    可他的青词写得实在不怎么样,想了想,记起黄锦说过吴节会写这种东西,就让他过来帮忙。

    不过,既然严嵩自动请缨,他写的青词可是经过时间考验的,深得朕心。至于吴节,写不写也不要紧。

    他冷淡地看了吴节一眼:“你退下吧。”

    “事情好象更糟糕了!”吴节皱起了眉头心中暗想:“如果就这么走了,吴某人这次算是载到家了,严嵩这个突然钻出来的竞争者还真是麻烦。”!。

第一百六十三章 烧祭

    可是,嘉靖皇帝只经让自己退下了,若不走却是不可能了。

    严嵩这事倒不是特意针对吴节,在来这里之前,他连吴节是谁都不知道。只因为这段时间,太原总兵仇鸾一案弄得他头焦额烂,又被皇帝训斥过几回,很有些灰溜溜的感觉。

    别看严嵩往日间在朝堂之上一手遮天,可他的权势完全来自皇帝,同所谓的主流君子们也不那么和谐。

    一旦恩宠不再,那些大臣不落井下石就算是够意思的了。

    严嵩对于权力一向非常敏感,知道这是非常时期,若再不又所动作,岂不是束手待毙。

    这一日正好看到徐州大旱的折子,心中一动,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至于该怎么做,他也想不出一个好办法。

    实际上,严嵩不过是一个典型的官僚,并不以急智见长。一旦遇事,多半是手下的首席智囊罗龙文和儿子严世藩给他出主意。

    如今,罗龙文正在南京主持前线粮秣供给事务,指望不上。无奈之下,只得跑去找躺在病chuáng上的严世藩。

    严嵩这个独眼儿子聪明绝顶,如今正卧病在chuáng。

    严阁老去见这个儿子的时候,他正躺在chuáng上看邸报,见父亲来,将手中的邸报一扔,径直开口:“父亲大人若想再得皇帝恩宠,徐州大旱正是一个好机会。既然旱了,朝廷必然拨款赈济;天子必然醺斋求雨。”

    “如今这大明朝的户部里有多少钱,只怕皇帝心里也清楚得很,已经是年底了,根本就挤不出钱来,要想筹措款项,此事陛下必定要倚重父亲。”

    “至于醺斋,这天下间能写青词的人多了,又有谁能写得过我严世藩。”

    说完,他冷笑一声,独眼里一片讥讽,从枕头下抽出一页纸递过去:“父亲只需将这上面的文字背得熟了,不难重得天子青眼。”

    严嵩知道这个儿子一向不服自己,而自己之所以能够得到皇帝恩宠,就是因为有他替自己捉刀写青词,出主意。

    前一阵子,仇鸾案发时,这个儿子正躺在chuáng上养病,没有参与。结果,事情果然弄砸了,将严家弄到危险的境地。

    虽然儿子虽然话都没说,可眼睛里的不满却是显而易见的。

    默默接过青词,严嵩也不耽搁,一道烟似地跑进了西苑。

    节现在就算不退下也不行了,他背着身从容地后退,心中却如闪电一般高速运转。

    一边后退,一边道:“真君,既然有阁老亲自主笔,吴节自然不敢献丑,否则,还真变成那《石头记》里的文人雅集,大观园试才题对额了。”

    皇帝这段时间看《石头记》看得正入味,先前还同吴节讨论过贾宝玉被父亲勒令在众名士大儒面前,现场为大观院各出题写楹联扁额。

    听吴节这么一说,心中一动,突然想起吴节先前写的那首“云在青天水在瓶”。暗道:这诗写得真是妙到极处,显然这个吴节在玄道上也颇有钻研。至少这样的诗句,严嵩就写不出来。若是让他们比试一下青词,却不知道谁胜谁负?

    “呵呵。”嘉靖突然笑了起来:“吴节,且留下,也写篇青词吧。”

    听到皇帝这句话,严嵩这才惊讶地看了吴节一眼,神sè中带着一丝警惕。

    吴节心中一松,只要能留下就有机会,他也有信心在接下来的比试中压严嵩一头:“真君,吴节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秀才,如何敢在阁老面前献丑。”

    这一切都在他的预崭之中,对嘉靖这人,吴节也是琢磨了好几天了。这人xìng格刚强偏jī,帝王术玩得炉火纯青。最喜欢拉拢一派打击一派,挑起手下大臣相互衅,而自己则在其中玩平衡。

    就因为这一手,自他登基以来,如杨廷和、夏言这种一等一的人尖子都载到他手上。接下来在他手中倒霉的还有严嵩父子、陆炳、林林总总,莫不是这个时代的精英。

    其实,历史上所谓的名君雄主,大多喜欢制衡。大臣们相互敌视最好不过,怕就怕他们一团和气,合着伙来对付皇帝。

    就因为这一招玩得多了,嘉靖皇帝天然对大臣之间的争夺有一种特殊的兴趣,巴不得别人天天掐架。

    这种文人之间的比试,也算是一个小小的冲突,嘉靖皇帝自然不肯防过。

    这一点,吴节算是把握住了皇帝的心思,一试之下,果然如此。

    嘉靖手一摆:“文人雅集论的是才学高低,又不是看谁的官大。否则,大家凑一块,自报家门,你是秀才,他是进士,你七品,他是二品大员,也不用比了。严嵩,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干脆你和吴节各作一篇好了。”

    严嵩有些尴尬:“陛下所言极是,只不过,这祭天求雨,只需烧一篇青词就是,写得多了,只怕不妥。

    “民间有句话,礼多人不怪,多烧一篇又有何妨。”嘉靖淡淡道:“多一个人祷告上苍不更好吗?”

    严嵩哑口无言。

    嘉靖:“黄锦。”

    黄锦连忙从门外跑进来:“万岁爷,老奴在。”

    嘉靖:“设祭坛吧,shì侯联更衣。对了,让他们也换身衣裳。”皇帝指了指严嵩和吴节。

    锦不为人察觉地看了吴节一眼,脸上带着一丝笑容。

    很快,祭坛就设置完毕,香烟袅绕。

    吴节和严嵩都换上道袍,头上戴着香叶做成的道冠,tǐng直着身体站在坛前。

    而嘉靖皇帝也做道士打扮,头上却是一顶黄金朝天冠,在配合上他清瘦tǐng拔的身体,颇有出尘之意。

    至于严嵩,发须皆白,一派仙风道骨。

    嘉靖看了吴节一眼,却见这少年chún红齿白,身高体壮,偏偏身体比例极好。身上那件道袍硼得有些紧,显得精明能干。举手投足,从容不迫,不卑不亢,一派儒雅之气。

    嘉靖看得暗自点头:此子和张居正倒有些仿佛。

    青藤纸而后朱砂已经准备好了,一式两份,祭坛也已设置完毕。

    黄锦带着一群太监都穿上道袍,在旁边鼓捣了半天,这才道;“万岁爷,可以开始了。”

    嘉靖点点头:“严嵩,吴节,你们同时写吧。”

    严嵩也不推辞,抢先一步走上前去,提起笔就一气朝下写去,显是已将他儿子所写的那篇青词背得烂熟。

    吴节也不敢落后,同时上前,提笔用最快速度写了起来。

    须臾,一篇百余字的青词写毕,二人同时搁笔。

    看看点起的线香,不过燃了米粒长的一截。

    这下,连嘉靖都吃了一惊。即便是大才如徐阶、张居正者,写一篇青词,从构思到斟酌词句,再到落笔写就,也需花上一壶茶光景,这两人怎么快成这样。难道他们是在糊弄联的……、想来却也不敢。

    他却不知道,这两人早就提前做了准备。

    严嵩已经将严世藩所作倒背如流,而吴节也记了一肚子青词。两人也不用思考,提笔就有,下来全不费功夫。

    心中好奇,嘉靖先拿起严嵩的稿子,只看了一眼,就连声叫好。严阁老的东西一如往常般精致优美,读起来朗朗上口,倒有些口角噙香的意思。

    所谓青词,就是道家祭天时所写的祈祷文,格式不限,内容不限,关键是词句要美,否则却显不出这个仪式的郑重和严肃来。

    因此,一般人写青词,大多用骈文。

    当然,也有用诗的。比如清朝龚自珍那首“九州生气执风雷,乃马齐喑究可哀。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首青词。

    严世藩号称明朝三大才子之后的半个才子,前面的三大才子是解缙、杨慎和徐文长。小阁老比他们虽然有所不如,可却比起同时代的文人,水准高出的不是一星半点。

    这篇青词依旧保持了以前的水准,嘉靖只看了一眼,心中就欢喜起来,连声叫,“好,好,好,不错,不错。”

    便大声朗诵起来。

    然后珍重地放在香炉里,烧祭上苍。

    听到皇帝的夸奖,严嵩大为得意,眉宇间有掩饰不住的喜sè。

    看来,自己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又回来了。

    吴节却不急,侧耳听去,却不得不承认,严嵩的这篇文章写得真是不错,实在是太优美了。可惜,词句虽然优美,却没有内容,空洞无物,老生常谈。

    要想赢他也容易啊!

    这下,吴节心中安定下来,更是显得气定神闲。

    见吴节如此镇定,严嵩心中突然一紧,突然感觉到一些不安。

    要知道,能够贴身shì侯皇帝的文士,大多不是凡品。学问自然是要极好的,再加上嘉靖又是个喜欢华美辞章之人,这人的文笔也得上佳才能得他欢心。

    所以,在从前,能够在待在皇帝的文学之士大多是世上一流的大才,至少也得是个翰林院编修。

    看来,这个吴节也不简单。

    不知道他的青词写得如何,是否比得上我儿世藩?

    烧完严嵩的稿子,嘉靖已经非常满意了,就随手拿起吴节奉来来的青词,只看了片刻,眉宇就舒展开了,眼睛亮得怕人。

    沉默半天,然后徐徐吐出一口气:“还不错。”

    就顺手凑到红烛上点着了,轻轻放入香炉。

    此举不但让严嵩一呆,也让吴节有些理解不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章 皇家气魄

    “陛下.吴节所作这篇青词怎么没念颂就烧了呢?…旁边。黄锦见嘉靖死人脸立即生动起来,心中敝亮,知道他的作品正合了皇帝心意。

    心中固然欢喜,可就这么烧掉了,难道其中有地方写得不妥,犯了皇帝忌讳?

    这就不得不让他担心了。

    宫里规矩大,字眼中的忌讳也非常多不是在皇帝身边shì侯多年的人,根本就闹不明白。比如嘉靖皇帝名字中的璁字,你写东西时,碰到“耳聪目明”、“聪慧过人”之类的词句,就得换一种说法。比如嘉靖的父亲兴献王中的那个“兴”,就有人上弹劾刑部某官员的折子里用了“屡兴大狱”四字,让嘉靖很不高兴,提笔改成“屡起大狱”。

    当然,明朝没有文字狱,真用了,皇帝也拿你没办法。可你却会在万岁爷心目中留下了不好印象。

    听到黄锦问,嘉靖只是吐了一口气,淡淡道:“今天就到这里吧。”

    吴节心中虽然奇怪,可对自己所抄袭的青词却是信心十足。既然皇帝不念自己的稿子,总归有他的道理,不念也无所谓。只要让他知道自己能写青词,还写得极好,目的就达到了。

    严嵩心中却不稳当,他自得宠以来,凡事无不顺风顺水,也没碰到过什么大的难关。可仇鸾一案事发之后,他自知事大,这一道坎无论如何都得翻过去。若过不了,往日的荣华富贵都将尽付东流。

    他这人对功名利禄四字看得极重,临到老了,对权势越发着紧。

    皇帝对化的青词自然是喜欢的,这一点毫无疑问。可吴节写得如何,除了万岁,也没人知道。无论如何必须弄明白眼前这个姓吴的士子究竟写了些什么,如此才能安心。

    严嵩轻咳一声:“陛下,老臣也颇为不解。万岁身边人自然是文辞出众的,严嵩倒想同吴节切磋切磋。“吴节一愣,本以为此事就这么过去了想不到他不找事,严阁楼却主动架粱子,何苦来哉?

    皇帝也是有些意想不道,突然笑了笑:“阁老真要看?”

    神sè中颇为玩味,也让人猜不出他的真实心思。

    他这么问,严嵩越发地不安起来,硬着头皮:“老臣老臣…?

    却是微微有些口吃。

    嘉靖“哈”一声笑起来,指了指吴节:“你念给严阁老听。”

    其实嘉靖皇帝刚才一看吴节所作的青词,立即就吃了一惊,写得实在太好了。无论是字句还是文采,已稳稳地压了严嵩一头。

    尤其是那文章中带着一股放dàng不羁的风流之气,更是其他人的青词所不具备的。

    一般人写青词,只重文辞的华美,至于写什么内容,却不怎么关心或者说,故意地淡化掉。

    可吴节这篇青词却反其道而为之,以气为先,其中还带着一点淡淡的调侃之意:“河失故道,遗患及于东方三徐居下流受害甲于他郡。

    田庐漂dàng,父子流离。饥寒顿仆于沟坑,盗贼充盈于犴狱。人穷计迫理极词危。望二麦之一登,救饥民于垂死。而天未悔祸,岁仍大荒。水未落而旱已成,冬无雪而夏不雨。烟尘蓬勃,草木焦枯。今者麦已过期,获不偿种。禾未入土,忧及明年。臣等恭循旧章并走群望。意水旱之有数,非鬼神之得专。是用稽首告哀吁天请命。若其赋政多辟,以谪见于yīn阳:事神不恭以获戾于上下。臣实有罪.

    罚其敢辞。小民无知,大命近止。愿下雷霆之诏,分敕山川之神。朝陪寸云,幕洽千里。使岁得中熟,则民犹小康。”

    中的大意是百姓就靠种点庄稼为生,却从冬至夏不降雨雪,如果还不降雨,今年的灾情就会很严重耥若今后百姓们无粮充饥,无疑会盗贼四起。作为地方官能不为百姓之苦忧虑么?面对百姓之苦难,神也不能熟视无睹吧?皇帝为了关怀百姓之疾苦,都认真安排备礼求雨,百姓更不说了,更把今日求雨作为最大的期望种应该有所了解,上不要辜负皇帝关怀百姓之心,下不要使老百姓失望啊这篇文章,吴节抄自苏东坡的《徐州祈雨青词》,名家手笔就是名家手笔。严世藩也算是半个大才子,在嘉靖年乃一等一的人物。可比起苏轼这种大宗师,却还差得天远。

    一比,自然是望尘莫及。

    嘉靖皇帝当时一读这篇文章,年中就是一阵宛尔。

    吴节这厮,你求雨就求雨吧,态度虔诚些,文辞优美些,最好是一阵哭爹喊娘的哀告,如此才能打动上苍。

    可你这家伙偏要在老天爷面前侃侃而谈,讲事实摆道理,侃大山,也不怕惹恼了老天爷?

    呵呵,这种青词自然是不能烧祭祀给上苍的。

    不过,就文章来看,这个吴节倒是颇有古人之风,有中魏晋高士“我以天地为栋宇,屋室为裈衣。诸君何为入我裈中。”的自在潇洒。

    呵呵,有点意思。

    这个时空因为没有唐、宋,读书人多推崇魏晋风骨,这种放浪不羁的儒生一向讨人喜欢。

    节拱手答应,心思却是一动。

    刚才这篇青词的质量自然无庸赘言,不过,却未必适合此情此景。

    也就是篇上佳散文罢了,用来玩赏可以,做祭文却是有些不太理想。

    若是照样在背诵一次,却也显示不出我的手段。

    对,干脆再抄一篇新的,依旧是苏东坡,且让嘉靖你看看吴节的手段。

    要论到写青词,吴节若是自称第二,也没人做第一。

    吴节一体气,声音清朗,竟是标准的CCTV播音腔:“饥谨之患,民流者期年:吁嗟之求,词穷于是日。榫惟至道之助,推广上天之仁。

    召呼群龙,时赐雳泽。罔以不德,而废其言。”

    声音虽然不大,却在宫观里回dàng不息,一声声,清晰纯净,如壁似玉。

    严嵩的脸sè顿时就变了。

    嘉靖失惊,拍案叫绝:“好一个仰惟至道之助,推广上天之仁。

    召唤群龙,时赐霜泽。哈哈,召唤群龙,行云布雨,这才是我皇家气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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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才子介绍:
这是一个与真实历史有一点区别的年代,同时这又是一个美好的时代。只要你有绝世才华,无论什么出身,都能依靠科举,一举成名天下知。而作为一个现代人,有着超越古人几百年的知识积累,和对历史的先知先绝,自然多智近于妖。这本书写的就是在一个略微有些不同的大明朝,写的就是这么一个在现代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白领,在那个世界惊才艳绝的故事。最才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最才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最才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