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两面夹击
四月,原野生绿,万物滋长。
高低不平的旷野上,刘辟带着数千残兵正在仓惶逃命。
十里外的地平线上,峰峦叠嶂,山岳起伏,已经隐隐可以看到茂密的林木。
“再快点,驾!”
刘辟一边狠狠地抽打马股,一边头也不回的催马埋头狂奔。
身后的数千残兵虽然发足狂奔,怎奈两条腿怎也么赶不上四条腿的战马,逐渐和刘辟拉开了距离。至有少数几名骑着战马的亲兵还紧紧跟在刘辟身后。
只顾催马逃命的刘辟浑没发觉,身后的亲兵中有一人离自己越来越近。
刘辟虽然是个草包,但平素也很小心谨慎。然而此番兵败瀢逃,只顾着逃命,大意之下竟没发现身边的亲兵中多了个陌生面孔。
“将军小心。”
亲兵中有人发现了异状,扯开嗓门大吼起来。
刘辟微微一怔,还没明白过来发生队直么事,就觉得颈后冷风袭人,随后就感到颈上麻了一下,似乎整个人飞了起来似的,竟然看到了自己的身体。
没错,是无头尸体。
刘辟刚刚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意识就被黑暗迅速吞噬。
“畜生,你竟敢叛叛将军。”
几名骑着战马的亲兵愤怒欲狂,红着眼睛冲了上来,挥刀就砍。
“死。”
成功偷袭斩杀刘辟的随从嘴角边绽起一丝狰狞的笑意,勒转马头迎了上去,奋起一刀将两名刘辟亲兵斩于马下,头也不回地纵马而去。
等到赵慈率领大军追上时,刘辟早已尸冷多时。
数千残军也早就一哄而散,各自逃命去了。
“刘辟被谁杀死的?”
赵慈眸子里流露着快意,喝问一名被抓住的刘辟残军士卒。
“回,回将军,小人也不知道。”
败卒离得刘辟较远,根本就不知道刘辟时怎么死的,被赵慈问起,就有些惶恐。
“不知道?那老子要你何用?”
赵慈眼神凶猛,把手一挥,“拖下去,砍了。”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呀,小人真的不知道。”
败卒顿时吓的魂飞魄散,凄厉地惨叫起来,然而还没叫几声,就被两名刽子手拖死狗般的拖了下去,一名江夏贼兵操起马刀狠狠斩了下去。
血光飞崩中,硕大的头颅离颈而下,在地上滚出老远,洒下一腔热血。
“刘辟匹夫,这就是跟本将军做对的下场”
赵慈忽然得意地大笑三声,只觉快意之极。南阳所有的势力中,除了自己,就刘辟的实力最强,敢和自己叫板。
如今刘辟已死,从此往后,南阳地界还有谁敢不听自己号令?
正春风得意时,一骑快马由远而近,还隔着几百步,马背上的贼兵就已经扯开嗓门长嚎起来,“将军,大事不好了。”
赵慈的好心情被这一嗓子吼的立时烟消云散,不由勃然大怒,喝道:“慌什么?”
来骑驰到近前,面色惊慌道:“将军,大事不好了哇!南北五十里外忽然发现了大队官军,正向这边杀奔而来,最多再有一个时辰便到。”
“大队官军?”
赵慈愕然道:“宛城已被攻破,南阳地界何来大队官军?”
身边众将也是面色疑惑,半信半疑。
赵慈忽然想到什么,脸色一变,惊道:“莫非是朝廷又派了大军前来?”
有部将满不在乎地道:“怕什么,之前朝廷派来的一万大军不一样被我们打败。就算朝廷再派了大军前来,也不是我军的对手。”
赵慈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疾声问道:“南北共有多少官军?”
探子忙答道:“各有五千左右。”
赵慈这才松了口气,喟左右笑道:“区区一万官军,不足虑也。”
众将连忙点头,都道:“区区一万大军,如何是我四万大军之敌,请将军下令,击破这两路官军,看朝廷还有多少军队可派。”
赵慈当即喝道:“传令,收兵。”
早有十余名亲兵大声应命,各自催马狂奔而去,四处传达军令。
然而早在追击刘辟败军时,赵慈的四万大军早就分散开来,此刻想要在短时间内将大军收拢,委实很有难度。
赵慈刚刚收拢了八千余人,就有探马来报,南方两支官军已到了十里之外。
“这下遭了。”
“官军来的好快。”
“将军,赶快列阵迎敌吧,再晚有来不及了。”
部将们纷纷恐慌起来,七嘴八舌的,喊什么的都有。
赵慈脸色难看之极,却不敢再犹豫,当即断喝道:“列阵,迎敌。”
“将军,官军来了。”
八千大军刚刚摆开阵式,就有部将大声叫喊起来。
赵慈惊抬头,只见东北方一里外的地平线上,旌旗招展,烟尘滚滚,数千官军正疾冲而来,队形整肃,丝毫不乱,宛如一个整体,与乱哄哄的贼兵形成鲜明的对比。
很快,西南方向也先后出现了数千官军,一南一北向赵慈本阵夹击而来。
咚!
咚咚!
咚咚咚……
惊天战鼓声中,只见北面官军列成了锋矢突击阵,向赵慈本阵发起了冲锋。
相较北面官军整肃的军容,南面的官军则要关牙许多。虽然比乌合之众的江夏贼兵要强上一些,但队形却十分散乱,严重缺乏协调性。
官军本阵。
周坚早已经下马步行,来到了阵前,疾步奔行在锋矢突击阵的箭头位置。
距离赵慈本阵已经不足五十步,已经能够清楚的看到对面贼兵脸上的表情。
周坚猛的举刀长嚎一声:“汉军威武。”
“战则必胜!”
五千将士狼嚎响应,吼声如霹雳惊雷,将气势推到了最巅峰。
“杀。”
周坚大喝一声,引着五千大军狠狠杀入了敌阵。
贼兵本阵、。
赹慈亦瞪目大吼道:“杀,给老子狠狠杀。”
攸忽之间。
两军已经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周坚面色肃杀,手起一刀,将扑上来的三名贼兵砍翻,前冲之势毫不停歇,带着典许和许褚二人狠狠地杀进了贼阵,刀戟翻飞间,血光崩射,残肢断臂乱飞。
五千大军结成紧密的阵形,紧随其后突进了贼兵阵中,直插中军。
噗!噗!噗!
连绵不绝的闷响声中,热血激贱,倒下的是一具具尸体。
五千大军虽然有大半是新丁,但经过近十天的突击训练,在一千三百精锐老兵的控制下却并不见外,就算有初上战场的士兵畏战,也影响不了大局。
除非面对是敌军同样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锋矢阵是步兵突击最常用的阵形,所有步卒列成密集的箭状,以大将为箭头,带领大军突击,领军大将武力值高低,直接影响着整支军队的战斗力发挥和突进速度。
周坚本就武力超群,再加上不比他弱的典韦和许褚,三人组成三角型的箭头,将整个锋矢阵的冲击力发挥到了最大程度,突击速度几乎能赶上行军速度了。
攸忽之间。
箭头已经狠狠凿穿了贼兵前阵,直插中军。
五千将士见主将如此骁勇,顿时士气大增,原本畏战的新兵也凭添几分胆气,暂时克服了对死亡和血腥的恐惧,在队率的带领下,咬牙前冲,奋力杀敌。
锋利的箭头就好似一口尖刀,毫无阻碍地在布匹上撕开了一道血淋淋地口子。
此消彼长之下。
江夏贼兵没料到官军攻势如此迅猛,顷刻间阵形大乱。
就在周坚击破贼兵外围,直插中军时。
都尉邓卓率领的五千从各县抽调来的步卒才堪堪杀到,一涌而上杀向贼兵后阵。
第91章 进驻宛城,收拾残局
贼兵本阵。
“将军,前阵被击破了。”
“是啊,官军太厉害了。”
“快逃啊,再晚就来不及了。”
眼看官军势如破竹,攻势迅猛,特别是北军而来的官军,竟然以摧枯拉朽之势不费吹灰之力就击破了己方前阵,赵慈身边的部将顿时大惊失色,纷纷鼓噪起来。
赵慈也被吓的心头狂跳了两下,原以为官军不堪不击,不想竟是如此彪悍。被一万军官两面夹击,眼看再不走,怕是就要陷入重围,哪里还敢犹豫。
“撤,快撤。”
赵慈大吼一声,也不理会身边部将,勒转马头当先纵马逃命去了。
身边部将早就战心全无,赵慈一跑,哪里还会客气,也立刻四散逃命去了。
官军阵前。
“想跑?”
周坚嘴角边绽起一丝冰冷地笑意,大声喝道:“弓来。”
早有随从疾步上前,将周坚专用的五石强弓和狼牙羽箭奉上。
周坚接过角弓,绰箭上弦,用力一拉,五石强弓已开如满月。五指松开的瞬间,强劲地弓弦声中,拇指粗的狼牙箭疾若流星的贯空而过。
赵慈正打马欲逃时,忽觉背后劲风疾响,暗叫了声不妙,刚想侧身躲避时,只觉后心麻了一下,力量如潮水般退走,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便一头栽落马下。
“赵慈已死,降者不杀。”
蒋钦紧随周坚身后,见状立刻大吼一声。
五千大军也跟着大吼起来,山崩海啸般地吼声彻底震碎了江夏贼最后一丝斗志。
很快。
八千余江夏贼兵除了战死和逃散的,余众皆降。
邓卓带着几名亲兵,奔到周坚身前时,见周坚血染征袍,就连头脸之上都被血水给糊住了,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只有冷冽的素杀之气扑面而来。
“我的个老天!”
邓卓倒吸了一口凉气,暗忖这位新任的府君大人还真是个好战分子。眼看周坚冷冽的目光扫了过来,没来由地心中一颤,后背升起一股凉意。
“下官拜见府君大人。”
邓卓身子躬了下去,敬畏之心油然而生。
“起来吧!”
周坚挥挥手,抹了把脸上的血水,才挥挥手,道:“贼酋赵慈已被本官诛杀,汝可领本部兵马与本官一并追击贼众残部,务必尽快讨平境内匪寇。”
“下官遵命。”
邓卓连忙领命,自去整点兵马。
赵慈已经伏诛,江夏贼兵群贼无首,正是用兵之大好时机。
当下周坚与邓卓合兵一处,挥师向东,趁势击破后续江夏贼兵,一击追到宛城,斩八千余,俘虏赵慈及刘辟降卒近四万,余者皆散。
赵慈出兵攻打刘辟时,曾在宛城留下了五千步卒驻守。
周坚大军杀到时,五千贼众闻听赵慈已亡,又见官军兵威势盛,哪里还有斗志。守城贼将当即弃城而去,想要率众遁入山林落草为寇,做个山大王到也逍遥。
不料半途被周武率两千人伏击,大败逃命时,又被周坚率军赶到,一击而灭。
赵慈本有五万兵马,刘辟也有两万之众。
战争无情,七万余众累日厮杀下来,死的大多是老幼妇孺。大浪淘沙,能活到最后的基本上全都是生命力顽强的精壮汉子。
周坚从四万俘虏中挑出三万精壮汉子编组训练,其余老弱病残则就地安置屯田。
去岁赵慈率众攻破宛城后,南阳大小官吏逃的逃,死的死,诺大的宛城一直被江夏贼兵占据,社会秩序早就乱成了一锅粥,乡亭间多有游手好闲的无赖和地痞流氓横行。
周坚进驻宛城后,一边安排部曲修缮城防,维护治安,一边让南阳各地豪门望族举荐子弟出仕,到郡府中从职任吏,以期尽快理顺政务,安定秩序。
宛城,太守府衙。
周坚眉头紧蹙,对眼下的局面十分不满意。
南阳本是龙兴之地,士民殷富,奈何数度遭遇匪祸,大量官吏或死或逃,不但郡府已经停止运转,各县官府也多有不能正常运转的。
官府不能正常运转,则社会秩序无以为存。
秩序一乱,地痞流氓及乡亭恶霸便趁机出来生事作乱,百姓可以说是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这样混乱的局面,与周坚印象中富庶的南阳相去甚远。
周为重要的是。
周坚手下虽不缺虎狼之将,却极缺才堪大人的文人士子。
陈方虽然颇有才学,但也只是一县之臣,难当大任。教个学生还行,担一郡之政则未免力有不逮,不论是能力和魄力,都不足以挑起大梁。
眼看周坚眉头紧皱,旁边有随从建议道:“公子今已入主南阳,何不派人将陈方和胡三他们尽数接来南阳,有了陈方的数百学生,也可解决眼下官吏严重空缺之急。”
周坚沉吟片刻,喟然道:“也罢,速派人前往己吾,将陈方等人尽快接来南阳。”
“遵命。”
早有随从疾声领命,起身出府而去。
蒋钦忽然道:“素闻大人从兄周晖曾任洛阳令,长于理政,今在相府不得志,大人何不以书信相邀,前来南阳委以重任。”
周坚略一思忖,便欣然道:“公奕所言甚是。吾兄虽不善兵事,却善理政。若得吾兄为南阳长史,则南阳之政务就不用我再费心了。”
当下奋笔写好书信,交于随从周胜道:“你亲自送往洛阳,交由吾兄面启。”
“遵命。”
周胜不敢怠慢,连忙接了信笺出府而去。
至于周晖会不会来,那就只有等周胜回来才知道了。
周胜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一名随从进来禀报,“公子,邓卓大人求见。”
周坚沉声道:“让他进来。”
随从答应一声,下去不久,便带了邓卓进来。
“参见府君大人。”
邓卓对周坚还有些敬畏,礼数上丝毫不敢缺失。
周坚挥手道:“免了,邓大人来见本官,不知有何要事?”
邓卓道:“回大人,昔日宛城被贼兵攻破时,郡中官吏虽然死伤甚众,但仍有不少官吏逃得性命。眼下贼众被大人剿灭,幸存官吏已经回归宛城,如何安排请大人示下。”
周坚冷然问道:“贼匪寇境,身为朝郡府官吏,食国家俸禄,却不思舍身报国,竟于匪寇至时弃城而逃,依我大汉律法,该如何处置?”
邓卓刹时冷汗涔涔,以为周坚要秋后算帐,腿肚子都有些哆嗦起来。
依大汗律法,官员弃官逃亡,士兵临阵退缩,都是要处以斩刑的。
如果上官不追究便罢,一旦追究起来,绝对是个死罪。
“这……”
邓卓抹着冷汗,半天答不上来,他身为南阳都尉,和郡丞一样,乃是朝廷命官,郡守的佐官,却在赵慈引军攻城后,见势不妙弃官而逃,一样是待罪之身。
周坚又问,“依律当如何处置?”
邓卓冷汗交流道:“当处于斩刑。”
周坚点点头,不再追问,沉吟半晌道:“生死之间有大恐惧,凡人面对死亡是会不由自主的产生恐惧,郡府官吏弃官而逃,虽不容于律法,但却是人之常情。本官可不追究你等罪过,还任郡吏。不过,本官需得有言在先。”
邓卓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忙不迭地道:“大人请讲。”
周坚道:“南阳数遭匪祸兵灾,今生民疲弊,境内依旧小股匪寇不断,百姓多有流离失所者。你等即为郡吏,需得仁政爱民,号召豪强捐粮出地,尽快安置无家可归、无粮可食之百姓安家耕地,不使我南阳再姓流失在外。若再有盘剥百姓、鱼肉乡民者,本官必定数罪并罚,一并追究你等所犯之罪责。”
邓卓连忙保证道:“府君大人放心,下官必定谨遵大人之命,不敢或时而忘。”
周坚这才挥挥手,道:“先下去吧!”
邓卓不敢多言,连忙再施一礼,退了出去。
第92章 毛四的心在滴血
邓卓刚刚离开,就有随从来报,“公子,周武大哥来了。”
周坚精神一振,道:“叫他进来。”
随从领命而去,不多时领着周武从后堂进来。
“公子。”
周武拱手一礼,比之去岁更见成稳了许多。
周坚肃手道:“坐吧!”
等周武落座,又打量了片刻,才道:“周武,你稳以前更稳重了啊!不错,不错!”
周武笑道:“全赖公子栽培。不过自去年到南阳投入黄巾叛军中以来,没有公子在身边耳提面命,好多事情都要自己拿主意,压力实在不小。”
周坚微笑道:“有压力才有动力,有动力才能进步。你能独挡一面,我很欣慰。老话说老师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们虽然跟我学了不少东西,但跟在我身边,得不到锻炼的机会,是很难独挡一面的。看来以后要多给你们一些锻炼的机会。”
周武忙道:“跟在公子身边,我们能学到更多的东西。”
周坚挥挥手,转过话题问道:“说说南阳的情况吧,现在赵慈和刘辟已经死了,南阳还有哪些匪寇势力,人数多寡如何?”
周武道:“南阳最大的两股叛军就是赵慈和刘辟,剩下的匪寇虽然多达数十股,但都不成气候,最多的三千人,最少的只有几千人,底细属下都摸清楚了。”
周坚问道:“你们的五万黄巾残部呢,现在还有多少人,精壮有多少?”
周武道:“差不多有四万八千多人吧,精壮汉子有三万左右。”
周坚沉思片刻,凝声道:“如今我已经入主南阳,你们也不必再当匪寇了。不过如何将你们的五万黄巾残部收并,却要仔细商榷,以免给人看出马脚。”
周武道:“属下已经思得一策,或可成事。”
周坚‘哦’了一声,道:“说来听听。”
周武道:“我们可对外宣称粮草已尽,将五万人马尽数召集起来外出劫掠,公子可在必经之地预先埋设伏兵,然后我佯败退守山林。公子再引军据险守死山道,只需等上两月待军中粮尽,我再率众而降,如此当不需有人看出破绽。”
周坚道:“此计虽然简单,到也很实用,就依此计。”
周武起身道:“属下这就去准备。”
周坚挥手道:“天都快黑了,去休息一晚再走吧!”
周武眸子里掠过一丝暖意,再施一礼,退入后堂。
周坚环视蒋钦等人,道:“如今赵慈和刘辟叛军虽已讨平,但南阳境内匪寇有数十股之多,你等可整备兵马,尽快讨平匪寇,保境安民。”
“遵命。”
蒋钦等人齐声答应。
次日。
周坚以蒋钦为将,领兵五千出宛城,征讨盘踞周边山林的山匪草寇。
南阳境内的盗匪虽有数十股之多,但规模最大的也不过三千人,大多数盗匪只有数百上千人,以蒋钦之能,统领五千大军,讨平匪患谅不致有差错。
再优秀的子女,不离开父母身边,永远长不大。
周坚之所以没有亲自领兵出征,就是想给手下的将领们提供独挡一面的机会。
否则一直跟在自己身边,没有独自磨砺的机会,永远也不可能独挡一面。
待蒋钦出征后,周坚又马不停蹄地将三万俘虏的精壮汉子进行整编,并抽调了三百精锐老兵担任底层军官,将三万精壮编成三百个屯,日夜操练。
洛阳,周府。
“小人周胜,拜见大人。”
周胜向周晖铿然拜倒,行了大礼。
周晖肃手道:“免礼。”
待周胜起身,又惑然道:“周胜?你是……”
周胜答道:“小人乃是周坚大人侍从,奉命前来给大人送信。”
说罢取过一封信笺双手递了过去。
周晖这才恍然,接过信笺,当堂拆开火漆审阅,看罢后忍不住目露复杂之色,犹豫半晌也不能下定决心,遂向周胜道:“你先下去歇息吧。”
周胜答应一声,也不多问,在府中仆佣的带领下退了出去。
周晖收好信笺,考虑了一会,起身出了厢房,前往书房去见父亲周忠。
书房。
周忠正伏案阅卷,见周晖进来,不由放下竹简问道:“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周晖答道:“回父亲大人,刚刚坚弟遗亲信侍从送来书信,俱方朝中不久后将会发生大变,邀孩儿前往南阳任出任长史,孩儿拿不定主意,请父亲大人赐教。”
周忠有些意外,道:“信在何处,拿来为父看看。”
周晖连忙将周坚手书的信笺递了过去。
周忠接过信笺看了一遍,眉头刹时皱了起来,道:“子渊以弱寇之龄出任南阳太守原是我族之幸事,但彼言及朝中三到五年必生大乱,却未免太过草率。”
周晖不敢评论,只好闭目不言。
周坚虽然岁弱,位在次弟,但却职居南阳太守,位尚在父亲周忠之上,自己只不过是个四百石的升斗小吏,着实不好对周坚的看法提出什么论断。
二十一岁的郡太守,就算是整个大汉朝廷,也只此一位。
周晖虽然替兄弟高兴,但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思及这些年来的经历,忽然就觉得与其在洛阳混的郁郁不得志,还不如去南阳投奔周坚,至少也不会比再在更差。
周忠沉思片刻,又道:“南阳方经兵灾,正值百废待兴。你若能出任南阳长史,在子渊手下就算只是个郡吏,但也不会比现在差。你是怎么想的?”
周晖主意已定,当下道:“孩儿愿去南阳。”
周忠道:“既然你已经决定了,为父也不多说什么了,那就去吧!”
周晖答应一声,行了跪拜大礼后,才退出书房。
忆吾北效,二十里外的一座坞堡中。
“快点,把长臂装好。”
毛四满脸是汗,正在指挥着数址名壮汉组织一台巨大的器械。
自从周坚派人送来重机抛石机的图样后,毛四就完全沉迷其中,经过半年多的努力和不断摸索,终于按照图样制造出了第一架重力抛石机。
至于能不能用,那就只有试过才知道了。
实际上,周坚画出的只是根据物理力学推理想出来的一个大概图样,至于照图造出来后能不能用,历史上有没有重力抛石机,周坚也不知道。
半个时辰后,巨大的重力抛石机总算是组装完成了。
这架抛石足有五丈许高,底宽三丈许,前后纵深几逾六丈。器械的顶端以巨大地绞链固定一条足有七丈许长的巨型杆臂。
臂杆的前端压在地面上,上面固定了一只巨大的铁箱子,里面装满了石块,铁箱子加上石块的重量,怕不是有几万斤重。
杆臂的后端则高高翘起,顶端同样固定着一只篮子,不过却要小得多,篮子里摆放着一块比西瓜略大的三棱青石,只有两三百斤重。
很显然,这架抛石机的原理,就是以物理力学为基础设计的。
通过臂杆前端数万斤重量的重物下落时产生的重力,将后端两三百斤的青石甩出去。
臂杆被牢牢拴住,另一断则拴在绞盘上。
投石机发射时,只需要打开卡死绞盘的卡链即可。
“起绞盘,升杆臂。”
眼看一切就续,毛四压抑不住激动地心情,立刻把手一挥,大声吩咐。
足足六条健壮汉子立刻一涌而上,抓住绞盘使劲地绞了起来。
咔嚓嚓!
咔嚓嚓!
刺耳地机括声中,扯住杆臂前端的铁链瞬间绷的笔直。
原本压在地上的杆臂前端猛地动了一下,随即被手臂粗的铁链缓缓拉了起来。
六条赤膊大汉齐声大吼,奋力绞动绞盘。
杆臂前断不断地被拉起,后端则缓缓地降了下来。
宽阔地场院内围了不下三百人,个个屏住了呼息,大气也不敢出。
很快,杆臂前端和后端随着不断地升起和降落,与地面处在了一条平行线上。
毛四紧张地心都跳出来了,任由汗水浸面,却顾不得擦拭。
就在这时。
咔嚓!
一声脆响,绞盘附近的杆臂忽然出现了裂痕,在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之前,就很干脆地断裂开来,原本处于平行线上的杆臂两端也猛的砸了下去。
砰!
重物砸地,尘土飞扬。
毛四呆呆地望着断成两截的杆臂,心头在滴血。任由扬尘扑面,却回不过神来。
辛苦了大半年,眼看即将大功告成,却功亏一溃,委实令人无法接受。
第93章 吾为属吏,岂可奉车直行
毛四欲哭无泪时,一名年轻人疾步冲进了场院。
“先生,大人来信了。”
年轻人疾步冲到陈方身前,兴奋地将一封信笺递到陈方面前。
“大人来信了?”
陈方怔了下,几把是一把抢过信笺,匆匆当众拆开观阅。
年轻人眼巴巴地看着陈方,忍不住问道:“先生,大人说了什么?”
陈方折好信笺收好,微笑道:“大人出任南阳太守,眼下已经剿灭了南阳境内最大的两股匪寇,让我们前往宛城会合。”
“好,太好了。”
年轻人兴奋地大叫一声,狠狠挥舞了下手臂。
胡三就站在不远处,也听到了陈方地话,连忙凑了过来,兴奋地道:“大人要我们去南阳会合?真的假的,天天躲在这坞堡里不让出门,都快憋死我了。”
陈方道:“当然是真的,要不要给你大人的手书看?”
胡三摸摸脑袋,干笑道:“先生取笑我,明知道我连名字都认不得。”
陈方笑道:“那就快去准备,争取尽快起程前往南阳。”
消息传开,坞堡内顿时一片欢腾。
就连毛四收起沮丧地心情,振奋精神,收拾行装准备前赴南阳。
五月。
蒋钦领兵五千出宛城,征讨南阳境内盗匪。
大军连战连捷,先后击破舞阴、比阳、复阳诸县境内的盗匪,随即挥师南下,先后讨平蔡阳、襄乡、朝阳匪寇,最后折道向西,筑阳、阴县、顺阳众匪。
博望北郊十里外。
官道上,一辆马车正在缓缓前行,五名家将护卫前后,徒步而行。
六月的天好似烧红了的火炉子,烤的人皮肤火辣辣的疼,身上的汗早流干了。
就连拉车的弩马也伸着大舌头,不停地喷着热气,似是在抱怨老天。
车帘掀起。
周晖从马车里探出头来,问道:“周胜兄弟,还有多少路程?”
周胜连忙纵马上前,答道:“再有十里就到博望了。博望距离宛城有四十里,最多只需半日便可赶到宛城。”
周晖抹了把脸上的汗水,道:“那就好。”
正欲放下车帘,忽然官道前方的密林中有惊鸟飞起。
接着就见一伙三十多人。衣不蔽体,面有菜色地盗匪冲了出来,拦住马车,为首一条四十多岁地独目汉子大喝道:“此路是某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周胜噗然失笑,这伙山匪到是有意思的很,还来个先礼后宾。
周晖则是脸色一变,惊道:“不想竟有盗匪拦路打劫,这可如何是好?”
五名家将脸色也有些难看,连忙冲到马车前面,准备拼命,心里却暗暗叫苦。
说到底,这些家将并不比普通百姓强上多少,呆在洛阳城时,连人都没杀过,看家护院还行,真遇到拦路打劫的土匪,可就歇菜了。
周胜脸色一沉,霍然拔刀在手,道:“大人且放宽心,待某杀退盗匪。”
周晖大惊,忙喊道:“周胜兄弟小心呐,切不可逞血气之勇。”
“大人放心,某去去便来。”
周胜头也不回地答应了一声,人已经到了十步开外,距离盗匪尚有二十余时,猛地扬手一抖,一抹寒光电射而去,瞬间没入独目汉子额头。
“啊——”
凄厉的惨叫声中,独目汉子仰天倒下,额头上赫然插着一口明晃晃的飞行。
“大头领!”
剩下的匪贼大惊失色,失声惊呼起来。
须臾之间。
周胜已经纵马杀到,手起刀落间,已有三名匪贼人头落地,血染大地。
独目汉子是这伙匪贼的头令,被周胜出奇不意射杀后,匪贼早就慌了神。
周胜单人独骑,如虎入羊群,不费吹灰之力,就杀掉了一半匪贼。
剩下地匪贼见周胜勇猛难当,早就惊破了胆儿,当即一哄而散。
周胜跳下马背,从独目汉子的额头上取回飞刀,擦试干净收好后,才上马驰回。
周坚身为兵王,最擅长的就是杀人。
然而在冷兵器年代的大规模的军队混乱中,个人的武力实在难以发挥多少作用。
二十随从平时跟在周坚身边,也没有多少发挥的余地,数百上千人的混乱中,就算再精擅杀人,也难以发挥多少作用。
如今遇到小股的土匪拦路打劫,到是让周胜有机会一展所长。
周晖和五名家将早就看的傻了眼,连喝彩也望了。
直到周胜纵马驰回,方才醒过神来。
周晖惊叹道:“周胜兄弟武艺高强,真猛将也!”
周胜忙谦虚道:“大人过奖了,小人这点武艺不算什么。公子侍从二十,人小不过排在最后,尚有十九人武艺在小人之上,比起公子更是差的远了。”
周晖不信道:“子渊纵然武艺高强,然则又何以能寻到如此之多的勇士。”
周胜笑道:“大人别不相信,我们二十侍从并非公子招募的家将,而是在幼时就被公子从流民中收养,武艺也是公子亲授。二十侍从中,小人的武艺只能算是垫底的。”
周晖张了张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五名家将则是一脸不信,周坚不过刚刚及寇,就算天生神力,练就了一身武艺,又怎能教出如此厉害的徒弟来,而且还是整整二十人。
这样的笑话,换了是谁也难以相信。
一路无话。
周晖车马过博望,顺着官道行了两个时辰,快到傍晚时,终于赶到了宛城北门。
还隔着数百步,老远就看到一票人马等候在宛城北门。
进出的百姓和车马经过时,都绕道而行,显然这伙人大有来头。
周胜瞅了一眼,向马车里的周晖道:“大人,是公子带人出城迎接来了。”
周晖一怔,忙道:“吾虽为兄,但今为子渊属吏,岂可奉车直行。”
说罢当即叫停马车,下车步行。
周胜无奈,也不好再骑在马背上,同样下马步行。
没走几步,就看到周坚已经带着数人快步迎了上来。
周晖正了正衣寇,也大步迎了上去。
“参见府君大人。”
周晖疾步数步,抢在周坚之前,先行施了一礼。
周坚忙扶起周晖,道:“兄长请起。”
周晖这才顺势起身,他虽为兄长,在家中自是不需向周坚行礼,但此番前来南阳却要任周坚属吏,公署之下,广众之前,却是要向周坚行下属之礼。
周坚打量周晖几眼,微笑道:“兄长远来南阳。车马劳顿,且先随弟入城,待歇息一晚洗去纤尘,弟再与兄长共叙兄弟之谊,公堂之事。”
周晖点头称善,当下兄弟二人相携入城。
进了城门,眼看昔日繁处的宛城处处可见萧条,周晖不由叹道:“兵祸无情,可叹昔日繁华之城,如今却破败至斯,贼匪作祸,委实遗祸无穷呐!”
周坚道:“正欲请兄长一展所长,令宛城重现昔日之繁华。”
周晖笑道:“子渊抬举了,为兄才智浅陋,安能当此重任。不过即是子渊之命,为兄唯有尽力而为,为子渊治阳南阳略尽绵力。”
周坚笑笑,也不多说,将周晖带到一座早就备好的宅邸中,安排下榻歇息。
第94章 干的好,重重有赏
宛城北门。
南阳不愧是中原第一大郡,自周坚剿灭赵慈、刘辟叛军,理政安民以来,原本残破不堪的宛城渐渐恢复了生气,商贾、小贩在利益的驱使下,开始进城做起了买卖。
日正当午。
陈方、三胡、毛四等人带着各自的学生、学徒及家眷来到北门外,一眼望去,队伍足有上千人众,委实过于庞大了些,想不引人注目都不行。
“站住。”
守门的兵卒连忙上前喝问,“你们是什么人,来宛城做什么?”
陈方上前答道:“在下乃周府君大人家臣,这是通关文书。”
说罢将一封文书递了过去。
兵卒一惊,连忙接过文书,打开扫了两眼,却大字不识一个,只好请来都伯。好在都伯尚能识文断字,查阅过文书后,都伯不敢阻拦,当即放行。
千余人浩浩荡荡地开进宛城,蔚为壮观。
刚进城门,得到消息的周胜已经赶了过来。
“老陈,你们怎么才来。”
周胜大步迎上前,笑道:“这都快七月了,你们走的可真够慢的。”
陈方苦笑道:“一千多人上路,要能走快才是怪事。这一路过来,都不知道被各郡县盘问了多少遍。好在大人的通关文书还能让各地郡县卖些面子,否则我们这一千多号人早就被当做流民抓起来了,安能赶到宛城。”
“哈哈。”
周胜忍不住大笑几声,道:“走吧,宅院已经给你们安排好了,不过这一千多号人全住进去可有点不方便。我在城外给你们找了几座坞堡,老胡老毛你们做事也方便。等歇息几日,我再带你们去城外的坞堡安顿下来。”
众人点头答应,当即跟着周胜前往宅院安顿下来。
跑腿打杂自然有学生、学徒们去做。
周胜待陈方、胡三、毛四安排好就,就带着几人前往郡府去见周坚。
太守官邸,后院。
刀来戟往,吼声如雷。
典韦和许褚这两个恶战正捉队厮杀,战的难分难解。
周坚侍立一旁观望,正忍不住手痒时,随从来报,陈方诸人已到。
“行了,你们两个先消停一下吧!”
周坚当即叫停典许二人,不多时,周胜已带着陈方、胡三、毛四进来。
“参见大人。”
三人连忙上前礼施,相离一年多,心情都有些激动。
典韦和许褚两个粗人相互瞪视一眼,转入厢房坐关冥想去了。
“免礼吧!”
周坚摆摆手,问道:“学徒家眷可曾安顿好?”
陈方答道:“周胜兄弟备好了宅院,已暂时安顿下来。”
周坚点点头,道:“走,进内堂再说。”
众人鱼贯进了厅堂坐定,周坚这才道:“这次在南阳安顿下来,往后应该不用再迁徒搬家了。老陈、胡三、毛四还有你们的学生、学徒,如果有想安家的,也可以取妻置业。”
“谢大人。”
三人齐声拱手道。
周坚问陈方道:“你的学生眼下有多少人?”
陈方答道:“五百三十二人。”
周坚道:“能出仕为吏的有多少?”
陈方思忖片刻,答道:“除了在己吾新收的两百人,庐江的三百余人习经日久,在己吾时多大便已任过乡亭县吏,地个小吏应该都不成问题。”
周坚点头道:“这就好,南阳匪祸方平,郡府及各县官吏多有空缺。我意先从你的学生中抽取一百人,在郡府和各县任吏,回头你给我报个名单。”
陈方答应一声,却道:“大人,方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周坚道:“有什么不能讲的。讲。”
陈方忙道:“这一百人的名额,大人何不从五百余人中进行筛选,最好能设几个题目进行考较,取成绩最好的前一百名担任吏从。这样一来,有了竞争,就可以有效地激发这些年轻人学习上进之心,从而用心研读经籍,加深学问。”
周坚给陈方这么一说,立刻就想到了后世的科举制度。
是人皆有惫懒之心,没有竞争,就很难有进取之心。
读书也是一样,没有良性的竞争刺激,又有谁会下苦功去读书做学问。
“这办法不错,就依此计。”
周坚从善如流,当即采纳了陈方的提议,略作沉吟,便道:“考较的内容还是以处理政事的常识和朝廷律法、数目算法为主。这样吧,题目就由我来定,回头你先去给学生透个底,让他们有个准备。考较内容不光是笔试,最后还要由我来统一进行面试。”
陈方忙道:“遵命。”
周坚又转向毛四,问道:“重力抛石机怎么样了,有点眉目吗?”
毛四垂头丧气地道:“上个月小人按照大人的样图制造出了一架抛石机,不过在试用的时候,杆臂沉受不住重量给折断了。”
周坚微笑道:“失败是成功之母,有失败,才会有成功嘛!不要丧气,一次不行就多来几次,十次不行就来一百次,总会成功的。”
毛四这才精神稍振,忙道:“小人遵命。”
周坚最后问胡三,“老胡,你手下现在有多少匠人?”
胡三忙答道:“有两百多人。”
周坚道:“每月能打磨多少兵器铠甲?”
胡三想了想,道:“如果只打磨铁甲,精铁足够的话每月可打磨两百具。如果只打磨环首刀的话,每月可打磨五百把。”
周坚蹙眉道:“太少了,南阳盛产精铁,匠人之多乃天下各郡之冠。回头你再多招些匠人,越多越好。我给你的任务只有一条,就是打磨更多的兵器铠甲,同时还要摸索如何让铠甲的防御力更好,重量却更轻,如果干的好,重重有赏。”
胡三知道大人不喜欢还没做事就讲困难,忙道:“小人遵命。”
周坚起身道:“好了,你们先下去歇着吧,选拔郡吏的事情先不着急,等过几天我想好了考校的内容和题目,再进行也不迟。”
众人齐声应命,施礼退下。
待陈方等人退下,周坚才又问随从周胜,“蒋钦的五千大军呢,现在到哪里了?”
周胜答道:“三日前刚刚剿灭冠军境内的一伙盗匪,眼下正在冠军追剿刘辟残部和其余几伙盗匪,预计七月便可将境内所有匪寇讨平,班师回宛城。”
周坚道:“周武呢,准备的怎么样了?”
周胜道:“周武大哥和陈良、李起等人已经约定,于七月初一共同举事,七月十五在中阳山会师,攻打比阳。”
周坚来回踱了几步,沉声道:“派人告诉周武,祸害一下豪强地主可以,但万万要约束手下贼兵,不能祸害贫苦百姓。南阳数遭匪祸,百姓流离无所,多有迁往他乡者。若再不善待百姓,百姓都跑光了,我还要这南阳郡何用。”
“遵命。”
周胜连忙疾声领命,随即出府而去,派人前往周武叛军中传话。
第95章 百步穿扬
中平二年七月,南阳境内江夏贼赵慈和黄巾残部刘辟叛军刚刚被剿灭不久,一直盘踞在精山一带的精山贼复又率众下山攻城掠地,一时间南阳大地再次贼势复起。
更让周边各郡县震惊的是,这伙精山贼竟然有五万之众,可谓贼势浩大。
此前精山贼虽然活跃在精山一带,但从来都只是小股出动,最多不过数千人马,谁也不知道精山贼倒底有多少贼众。不想此番出动,竟有五万之众。
周边各郡难免恐慌,唯恐精山贼跑出南阳,窜入本郡作乱,连忙加强了戒备。
七月初五,精山贼引军攻堵阳。
堵阳县令李康以八百里加急向南阳太守周坚告急。
周坚闻报,当即引军五千出宛城,北上博望,与刚刚赶到博望的蒋钦合兵一处,随即挥师向东,直扑堵阳,欲与精山贼决一死战。
堵阳。
“挡住,不许后退,给本官挡住。”
李康脸色狰狞,挥舞着手臂声嘶力竭地大吼。
就在不久前,一万精山贼前部杀到堵阳城下,一刻也不停歇地引军攻城。
可怜堵阳县内原本尚有一千守卒,怎奈先被秦颉抽走了三百人,两个多月前又被都尉邓卓以征讨境内匪寇为由,抽走了三百人,虽然后来又招募了一些兵卒,但眼下最多也不过八百人,兵力相差十倍有余,根本就守不住。
精山贼才刚刚攻城不到半个时辰,西门就已经失守。
如今四门皆被贼兵围住,一旦破城,将断无幸理。
没有人想平白送死,李康活的好好的,更不想死。
然而,眼下的危局却无法化解。
李康急的火烧眉毛,在城头上来回奔走,竭力督战,却无法阻止源源不断爬上城头的精山贼,眼看北门也即将失守,差点没气晕过去。
这伙该死的贼寇,不去攻打别的县,为什么偏偏来了堵阳。
眼看十余名贼兵爬上城头,已经杀到近前,不由吓的连忙后退。
“大人莫急,黄忠来也!”
李康正急的无计可施时,猛听得一声大吼,县尉黄忠已经疾步奔了过来。
黄忠浑身浴血,脸色狰狞,杀气腾腾地冲到近前,大吼一声,挥刀将冲在最前面的三名贼兵斩成六截,随即扑了上去,连杀十余人。
李康这才松了口气,暗忖总算暂时保住了一条老命。
不过,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呀!
趁着贼兵畏惧黄忠之勇,无人敢再从附近爬上城头时。
黄忠飞快地扫了一眼城外,随即取过铁胆弓,绰箭上弦,嗖的一箭,将贼兵阵前一名正在挥舞着战刀督战的贼兵头目射穿了咽喉,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贼军阵中。
“恩?”
陈良目露凛然之色,凝声道:“这厮好强的膂力,居然能将箭矢射出数百步,开的绝对是五石强弓。能开五石强弓,膂力当不在公子之下,不想堵阳城中竟有如此人物。”
刚刚转了个念头,就见堵阳城头上的大汉再次开弓上弦,竟然瞄准了自己。
“不好。”
陈良大吃一惊,急忙翻下马背躲避时,就听嗡的一声响,紧接着左肩传来一股撕心裂肺的巨痛,急低头看时,整个左肩已经被拇指粗的狼牙羽箭射了个对穿。
“这厮箭术竟如此厉害。”
陈良心头骇然,连忙闪身躲进了贼兵之中,不敢再露面。
堵阳城头。
“嘿,竟然让那厮给逃了。”
黄忠懊恼地挥舞了下手臂,不只得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就在这时。
“报,头领不好了。”
凄厉地长嚎声中,一名贼兵哨探冲到陈良身前,火急火燎地吼道:“十里之外发现大队官军,约有一万人马,约莫再有小半个时辰便可到堵阳。”
“什么?”
陈良大吃一惊,厉声喝道:“为何现在才来禀报?”
哨探噎了下,目光躲闪道:“小人也是刚刚发现有官军向这边杀来。”
陈良顿时勃然大怒,铁青着脸吼道:“老子再三叮嘱,要密切打探官军动向。官军都杀到眼前了,你才发现,你怎么不去死?”
哨探吓的面如死灰,呐呐说不出话来。
陈良一把将哨探甩到一边,大喝道:“传令,暂停攻城,列阵迎敌。”
很快。
正在攻城的精山贼立刻如潮水般又涌了出来,在堵阳城外乱哄哄的开始列阵。
陈良目露狠辣之色,喝道:“传令,让田老虎的五百人准备出击迎敌。”
“得令。”
早有亲兵大声应诺,随即飞奔下去传令。
陈良心中暗笑,临行前将训练有素的哨探换成了不善侦查的新丁,为的就是让官军神不知鬼不觉的杀到眼前,否则自己又岂能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公子率军来讨,自己只需略作抵抗,便可弃械投降。
不过,就算是做戏,也得做出点样子来,起码也得死上点人才行。
好在这次下山前,自己顺路端掉了一伙山贼的老窝,将田老虎的五百山贼吞并,正好拿来当牺牲品。
等田老虎的五百人死的差不多了,自己正好弃械投降。
正想到得意处,不料左臂一动,左肩上立刻传来一阵撕心裂肺地疼,顿时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不由心下暗骂,他日若有机会,定教那射伤自己的鸟厮好看。
堵阳城头。
李康却傻眼了,眼看精山贼已经攻进了城中,却忽然又潮水般的退了出去,也不知是闹的哪出。不过小命总算是暂时保住了,不由长长地松了口气。
“大人。”
黄忠疾声道:“贼兵骤尔退兵,请容下官率军突击,或可趁势击败贼众。”
“不可。”
李康想也不想便道:“贼兵聚众一万,县中只有八百守卒,此番恶战下来,可战之兵已不足六百,守城尚且不足,焉能再轻易出击,休得妄动。”
黄忠不死心地劝道:“兵法云,朝令夕改,军心必泄。贼兵本已攻进城中,却骤尔下令撤军,士卒接到命令必心生疑惑,再无战心。我军虽然兵少,但若此时趁势出击,就算不能一举击败贼兵,也可杀贼兵个措手不及。”
李康只想保住自己地小命,至于能不能趁势击败贼兵,压根就没想过,想也没想地摆手道:“黄大人休得多言,贼兵势大,需谨慎为上,若无本官命令,不得出战。”
“唉!”
黄忠长叹一声,默然不语。
第96章 大破贼兵
堵阳城下。
陈良的一万贼兵刚刚结好阵型,周坚大军就已经杀到。
“传令,前军出击,击破贼阵。”
周坚策马居于后阵,眼看贼兵阵中有数百人杀了过来,当即沉声下令。
“得令。”
早有亲兵挥动旌旗,将军令通过旗语传到了前军。
“大人有令,前军出击,击破贼阵。”
官军前部,领军小校大吼一声,振臂长嚎:“杀。”
“杀!杀!杀!”
前军五千士卒也跟着大吼起来,只是有些杂乱,缺乏统一。
周坚目光冷然,剿灭赵慈和刘辟后,他从四万俘虏中挑选三万精壮编组训练,只是刚刚训练了两个月,毕竟时间太短,战斗力远不及蒋钦率领的五千大军。
比之周坚征讨黄巾的一千三百旧部,更是差之甚远。
更重要的是,三万精壮之前全是贼匪,新降不久,才刚刚两月有余,对朝廷及官府严重缺乏归属感,一旦上了战场,怕是有哗变之危。
若非如此,周坚也不会只带了五千人出征。
就算有蒋钦的五千大军,也只能弹压五千人,再多的话就有些难以预料了。
比起蒋钦率领的五千大军,这五千新降的兵卒在兵器装备上也要差上不少。
南阳历经匪寇祸乱,府库早已空空如也。
周坚初到南阳,粮草辎重都要门阀豪强资助,兵器铠甲更是稀缺,借助剿灭赵慈和刘辟后收集的兵甲和门阀豪强的资助,才将五千部曲全部装备上统一的兵器铠甲。
就算想要给这五千降卒装备甲胃,也无能为力。
因此,五千降卒几乎就是一群难民,武器全部都是参差不齐的木枪竹剑,胃甲更是一副都没有,兵器装备并不比陈良的贼兵强,
惊天喊杀声中,五千步卒阵型虽然缺乏训练,却不及于乱,和杀过来的五百多山贼狠狠撞在了一起,血战瞬间拉开。
“杀。”
领军校尉大吼一声,双手挥手,奋力将一名山贼头目斩杀。
五千步卒汹涌而前,奋力杀敌。
田老虎的山贼只有五百余人,只有五千官军的十分之一。
以十倍之优势兵力,五千官军虽然缺乏装备,但很快就将五百余山贼杀的大败。
“撤,快撤。”
乱军中,田老虎眼看部下伤亡惨重,短短不到半刻钟的功夫,五百多名弟兄就伤亡了大半,再这样下去,怕是要会军覆没,差点没活活气死,眼眶都几乎裂开,脸色狰狞地厉声大吼,“该死的陈二蛋,居然让老子当炮灰,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剩下的不到两百名山贼不用田老虎吩咐,就已经丢掉兵器,转身逃跑。
周坚目露杀机,命令道:“命令前军继续追击,一举击破贼军本阵。”
“得令。”
传令兵大吼一声,当即以旗语传下了军令。
贼军兵阵。
“田老虎的五百多人完了。”
陈良目露狠辣之色,丝毫没有半点心软。
眼看田老虎的百余残卒败退逃回,竟然冲进了大军前阵,顿时引起了一片骚乱,官军尾随追击,已经压了上来,当即下令大军出击。
然而前阵被田老虎残卒冲击引发的骚乱尚未平息,官军就已经杀到。
顷刻间,贼军前阵就被官军杀的人仰马翻。
陈良见势不妙,连忙下令大军撤退。
官军尾随追击,贼军仓促之下退兵,被杀的大败,漫山遍野而逃。
官军后阵。
周坚嘴角边绽起一丝冰冷地笑意,随即隐去,挥手下令,“传令,大军出击。”
“得令。”
传令兵迅速传下军令。
很快,居于后阵的五千大军立刻全军出击,迅速追击贼军。
堵阳城头。
黄忠瞧的分明,眼看贼军被官军杀的大败,不由奋然道:“大人,贼兵败了。”
“吁!”
李康长长地吐了口气,一直悬着的心落回肚里,暗忖小命总算是保住了。
黄忠连忙道:“大人,今贼军已被官军击败,请大人准许大官率兵出击,也好多杀几个贼兵,为民除贼。”
“不可。”
李康想也不想就断然道:“如今城中只剩下不到五百兵卒,守城尚且不中,安能再轻易出击。若再有匪贼前来袭城,安能守住?”
黄忠急道:“大人,精山贼已经溃逃,附近哪里还有匪寇?”
李康面露不悦,蹙眉道:“休得多言,若无本官许可,不得出战。”
黄忠再想劝说,李康早已经拂袖而去,不由浩然长叹。
堵阳以东二十里。
周坚率领大军不急不许地追击了一阵,忽有一名随从催马奔到身边,附耳低语。
“公子,陈良受伤了?”
随从脸色不怎么好看,说话时咬牙切齿。
“什么,陈良受伤了?”
周坚吃了一惊,二十随从的武艺相差极为有限,就算不如自己,还有典韦、许褚这等天生神力的超一流猛将,但也不在蒋钦之下。
就算遇到实力略强的武将,只要不是典韦这个级数的超一流猛将,以二十随从得了自己七八分真传的技艺,也不致会轻易受伤。
不想小小的堵阳县城,竟然有人能伤到陈良,如何不令周坚意外。
“怎么受的伤,被何人所伤?”
周坚皱了皱眉头,沉声问道。
随从答道:“暂时还不清楚,据说是被堵阳的守军所伤。此人先是隔了数百步,射杀了陈良军中的一名贼兵头目,又将陈良射伤。若非此人先射了一名贼兵头目,陈良已经有了防范,否则若是此人第一个就射陈良,陈良说他估计已经尸冷多时了。”
“隔着数百步就能射伤陈良?”
周坚凛然一惊,沉声道:“能达到数百步射程,绝对是五石强弓。而能够使开五石强弓的,至少也有千斤膂力,不在我和典韦、许褚之下,小小一个堵阳竟有如此人物?”
随从忙道:“公子何不召来一见,便可见分晓。”
周坚‘嗯’了声,点头道:“如此人物,肯定是要见上一见的。若是此人当真有典韦许褚之勇,我便可再得一员猛将。不过眼下陈良正率军溃逃,当务之急,还是先追击陈良的败军,待陈良举众归降,再收并周武等人所部之后再说。”
随从道:“属下再去探探地形,找一处能困住陈良叛军之地。”
周坚道:“速去。”
“遵令。”
随从疾声领命,随即拨转马头驰出去中军,绕开大军往小路去了。
第97章 戏昌,你可知罪?
自中平元年以来,南阳这个中原第一大郡就一直匪患不乱,兵连祸接。不到一年时间先后两任太守死于兵灾,让南阳太守之位隐隐蒙上了一层不测凶兆。
中平二年七月。
精山贼势复起,南阳大地再次烽烟四起。
南阳太守周坚率军出击,大破叛军前部于堵阳城下,随即引军追击,于舞阴以西再次大破贼军,余众逃到中阳山,坐困一月,军中粮尽,不得不举众而降。
自此,南阳境内所有匪寇基本平靖。
周坚从近五万精山贼中抽出两万精壮汉子编组训练,其余老幼妇孺则安置在堵阳进行屯田,至于周武等屈身贼营的随从,侧去尽伪装,重新回到周坚身边做事。
自从进入贼营以来,周武等人就改头换面,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
此番任务完成,脱尽伪装回到周坚身边,只需蛰伏一段时间,到也不怕被人认出。
堵阳,县衙大堂。
“下官参见府君大人。”
堵阳令李康向周坚一揖倒地,执礼甚恭。
“免礼。”
周坚抬了抬手,待李康直起身子,才欣然赞道:“此番精山贼引众寇掠堵阳,能够保住城池不失,全赖李县令之功也!本官定当上奏天子,为你请功。”
“不敢,府君大人过誉了。”
李康连忙谦虚道:“贼众引军一万掠境,堵阳兵少力弱,若非府君大人及时引军击溃贼众,堵阳怕是已经失陷,下官实不敢居功。”
周坚也不多说,问道:“本官听说贼众引军攻城时,堵阳城中有一员猛将曾射杀贼兵数名头目,不知是何许人也?”
李康答道:“实乃本县县尉黄忠耳!”
“黄忠?”
周坚耳言一怔,暗忖原来竟是黄忠,怪不得有此箭术。
李康惑然道:“府君大人可是晓得黄县尉?”
周坚‘恩’了一声,道:“就请李县令将黄忠唤来一见。”
李康心中疑惑,却不敢多问,连忙恭声应命,谴人去叫黄忠。
不多时,黄忠疾步匆匆而来。
进了大堂,见堂下只有二人,当即便明白端坐上首的看上去只有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多半便是府君大人周坚,连忙拱手长礼,“下官黄忠,参见府君大人。”
周坚肃手道:“免礼吧!”
心中却暗自疑惑,印象中的黄忠原该是白发苍苍的老将形象才是,不想竟是个三十多岁的壮年汉子,这反差也实在太大了些。
“谢大人。”
黄忠拱手再揖,这才直起身子,退立一侧。
周坚打量黄忠几眼,问道:“素闻黄县尉武艺精湛,有万夫不挡之勇,兼且精擅百步穿扬之射术,曾于月前射杀数员精山贼头目,不知是真是假?”
黄忠答道:“不敢当府君大人赞誉,不过月前精山贼众引军攻城时,下官确曾于城上射杀了五名贼军头目。”
周坚欣然道:“如此说来,当不会有错了。”
黄忠不知府君大人是何用意,只好沉默不言。
县令李康却暗暗羡慕,心说黄忠这下可发达了,没想到府君大人竟然知道他,而且看样子府君大人还颇为赏识他的武艺,看样子怕是升官慢不了。
周坚道:“黄县尉即有万夫不挡之勇,若不为朝廷效力,未免可惜。”
黄忠受宠若惊,忙拱手道:“多谢府君大人抬爱,下官愧不敢当。”
周坚道:“有何不敢当的,黄忠听令。”
“下官在。”
黄忠连忙上前一步,俯首待命。
周坚道:“本官封你为帐前校尉,统领一营兵马,即日起可于本官帐前听调。”
“这……下官遵命,多谢府君大人。”
黄忠又惊又喜,好消息来的太过突然,一直还让他有些感到不太真实。
李康则是羡慕的差点失态,黄忠这厮运气为何如此之好。
汉军军制,五人一伍,设伍长;十人一什,设什长;五十人一队,设队率;百人则为一屯,设都伯;两百人一曲,设军侯;四百人为一部,设军司马统之。
再上则是校尉,可领五部两千兵马。
校尉秩比两千石,俸禄和太守持平。虽然身份地位皆不及郡太守尊荣,更没有太守权力大,但却是大汉朝廷最底层的统兵将领,具有独立的统兵职权。
甚至羽林、北军等中央官军的有些带兵校尉比郡太守还要显赫,比如周坚曾经担任的北军五校之屯骑校尉,西园八校尉等等。
至于最为显赫的司隶校尉,更是能够上朝议政,职位之重要可见一般。
校尉的任命,和各地郡守县令等命卿一样,只有天子才能够任命。
不过,自从年初各州贼势复起,朝中百官上奏灵帝,令各郡太守自行募集兵勇讨平境内贼寇开始,朝廷的律令就已经渐渐失支闻约束力。
许多郡太守趁机招兵募将,少的数千,多的也有上万兵马。
有了军队,自然得有相应的将领来统领,否则何以成军。
各地郡太守干脆就口头任命亲信属僚为校尉,以统领军队。朝廷就算心知肚明,然各地匪寇作乱,西凉叛军挟众十万入寇三畏,却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黄忠原是武将,虽然只得周坚口头封了个帐前校尉,但能统领一营兵马,却也比在堵阳做个没多少实权的县尉要强多了,如何不喜。
次日,周坚率领大军回师宛城。
九月初。
周坚率领大军回到宛城,开始着入治理内政。
南阳数遭兵灾匪祸,生民疲弊,如今匪寇虽平,但百姓却多有流离失所者,虽然周坚已经下令各县安置流民,但其中的政务错踪复杂,却不是一时半会能理顺的。
汉末是士家豪族的天下,当官的绝大部分都是出自豪门士族。
南阳府库空虚,要想安置流民,就得让世家豪门出钱粮。
这样一来,就必然会触及豪族世家的利益,如何让豪门世家乖乖拿出钱粮,安置数以万计的流民,而又不令世家敌视自己,需要好生思量。
否则若是犯了众怒,自己这南阳太守怕是也当不长了。
太守府衙,后院厢房。
“戏昌见过府君大人。”
戏昌面露讶然,向周坚拱手一礼,似是没想到新任的南阳太守竟如此年轻。
周坚沉声道:“汝身为士人,却屈身事贼,可曾知罪?”
戏昌脸色淡然,道:“身陷贼营,不得已而为之,请府君大人明鉴。”
周坚道:“荒谬,吾辈士人自当深明大义,若为朝廷故,纵然舍身赴义,也不能因为身陷贼营,就为贼效命,置大义于不顾。你即是士人,缘何不识大义乎?”
戏昌反问道:“命都没了,还要大义何用?”
周坚不悦道:“昔苏武身陷匈奴,宁死不附,匈奴徙武北海上无人处,苏武则掘野鼠去草实而食之,你身为士人,却贪生怕死,宁不知耻乎?”
戏昌不以为然道:“贪生怕死,人之本性,有何耻乎?”
周坚勃然大怒,拍案怒道:“胡说八道,简直一派胡言。”
戏昌冷目以对,丝毫不慌。
早在周武尚在张曼成麾下时,他便知道周武等人用的全是化名,更是通过蛛丝马迹推断出周武等人乃是奉了某人命令,屈身贼营之中图谋大事。
周武素来谨慎,也颇知兵法,许多事也一直找他拿主意。
然而此次复出精山,却并未与戏昌商量。虽然败的看似合情合理,但是对周武等人颇为了解的戏昌却看出了猫腻,以周武之能,纵然不敌,也不可能败的这么彻底。
在伤亡甚微的情况下,竟然全军覆没。
如果说其中没有猫腻,打死戏昌也不相信。
唯一的解释就是,周武是故意败的,至于原因,看看这位周府君大人如何近五万精山贼众,便可猜知一二,不外乎想扩充羽翼,积蓄实力。
敢谴亲属屈身附贼,置忠义于不顾,怎么也算不得是一个忠诚。
既然不是忠臣,却想扩充实力,除了奸臣,并无第三种解释。
此人既然有野心,却跟自己说什么大义,那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么?
因此戏昌十分淡定,根本不怕周坚真的会将自己交出去治罪。
第98章 吓唬不住戏昌
周坚瞪视了戏昌一阵,眼看戏昌面色淡然,毫无惧色,不由森然道:“你难道就不怕本官下令将你斩首示众吗?”
戏昌淡然道:“如此,就请大人下令将在下斩首示众罢!”
“你……”
周坚一时气结,半晌才挥了挥手,喝道:“来呀,将戏昌暂且押下,好生看管。”
“遵命。”
两名随从大步奔了进来,当即将戏昌押了下去。
周坚怒气迅速散去,起身在堂下踱了两步,苦思如何才能让这戏昌投效。
毫无疑问,戏昌属于那种真正的人才。
短暂的斗智角力过程中,戏昌始终面不改色,显的胸有成竹,很显然已经料定自己不会将他交出去治罪,多半已经猜出自己和周武等随从的关系。
只要想到了这一点,自不难推断出自己究竟是忠是奸。
就算不能猜出自己所图谋的事情究竟有多大,至少也能推断出自己的野心。
戏昌之所以如此淡定,原因也多半如此。
这样的人,又岂是普通之辈。
自己手下不缺猛将,唯缺出色的谋臣。
周坚很想将戏昌招入麾下,只是所谋之事,尽数大逆不道,要想得到戏昌助力,就必须要以心腹视之,然而要想得到戏昌的效忠,却并不容易。
大凡奇才之士,必有特立之处。
像戏昌这类人,要想获得他们的效忠,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何况戏昌并不是什么君子,为了活命,就敢屈身事贼。不像绝大多数士人,为了名节甚至可以舍弃性命。这样的人,就算想要挟也无计可施。
就算能有办法让其屈服,也无法得到对方的忠心。
苦思了一阵,亦无计可施。
旁边一直没有吭声的周晖忽然道:“子渊欲得戏昌投效,何不谴人取其家眷,取来南阳与其团聚,再施之以恩,动之以情,或可令其投效。”
周坚道:“此法可行。”
当即向屋外喝道:“来人。”
周胜应声而入,恭声道:“公子有何吩咐?”
周坚道:“戏昌是阳翟人,可速谴人前往阳翟寻访戏昌家人,将其家眷取来南阳与戏昌团聚,但切记不可触犯其家人,更不可用强。”
“遵命。”
周胜答应一声,连忙下去安排。
周坚这才放下一件心事,眼下当务之急,是尽快从陈方的五百多学生中选出一百人充实到郡府和各县任吏,一来填补南阳官吏的空缺,二来安插自己的手人培植亲信。
用人不唯亲,天打五雷轰。
正所谓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既然这话能流芳千古,也是有其道理的。
任人唯贤固然成大事者的不二真理,但若说不能任人唯亲,就有些扯蛋了。
特别是在汉末三国这个门阀士族横行的年代,如果不培植自己的亲属班底,一旦让那些士族门阀掌握了大权,这南阳到底该姓周还是姓李,就不好说了。
是人就有此人,手里一旦有了大权,特别是兵权,再老实的人也会变的有野心。
就算枭雄如历史上的曹操,手下真正掌权的也全是曹姓和夏侯姓的族人,外姓武将和文臣看似风光无限,其实并没有掌握多少实权。
周坚虽不敢自诩枭雄,但两世为人,这些浅显的道理还是能想到的。
“来人。”
周坚顿住脚步,向堂外喊了一声。
“属下在。”
随从周胜应声而入,恭声待命。
周坚道:“速传陈方来见我。”
“遵命。”
周胜领命而去。
周坚回到上首桌案后入座,没等多久,就见陈方疾步匆匆而来。
“见过大人。”
陈方跑的有些急,喘了两口气,才向周坚拱手作礼。
周坚摆摆手,“免礼吧,学生都准备好了吗?”
陈方答道:“都准备好了,就等大人开科取士。”
周坚道:“好,具体的考试题目我已经想好了,等下让人取纸笔来,你随我去书房共同出卷,然后让周武他们帮忙抄写,抄完后就组织学生考试。”
“遵命。”
陈方精神一振,暗自猜测周坚出了什么题,却没有多问。
周坚当下起身出了厅堂,带着陈方去了书房。
抄写五百多份考卷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就算有二十随从帮忙,陈方也忙了足足十天才算完成,把五百份考卷搬到五百多学生栖身的宅院,更是用了十辆马车才完成。
这个年代的纸张只有在贵族之间在才流,考卷不可能用纸张来抄写。
五百多份考卷全都是竹简,光是运送就极不方便。
城南的一座大宅院里。
周坚在周晖和陈方的陪同下亲自监督五百多名学生答题,难得地兴致勃勃。
周晖对周坚从陈方的学生中设科目选拔官吏还有些看法,侃侃而谈道:“子渊首创的这开科取才固然能量才适用,但却与我朝旧制背道相驰。原本起用寒门士子担任官吏并没有什么,但若以开科取才之法选拔官吏,长此以往必会触及门阀士族的利益,进而得罪南阳士族,甚至会招来天下士人的骂声,殊不划算。”
周坚沉声道:“兄长所言虽然有理,但我朝自建武以来,便属门阀士族独大,甚至连学识都被士族垄断。你我虽然出身望族,但我周氏先祖同样出身布衣,和现在的这些寒门读书人没什么区别。对于弟来说,世人并无士庶之分,只要有才干,我就要用。”
周晖蹙眉道:“子渊这话虽有道理,但士庶有别,岂可一概而论?”
周坚知道周晖身为士族,阶级观念根深蒂固,观念里下意识的就会将士人和庶人区别开来,一时难以转过弯来,当下诚恳地道:“兄长且勿多想,我只是就是论事,并没有贬低士族的意思。不管如何,宗族的利益我还是会维护的。”
周晖点点头,不再多说。
周坚还有句话没说,那就是他想要争作人雄,就必须要起用寒门士子。
乱世什么最重要?当然是人才。
想要跃马中原,没有一大批能臣良将辅助,只靠周坚一夜,那是天方夜谈。
然而门阀士族虽然垄断了几乎所有的学识和人才,但寒门士子中,也有不少才智超群的人物,特别是那些超一流的谋臣中,就有几个出身寒门。
比如郭嘉,就是寒门士子中的代表。
还有那个被周武抓到的戏昌,虽然自己看没听过名字,但也是个才智超群之辈,在寒门士子中,也算得是个厉害人物。
周坚要想于乱世中崛起,就不得不抛开门第观念,量才起用。
遗憾的是,周坚从来不看小说,还是上小学时看了一遍三国演义,虽然知道鬼才郭嘉的大名,却不知道郭嘉的籍贯在哪里。
在这通讯基本靠吼的年代,要想在华厦大地上找一个不知道祖籍的人,其难度简直不敢想象,纵然周坚四方打听,还派人找了好几年,也杳无音讯。
若非如此,怕是周坚早就抢上门去,强行动手抢人了。
就算不能为己所用,也早及早杀掉,免得遗祸将来。
至于惜才爱才,不忍残害,那纯粹是狗屁。
夫枭雄者,又怎会有这种寡断的性格,给自己留下一个潜在的威胁。
周晖点点头,不再讨论这个问题。
就在这时,一名学生放下毛笔,两手捧着考卷红光满面的站了起来,大声道:“启禀大人,在下的题目答完了,请大人过目。”
“唔,速度不慢嘛!”
周坚略有些意外,当即挥了挥手。
陈方连忙上前接过考卷,转身回来递给了周坚。
第99章 选才
周坚抖开竹简仔细看了一遍,顺手将竹卷交给旁边的陈方,什么也没说。
那名第一个答完题的学生原本神色振奋,还等着府君大人表扬几句呢,怎料周坚始终表情淡然,一句话也没说,不由讪笑一声,连忙退下。
没多久,五百多名学生全部答案了考卷。
周坚只是随便抽看了几份,就交给陈方去处理。
考卷有一定的难度,不但有律法、经籍典故等基础知识,还有一些考验学生们处理政务和逻辑思维的策论,可以说是很全面。
经籍读的再好,并不代表就能当好官。
周坚注重实践,考卷的内容自然没有那些虚而不实的东西。
能考高分的,应该都具备一些处理政务的能力。
不过,还有最后的一关面试,周坚要亲自把关。
五天后,周晖和陈方加班加点,总算把五百多份考卷全都阅完。
按照分数高低,从最高分开始,选出了一百二十名学生进行面试。
宽尚明亮的正堂。
周坚踞案坐于主位,陈方则摊开笔墨,坐于下首。
堂下,一百二十名入选的学生一字摆开,个个神色振奋,难掩喜色。
周坚扫了一眼这些学生,面带微笑道:“恭喜你们,能够从五百多名学生中成功的脱疑而出,至少说明你们用心学习了。”
“全赖大人培栽。”
众学生齐声道,脸上都快笑开花了。
名利之心人人皆有,读书的目的,就是为了能出仕任吏。
能够从五百多人中脱疑而出,就代表有了出仕当官的资格,也不这些学生兴奋。
周坚将众学生的神情看在眼里,话风一转,又道:“不过,笔记入选,并不代表你们所有人都能够出仕任吏。接下来还有最后的一关,由本官对你们亲自提问面试。”
“什么,还有面试?”
“这面试又是什么?”
众人当时就是一怔,个个面露疑惑,却不敢多问。
之前陈方先生通知他们准备考试时,并没有提起过这所谓的面试,因此这时听到周坚说出来,人人心中都打起了小鼓。
周坚道:“一百二十人中,在最后的面试中将会有二十人被淘汰,也就是说,一百二十人中最终只有一百人能够到郡县任吏。”
“这……”
众学生立时眼神一紧,个个都把心提了起来。
好不容易考试过关,没想到居然还要淘汰掉二十人。
没有人会愿意成为那二十人中的一个。
不由自主的,众学生的眼神中立刻就有了麦芒,变的警惕起来。
周坚挥手道:“考试第一名留下,其他人先退出去。”
众学生又是一怔,继而连忙退到堂外,只有笔记考了第一名的一个二十多岁,神情淡定地年轻人还站在堂下,只是眼神不由自主地紧了一下,随即就放松开来。
周坚问道:“苏风,如果你是县令,但手下的官吏却阳奉阴违,你怎么办?”
“这……”
苏风怔了下,没料到府君大人会这样问。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实则暗藏玄机,十分考验人的政治智慧,答不好的话,恐怕第一个就会被淘汰下去。
而且这种问题,心里想想就罢,通常是不宜当面说出来的。
如果是个头脑简单,只读死的书的,自然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全部撤职就是。
但苏风不是,皱眉沉思了片刻,才谨慎地道:“学生以为,应当先树立威信,摸清众吏的喜好背景,再有选择地拉拢那些没有背景的吏从,使之以为己用。待站稳脚跟后再狠狠打击那些身后有背景,代表了不同利益的官吏,掌握权力。”
周坚表情淡然,还没有什么。
居于侧座的陈方却眼神一凝,暗忖这苏风虽然颇有聪慧,但怎能在府君大人面前**裸地说出这番极度阴暗的勾斗角之论,表现出对权力的**,委实大欠妥当。
周坚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你先下去吧!”
苏风连忙答应一声,也不知道结果如何,忐忑不安地退了出去。
周坚扭头对陈方道:“记九十八分吧!”
陈方答应一声,连忙摊开竹卷,记下名字与面试分数。
“下一个。”
周坚向外叫了一声。
很快,一直候在堂外的学生中又有一人进来。
这个学生看到苏风出去时表情不怎么淡定,也不禁有些忐忑起来。
周坚又问了同样的问题。
这个学生略微思考了一下,便答道:“应先查清楚众吏的身世背景。没有背景的吏从全部撤职,以树立威信,再狠狠敲打那些有背景的。”
周坚点点头,让其退下。
这个学生不知道结果如何,也忐忑不安地退下了。
第三个学生进来。
周坚换了一个问题,学生对答如流,当即给出了答案。
用了整整两个时辰。
一百二十名学生终于全部面试完毕。
周坚揉了揉眉心,对陈方道:“按分数高低,取一百人吧!”
“遵命。”
陈方连忙答应一声,不免替几个在考卷中取得高分,却在面试中被淘汰掉的学生感到惋惜,可惜了几个好苗子,却只读死书,不知道变通。
次日。
名单公布下来后,入选的学生们欣喜万分,被淘汰掉的二十名学生则脸色灰败,如丧考妣,心里咬牙切齿地暗暗发誓,回头一定要用心读书,下次考较时一定要入选。
周坚亲自设宴为入选的一百名学生庆功,借此拉拢人心,加大感情投资。
再加上这些学生全部都是从庐江一路跟过来的,更是由周坚供养成人,忠诚度基本没什么问题,一旦成长起来,必将成为周坚最为坚实的班底。
而且,这一百名学生散布在郡府和各县,从此之后将完全进入官场,再不用跟随陈方读书习经,只要这些人在官场上站稳脚跟,周坚在南阳的统治就会越发稳固。
次日,周坚又设宴款待郡治大小官吏,宣布最新的人事任命。
郡府大堂。
周坚踞案独坐,上百名大小官吏分座两旁。
右首以都尉邓卓为首,典韦、许褚、黄忠、蒋钦等人尽皆入列。
左首本该以郡丞为首,然南阳郡丞在宛城被江夏贼攻破后弃官逃亡,至今未归。此刻右首则以周坚从兄周晖为首,其下是功曹、计曹、仓曹等郡府从吏。
郡府之中除了太守、都尉、郡丞是命卿,由朝廷任命之外,其余官吏全部都是太守的属吏,由太守亲自任命。
席间歌舞齐奏,乐声袅袅。
数十名美艳的歌姬轻歌蔓舞,暗香缭绕,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周坚频频劝酒,众官佐吏从酒到杯干,觥筹交错,气氛到也热烈。
周坚的目光极少在美艳的歌姬身上停留,始终在暗暗观察堂下的从官佐吏从,等到时机差不多了,才拍拍手,数十名歌姬立刻鱼贯退了出去。
众官佐吏从情知府君大人有话要讲,立刻屏息宁神,静待下文。
第100章 不听话,就滚蛋
周坚拍拍手掌,道:“本官有一言,诸君请听。”
众官吏纷纷道:“府君大人请讲,下官洗耳恭听。”
周坚道:“今南阳百废待兴,然郡丞许平身为朝廷命卿却弃官而逃,不知所踪。所谓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吾意以周晖为南阳长史,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众官吏对望一眼,仓曹王薄起身道:“大人,先贤亦曾有言,举贤应当避亲,然而大人却任人唯亲,怕是难以服众。”
周坚‘哦’了一声,眸子里有精芒一闪即过,不动声色地道:“王薄,本官近日得人举报,说你任创曹期间曾贪墨府库钱粮,可有此事?”
王薄勃然作色道:“大人需当拿出证据才是,否则便还下吏清白。”
周坚冷然一哂,沉声喝道:“来呀,带证据。”
“遵命。”
堂外早有随从轰然应命,将一人押上堂来。
众人急视之,竟是仓曹掾手下小吏陈周。
王薄顿时脸色一变,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下吏参见府君大人。”
陈周双膝及地,向周坚行大礼。
周坚冷然道:“陈周,将你知道的实情再说一遍。”
陈周答道:“下吏遵命。”
顿了下,才道:“启禀府君大人,王薄在担任仓曹期间,曾数次贪墨府库钱粮。去岁正月,曾将赈灾之粮以次充好,共计贪墨粮五千六百石,钱一百万,小人亦分得粮三百四十石,钱三万六千;去岁十二月,贪墨府库军粮八千三百六十石,钱……”
王薄早已听的脸色大变,冷汗涔涔而下,怒而吼道:“陈周,你敢出卖本官?”
陈周忙向周坚叩首道:“下吏所言句句属实,请府君大人饶命呐!”
周坚挥挥手,吩咐道:“本官饶你一命,带下去。”
“谢府君大人开恩。”
陈周大喜,暗忖一条小命总算是保住了,连忙退了出去。
周坚看向面如死灰的王薄,冷然道:“王薄,你还有何话可说?”
王薄面色灰败,却强自咬牙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大人分明是想公报私仇。”
“还不死心。”
周坚挥挥手,不耐烦地道:“好了,本官也懒得跟你废话,你若不服,就跟我大汉律法去讨个公道吧!来人,将王薄押下,择日候审。”
“遵命。”
早有随从疾步奔入,将王薄押囚犯似的押了下去。
周坚环视堂上表情各异的众吏官,又问道:“诸位可还有人有异议?”
“下吏等无异意。”
众官吏连忙表态,哪里还敢有人有异意。
不见王薄刚刚跳出来,就被当出头鸟给打了吗?
大家屁股上都不怎么干净,天知道府君大人有没有掌握自己贪赃枉法的证据。
周坚欣然道:“好,既然大家都无异议,本官就任命周晖为南阳长史,在朝廷没有任命新的郡丞之前,就由周晖统领诸官佐吏从,处理南阳各县政务。”
“下吏等遵命。”
众文官齐声唱诺,唯恐态表的慢了。
周坚扫了一眼右首的诸武官,又道:“邓大人原为南阳都尉,于征讨赵慈、刘辟等叛军时曾多有功勋,本官已上奏天子,表邓大人为屯骑校尉。”
“多谢大人。”
邓卓先是一怔,随即大喜,连忙道谢。
原本琮以为自己这个仅在太守之下的南阳第二号人物已经被府君大人架空,连从各县抽调来的五千兵卒也被周坚以各种名义调走,手中只剩下几百老弱残兵,这些日子来食不知味,睡不得安寝呢,不想却骤然听到了好消息,焉能不喜。
周坚道:“邓大人不必客气,本官虽然上表天子,为你请功,而且又上书大将军何进为你美言了几句,但能不能成,本官也不敢作保。”
邓卓忙道:“下官明白。”
虽然还没当上屯骑校尉,但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盼头。
屯骑校尉可是北军五校之一,乃大将军佐官,虽然和一郡之都尉平秩,但身份地位却不可同日而语,比起一郡都尉,屯骑校尉位在中枢,无疑要显赫的多。
就算比之一郡太守,也不惶多让。
周坚若非知道天下即将大乱,未来郡雄逐鹿,地盘人口才是根本,否则也断不会跑来南阳当太守,毕竟屯骑校尉位在朝廷,升迁的机会要比南阳大守多。
堂上百官纷纷目露羡慕之色,等筵席散了之后,都纷纷上前向邓卓恭贺。
三日后。
郡府下文,将入选的一百名学生被分发到各县,担任吏从佐官。
南阳郡治三十六县,从乡亭到郡府,各级官佐吏从累加数以千计,安插一百人在郡府及各县出仕任吏,根本就引不起士族门阀的注意。
上午。
周坚刚刚处理完政务,周胜就匆匆前来复命。
“公子,戏昌的家眷取来了。”
周胜脸色怪异,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来。
周坚‘哦了’声,欣然问道:“戏昌家眷都有何人?”
周胜答道:“上无父母,下无子女,只有一妻。”
周坚怔了下,道:“戏昌家属只有一妻?”
周胜答道:“正是。”
犹豫了下,又忍不住说道:“不想这戏昌之妻竟有国色,委实难得。”
周坚瞥了他一眼,沉声道:“你派去的人没有冒犯戏昌之妻吧?”
周胜忙道:“公子放心,属下派去的乃是蒋钦手下的弟兄,绝对会误公子大事。”
周坚道:“这就好,可将戏昌之妻送往别院,令其与戏昌团聚。”
“遵命。”
周胜答应一声,领命而去。
城南,一座别院。
秋风萧瑟,树黄叶落。
宽阔的庭院中,北边的墙角边搭了一座凉棚,下面还铺了一张草席。
戏昌席地坐在草席上,丝毫没觉的有什么不妥,并不像其他士子一样,一言一行都谨守行端坐正的仪礼,反而显的有些放浪形骸。
此刻的戏昌,正捧着一卷《吴王戏郦姬·有言》看的津津有味,不时放出声来。
虽然四周的角落里至少有四名护卫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但戏昌却毫不在意。
周坚将他看押在这里,虽然不让他出府,但在宅院里的行动却并不受限制。
戏昌从来不是个忧虑当下的人,即来之,则安之,日子过的到也潇洒快活,吃喝都有人供给,不用为生计发愁,这样的日子,可不正是以前最想要的?
唯一有点遗憾的是,毓卿不在这里。
戏昌家贫如洗,双亲早亡,自身又不修边幅,也很少顾家,自成亲后生计一直由妻子里外操持,不想去岁前来南阳访友,却落到了黄巾贼手中。
之后又被贼兵挟持为寇,在山中躲了近一年,也不知妻子如何了。
想及自己与毓卿成亲两载有余,却只相伴渡过了半年,便自此分隔两方。
念及毓卿自从嫁给自己,为操持生计,每天都要到王老二的缝衣铺子里去做活,早出晚归,没有过过一天安生日子,而自己身为昂藏男儿,却从来没有顾过生计,还要妇人来将养,不由顿生愧疚之心,心中越发的念起妻子毓卿。
一年多不见,也不知毓卿是否安好。
正想的出神时,院外忽然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
戏昌扭头望去,先是一怔,然后便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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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写到100章了,特此纪念一下,顺便再求下票票,推荐票实在有点惨。。
第101章 西凉战报
“毓卿,你怎么来了?”
戏昌猛地站起身来,定定地看着刚刚走进院门,正满脸惊喜和激动地妻子,脸上满是不敢置信,怎么也想不到,刚刚念及妻子,毓卿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不过……
毓卿怎么会出现在南阳?
戏昌猛地一个机灵,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看了一眼跟在妻子后面进门的李起,强压下心头的愤怒,迎上前去,握住妻子双手,问道:“毓卿何以来了南阳,安中可安好?”
柳氏面颊微红,温婉道:“有劳夫君挂念,家中一切安好。”
顿了下,才又道:“十日前有人找到妾身,说夫君在南阳太守周大人府中任吏,一时分身不得,故往阳翟接妾身前来宛城。夫君心愿得尝,妾身亦与有荣焉。”
戏昌愣了下,随即道:“只是苦了夫人,为夫深感愧疚。”
柳氏微笑道:“夫君何出此言,男儿志在四方,夫君志存高远,自当出仕任吏,一者为国家效力,二者平境安民,又有什么好愧疚的呢。”
戏昌深感惭愧,也不愿说破眼下的处境,再令妻子担心,遂缄口不言。
想了想,对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李起道:“烦请足下代为谢过府君大人。府君大人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李起点点头,也不多说,径自转身离去。
戏昌目送李起离开,这才将妻子领进内院,共叙别后之情。
然而言词中只说自己在南阳为吏,对落到黄巾贼手中一年多来的遭遇却只字不提。
太守官邸。
周坚正和周晖商量事情,就见李起疾步走了进来。
“怎么样,戏昌妻子送到了吗?”
周坚当即扭头问道。
“回公子,已经送到了。”
李起道:“戏昌还让属下带话给公子,说公子好意他心领了。”
周坚问道:“戏昌之妻可知道戏昌眼下的处境?”
李起道:“不知道,我们派去的人没告诉柳氏,方才戏昌也并未提及,而且似乎在有意掩饰,不欲令其妻知道其被公子派人看押。”
周坚想了想道:“好,对戏昌的监视可转入暗处,不要让其妻发现。”
李起忙道:“属下遵命。”
见周坚没有别的吩,当即靠退离去。
周坚这才对周晖笑道:“听说戏昌放浪形骸,不奉生计,与其妻成亲后,竟是由其妻操持家中生计。七尺之躯,却要妇人将养,也算是一桩奇事了。”
周晖讶然道:“竟有此事,果真是奇事一桩。”
周坚点点头,道:“所以说,这样的人要么是懒惰的无药可救,要么就是真的有真才实学。看样子,这戏昌与其妻到是感情颇深,不然也不会让李起给我带话了。”
周晖点点头,深以为然。
周坚又道:“戏昌即不欲令其妻知道其处境,就说明此人并不敌视我,否则怕是早将其处境告之其妻,看来要让戏昌投效也并非不可能。”
周晖道:“只需动之以情,待之以亲,日久必可收其心。”
周坚‘嗯’了声,奸笑道:“可为其准备一座豪华宅院,再多赠奴婢仆佣,甚至可以还其自由,令其携妻外出游玩,以示宽容,必定会事半功倍。”
周晖道:“须得谨防其趁机脱走。”
周坚道:“这个无妨,二址随从最善潜伏侦查、偷袭暗杀,可谴两名随从跟随,必不会被戏昌发觉,可保无虑。”
周晖点点头,转过话题道:“今南阳境内匪寇已尽数剿灭,子渊却拥兵六万,恐会引起朝中猜忌,若不及早处置,怕是为祸不远。”
周坚闻言一凛,仔细一想,周晖说的并非没有道理。
虽说西凉叛军十余万入寇三辅,朝廷已经将所有能征调的军队都派到了美阳,暂时对各郡隐隐形成的尾大不掉之势无暇理会,但自己拥兵六万,也委实太招人忌了些。
放眼天下各郡,就算各郡太守借着朝廷放权,征讨境内的匪寇大肆招兵买马,但最多的也不过两万人左右,兵力达到五万以上的,恐怕就自己一家。
就算朝廷现在无暇他顾,但被朝廷猜忌,总归不是什么好事情。
若是再被阉党从中搬弄事非,自己这南阳太守的位子怕是要坐不稳了。
届时如果不举兵反叛,就只能乖乖接受朝廷的调令。
然而,大汉朝廷的威严虽然被黄巾起义严重削弱,但还未到无药可救的程度,现在举兵反叛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被朝廷举倾国之力扑灭。
就算以后汉廷威严丧尽,各地诸候不再听候调令,也不能公然反叛朝廷。
只要汉廷不倒,公然反叛的结果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被天下诸候群起而攻。
大义的名份,在这个年代所具备的影响力是难以想象的。
周坚思忖片刻,便道:“兄长所言甚是,眼下南阳并无战事,六万大军只保留一万便足以应付一切事端,可将五万从匪寇中抽出的精壮安置在各地屯田,只留下我的五千部曲和邓卓从各县抽调的五千兵卒作为常备军事力量。”
周晖赞同道:“这样处置最好不过,一万军队谅不会招来朝廷猜忌。”
周坚又道:“不过,五万降卒也不能只屯田,可与农闲时勤加操练,待日后再有战事时也可作为后备军应付危局。”
周晖喟然道:“如今朝廷无道,奸妄弄权,天下匪祸四起,朝廷四处救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就算眼下南阳境内匪寇已悉数平靖,但也难保不会再有匪寇作乱,子渊的考虑也是对的,有备则无患,可防患于未然。”
周坚道:“南阳政务,还要兄长多多费心了。”
周晖洒然道:“子渊放心,为兄自当尽力。”
两人商议了一些细节,周晖还有许多事情处理,随即靠辞离去。
周坚送出府中,踞案独坐了一阵,忽然想起和皖县人和事。
去岁蔡琰来信,言及已满及笄之年,得其父赐字昭姬。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蔡琰尚待字闺中,却将字相告,拟乎别有所意。
周坚左右思量了一阵,父亲周尚还置气自己,蔡邕又是待罪之身,托别人说媒好像也不太合适。如今南阳诸事已定,只能先将蔡邕父母接来南阳,再想办法。
不过,蔡邕多半不会来南阳,还得另想办法。
还有,大乔和小乔也得一并接来南阳。
想及此处,当即向堂外道:“来人。”
早有值日随从应声而进,道:“公子有何吩咐?”
周坚道:“速叫周武前来。”
“遵命。”
随从应声而去,不多时,周武匆匆而到。
“公子叫我?”
周武大步进了厅堂,施礼问道。
周坚点点头,道:“你们李起、陈良他们暂时不能在明处做事,正好去趟皖县,将蔡师和蔡琰接来南阳,还有乔公一家也一并接来南阳。”
“这……”
周武迟疑道:“若蔡师和乔公执意不来,属下又不能用强,该如何是好?”
周坚‘嗯’了声,道:“你思虑的极是,我也料定蔡师和乔公多半不会来南阳,你到了皖县后先不要去乔府,只需如此如此……”
当下说出一番计较来。
周武一一记下,随即领命去了。
周坚正准备去校场看看,又有随从匆匆来报。
“公司,朝廷传来西凉战报。”
随从手里拿着一张邸报,奔到近前递给了周坚。
“西凉战报?”
周坚心里念叨了一句,也不知皇甫嵩率领大军迎击西凉叛军战事如何了,顺手接过随从递上的邸报,打开看了两眼,就是一怔。
皇甫嵩竟然屡战无功,非但未将西凉叛军击败,反而还被朝廷治罪了。
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朝廷竟然派了董卓为将,接替皇甫嵩,率军御敌。
第102章 西凉叛军打到长安了
中平二年三月,西凉叛军将兵数万,入寇三辅。
朝廷急谴左车骑将军皇甫嵩统率司隶之兵西出长安,拒敌与美阳城下;又以中郎将董卓领兵一万,东出虎牢征讨中原各地匪寇。
西凉叛军打到美阳城下时,已经发展到十万之众。
然西凉苦寒之地,民风彪悍,叛军个个骁勇善战。且韩遂出身士族,颇能治军,西凉叛军远非乌合之众的黄巾乱军所能相提并论,战斗力极其彪悍。
皇甫嵩屯兵美阳,与叛军大小数十战,都未能尽功。
虽然据城坚守,令西凉叛军无法越雷池半步,却也无法击破叛军。
而另一方面,董卓却在中原连战连捷,转战兖、豫、冀等州,先后讨灭了大小数十股复起的匪寇,令天子龙颜大悦,威风一时无两。
九月,董卓班师回朝,被灵帝下诏加封为破虏中郎将。
皇甫嵩与西凉叛军在美阳相持半年有余,而未能击败叛军。
当初征讨河北黄巾叛军时,皇甫嵩途经邺地,发现中常侍赵忠住宅超过了规定,便上奏天子予以没收。另外,中常侍张让向他索要五千万钱,他不肯给。
于是赵忠和张让联起手来,劾奏皇甫嵩连战无功,耗费钱粮。灵帝听信谗言,召回皇甫嵩,收回他的左车骑将军印绶,削夺封户六千,改封都乡侯,食邑二千户。
董卓却在此时暗中结好十常侍,以为内援。
十常侍遂在灵帝面前大表董卓征讨匪寇之功,灵帝本就对董卓赞赏有加,又有生母董太后说话,灵帝遂加封董卓为破虏将军,接替皇甫嵩统率大军迎击西凉叛军。
然而,董卓刚出洛阳,就有惊人的消息传来。
皇甫嵩刚刚解印回京,西凉叛军趁机绕过美阳,兵逼槐里。
美阳留守之将唯恐槐里有失,朝廷震怒,虽然想到了有可能是叛军诱敌之计,但三辅安危事关重大,部将怕自己承担不起天大的责任,遂率军出城追击。
韩遂回戈一击,伏兵尽出,将官军杀的大败,趁势袭占美阳。尽得美阳粮草后,遂尽起大军挥师东进,数日内兵临城下,袭破槐里,右扶风李茂亦举众归降。
消息传到洛阳,顿时朝野震惊,举国沸腾。
槐里乃长安门户,一旦失守,后果之严重,简直无法想象。
长安乃前汉故都,皇陵便在长安。若长安有失,大汉朝廷维持了数百的威严将彻底丧失殆尽,对番邦的震慑力也会荡然无存,届时只怕天下人心动荡。
朝廷一旦失去了震慑力,只怕人们的野心便会如雨后的春笋般疯狂滋长,特别是一些握有重兵的封疆大吏,朝廷怕是再也难以号令,后果将是灾难性的。
灵帝震怒之下,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皇甫嵩身上,将其下入大牢。
同时,一日下了三道诏书,诏令破虏将军董卓尽快赶到长安,迎击西凉叛军。
董卓彻夜急行,十日之内急行千里,赶到长安时,西凉叛军已经兵围长安。
所幸长安城郭池厚,易守难攻,京兆尹又及时调集数千兵马死守,才没有让西凉叛军攻破,但也已经岌岌可危,若董卓再来迟数日,怕是长安也已经失守。
董卓收拢败军,加上所部一万大军,共得两万五千兵马,据长安死守。
灵帝又悉数抽调司隶之兵,并下诏天下各州郡大肆征兵,共得七万骑步大军,于十月底尽数谴往长安,举倾国之兵迎击叛军。
一时长安战云密布,京畿洛阳也是人心惶惶。
宛城,太守安邸。
周坚看完战报,不由一阵唏嘘。
自九月起,朝廷的战报便一封接一封,几乎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没想到西凉叛军竟然打到了长安,这可真是大出所有人的意料。
就算西凉叛军没有攻破长安,但韩遂却下令掘了前汉皇陵,纵火焚烧,让大汉朝廷的威严遭到了王葬乱政以来,最为严重的毁灭性打击。
直接造成的后果就是,天下人心不古,暗流蠢蠢欲动。
特别是各地郡守,纷纷以境内数灾匪祸,府库空虚为由,不同程度的削减了上交给朝廷的钱粮赋税,更借着朝廷下令征兵的机会,伺机招兵买马,扩充军队。
周坚没有趁机扩充军队,而是在紧锣密鼓的尽一切可能治理内政。
现在的局势虽然乱了些,但还没远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不过,虽然不需要扩充步卒,但中原缺乏战马,而骑兵却是未来逐鹿中原最为重要的战略性军事力量,需得及早着手准备,以期尽快组建一支骑兵才是。
周坚正转着念头,随从来报,长史周晖求见。
“快请。”
周坚站了起来,在堂下负手等候。
稍息,周晖匆匆而来。
“子渊。”
周晖拱手一礼,眉宇间带着几分愁容。
周坚肃手道:“兄长不必多礼,坐下再说。”
等周晖落座,才问道:“兄长匆匆而来,不知有何要事?”
周晖道:“子渊有所不知,今年南阳秋粮欠收,各县缴纳上来的粮钱赋税比去岁还要少了两成。剿灭境内匪寇后,安置流民,五万降卒屯田,再除了上缴朝廷的赋税,已经差不多将收上来的钱粮消耗殆尽,如今府库中仅剩余粮一万石,钱两千万,最多只够一万大军三万之用,还有各级官吏的秩奉发放,府库钱粮严重空缺,根本无法支撑到开春。”
周坚刹时眉头蹙紧,道:“空缺竟然如此严重?”
周晖点点头,愁容不展。
周坚起身踱了几步,忽然道:“向郡内豪强富户借粮如何?”
周晖道:“向豪强富户借粮也不是不行,但人心皆私,无利不早起。这样一来,郡内的豪强富户必然会提出许多苛刻的条件,若官府妥协,百姓的日子怕是更不好过了。”
周坚目露森然,阴声道:“想都别想,自我迁守南阳以来,已经严令豪强士族不得再以任何名义侵占百姓田产,此例决不能开,又岂能容那些豪强富户趁机勒索。”
顿了下,又道:“要想跟豪强豪富户借钱,也不是不可能,只要以郡府的名义为其许下一些好处,再施以威逼利诱,必能让这些豪强乖乖拿出钱粮。”
周晖不解道:“如此一来,豪强富户岂不是又会趁机坐大?”
周坚道:“不然,我朝自武帝以来,就有明令,民间不自私自铸铁采盐,然而自恒灵二帝以来,各地豪强坐大,私下铸铁打造兵器、贩卖私盐谋求暴利,但终究是犯了朝廷的禁令。可借此示之以威,再诱之以利,许诺对私铸兵器和贩卖私盐之罪不予追究,并且郡内若再发现铁矿,也可让豪强富户开采,朝廷若追究下来,郡府也可替其挡下。”
周晖顿时眉头大皱,道:“如此以来,豪强富户必定更加肆无忌惮,通过贩卖兵器谋取巨额财富,届时恐怕会难以收拾。”
周坚微笑道:“兄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郡内现有的铁矿全由铁官司掌管,由少府直接管理,那些豪强也只能通过买通铁官司,弄到些精铁,并无现有铁矿令其采炼。如此一来,就只能出动人力物力去找,至于让不让他们采炼,也得等他们找到了铁矿再说。”
周晖愕然道:“如此一来,子渊岂不是要失信于天下,得不尝失?”
周坚奸笑道:“兄长别急,我又没说要赖帐。等豪强富户找到铁矿,我们也可以反过来加上诸多苛刻的条件,即不失信于天下,也可以抑制豪强壮大。”
周晖恍然,虽然还是觉的有些不妥,但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103章 毒计
宛城,戏府。
这是一座三进三落的豪华宅院,门匾上‘戏府’两个斗大的篆字龙飞舞凤,笔划宛若刀锋般犀利,似乎千军万马之势,也不知是出自何人之手。
蹲在门边的两蹲气势十足的石狮子,则给这座宅院平添了几分威严肃穆。
早在一个月前,戏昌便携夫人搬进了这座宅邸之中。
这厮对周坚的用心洞若观火,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竟是坦然接受了,似乎只要有好处可拿,有便宜可占,不管对方是何人,这厮都敢接受。
时正午后。
戏昌正在书房研书一卷杂经,就见夫人匆匆走了进来。
“夫君,你快出去看看。”
柳氏神色有些怪异,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戏昌放下竹简,不急不慌地问道:“夫人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柳氏道:“府君大人派人送来了数十奴婢及仆佣,收还是不收,妾身不敢做主,还是夫君出去看看吧,周胜将军还在外面等着呢?”
“什么?”
戏昌怔了下,随即弹衣而起,道:“为夫先去看看再说。”
刚刚出了书房,就听前院传来一阵吵杂声,明显人数不少。
柳氏随在戏昌身右侧后,想问什么,嘴唇动了动,又没问出来。
戏昌大步流星的来到前院,就见庭院中站了一大群人,看打扮,全都是供使唤的奴婢和仆佣,府君周坚的侍从带着十余名亲兵,就站在旁边。
“见过先生。”
看到戏昌出来,周胜和十余亲兵连忙行礼,状极恭敬。
戏昌也不回礼,蹙眉问道:“为何送来这许多人?”
周胜答道:“先生刚刚乔迁新居,府上无使唤的奴婢及仆佣,府君大人唯恐夫人操持家务劳累过度,遂让在下送来仆婢若干,请先生查收。”
戏昌也不客气,把手一挥,道:“府君大人好意,在下心领了,足下请回吧!”
“在下告辞。”
周胜也不多说,当即施礼退下,带着十余亲兵而去。
戏昌刚想说什么,转头却看到妻子眼里的不解和担忧,不由暗叹一声,将柳氏拉到一边说道:“为夫知道夫人疑惑,时至今日,为夫也不瞒你。”
顿了顿,才将去岁到南阳的经历有选择性的讲了一遍。
当然,屈身贼营之事是只字未提,只说本在南阳为吏,新任太守周坚到任后,自己因不满无道,本来不想干了,太守周坚却不放人,将自己软禁云云。
柳氏信以为真,听完后这才松了口气,道:“妾身虽然不知国家之事,但来到南阳后也听说新任府君大人不但大肆整顿吏治,更且开仓济粮,安置流民,善待百姓,是个难得的好官。况且府君大人对夫君以国士待之,夫君大人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
“哎,夫人有所不知……”
戏昌刚想说夫人不知道这周坚野心极大,恐不甘为人臣,却忽又闭口不言。
这样的事情,自己知道就行了,何必还要说出来,让妻子也跟着担心。
况且,就算周坚有所心,跟自己也没有什么关系。
戏昌对腐朽的大汉朝廷根本没有半点好感,就更谈不上忠君,纵然天下大乱,他也没有半点为朝廷分忧的念头,只选明哲保身。
柳氏疑惑道:“夫君想说什么?”
戏昌转过话题道:“也没有什么,不是为夫不想为朝廷效力,实是时机未到。夫人不必挂心,只管安排好府中一应仆婢及家事即可。”
“妾身遵命。”
柳氏谨守妻礼,无有丝毫逾越。
戏昌拉住妻子,道:“你我夫妻,何须这许多礼节,不必如此。”
柳氏温婉一笑,顿时看的戏昌都快醉了。
九江郡,石城县。
张家村位于石城以西十里,紧挨江水。
“卖鱼喽,刚捞的锦鲤、黑狗、欧鯿、马蛤,价钱公道,童叟无欺。”
村口的一间茅棚下,十数名渔家汉子正在摆了几筐鲜鱼叫卖,活蹦乱跳的鱼儿不时跳出竹篓,惹的过往的村民们忍不住驻足观望,却买者寥寥。
渔家汉子中,有一人身高八尺,生的虎背熊腰,赫然正是九江水贼头领周泰。
这时,一名水贼快步奔进茅棚,奔到周泰身边,附耳低语了几句。
“什么?老朋友友?”
周泰疑惑道:“老子即非士绅,亦非良民,干的乃是打家劫舍的买卖,生平所识之人除了兄弟,剩下的都是敌人,哪里来的旧友?”
水贼挠头道:“这个小人就知道了,来人只说是大当家的老朋友,名叫周武。”
周泰凝思片刻,霍然挥手道:“带来过,老子亲自瞧瞧,来的是哪路朋友。”
水贼领命而去,不多时,带了一人进来。
周武早在皖县时就见过周泰,并不陌生,拱手道:“在下周武,见过周兄。”
周泰对周武却没有什么印象,沉声喝问道:“周武?没听说过,为何要冒充是老子的朋友?你既然能找到这里,就该知道某乃官府通缉要犯,还敢说是老子朋友,难道就不怕被官府当成罪犯,抓住砍头么?”
周武趋前低声道:“实不相瞒,在下乃是蒋公奕好友。”
周泰顿脸色一变,凝声道:“吓,原来也是官府走狗。”
周武道:“足下稍安勿躁,且先看罢此信再说。”
说罢取出一封书信递了过来。
周泰能认文断字,当即接过书信折开视之,顿时脸色数变。
周武也不催促,站在旁边等候。
周泰看罢书信,随手将信笺撕成碎片,才喟然一叹,随即又冷然道:“公奕好意某已心领,不知足下有何事相求,尽可道来。”
周武欣然道:“如此大谢幼平兄。”
周泰冷冷道:“大可不必,某高攀不起。”
周武也不以为意,道:“某奉我家主人之命,前往皖县取一故旧家眷,奈何府上老人不肯离开故土,遂请幼平兄出手相助。”
周泰冷然道:“要某做什么?”
周武目露狠辣之色,道:“幼平兄只需率领手下兄弟,杀入故旧府宅,杀上几个仆佣下人,令府上尊长以为是贼兵犯境即可。”
周泰沉声问道:“这府宅在何处,府上有多少人?”
周武答道:“府宅在皖县之西,并不在县城,府上共有仆佣百人,护卫五十余,以幼平兄和手下众兄弟的武艺,想几个护卫仆佣想必不是难事。”
周泰毫不犹豫地道:“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周武道了声谢,刚想告辞,忽然又有一名水贼疾步匆匆冲进了茅棚。
第104章 老爷,贼兵杀过来了
“大当家的,黄穰反了。”
水贼神色振奋,并未注意到一旁的周武,疾步奔到周泰身前,兴奋地道:“黄穰伙同江夏蛮号称十万大军造反,攻打庐江,已经攻下了龙舒县。”
“哦,黄穰那厮反了?”
周泰闻言一怔,不由大是愕然。
水贼连忙点头,振奋道:“大当家,我们要不要响应,这汉家天下已经乱了,西凉叛军都打到了长安,朝廷镇压不住吧,我们也反了吧!只要大当家的出来领头,肯定也能拉起个几万大军,攻破一座城池,弟兄们也好抢几个娘们干干,岂不快活,嘿嘿!”
周泰闻言神色颇有意动,却又有所顾忌。
周武却是神色一凛,暗忖西凉叛军打到长安,果然引发了极为严重的后果,连周泰这样只有数百人的水贼,也胆子毛了起来,想趁乱起事。
不过,要是让周泰也举众叛乱,自己要完成任务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周武连忙道:“幼平兄三思呐,细数历朝历代,从未有匪寇成就大业者,纵然能够盛极一时,也都会朝廷扑灭,况且朝廷根基未损,举众叛乱实乃自取灭亡。”
水贼这才注意到周武,不由大惊道:“你是何人?”
周武也不理这水贼,只看向周泰。
周泰挥手令水贼退下,起身来回踱了几步,才顿住脚步,喟然道:“罢了,某手下只有这几百弟兄,纵然举众起事,也成不了大事。”
周武这才松了口气,忙又道:“今黄穰即伙同江夏蛮反叛,举兵攻打庐江,恐我家主人尊长也会遭到匪寇袭击,在下欲往皖县救人,还请幼平兄助一臂之力。”
周泰昂然道:“某既然已经答应助你,便不会失信,且随某来。”
说罢大步出了茅棚,令卖鱼的水贼迅速收拾行装,前往水贼大寨召集人马。
周武也召集另外九名随从,带领五十名亲兵,与周泰的五百水贼汇合后,从江水上乘船逆江直上庐江,三日之内便过枞阳,到了皖县地界。
皖县,乔府。
琴音如水,婉转轻灵。
庭院北边的葡萄架下,一名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女正在踞案抚琴,轻灵的琴音似乎正在婉转低诉着少女不可告人的心事,令人听之心神皆迷。
旁边,一名年约七岁左右的女童正在教另一名年约五岁的女童识文断字。
庭院南边的老槐树下,两名老者正在对奕,杀的难解难解。
二人不是别人,正是乔玄和蔡邕。
抚琴的少女不用多说,自是蔡琰无疑,至于识文断字的两女童,则是乔莹和乔佳两个小姐妹,若是周坚在此,定会觉得时间过的真快。
棋盘上。
蔡邕猛攻数子,却被乔玄轻松化解,并在中腹围出大模样,连吃蔡琰六子。
又落数子。
蔡琰盯着棋盘看了良久,才弃子笑道:“公祖艺高一筹,邕又输了。”
乔玄抚髯微笑,瞥了一眼葡萄架下抚琴的蔡琰,道:“昭姬已过及笄之年。不知伯喈可有中意的东床快婿人选?”
蔡琰一提这事就发愁,叹气道:“邕本中意卫家子,奈何……哎,邕本罪身,如今托居公祖府上,若不得天子免罪,怕是要误了琰儿终身大事。”
乔玄转过话题道:“去岁,吾闻南阳太守周坚尚任屯骑校尉时,曾与朝中百官联名上书天子尽数宦党之罪,与阉党绝裂,也算悬崖勒马,及时回头了。”
蔡邕却道:“此子年纪轻轻,然心机却颇为深沉,先附阉宦,再投何进,竟能以弱冠之龄,于短短两年间便领南阳太守之职,非为治世之能臣,便为乱世之奸雄。”
乔玄肃容道:“然也,吾观昭姬对其多有情意,伯喈欲如何处之?”
蔡邕喟然一叹,道:“周坚文武兼资,本来也算是琰儿良配,但观其这数年来所做的事情,无一不是处心积虑,不谋求进身而不择手段。邕为大汉臣子,虽为罪身,却也不敢或时而忘忠孝大义,此子的行事作为,邕实不敢苟同。”
乔玄亦叹了口气,“你我如今皆为乡野之人,本不该妄议国家之事,朝中之事自有天子及百官议断。不过周坚此子智勇兼备,且曾求学与你我门下,若不能为朝廷尽忠,替国家效力,委实可惜。”
蔡邕点点头,没说什么。
就在此时,远处忽然传来了隐隐的吵杂声。
两人侧耳细听了片刻,吵杂声越来越近,直到听的更清楚了些,两人才听清楚,竟然是乱哄哄的惨叫声和喊杀声,也不知道有多少人。
“不好,怕是有匪寇作乱。”
两人刹时脸色一变,顿时想到了一种极为不利的可能。
就在这时,有庄丁脸色败坏,神情惊慌地冲了进来。
“老爷,不好了。”
庄丁奔到近前,不及施礼便大叫道:“有一伙匪贼往这边杀过来了。”
“啊,果真是匪寇作乱。”
乔玄大吃一惊,弹身而起道:“匪贼有多少人?”
庄丁惶然道:“约有两千人。”
“什么,竟然有这么多?”
乔玄更惊,顿足道:“坏了,日前接到张县令传讯,言及黄穰伙同江夏蛮聚众十余万反叛,正在攻掠庐江各县,吾本不甚在意,不想竟然杀到皖县来了。”
蔡邕也是变了脸色,急声道:“事不宜迟,先退往县城再说。”
乔玄惨然道:“怕是已经来不及了,这庄子距离县城足有十里之遥,恐怕我们还没有逃到县城,便会被匪贼追上。而且既然有匪贼出现在这里,怕是县城也有匪贼。”
蔡邕疾声道:“事已至此,只能召集护卫死守,走一步看一步了。”
“也只好如此了。”
乔玄喟然长叹,当即召集仆佣护卫,守住门户,准备死守待援。
琴音早就止歇。
蔡琰也疾步跑了过来,问道:“爹爹,可是有匪贼作乱,前来攻打庄子?”
乔莹和乔佳也跑了过来,不过姐妹俩终究年龄,乔莹还好些,已经意识到了即将到来的危险,乔佳却是还没搞清楚为何父亲大人和蔡叔父会急的满头大汗。
蔡邕急的火烧眉毛,点点头,连声道:“琰儿,你带着莹莹和佳佳躲到后院的菜窑里面去,若是没有人喊,切记千万不可出来,快,快去。”
蔡琰道:“那爹爹和乔伯父怎么办?”
蔡邕惨然道:“为父和你乔伯父自然要与众仆佣及护卫死守庄子,快去。”
蔡琰花容失色道:“这如何使得,请父亲与乔伯伯一共前往菜窑躲避。”
蔡邕苦笑道:“琰儿有所不知,若为父与你乔伯伯也到菜窑躲避,贼兵攻破庄子后必然见疑,届时只怕会大肆搜索,就算将菜窑遮掩,怕是也会被贼兵找到。而且若是为父与你乔伯父都躲起来了,庄子里的仆佣和护卫又如何会拼死拒敌。”
菜琰顿时未语先垂泪,泣不成声。
蔡邕急的直跺脚,连忙叫来一个健妇,不由分说扯着泣不成声的蔡琰和也慌了神的大小乔往后院奔去,只要女儿能躲过此劫,自己就算身死,也没什么好遗憾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