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将骨TXT下载将骨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将骨全文阅读

作者:我是蓬蒿人     将骨txt下载     将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六十一章 舌战群臣

    一场风波,最终因为薛平和李立不识伊雪儿的身份而闹了个大笑话收场,两人平白挨了一顿胖揍,还得灰溜溜的跑出去,连句狠话都不敢给。所谓自作孽不可活便是如此。

    虽说现在伊雪儿不再是匈奴的公主,但也不是薛平可以惹得起的,民族问题向来都是个复杂的问题,事情闹大了在刘彻那吃亏的也只能是薛平,况且这回还是薛平和李立对伊雪儿不敬在先。

    从枝水酒楼出来,秦城和伊雪儿在街上告别,然后自己回了大将军府。

    彼时,窦非已经在府中等候秦城归来。

    这些时rì窦非和刘彻就耕战体系讨论了不少内容,现在也该是有结果的时候了,在刘彻向朝堂抛出议题之前,窦非自然要先来给秦城通通气。

    “陛下的意思是,耕战体系可以借鉴,毕竟当下的形势需要大量的财物供给军费,但是要对商君的耕战体系做些变更。”窦非抿了口茶,对秦城说道。“昔rì商君之法让百姓不是军士就是耕夫,举国除却打仗就是种田,并以军功和粮食论爵位,这样一来虽然能保证军队的战斗力,但却会使得国家发展单一。陛下的意思是,士农工商都要发展。”

    “我也是作如此想。”秦城道,他当然不会说刘彻的意思就是当初自己的谏言,“偌大一国只知道种田和打仗肯定是不行的,尤其是当下大汉与昔rì秦国情况不同,更不能忽视了文化和商业的繁荣。”

    窦非点点头,继而有些疑惑道:“秦兄,为何你如此看重商业?农耕才是国家之本呐!”

    秦城笑笑,他知道这个时候的人是很难明白商业的重要xìng的,但是既然这个时代有自己存在,那么就一定不能让商业的地位还那般尴尬,于是他说了一句于时下而言最为关键的话:“商业利重,利重则国家税收多。”

    “原来如此!”窦非恍然。

    “对了,陛下这回只与你敲定了耕战体系,没有提及治国思想?”相比之立足于短时间的耕战体系,秦城对这个涉及到几千年历史的命题更为关心。

    “我倒是没有少提及!”窦非叹了口气,“不过陛下对法家治国思想仍是没有明确的态度,虽说有了耕战体系的实施,陛下对法家制度比之之前要热心许多,但就目下来看,并没有要以法家取代儒家的意思。”

    “我也没有要法家取代儒家的意思。”秦城在心里道,现在他越来越认为,诸子百家应该融合发展,独尊哪一家都不是最好的办法。

    以法为本,以儒立国,使百家争鸣,各展所长,各尽其用。这就是秦城的现在的想法。

    “法家的核心在于立法,以法度治天下。”秦城对窦非说道,“从这个意义上说,只要陛下能以法家思想立法并颁行四海,你便算是功德圆满了。”

    “以法度治天下,那依秦兄之见,用什么治万民之心?”窦非想了想,问道。

    “以法度治天下之民,以孔孟治万民之心!”秦城看着窦非,坚定道,“以百家治四海之事!”

    ......

    三rì后早朝,刘彻大会群臣,商议施行耕战体系。

    刘彻让窦非先将其耕战体系详细向群臣介绍了一遍,然后在满堂的议论声中,他朗声说道:“诸位有何意见,只管提出来,朕与尔等好好议上一议,看看常侍郎的这份制度,能否在全国推行!”

    先前满堂大臣都在交头接耳,而刘彻这一句话说出来,大厅却安静下来,所有大臣都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静了半响,汲黯率先起身,也不多说,直接一字一句道:“陛下,常侍郎当斩!”

    此言一出,震惊四座,群臣再次开始议论纷纷。

    秦城和窦非对视一眼,又一起看了看刘彻的脸sè,这才收回视线。

    “汲大夫,此言何意?”刘彻倒也没有气恼。

    “禀陛下,常侍郎以昔rì暴秦亡国之法上疏陛下,难不成是想危害我大汉的江山社稷?此等行为、此等用心,其罪当诛!”汲黯语调铿锵,字字掷地有声。

    刘彻看向窦非,“汲大夫说你其罪当诛,你有何话要说?”

    “陛下容禀。”窦非躬身一礼,然后转而面对汲黯,问道:“汲大夫,你方才所说,下官上疏之法,乃是秦亡国之法,请容下官问一句,在汲大夫看来,秦因何而亡?”

    “秦法残暴,致使秦亡!”汲黯道,“今rì我等应当吸取教训,怎能重蹈覆辙?!”

    “那么我再问汲大夫,秦因何统一山东六国?”窦非大声问道。

    秦国之所以能统一山东六国,靠的便是秦法。

    “你......”汲黯顿时语塞,怒视窦非,冷哼一声,拂袖坐下。

    “战国之末,非是秦统一山东六国,而是天下万民不堪连年征战之苦,而使天下一统。暴秦何德何能,也能统一六国?常侍郎,莫要太高看了暴秦,难不成你以为暴秦乃是天命所归?”汲黯方才坐下,便有大臣起身说道。

    汉灭秦而立国,若是窦非承认秦国乃是天命所归,那么将置大汉于何地?

    “好一个天下万民使天下一统!”窦非哂笑一声,对那大臣道:“我且问你,依你之见,战国之末天下是如何一统的?难不成山东六国的军士都没有抵抗秦国的军队?难不成山东六国的百姓都缚了山东贵族向秦国俯首称臣?实在是荒唐!我告诉你,是秦国的军队和百姓打败了山东六国,不是山东六国的百姓拱手送上了自己的国土!弱肉强食,成王败寇,若是尔连此都不敢承认,某何必与你争执?”

    那位大臣气绿了脸,也只得愤然坐下。

    “常侍郎!”这时候,丞相薛泽不急不忙站起,说道:“难道依你之见,大汉今rì所行之法,还不如暴秦之法,非得去仿效他们的法度,才能使大汉国富民强,堪与匈奴争雄?”

    窦非微微一笑,对薛泽话里藏刀不以为意,只是问道:“敢问丞相,你身上可有缺点?”

    “现今我等正在讨论治国之略,常侍郎可不要引开话题,若是常侍郎对本相有兴趣,大可堂下私下交谈。”薛泽道。

    “丞相只需如实回答便可。”窦非坚持道,“若是丞相说自己没有缺点,下官也无话可说。”

    薛泽避无可避,只得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

    “多谢丞相。”窦非又是躬身一礼,转而对众臣道:“正所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大汉强于秦何止千百倍,但,秦也有值得大汉借鉴的地方。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则其善者而从之,如是而已。”

    汉承秦制,这本就是无可非议的,是以窦非如此说,众人也不好反驳。

    “常侍郎怎么知道什么是善,什么是不善?”薛泽悠悠道,“若是没能分清黑白,二者颠倒,岂不是误事误国?这个罪,常侍郎担当得起码?”

    “正要请教丞相。”窦非向薛泽拱手,“请丞相教我,如何分清善与不善。”

    薛泽闻言鼻子一歪,气的七窍生烟,这便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他总不能在自己信誓旦旦说要分清是非之后,对如何分清是非乱说一通吧?若不如此,又岂不是在帮着窦非说话?

    “本相何德何能,敢教常侍郎?”薛泽道,“不过本相倒是要提醒常侍郎一句,大汉千万百姓,若是人人可得爵,这天下岂不是乱了套?十年之后,还有谁知道什么是尊、什么是卑?天下还有何秩序可言?常侍郎难道自信可以以一己之力,应付天下千万百姓?”

    “天下万民,皆吾辈同道,何谈应付?”窦非字字有力道,“举国上下,赏罚分明,人人凭借自己的努力得到朝廷的认可,得到他人的尊重,合力共举灭匈大业!此乃正道,非是邪门,何须下官去应付?”

    “有汉以来凡八十年,百姓安居乐业,官吏循规蹈矩,直至今rì,乃有大汉兴盛之象,如何便不是正道了?”薛泽再也沉不住气,大声道,“尔等为一己之私,谄媚陛下,企图混淆视听,变更大汉八十年兴国强国之法,不顾天下安定,煽起事端,实乃是大逆不道,要乱大汉天下,谈何正道?!”

    “丞相此言大缪!”窦非也红了脸,争锋相对道:“治世不一道,便国不法古!丞相岂不知:不期修古,不法常可!世异则事异,事异则备变!商周以来,治国治世之道岂是以一法贯穿始终?丞相之今rì治国正道,百年前也生于变乱之中,百年前也是被当时所谓正道排挤的对象!因时变法,治当时之事,此方乃亘古不变之正道!”

    “你......”此时,薛泽的反应与汲黯如出一辙,再也不知说喝是好,只得朝刘彻拱手道:“常侍郎伶牙俐齿,翻手云覆手雨,望陛下详查!”

    “今rì只议政,不议人。”刘彻道,“丞相,你议政不能胜,便要开始议人了么?”

    “啊?老臣不敢!”薛泽忙道。

    “既然不敢,那边接着议事!”刘彻甩甩衣袖,昂然道。

第三百六十二章 天下 长安,长安 天下(一)

    刘彻的意思已然是很明显,对薛泽甩出来的这句话摆明了他这回是站在窦非的立场上。(.)

    有了刘彻明显的支持立场和薛泽对战窦非的败阵,今rì朝议的基本走势便定了下来,反对派难以再抛出有力的论据。还有些不服气的大臣在窦非字字珠玑的辩论下也难以支撑,到最后,满堂大臣几乎都沉默了下来,没了反对的声音。

    “臣支持常侍郎的提议!”在大势已定之后,秦城顺便打了一下酱油。

    “臣附议!”东方朔和卫青接着酱油道。

    “臣等附议!”一些内朝官员和军方将领,这时候都纷纷表态。

    一时间,朝堂上大局已定。

    表面上看窦非今rì是以一己之力论战赢了众位大臣,而实际上窦非只是这份耕战体系的发言人,其背后则是有着秦城和窦非多rì来甚至是半年来的谋划、对刘彻的说服以及终于换来的刘彻的支持,都是窦非这场人前战斗胜利的基础。

    其实刘彻一朝,内朝成势,大事议决都在内朝大臣中,而外朝沦为执行机构。刘彻今rì在朝议上抛出这个议题,与其说是让大臣议政,倒不是如说是向他们宣布自己的决策。那些反对的大臣其实才是真正打酱油的。

    “有汉以来,我大汉立国之本本为黄老之学。陛下亲政之后,先是大行儒家之学,变更国术,现今又行法家之术,如此动荡国本,实在是会令天下不宁,万民惶恐,望陛下三思!”临了,汲黯仍是苦口婆心道。虽然他这番话已经对今rì议政的风向标起不到什么作用了,但这并不妨碍他表现自己坚强的意志。

    散朝之后,薛泽和汲黯结伴回到丞相府,两人坐下没过多久,便有一干大臣接踵而至,到最后,大堂中已经坐了不下十来人。

    “窦非乃是媚上邀宠之徒,今rì他在朝堂上所言,也是妖言惑众!”薛泽开口便将窦非的言行和人品定了xìng,“此人为一己名利之私,竟然迷惑陛下妄动国体,行暴秦亡国之法,实在是大逆不道,我等必然不能使他得逞,否则大汉万里江山社稷不保!”

    众位大臣立马连连表示赞同,纷纷表达了自己要与邪恶势力斗争到底的决心。

    薛泽对众位“同道”大臣的表现很满意,于是接着道:“可是可惜,陛下一时不察,让窦非这厮蒙蔽了,我等既然为陛下之臣,不为陛下分忧即为不忠。是以我等定要在耕战体系施行之前,将他们的势头压下去,确保大汉国本无忧!”

    “窦非只是一谄臣,本不足为虑。倒是他身后可是站着秦城卫青那些将军!这些将军们,惟恐陛下不给他们机会,让他们打仗建功。这回窦非之所以整出一个耕战体系出来,就是跟秦城这些将军们贯通一气,以军费为由,要乱大汉国体!最终不过是为了中饱私囊罢了,实在是可恨!”那先前紧跟着汲黯发话的大臣这时说道,毫不掩饰自己对军方将领能够大展拳脚的嫉妒之心。

    “说的不错,窦非秦城这些人,仗着陛下宠信,便目无王法、目无满朝大臣,肆意胡作非为,我等决不能让他们的恶行得逞!”

    当下,众位大臣纷纷将窦非和秦城卫青这些军方的人绑在一起讨论,觉得他们实在是十恶不赦之徒,众人一致决定以后要将斗争的矛头对准他们。

    薛泽见今rì效果已经达到,当下与众位大臣立下约定,rì后一定要共进退,为大汉社稷抛头颅洒热血,与秦城窦非等人血战到底,万死不辞。闹腾了许久之后,一众大臣带着一脸愤慨和决然离开了丞相府。

    薛泽乃丞相之身,自然不用一一相送,待大臣都离开之后,薛泽看到汲黯默然立在原地,像是在思考什么,这便上前道:“汲大夫,可是有话要说?”

    汲黯看了薛泽一眼,终究是开口道:“君子周而不比、群而不党,丞相今rì这番做派,让老夫难以苟同啊!”

    “汲大夫此言差矣,我等众臣相谋,乃是为了大汉天下不受动乱,非是为了私利,怎么能说成是结党营私呢?”薛泽正sè道。

    “若是如此,倒是老夫失言了。”汲黯向薛泽一拱手,“老夫告辞。”说罢转身离去。

    汲黯走后,留在原地未动的薛泽脸sèyīn沉,半响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然后吩咐仆人道:“备车,去兴平馆。”

    半个时辰后,兴平馆内。

    “这些人倒是有本事,竟然能想出这样的法子出来。”刘陵听罢薛泽关于耕战体系的描述,轻笑一声,“不过不得不说,这倒是个好法子呢!”

    “法子倒是好法子,就是要人命!”薛泽不无感叹道,“要是这份体系施行下去,平头百姓也能得爵得高位,我等士族哪里还有容身之地?”

    “不过是把你们碗里的粮食分给天下人一份罢了,有要人命那么严重?”刘陵调笑道。

    “夺人口食,无异于杀人父母夺人妻儿!”薛泽冷哼道,“陵翁主应该知道,在这点上你我的利益是统一的。若是耕战体系施行于天下,百十年后,你等王国之内尽是陛下死忠,高位者皆出自布衣,受的是陛下皇恩,如此一来王国之中大小事务哪里还有你等说话的地方?”

    刘陵笑笑,嫣然道:“难道丞相不知陛下一直想要削藩?这正是陛下的心思所在。”

    “就是因为如此,我等才不能让这个体系施行下去!”刘陵云淡风轻好似对耕战体系不以为意的样子让薛泽有些恼火,所以他加重了语气。

    “如此说来,丞相是有好法子阻止这个体系施行咯?”刘陵顾盼生兮,望着薛泽道。

    “这不正是来与陵翁主商议嘛!”薛泽避开刘陵那双闪亮的眸子,道。

    “咯咯......”刘陵浅笑一声,像是很满意薛泽不敢直视自己的魅力一般,不急不缓道:“这回主张这个事儿的是窦非和秦城?”

    “这个事我已经了解过了。”薛泽道,“是秦城先提出来的,具体事项是窦非向陛下进的言。”

    “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刘陵赞叹一声,纤指不经意间滑过自己的脸庞,像是感叹自己已经年老一般,幽幽道:“接连大胜匈奴,短短几年从一个普通军士升为大汉的大将军,正是风头正劲的时候,却不知道韬光养晦低调一些,怎么就非要什么事都掺和进来呢?”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偏偏还爱没事找事,秦城这是自己找死!”说起秦城,薛泽恶狠狠道,说罢才觉得有些奇怪,疑惑的看了刘陵一眼,“陵翁主好似对秦城很有兴趣?”

    “是啊,怎么,有何不妥?”刘陵毫无压力道,“英雄自古,谁不钦服?”

    “可惜,他是你我的敌人!”薛泽像是被刺激到了,yīn霾道,“陵翁主可要分清形势!”

    刘陵呵呵笑了起来,玩味道:“难不成丞相还吃上醋了?”笑罢,在薛泽恼羞成怒前道:“丞相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对付他。”

    “哦?陵翁主已有了对策?”薛泽有些惊喜道。

    “要对付一个将军,还不简单?”刘陵胸有成竹道,“丞相等着看好戏便是。”

    “好!有陵翁主这番话,老夫便放心了!”也不知薛泽是真放心还是假放心,当下就开心的笑了起来。

    ......

    几rì后,淮南国,王府。

    “你姐姐已经来了消息,要我们联系好匈奴和东越王,准备给她办一件大事。”淮南王刘安对太子刘迁道,“这件事要抓紧,长安那边现在风头正紧,耽搁不得。”

    “联系匈奴和东越王?”刘迁好奇道,“姐姐要办什么大事?”

    “扳倒秦城!”刘安沉声道,隐隐还有些兴奋。

    “扳倒秦城?这倒是个好事,这厮早就该死了!”刘迁道,“朝廷就那么几个能打仗的将军,最好是都给杀了,也好让我等省心!”

    “想得美!”刘安骂道,“能扳倒一个秦城已经是很不容易了,你还想将卫青也扳倒?也就是秦城在宫中没有根基,这回又是他自己找事,所以好对付一些!那卫青,可是刘彻的小舅子,他姐姐卫子夫正是得宠的时候,岂有那般容易应付?”

    “那倒是。”刘迁弱弱道,“不过扳倒了秦城,也足够打击一下朝廷的军队士气了!”

    ......

    长安,秦大将军府。

    许久未曾会面的公孙策今rì来到府上拜访,倒是让秦城颇有些意外。秦城这些时rì既忙着在军营训练、融合三万骠骑军,又忙着跟窦非筹划耕战体系的事情,时间被挤得满满当当的,就连东方朔都很少来往了,更别说公孙策这个“闲人”。

    不过东方朔和公孙策的闲也是相对的,耕战体系马上就要施行,到时候肯定需要人手主持各项事宜,秦城和窦非已经商议好,到时候就向刘彻要东方朔和公孙策这两个壮丁,毕竟几人最为相熟,做起事来也能事半功倍,这个刘彻应该还是会支持的。

    所以今rì见到公孙策,秦城情绪也有些高昂,笑着将公孙策迎进来,“是不是闲的厉害,到我这里讨酒喝来了?你放心,过上几rì你就不会像现在这般清闲了!”

    “我哪里清闲,时时忙着呢!你以为就你一人有差事?我现在也是有官身的人!”公孙策抗议道,“还有,我这来找你,也不是来讨酒喝,而是有要事相商!”

    “什么事?”秦城好奇道。

    “我阿爷要见你。”公孙策道。

第三百六十三章 天下 长安;长安 天下(二)

    公孙策的父亲公孙弘,如今任职大汉左内史,也是刘彻身边正当红的人物。/只不过之前公孙弘本人和秦城基本没有什么交集,两人私下更没有什么来往,现在在这个颇为敏感的时刻,公孙弘突然说要见秦城,倒是让秦城觉得很突然。

    突然之外,也有一丝了然。

    虽说秦城如今官拜大将军,是大汉朝堂最顶尖的那一层人物,但秦城毕竟与公孙策交情匪浅,公孙弘说起来也算是秦城前辈,秦城这便决定随同公孙策一道,去他府上拜会公孙弘。

    到了公孙弘府上,公孙策领着秦城到大堂,两人坐下不多时,公孙弘便笑着走进来,向秦城拱手。

    “早就听闻秦大将军威名,一直未曾有缘相谒,今rì幸会。”只见公孙弘眉凸眼陷,两腮稍圆,看到秦城时,一举一动更显和气。乍看之下,会使人觉得此人更像是一乡下老者,而非是堂堂大汉左内史。

    秦城见公孙弘进门,却是以文礼长拜,礼毕,道:“末将只是晚辈,断不敢在前辈面前称名,rì前未来拜会已是罪过。”

    两人客套寒暄一番,便分主客入座。

    “我听闻常侍郎所奏耕战体系之言,是大将军先向陛下进言的,可有此事?”坐下后,公孙弘抚须问道。

    “确有此事。”秦城道,他觉得这事儿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不过适当的谦逊还是必要的,“不过晚辈只是提了一下,具体内容还是陛下与常侍郎敲定。”

    公孙弘呵呵笑了两声,道:“大将军以武职而知文事,着实令人佩服。”

    “晚辈只不过是一乡下莽夫耳,哪里知道许多文事。”秦城道,“晚辈听说内史曾以儒说法,令陛下侧目,使朝野钦服,晚辈乃是真佩服。”

    公孙弘起于乡野之间,学识广博,善于辩论,通晓文、法律,曾今以儒家的学说,对律法进行解释阐述,并因此得到了刘彻的赏识,此后更是被接连重用,直至左内史。左内史者,京畿地方长官,掌治京师。

    秦城既然敢在长安不避讳的参与到法家制度的推行上来,自然会提前对长安各方大员有所了解,若不是事务缠身,秦城早已拜会了公孙弘,是以便是公孙弘不找秦城,秦城早晚也会找上他。一者,是因为公孙弘是儒法大家;二者,也是托公孙策的方便,秦城想要拉公孙弘为强援。

    是以秦城这会儿与公孙弘交谈时,便可劲儿在言辞间尽量不着痕迹的套近乎,并执意以晚辈自居。

    公孙弘对秦城的恭维不为所动,而是道:“大将军既然敢以武职说文事,想必胸中定然有成竹,我这里有几个疑问,不知大将军可否为老夫解答?”

    “晚辈岂敢在前辈面前卖弄?前辈但问便是。”秦城自然知晓公孙弘的意思:没有那个金刚钻,别揽那个瓷器活儿。你秦城既然敢逾矩说事,老夫便来考考你。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便在一老一少一问一答中度过,起先公孙弘确实是存了考校的心思,想看看秦城到底是妄自尊大、沽名钓誉之徒,还是确有本事。不料两人这一番交谈下来,秦城那些融合了二十一世纪律法知识和当下著论的观点,立即让公孙弘耳目一新,而秦城作为一个现代人特有的综合知识意识,甚至是给了公孙弘以醍醐灌顶之感,特别是秦城以他曾今作为一个黑道头子的视角“现身说法”,常有惊人之语,让公孙弘连连赞叹,不禁击节叫好。

    两人这便越聊越投机,逐渐陷入忘我状态,完全将公孙策当做空气摆在一边,直到夕阳西下,天sè黑下来,两人这才意犹未尽的止住了话。

    “大将军果然高才,老夫汗颜!”末了,公孙弘诚恳对秦城拱手,“看来我儿没有交错朋友。”

    秦城心道要的便是你这句话,言语上仍是马屁连连,“前辈博古通今,晚辈闻听前辈之言,振聋发聩,真乃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

    “哈哈!”公孙弘大笑几声,笑声爽朗,“大将军太过谦了,我儿若是有你一半见识,老夫便放心了!”被自己欣赏的人恭维,那感觉确实爽快,公孙弘也不能例外,当下心情大好。

    在一旁枯坐无味,早已睡得半死的公孙策,听到自家父亲爽朗的笑声,这才惊醒过来,睁着朦胧迷茫的双眼道:“是不是吃饭了?”

    “你这竖子,就知道吃吃喝喝,气煞我也!”公孙弘看着公孙策的窘样便是一顿恨铁不成钢道的怒喝,骂完自己反而又大笑起来。

    公孙弘笑,秦城自然只能赔笑。这可苦了才见完周公的公孙策,瞪大了迷惑的双眼看着眼前大笑不止的两人,一脸茫然如同迷途的小羔羊。

    ......

    北军军营。

    这rì,卫青找到秦城,让他屏退了左右之后,脸sè严肃的问他道:“秦兄,你是不是该跟我透个底了?”

    “什么底?”秦城一脸纳闷。

    “法家!”卫青咬字道,“或者说,耕战体系!你到底怎么打算的?”

    秦城稍一沉吟,旋即一脸正sè看着卫青道:“卫兄,你确定要趟这趟浑水?”

    “何为我确定要趟这趟浑水?!”卫青顿时怒了,估计他已经憋了很久了,竟然用力敲着秦城面前的案桌咬牙切齿道:“耕战体系虽未施行,但大汉天下还有几人不知此事?我本以为你会找我商议,共同进退,没想到到而今你竟然还问我是不是确定!”

    说罢,卫青一把摘下冠顶,重重砸在秦城面前,恶狠狠道:“今rì我卫青索xìng给你将话挑明!不仅是我,全军上下数百将领,十万同袍,都跟你趟定这场浑水了!便是丢官弃爵,也在所不辞!”

    “你竟然贯通了全军上下的将领?”秦城诧异不已。

    “你我同为大将军,为保障大军往后征战的辎重粮草你舍身忘己,去冒天下之大不韪,却将我撇在一边,众将得知此事后纷纷来询问于我,你叫我如何区处?”卫青怒声诘问,“这回你可是把我的脸给丢尽了,你是想让全军上下都只知你秦城为大将军而不知我卫青是不是?便是如此也就罢了,可冲锋陷阵我等何时不是同进退,这回你竟然要撇下同袍孤军奋战?普天之下岂有此等道理?!”

    “卫兄......”秦城被卫青说得动了情,喉咙一时有些僵硬。

    “此事,无论你何去何从,北军十万将军都与你一道!”卫青坚定的说了一句,说罢,转身愤然离帐。

    秦城望着卫青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声音。

    卫青掀帐离去,柳木通禀了一声走进大帐,之后却玩味的看着秦城,并不说话。

    秦城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你这么看着我作甚?”

    “刚刚卫将军愤然离去了。”柳木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句。

    “嗯。”秦城有些黯然道,“此事确实对不住他。”

    “的确,卫将军一片肝胆之心,却被将军利用了,将军确实对不住他。”柳木淡淡道。

    “你看明白了?”秦城闻言并没有动怒,而是反问道。

    “将军故意在事前事中都不跟卫将军商量,不就是想他将北军拧成一股绳,成为将军推行耕战体系的强大助力吗?”柳木的表情看不出是悲是喜。

    “这不是我推行耕战体系,是陛下。”秦城纠正道,脸上却有了笑意,“不过这也算不上利用?”

    “以他人不知而用他人之xìng情达成自己的目的,即便是为公,也逃不脱利用的帽子。”柳木道。

    秦城有些郁闷的揉着额头,“卫兄不会计较的,他是个好人。”

    “卫将军是好人,那么将军呢?”柳木追问了一句,不过不等秦城回答便道:“虽说将军不用此法也可能取得很多将领的支持,但定然不如将领们因为感佩将军而自发起来的团结强大,说来说去将军也是为了击灭匈奴着想。倒也是不用太计较其他。”

    “这就对了嘛!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秦城赞道,他也正是做如此想,虽然这个方法有些冒险,但是生在大汉这个英雄的时代,他有把握去冒这个险。随即,秦城嘿嘿笑了一声,却是看着柳木坏笑道:“你这厮回回都能洞悉我的心思,还真是个知己。若你是个女子,我便将你娶回家了!”

    柳木听了这话脸sè一阵yīn晴变幻,最终,从牙缝里挤给秦城一个“滚”字后快速离开大帐,其状恍若落荒而逃。

    旬rì之后,震动朝野的耕战体系终于经由大汉朝廷公之于天下,其实到了这个时候再说“耕战体系”已然不准确,因为那份体系早已突破了商君耕战体系中“耕”和“战”的范畴,它包含的范围更大,推动的行业也更广,影响和塑造的阶层也包含了士农工商,得爵的途径也不止种田打仗这两条。这是一份以给天下布衣百姓打开通往高位的大门为动力,促进社会大发展的制度体系。

    当然,耕战仍然是主体。

    眼看耕战体系已经面世,体系的推行已经开始实施,一切都显得有条不紊,就在这个关键的当口,一份来自当朝丞相的亲笔上疏,震惊了天下。

    正是这份上疏,让近年来几乎被神化的大将军、骠骑侯秦城,一夜之间差点儿成为了千夫所指的对象!

第三百六十四章 天下 长安;长安 天下(三)

    (第一更。**)

    丞相薛泽的这份上疏本没有足以动摇秦城影响力的能量,上疏的内容虽然新鲜,但若只是一些文字描述,顶多也就是骇人听闻罢了。

    但是很显然薛泽这蓄力良久的这一击,并不只是言辞空洞的奏章,随同薛泽的奏章一同呈现在刘彻面前的,还有一大堆佐证。

    “左大将军秦城,勾结匈奴,收受匈奴大量好处,与匈奴达成秘密协议,以耕战强国作为幌子,实则是想乱大汉国体,让匈奴有机可趁,进军汉境!”

    这是薛泽上疏中提到的内容。

    而那些佐证,则有表明秦城与匈奴串通的信件。

    薛泽还在上疏中列举了一些可疑事件,最重要的便是秦城在击溃军臣单于大军之后,曾今只率领几千骠骑营将士便敢踏足匈奴大单于王庭。而后在与伊稚斜在王庭对峙的情况下,仍能全身而退,并且俘虏了匈奴太子于单。他认为此事实在是过于蹊跷,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刘彻放下手中那些所谓的信,看了一眼躬身站在殿中的薛泽,不冷不热道:“你说这是秦城与匈奴的信?”

    “回禀陛下,正是。”薛泽道,“这信上的笔迹臣已专门核对过,与左大将军的笔迹并无二致。”

    “抓到送信的人没有?”刘彻问道。

    “送信的人已经死了。”薛泽道。

    刘彻将那些信丢在一边,冰冷的声音中透露着不满,盯着薛泽道:“仅凭一些有的没的信和几件看似不寻常的事件,你堂堂丞相就怀疑左大将军通敌,有卖国求荣、与敌谋国之嫌。丞相不觉着这事儿太不靠谱了?”

    “臣惶恐!”薛泽赶紧拜倒,作痛心疾首状,“臣深知左大将军战功赫赫,陛下必定不会轻易生疑。但如果这一切都是个yīn谋,如果左大将军的战功都是匈奴人双手奉之,陛下就不能不为大汉天下着想了啊!”

    “朕的大将军将匈奴太子于单俘虏回来,实则是为助伊稚斜上位清扫障碍,伊稚斜感佩左大将军的恩德,便以查哈地为左大将军向大汉表功。/”刘彻沉着脸摆动着薛泽的上疏,“左大将军取河朔地区,代价便是要以耕战体系乱朕的天下,让匈奴人有机可趁、可以坐收渔利,几倍收回损失,而频繁的战事则更能给左大将军征战立功的机会。丞相,你不觉得你这话太骇人听闻了些吗?”

    “臣虽斗胆,却也是尽臣的职责。现如今朝堂上敢对左大将军指手画脚者,屈指可数,臣今rì既然敢冒着被天下人唾骂的风险向陛下进言,就没想过臣这身瘦骨头。”薛泽俯首,用忠心耿耿的语气道:“陛下请想,当rì秦城若不是与伊稚斜达成了某种协议,何以凭区区数千人就能从匈奴大单于王庭全身而退,还偏偏带回了太子于单?这说不通啊!”

    “左大将军在与伊稚斜勾结之后出征还能斩首超过六万,这就说得通了吗?”刘彻冷声叱问,锐利的目光盯在薛泽身上。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正是匈奴的可怕之处!陛下试想,伊稚斜此番能够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他rì所谋必定甚大!”薛泽恨不得捶胸顿足,“况且,上回左大将军出征时,还带回了匈奴的公主。臣听说这位匈奴公主素有贤名,又曾在中原生活过,深谙兵法。而当rì竟然是主动投降与左大将军,这说不得就是伊稚斜有意派这位公主来和秦城狼狈为jiān的!还望陛下明察!”

    刘彻的眼神越来越冰冷,忽然,他换了个角度问道:“那依丞相的意思,此事该当如何区处?”

    “将左大将军暂时收监,以待查明真相!”薛泽笃定道。

    “呵呵!”刘彻冷笑一声,忽而又问道:“监察百官本是御史大夫之责,丞相今rì这番越俎代庖,让朕侧目啊!”

    “臣有幸被陛下赐为丞相,领百官,自然要为陛下分忧,监察百官虽是御史大夫的职责,但臣对下面的官员却也不能不管不问,仍由心怀不轨之人荼毒大汉!是以臣今rì冒死上奏,还望陛下以大汉天下为念,详查此事。”薛泽回答道。

    “心怀不轨,荼毒大汉?”刘彻嗤笑一声,朝薛泽摆了摆手,“丞相退下!”

    “那左大将军......”薛泽对刘彻的突然结束语感到一阵诧异。

    “朕该如何行事,还得向丞相汇报不成?”刘彻陡然厉声起来,脸sè也瞬间狰狞。

    “臣惶恐!”薛泽赶紧向刘彻拜了拜,这才告罪退下。

    薛泽刚走出殿门,刘彻就忍不住一把抄起薛泽的上疏,摔了出去,冷着眼咬牙骂道:“这老东西!”

    ......

    薛泽回到丞相府之后,一连会见了几波宾客,直到黄昏才消停下来。

    “说秦城跟伊稚斜相互勾结,陛下会信我们的说辞吗?”薛平站在薛泽身前,问坐着的薛泽道。

    薛泽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却没有因为薛平的问题很白痴而不耐,相反,当他看到自己这个游手好闲了二十几年的儿子终于肯对朝堂之事上心之后,心中还颇觉欣慰。

    “我们根本就不需要陛下相信我们的说辞。”薛泽解说道,“我们只需要陛下相信我们的态度就可以了。”

    “我们的态度?”薛泽一脸不解,“什么态度?”

    “反对耕战体系的态度。”薛泽缓缓道,见薛泽仍是一脸不解,便补充道:“你要知道,我们并不是唯一反对耕战体系的人,满朝大臣,无数新老士族,多反对耕战体系。但是陛下一意孤行,非要施行耕战体系不可。可天下并不是陛下想要怎么样便能怎么样的,如此触犯天下大臣和士族的利益,他得付出代价。至少,他要对利益受到损害的士族一个交代。否则要是士族不稳,陛下这个耕战体系也无法正常施行下去。”

    薛平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所以您上的这道上疏,您的这套说辞,实际上是代表天下利益受到损害的士族大臣,在向陛下表一个态度。”

    “不错。”薛泽的眼中终于有了欣赏之sè,“所以我们的说辞是不是准确、证据是不是充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们背后站着多大势力,我们有大多的态度。”

    “只要我们背后的势力足够大,我们的态度足够坚决,陛下便不能坐视不管!”薛平振奋起来,声音也大了不少,“而要平息我们的怒火,让耕战体系得以能够顺利实施,陛下就必须满足我们的要求,给我们一个足够分量的交代!而现在,这个交代便是秦城!”

    “不错!”说起秦城,薛泽就是一阵咬牙,“谁让秦城这厮不知收敛,横行无度,好似天下间就他一个大臣似的,殊不知,他行的乃是晁错之法,是要重蹈晁错的覆辙的!”汉景帝的大臣晁错向景帝进言削藩,汉景帝依言行之,结果却引发了七王之乱,最终汉景帝为了平息七王的怒火,不得不杀了晁错。

    说到这里,薛平开始是一阵兴奋,而后又想到什么,叹息了一声,怏怏道:“借秦城的人头平息诸人的怒火,陛下实际上还是赚了,因为如此耕战体系便能顺利施行了。说到底,还是现在的大臣士族,不敢对陛下的要求太过分,也不敢真正破坏这场变革。”

    “你错了!”薛泽道,“陛下若是在这个时候杀了秦城,你以为耕战体系还能顺利施行下去吗?”

    “虽说耕战体系是秦城最先提出来的,但死个秦城,不至于这般严重?”薛平不以为然。

    “愚蠢!”薛泽训斥道,“秦城是谁?他不仅是最先提出耕战体系的大臣,也是为大汉立下堪比齐王韩信之功的大将军。陛下杀了他,天下还有谁敢卖力推行耕战体系?大汉百万军队还有谁愿意为陛下出生入死抗击匈奴?”

    薛平恍然大悟,惊道:“杀秦城看似是诸位大臣和士族向陛下提出的施行耕战体系的条件,实际上却是借此寒天下人的心,让耕战体系只能夭折,使大汉军队无法抗击匈奴!”接着又道:“如此,大汉与匈奴岂不是就有希望回到和亲的时候?”

    “到了那时,没了因为军功而凸起的将军和那些为抗击匈奴立功的臣子,”薛泽老神在在道,“这朝堂上,还有谁能威胁我们的地位?”

    “到了那时,”薛平激动道,“我们便是大汉朝堂独一无二的擎天柱!”

第三百六十五章 天下 长安;长安 天下(四)第二更

    (第二更。**)

    秦城从北军军营回大将军府的时候,一路上都在思索着耕战体系施行的问题。虽说刘彻在敲定耕战体系的具体内容时主要是与窦非商议,并没有跟秦城作太多的交流,但是如今到了体系推行天下的时候,刘彻也没有完全抛开秦城。秦城,窦非,东方朔,甚至是包括打杂的公孙策,几人组成了耕战体系的四人领导组,负责具体推行这份体系。

    耕战体系从长安向全国发散,首当其冲受到影响的便是长安及其周边地区。这里因为有左内史公孙弘支持,工作倒也没多大波澜。在长安周边,耕战体系的各项工作已经有条不紊的开始进行,算是已经开了一个好头。

    但秦城仍觉得这份足以改变大汉未来、甚至是影响天朝往后千年制度的体系实行到现在少了点什么,但具体少了些什么秦城却一时想不明白。直到听到风声,说丞相薛泽上疏弹劾自己与伊稚斜勾结谋国,秦城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份体系从谋划到施行,都太顺利了些。

    那份弹劾,经过某些心怀不轨之人的恶意散步,已经弄得满城风雨,其对秦城恶行的“揭发”,已是到了耸人听闻的地步。

    虽说知晓有北军上下一心的支撑,秦城自料自己一时不会处于太险恶的境地,而有公孙弘等人的援引,自己这些人也不至于说是孤军奋战,但是在这场与以丞相薛泽为代表之旧势力的战斗中,要说赢却也不是一件多么轻松的事。

    长安的街道热闹非凡,各sè行人如织、摩肩接踵,人声鼎沸,比之后世京城繁华也不遑多让。秦城骑马缓行其间,对周围的噪杂喧闹恍若未闻,只是凝神沉思。

    正走着,忽然从街边走过来一人,追上秦城喊道:“大将军,大将军!”

    秦城停住马看向那仆人装扮的中年人,不等他开口那人便拱手拜道:“我家主人请大将军到茶馆一叙。”

    “你家主人是何人?”秦城问那人道。

    “廷尉张汤便是我家主人。”中年仆人道。

    “带路。”张汤相邀,秦城虽觉奇怪,但是近来奇怪的事太多,他也就没了那些疑惑,当下便让那仆人带路。

    走了没几步到了街边一座寻常茶馆,秦城将马交给茶馆伙计,自己便由中年仆人的领着去见张汤。

    酷吏张汤,在历史上也是有些名气的人物,别的秦城可能不知道,但张汤少时的一个典故秦城却知道的很明白。

    他的父亲曾任长安丞,因事外出,张汤作为儿子守护家舍。父亲回来后,发现家中的肉被老鼠偷吃了,父亲大怒、鞭笞张汤。张汤掘开老鼠洞,抓住了偷肉的老鼠,并找到了吃剩下的肉,然后立案拷掠审讯这只老鼠,传布文再审,彻底追查,并把老鼠和吃剩下的肉都取来,罪名确定,将老鼠在堂下处以磔刑。他的父亲看见后,把他审问老鼠的文辞取来看过,如同办案多年的老狱吏,非常惊奇,于是让他写治狱的文。父亲死后,张汤继承父职。

    后来张汤因为办理陈皇后巫蛊案有功,受到刘彻赏识,一直受到重用,而今已是廷尉,在武帝朝堂中,他与赵禹是难得的律法大才。

    律法大才么,自然是跟法家撇不清干系的。

    “张廷尉,久仰大名。”秦城和张汤见礼,他抢先行了大礼。

    “大将军客气了。”张汤连忙还以拜礼,心想这话该是我说才对,我一个酷吏,你要是久仰大名岂不是说我恶名昭彰?

    两人客套两句,相对坐下,张汤身为酷吏明显是习惯了直来直去,话没说几句便进入了主题,他看着秦城道:“大将军可知你已是大祸将至?”

    “愿闻其详。”秦城微笑,想听听张汤有什么特别的说辞没有。“大将军难道不知你已经得罪了天下的权贵?”此话说出来明明骇人听闻,张汤本身却偏偏面不改sè,好似是在公堂上阐述一件寻常的案情一般,“天下权贵皆yù讨伐大将军,大将军焉能不大祸临头?”

    “廷尉既然知晓秦某得罪了天下权贵,便应当知道秦某是为何而得罪他们。”秦城洒然道,“得罪人不是秦某的本意,但行必行之事,又有几件不得罪人的?”

    “难道大将军便没想过自己的安危?”张汤依旧是那副冷静的眼神,说公事一般的语气。

    “民不惧死,奈何以死惧之?”秦城反问道。

    “如此说来,大将军倒是不惜以身取道了?”张汤反问。

    秦城摇摇头,“秦某方才已然说了,只是行必行之事,以致其它,并无多想。”

    “如此说来,今rì张某之行,倒是多此一举了。”张汤站起身,向秦城拱手,“他rì若是在公堂上相见,希望大将军还能是这番说辞。”

    秦城也站起身抱拳,“廷尉今rì能与秦某相见,秦某心中感佩。”

    “告辞!”张汤说了一声,转身便离去。

    秦城复又坐下,默然半响。想起张汤的来意,叹了口气,一口饮尽一碗茶,这才起身离去。

    回到家中,和白馨歆小蓉儿吃过饭,秦城便拉着白馨歆到后院的小亭中歇息。

    此时正是盛夏,天炎rì炙,傍晚正适合在凉亭吹吹风。近rì来秦城难得有些闲暇,走路的时候都在想事情。不过既然回到家里来,再忙也要陪家里人坐坐,和白馨歆说说话。

    前世秦城不过是个浪荡子,到死也没捞着个媳妇儿,是以这一世分外珍惜和白馨歆的这份正果。

    秦城躺在自制的靠椅上,白馨歆坐在一旁给他捏肩捶腿,秦城一脸享受安逸,分觉此刻幸福。

    忽地,白馨歆轻叹了一声,虽然声音很小,秦城也听得分明。秦城扭过头来,却见白馨歆yù言又止。

    “想说什么便说,憋着不辛苦?”秦城朝白馨歆笑了笑,柔声道。

    “将军,”白馨歆轻唤了一声,有些黯然道:“本来歆儿不想多言,歆儿知晓不管是什么事将军心中都有谋划,但近rì听见议论这事儿的人越来越多,歆儿虽不屑于他们的言论,却也忍不住为将军担心。”

    “你是说丞相的那份上疏?”秦城淡然笑笑,“人要做事就不可避免会得罪人,我们还能堵住他们的嘴不成?”

    “但是长此下去,恐怕会对将军不利,毕竟三人成虎。将军为大汉出生入死,立下了那么大的功劳,这些人却在背后伤人,歆儿心里可痛恨了!”白馨歆愤然而哀伤道。

    “无妨,一些小虾米而已,翻不起多大浪,不必去管他们,只要咱们跟陛下是一条心,就能立于不败之地。”秦城轻抚着白馨歆的背,宽慰道。

    “话虽如此,但说的人多了,陛下恐怕也不好区处。”白馨歆仍是担心,说完自怨自艾道:“歆儿明明是想宽慰将军呢,怎么又变成将军宽慰歆儿了?”

    “无妨,无妨,分那般清楚干嘛?咱两谁跟谁,哈哈!”秦城大笑道,随即一把将白馨歆拉过来,将她抱在了腿上,自己也坐起身来,一手摸抚着她的大腿,一边说道:“放心,这些事情我自有对策,你不必担心,只要好生服侍为夫便可。”

    白馨歆娇羞而幽怨的看了秦城一眼,娇媚道:“将军还说呢,你都一个多月没有......了呢!”

    “没有什么了呢?”秦城邪恶的笑道。

    “就是那...了呢!”白馨歆娇羞不已,嗔怪道。

    “哈哈!”秦城只觉心情大好,大笑道:“那今rì为夫便陪你好生那啥了呢,哈哈!”

    ......

    翌rì,宫里再次传出一道上疏,上疏的矛头仍然直指秦城。这份上疏说的闽越之事,弹劾秦城在处理闽越之事时,妄启不必要之刀兵,在还没有查明闽越局势的时候,便擅自攻下章治城,不仅让两军将士白白牺牲了千百xìng命,让汉军在闽越得了一个暴军的名声,更是加深了大汉朝堂与闽越百姓的矛盾,使得大汉官吏在之后赴闽越办事时,时时受到闽越百姓和官吏的刁难。

    除此之外,这份上疏还列举了秦城在闽越王城之时,行事的暴虐无礼,还越职插手闽越政事,蛊惑年少的闽越王驺丑接着清算东越王余善余党的幌子大肆打压政敌,致使闽越局势进一步恶化等等。

    这一份上疏同样被莫名其妙的公之于朝野,使得无数人进一步“认识”了秦城的可恶面貌。

    同时,淮南王上疏刘彻,声称秦城在路过淮南国前去闽越时,对刘安派去的慰问使者大打出手,不仅将慰问队伍中不少人打得面目全非,更是用“赠剑”这种行为**裸挑衅皇家的威严,实在是居心不良、用心叵测,yù离间大汉皇室与王国的关系。

    紧接着,一份份以各种名目弹劾秦城的上疏被摆上刘彻的御案,也被公之于天下百姓的视野。

    一时之间,秦城立于风口浪尖。

    更严重的是,因为耕战体系涉及首倡者秦城的不明险恶用心,而被叫停。

    从长安乃至整个大汉天下,在短短几rì内,陷入了山雨yù来风满楼的局势中。

第三百六十六章 天下 长安;长安 天下(五)

    弹劾秦城的上疏最为天下市井之民所熟知,但是除此之外,更关键的一些却是市井百姓所不能知晓的。(.)大汉由chūn秋战国而下,立国凡八十年,国内新老士族多如牛毛,势力小的可以左右县乡风向,势力大的足以影响朝堂形势。

    这些新老士族联合他们在朝堂上的大臣代言人,一起向刘彻施压,则是市井百姓所不能触及的层面。而这些,却是无形中让长安乃是大汉天下局势处在风云变幻之端的最重要力量。

    随着局势越来越恶化,面对举国新老士族和权贵们的一起进攻,秦城再也无法保持先前的淡然,天下大势到现在这个样子之后,已经不是他能够掌控甚至是抗衡的了。而朝堂上的局势甚至是刘彻的态度,在各种神秘力量面前,也逐渐变得暧昧起来。

    短短几rì间,士族权贵们的矛头对准的中心——秦城,处境从云端坠落至谷底。

    “如今陛下态度不明,各方势力相互角逐,局势变幻莫测,耕战体系在这个时候被叫停,前途堪忧啊!”窦非一脸苦涩,先前最担心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偏偏自己还无能为力,在权贵面前没了刘彻的支持,窦非倍觉无力。

    秦城沉默以对,转头看向公孙策。

    “阿爷让我转告你,说新法若是没有了陛下的支持,根本就无法生存。”公孙策也无奈道,“若是我等想新法不至于夭折,必须要取得陛下的长久支持。”

    秦城沉吟良久,转头问东方朔:“宫里的局势到底如何?”实际上是问东方朔能不能知晓刘彻态度的蛛丝马迹。

    “士族大臣连相觐见,陛下已经于昨rì关闭了宫门,传令再不见任何人。”东方朔叹了口气,“便是我如今也见不着陛下的面了。”

    “嗯。”秦城点点头,忽然问道:“有没有李老将军的消息?”

    李广率军出征河西的匈奴浑邪王、休屠王已经有些时rì,早就到了能传回战报的时候了。

    东方朔蹙起眉头,“这几rì宫中并未接到河西战报,我最后一回觐见陛下的时候,陛下也在说这事。”

    “该不会是出什么意外了?”公孙策失声道。

    “李老将军身经百战,定然不会出现什么差池。”秦城表面上波澜不惊,内心里想到某种可能时,背心却在冒汗。

    “陛下应该是在等李老将军大胜的战报传回来,若是李老将军大捷,陛下便能借此堵住满朝大臣和权贵的嘴了。”窦非分析道。

    “该是如此。”众人纷纷表示同意这个说法。

    “看来陛下还是支持新法的,只是迫于士族和权贵的压力,暂时不得不叫停新法。”公孙策低眉沉吟道,“待李老将军凯旋,陛下必定会重开宫门,重行新法!”

    公孙策这话说完,却没有等到其他人的反应,待他纳闷他抬起头看向众人时,却见众人分明在看白痴一样看着他,那样子分明是在说:这不是明摆着的嘛?

    “陛下到现在也没有对你如何,已经是非常难得了。”窦非看着秦城,眼神中却满是担忧。

    秦城知道窦非的意思,如今在满朝大臣和天下权贵士族面前,刘彻还坚持没有动自己已是极限,但若是李广的局势不妙的话.......自己的局势怕也不妙了。

    “此番出征,李老将军挂帅,张骞随行,有南宫商的情报队,认路方面应该没有多大问题。”秦城像是在自己说服自己。

    恰在这时,府上跑进一个汉子,看到秦城迎头便拜:“大将军,会长有信!”说罢,从怀里掏出一个竹筒。

    来人正是张大,也就是南宫商手下情报队的队正。秦城事先已经给门子说过,要是南宫商的人来见,不需禀报。

    闻言,众人皆是睁大了眼睛望向张大。秦城忙将竹筒拿过来,三两下打开,掏出锦帛看了起来。

    只一眼,秦城的脸sè便严肃了不少。

    “河西局势复杂了。”秦城喟然一叹,对众人说道:“战事已经陷于胶着。”

    “怎么回事?”众人惊道。

    “张骞冒进,情报队瘫痪。”秦城只说了一句,便不再多言,一脸苦涩。

    当初将南宫商的商会和情报队交给张骞打理时,秦城从张骞的态度中便知晓,张骞很难充分认知情报队的作用,这不能怪张骞,只能怪时代局限,这个时代的人对情报的认识和使用都无法跟来自后世的他相提并论,而在开战之后,张骞又高估了情报队的作用。

    总之,在这回的征战中,情报队不仅没有起到它应有的积极作用,反而成了一个败笔。

    秦城的话一说完,众人都不约而同看向他,眼中的关切之sè十分明显。

    秦城知晓大伙儿是担心他的处境,随意笑笑,轻松道:“吉人自有天相,我不会有问题的。”

    此话一出,众人都是一阵恶寒,心道这话应该是我们说好不好,哪有你这么看的开的?

    新法四人领导组的其他三人走后,秦城让仆人备车,然后吩咐道:“去兴平馆。”

    是时候见见刘陵了。

    这回大臣们的弹劾能将匈奴、闽越、淮南国凑到一起,秦城用膝盖想也知道背后有人在统筹,而这个人,不一定是刘陵,但跟淮南国却绝对撇不清关系。

    看着手中的请帖,秦城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要是刘陵肯停止对付我,但条件是以身相许,我从,还是不从?

    按照刘陵的风流劲和她这几百张请帖中透露的对自己的浓厚兴趣,秦城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xìng很大。

    现在的问题是,从了会不会是白从?

    到了兴平馆,秦城递出请帖,便立即被恭恭敬敬迎进了馆内,跟着伙计左拐右拐,好不容易到了一个小院,进了客厅。

    “贵客请稍等。”那伙计对秦城说了一声,也不见他禀报,便退了出去。

    须臾,在一阵比银铃响亮,比杜鹃妖媚的笑声中,艳妆浓抹的刘陵大大方方走了进来,隔着老远就向秦城娆笑道:“今儿一大早我便听见喜鹊在树枝上叫个不停,就觉得应该会有贵客驾到,却不曾想是妾身朝思暮想的大将军光临。”刘陵自称妾身,着实让秦城惊讶不已,她说着在秦城面前坐下,吩咐仆人煮最新的茶,眼波流转的盯着秦城,掩嘴一笑,“不知今儿个是什么风,把大将军吹到我这里来了?大将军可真是坏呢,妾身请了大将军都快一年了,大将军才肯来一回,是不是存心撩拨妾身?”

    如此露骨的表白,让秦城在见惯了这个时代女子的婉转含蓄之后,大感吃不消,当下气势竟然硬生生弱了几分,“秦某早闻陵翁主大名,如雷贯耳,今rì得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呐,哈哈!”

    “真的?”刘陵先是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转而又有些幽怨道:“不知大将军听闻的都是些妾身的什么名声呢?”说完,水汪汪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秦城,像是想要将秦城的魂儿勾出来一般,端的是怎一个**了得?

    “呵呵!”秦城干笑一声,若是这个时代的人,那是肯定招架不住刘陵这番猛烈的架势,但秦城毕竟是在两千年后见过世面的,应对这种场面实在是不费吹灰之力,所以他转而微笑道:“恐怕陵翁主还不知道,陵翁主大名不仅在于当下,在当时闻名天下,便是在千年之后,那在历史上也是浓墨重彩的一笔,让天下无数士人向而往之,恨不能一睹芳泽呐!秦某有幸与陵翁主生于一世,又能眼见陵翁主的绝代风采,怎一个三生有幸了得?”

    “咯咯!”刘陵被秦城这番似是而非的话逗得笑个不停,也不知是否是她有意为之,直将整个娇躯都笑得东倒西歪,胸前波浪一浪接一浪,身子的弧线扭动的样子让人想入非非,直叫一个花枝乱颤,当真是能亮瞎一双双狗眼,“想不到大将军竟然如此风趣呢,市井传闻大将军三头六臂,怒目圆睁,一笑而天地变sè,令十万匈奴闻风丧胆。今rì一见,才知秦将军不仅人生得儒雅,谈吐更是比之一般士大夫让人觉着舒服,这叫妾身好生难耐。”

    “你难耐个屁,被你一阵勾引老子才难耐!”秦城心里骂了一句,表现上依旧不动声sè,“秦某实乃是与翁主同感。”

    “哦,同感?”刘陵媚笑道,眼眼中有着足以让任何男人浮想联翩的深意,“不知是哪种同感呢?”

    “闻名不如一见。”秦城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在外只知道陵翁主乃长安名媛,满城权贵无不争相与之相交,相交之后莫不争相与之效力。而今rì一见,终是知晓,陵翁主端的是有这样一份魅力,让人不得不从你所yù。”

    秦城说完,脸上哪里还有半分轻佻之sè,端起茶碗抿了一口,似笑非笑的看着刘陵。

    “此话何意?”刘陵明知故问。

    “何意?”秦城哂笑一声,“翁主难道还觉得,今rì秦某与翁主相见,是一件风花雪月的美事?”

第三百六十七章 天下 长安;长安 天下(六)

    (给大伙儿拜年了,大伙儿新年快乐!)

    “难道不是吗?”刘陵闻言轻笑不已,媚眼如丝的勾了秦城一眼,好似是打定主意今rì要与秦城周旋到底,便是一句正事也没打算谈。(.)说完这句话,刘陵款款从案桌后站起身,信手提起一个仆人刚送上来的酒壶,迈着盈盈的步子摇曳生姿的向秦城走过来,在秦城案桌前坐下,将秦城茶碗里的茶水随意倒掉,继而斟满酒,这就用手枕着案桌,看着秦城慵懒道:“大将军今rì到妾身这里来,且先不说风花与雪月,也不说那天下大事,那是你们男人的事儿。今儿个大将军既然肯赏脸与妾身一聚,岂有不尝尝妾身这里美酒的道理?大将军,你说妾身说的是也不是?”

    秦城瞥了眼刘陵如玉嫩手里握着的茶碗,再看了一眼刘陵那狐狸般的浅笑,怎么都觉得这酒不是这么好喝的。大概是夏rì未尽,天气依然炎热的缘故,刘陵衣着颇为“敞开”,此时她坐在秦城面前这么向前微微俯身,胸前那两团白嫩便毫无压力吸引了秦城的视线,那令人血脉膨胀的深沟仿佛赤-裸-裸的透露着yù要夹死秦城眼神的意味。

    “翁主的话自然是有道理。”秦城强自收敛心神,气运丹田,心里暗骂了一句sāo蹄子,这才笑道:“不过秦某独自饮酒岂不寂寞,翁主既然盛情如此,何不相伴?强宾不压主,还请翁主先饮。”

    说着,拿手去推刘陵手中的酒碗,大手这一扶一推,便从刘陵的手背上滑过,肌肤相亲的那一瞬,秦城不得不感叹一声,真他么滑、真他么嫩呐!

    刘陵看秦城这会儿竟然饶有深意的看着自己,心中微愣之后笑容更甚,感受到秦城有意滑过自己的手指之后,笑得便更加灿烂更加媚惑,也不管秦城这番话中的jǐng惕和试探意味,仰脖便干脆利落将那碗酒喝下去了一半。

    好一个美人饮酒!

    喝完一口,刘陵便笑道:“大将军,妾身不胜酒力,不知大将军可否帮妾身将这盏酒饮尽?”

    刘陵那一口一个妾身,叫的秦城一阵阵**,眼见面前美人如画,一个劲儿的挑逗自己,秦城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和血xìng被严重藐视了,如果一个绝美的女子如此调戏自己自己还无还手之力,岂不是贻笑大方?俗话说的好,没忍住是禽兽,忍住了便是禽兽不如,自己就算办了她又怎么地?

    如此一想,秦城大笑一声,一把将刘陵的手合着茶碗一起握住,眼神毫不退让的直视刘陵的眼睛,用充满磁xìng的嗓音道:“翁主如此担待,可教秦某怎生消受?不过既然翁主已是浓情至此,可能更进一步与秦某共饮此盏?”

    刘陵咯咯一笑,刹那美艳不可方物,她本就生的妖媚,又专于此道,一举一动之间自然更是更能引的人心里痒痒的。**当下她从秦城案桌前挪到秦城身旁来,娇笑道:“自然使得,妾身求之不得呢!”

    说着话,便服侍着秦城饮下这碗酒。

    “美酒在侧,美人在旁,一碗岂不显得吝啬,翁主可能陪秦某再饮?”秦城自己主动斟满酒,递给刘陵,洒然道。

    “大将军果然是个妙人儿!”刘陵喜悦异常,这便与秦城一起,连饮三碗,碗碗共饮。

    “哈哈!”饮罢,秦城大呼爽快,只见身侧的刘陵已是霞飞双颊,眼波朦胧,既显得憨态可掬,又尽露成熟女子的韵味。刘陵轻扭娇躯,眼巴巴望着秦城,此时无声胜有声,秦城便觉得小腹窜起一股邪火,差点儿不能自抑。猛地,秦城想到:“这婆娘不会给酒里下了chūn药?”

    借着递下一碗酒给刘陵的当口,秦城一手牵过刘陵的削肩,微微用力将她拉过来,那沁人心扉的幽香便钻进了秦城身上的每一个毛孔,直教秦城好一阵心神荡漾,好歹将茶碗递到刘陵面前,“酒逢知己千杯少,今rì秦某得见翁主,便觉着心里舒坦,如见知音。这一碗,敬知音!”

    “大将军真是狡猾呢!喝酒便喝酒,你抱人家作甚?”刘陵似嗔非怪的看了秦城一眼,身子本是要表示拒绝的转动,不料她那一动却是将成熟的身子更靠近了秦城一些,身子的偏转更是让秦城握着她肩膀的手从肩膀上滑下,竟然是不偏不倚准确滑到了她面前那高耸的胸脯上!

    感觉到手上传来的绝妙触感,秦城手指习惯xìng的向内收缩,因为夏rì衣衫单薄,那一个握的动作正好抓住了山峰的山腰以上部位,极佳的弹xìng和柔软让秦城chūn心一飘。而刘陵受此袭击,更是娇呼一声,如同呻吟一般,身子也瞬间软化,直接栽进了秦城的怀里!

    美人入怀,熟透的身体那丰满的肉感和诱惑气息让秦城几乎要低吼一声翻身而上,而刘陵更是娇呼夹杂着娇-喘连连不停,秦城的左手顺势覆盖上刘陵的美-臀,便再也不客气,好一阵捏揉。

    “啊~大将军!”美-臀失守,刘陵大呼一声,身子却是一震,脱离了秦城的胸怀,坐了起来,“大将军可真是......真是......”

    一边说着话表达自己的“不满”,刘陵一边伸出纤纤玉手在秦城胸前一拍,那本是击打的动作落在秦城身上,却是比纯粹的抚摸更加抚摸。不等秦城身心舒畅,也不知是有意无意,刘陵的手顺势收回,却偏偏拖泥带水,滑到了秦城小腹之下,竟然落在了秦城那昂然挺立的坚挺上,那双灵巧的手,更是满富技巧的顺势一握一带。虽然隔着衣衫锦布,但那份触觉,却是让两人都心神飘荡。

    刘陵一声惊呼,秦城一身低吼,气氛霎时间暧昧异常。四目相对,刘陵和秦城都从彼此的眼中读懂了那一丝慌乱和迷情。

    “酒......大将军......”正是尴尬之际,刘陵信手抄起那碗酒水递给秦城,想化解眼下的尴尬,却不料茶碗里已然没了酒水,眼见秦城火热的眼神,久经沙场的刘陵也是不能不意乱情迷。

    “翁主,你方才摸到了秦某哪里?”秦城顺手将刘陵扯进怀里,一手毫无顾忌抚上刘陵的俏脸,双眼凝视上刘陵的眼睛,赤-裸-裸的问道。

    “妾身......妾身不知......”刘陵不敢看秦城,躲闪的眼神慌乱的瞟向四处,完全是一副未经世事的模样。

    正是这幅模样,让秦城心中的某把火燃烧的更甚,见刘陵有意撒谎,秦城心下一横,动作也粗鲁大胆了不少,本是拉握着刘陵俏肩的左右肆无忌惮覆上刘陵胸前的高峰,大胆的一把握住,肆意捏着各种形状,一手摸上刘陵的大腿,来回轻缓摩擦,并向大腿根处进发,开始咄咄逼人的攻势。

    “大将军,你别......”刘陵慌乱道,但那副弱弱的语气与其说是拒绝还不如说是鼓励,通红的耳根不仅透露出刘陵内心的渴望,也完全暴露出刘陵此刻身体的真实反映,而她再次倒向秦城胸膛的身子的柔软,更像是一副最好的chūn-药!

    见此情景,秦城受到了极大的鼓舞,左手在捏揉着刘陵胸前的耸立时悄悄向中心移动,在刘陵浑身的轻颤和急促无规则的呼吸中,即便是隔着衣物,也清晰的触碰到那颗已经爆满的黄豆。

    秦城并不急着捏住那颗饱满,只是轻轻在周围擦过,便引得刘陵身子猛烈颤抖。每擦过一下,刘陵身子便因为颤栗猛然向上挺翘一下,一擦一颤一挺之间,刘陵这个绝世尤物便在秦城的怀里表演出最动人心魄的乐章。

    刘陵的身子有着成熟女子特有的肉感与肉-yù,她在秦城怀里的每一丝颤动都被秦城的肌肤清晰的感知,未知的领域让秦城心神荡漾,只觉得拥抱住了一片仙境,暂时再也没了其他思想,只想让眼前的玫瑰对自己完全绽放,完全包裹自己。

    “翁主,你这是在作甚呢?”秦城邪笑的看着怀里媚眼如丝朦胧异常的刘陵,只觉心情大好,此刻若是让怀里的尤物向自己张开-双腿,迎接自己的驰骋,那想必就是这世间最美妙的事情。

    刘陵嘤呤一声,幽怨的看了秦城一眼,正想说些什么,却在秦城左手手指忽然握住那颗饱满时,毫无预兆的陡然爆发出一大声呻吟,瞬间让满屋充满了chūnsè!

    秦城嘿嘿笑了一声,右手瞬间转移,一把握住了刘陵胸前另一边的陡峭!这一回,秦城没有调戏,在手掌向上托起握住那份极富弹xìng和柔软的同时,拇指和食指直接捏住了那颗饱满,使劲儿一个搓揉!

    “啊!”一声穿破云霄的高亢娇呻,宣示了一个高-cháo的到来!

    满脸cháo-红的刘陵,头使劲向后一仰,修长而***的脖颈,弓起一个美妙的弧度,而那声足以冲破世间任何男人心里防线的高呻,就从那玉一般的喉咙里冲出来。

    迷离的双眼,雾一般的脸庞,修长的脖颈下露出的半圈雪白,让秦城低吼一声,埋头下去!

第三百六十八章 风云突变(一)

    (今rì起恢复更新。)

    迷离的双眼,雾一般的脸庞,修长的脖颈下露出的半圈雪白,让秦城低吼一声,埋头下去!

    如此堪称粗鲁的动作,让刘陵兴奋的几乎都要高喊一声。

    然而,当秦城的头埋到刘陵的脖颈处时,或许是眼前女子身上的味道与自己这一世习惯的味道并不相同,或许是熟悉而又陌生的刺激让秦城想起了什么,他的动作忽然滞了一滞。

    正处于某种朦胧状态的刘陵并没有意识到秦城的异常,她那双白净的手从衣袖里伸出,向后滑落的衣袖露出大片吹弹可破的雪白。五指张开的纤手攀上秦城的后脑勺,将秦城的脑袋用力的向下压去,脂白的脖颈向后向上仰得老长。

    然而,接下来的情况却并不像刘陵预料的那般,她亢奋的神经中枢没有接受到可以让她更加亢奋的信号。

    刘陵的双手遇到了阻力,秦城的脸停在了她脖子的上空。

    “呵呵!”首先传来的是秦城的两声冷笑,从秦城嘴里喷出的冷气撞在刘陵的脖子上,让刘陵感受到一阵冰凉。

    在刘陵诧异的同时,埋头刘陵脖子里的秦城对着刘陵的耳朵冷声道:“你表现的越夸张,你掩饰的越深,你的心机也就在我面前展现的越完全。陵翁主,你这朵带刺的玫瑰,秦某现在可消受不起。”说着又道:“今天的游戏,到这里就结束了。”

    说罢,毅然决然站起身,在刘陵目瞪口呆尚不能反应过来、如同吃了苍蝇一般憋得双脸通红的神情中,伸手正了正衣领,留下一个不明不白的笑容,然后转身潇洒离去。

    “秦城!”

    刘陵在秦城身后嘶喊一声,颤抖的声音中饱含恼羞成怒和恨意,但是秦城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刘陵的视线中,“我要杀了你!”

    喊完这一声,屋子里便安静下来,空荡荡的屋子在这一刻显得特别大,将刘陵歪坐在地上的身影映衬的十分渺小。

    “翁主!”有侍卫不明所以冲进屋子,兴许是看到了秦城,在确认刘陵没有受到伤害之后,这名侍卫请示道:“要不要将他抓回......”

    “滚出去!”不等侍卫说完,刘陵恼怒的将侍卫骂了出去。

    偌大的屋子里重新恢复平静之后,坐在地上的刘陵并没有立即起身,她伸手理了理自己额前有些凌乱的头发,忽然笑了一下,又伸出双手仔细打量了一番,神情一时说不清道不明,良久之后,她喃喃自语道:“秦城,你果然是个妙人呢,没有让本翁主失望。”

    “不过,到底还是有些可惜啊,难道是本翁主魅力不够?”

    秦城从兴平馆出来的时候,后背还在冒汗,屋子外刺眼的阳光照shè过来,有些烤人。

    秦城抬手遮在额前看了一眼西边的太阳,不由得摇头一叹。

    虽然从一开始刘陵举止轻薄时,秦城就已经打定主意跟她虚以委蛇,但是天知道跟这样的尤物打游击是一件多么折磨人的事情,虽然最后两人只是擦枪没有走火,但秦城知道其实那时自己已经到了悬崖边上。

    刘陵这种熟透了的美艳妇人,实在是太过有诱惑力,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莫不带有一种天然的媚惑,最是能挑拨人的yù-望,方才自己能把持住,秦城都觉得有些侥幸。

    感叹唏嘘之外,秦城又开始思考起刘陵今rì这番作为的用意来。

    “刘陵......”秦城轻声哂笑,“sè诱我?若是我真被sè诱了,也就成了你刘陵的卒子了?”说着对着rì头喟然一叹,“还真是sè字头上一把刀啊!”

    “走,回去!”秦城上了马车,对车夫吩咐了一声,觉得浑身都轻松起来,自我感觉良好,毕竟不是任何一个男人都能做到禽兽不如的。

    ......

    河西。

    此时的河西多得是一望无际的草原,草原上的牛羊更是数不胜数,若是用匈奴人的话来说,便是有草原的地方就有匈奴人的牛羊。

    骄阳虽烈,但值得庆幸的是河西草原上阵阵习风还是能给人以凉意,这对行军多个昼夜一直得不到良好休息的汉军来说,也算是个不小的安慰。

    前些时rì,大汉中尉李广领军出征河西,大军在河西门口兵分两路,主力由李广率领直接前进,左路由将军赵信率领,迂回侧击,双方约定七rì后合围匈奴浑邪王王庭,力求将其一举击溃。

    李广所部行军五rì,经过几场小战之后却发现,大军走错了路,如今面临着迷路的危险。

    “不是说情报队最是了解匈奴境内的地形路线的吗,怎么会带着大军迷了路?”此时已是口干舌燥的张骞十分恼火,他拉过南宫商便大声质问。

    面对张骞的威逼,南宫商不为所动,只是淡淡道:“先前下官便已经说过,只有按照情报队事先探明的路线前进才能保证不在茫茫草原上迷路。”说罢看了张骞一眼,不再多说。

    “这件事情我已经说过了,那条路线明明就绕了一个大圈,我们取直线行走是为了节省时间,不耽搁与赵将军的汇合!”张骞脸红道,“一条直线你情报队的人都能带错路,难道你的人都是吃饱了不干事的吗?”

    “张大夫!”张骞说话如此不客气让南宫商也来了火气,“说话可得凭良心!情报队踏足河西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况且之前匈奴人吃了我们的亏,已经对情报队有了防范,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怎么可能将整个河西的每一寸土地都摸得一清二楚?草原行军参照物本就少,不按照视线探明的路线行军,若是临时随便指代一个方向情报队都能畅行无阻,那岂不是逆了天?!”

    “南宫商,你这是在推卸责任吗?”张骞揪起南宫商的衣领,“大军如今陷入困境,重要的是重新回到正途上去,领路是情报队的职责!”

    “......”

    “好了好了,两位就不要吵了!”李广过来冷喝道,眼看局势越来越不利,李广也是心急如焚,这时候哪里还看得下去南宫商和张骞在这里拌嘴影响军心?“左庶长,你只需要回答本将,如今要如何才能摆脱眼前的困境,回到预定的路线上去!”

    “回禀将军,”对于李广,和秦城一样出自山谷的南宫商还是很敬畏的,当下他老老实实道:“要回到预定的路途上去,只有两个办法。一者,是原路返回,这是最保险的;二者,俘虏落单的牧民,让他们带路。”

    “按原路返回,如此恐怕不行。”李广在马上沉吟道,“若是按原路返回,我等根本就来不及与赵信将军汇合,那样便会误了与浑邪王汇合合攻浑邪王的大事,后果不堪设想!本将决定,选择第二个办法。”说着挥手喝令,“李虎,带人就近去抓俘虏!”

    南宫商张口yù言,但看到李虎已经带人奔出,只能低头轻叹一口气。

    让敌人带路,终究是有风险的。而且这个时候,即便是找到了带路的俘虏,要按照原计划赶去与赵信汇合合攻浑邪王大营,也几乎是不可能了。

    无论如何,张骞和南宫商争论的问题暂时都得到了解决,两人谁也不待见谁,也就各自走开。

    片刻之后,李虎带了几骑飞奔回来,就在众人正纳闷李虎竟然能如此之快就抓回俘虏的时候,李虎直接飞奔到李广面前,向李广疾声禀报道:“将军,赵信将军领大军来了!”

    “赵将军?他怎么会在这里?”李广一脸疑惑,一时有些搞不清楚状况,“赵将军大军距离此定还有多远?”

    “根据刚刚斥候探报,已经不足三十里。”李虎说道。

    “嗯。”李广点点头,随即令道:“大军加速前进,与赵将军汇合。”

    “李将军,请慢!”这时南宫商忽然想起秦城之前跟他提起赵信时说过的话,心中大惊,连忙出声阻止李广,“此事蹊跷!”

    “左庶长,此言何意?”李广不解的看向南宫商。严格来说两人已经不是第一次合作,李广对南宫商也是颇为欣赏,因而并没有责怪他的僭越。

    南宫商向李广抱拳,正sè道:“李将军,赵将军本是从侧翼迂回浑邪王部,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更重要的,连我等自己都不知道我等现在在什么位置,他又是如何找到我等的?将军不觉得奇怪吗?”

    “这也正是本将想不通过的地方。”李广抚须道,“不过赵将军既然来了,这些问题待会儿本将等问问便知晓。”

    “只怕到时候一见面,李将军就没有机会问了。”南宫商脸sè沉下来,有些耸人听闻道。

    “左庶长,此话何解?”李广隐隐也感觉到了什么。

    “李将军可别忘了,赵将军是匈奴人,他带的军士也是匈奴投降过来的军士。”南宫商正sè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还请将军慎重!”

    言尽于此,南宫商也不复多言。

    李广沉默半响,最终道:“传令,大军停止前进,原地待命!”

    就在李广下令之后不久,斥候慌慌张张来报:“报!将军,发现匈奴骑兵大军!”

第三百六十九章 风云突变(二)

    元朔元年九月初,李广领军三万出河西,意图一举攻下驻扎在河西的匈奴浑邪王、休屠王。/

    李广率领大军主力进入河西草原后,在迷路之时(注1),遭遇叛汉投匈的汉将赵信(注2)以及匈奴浑邪王休屠王的合攻。双方激战两个多时辰,李广大军寡不敌众,率众退回。

    此战,李广损失惨重。

    李广在河西战败和赵信叛降匈奴的消息传回长安,刘彻大怒,朝堂震荡,举国震惊!

    许多大臣趁机纷纷上,谏言停止与匈奴之不必要征战,双方应当重修盟好,如此方能避免更多的牺牲。

    同时,以丞相薛泽和汲黯为首的一众大臣,一起向刘彻进言,矛头直指征战匈奴的制度支撑——耕战体系,要求废除耕战新法!

    窦非东方朔等人据理力争,奈何双拳难敌四手,又值李广兵败,纵然窦非雄辩,一时也被气势大盛的保守派弄的极为狼狈。

    对此,刘彻只是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

    次rì,秦城觐见刘彻,两人深谈许久。无人知晓其内容。

    但是当rì之后,秦城再没有去过北军军营,一直赋闲在家。

    三rì之后,秦大将军府。

    凉亭中琴音袅袅,秦城适然斜卧,双眼微闭,在他面前,白馨歆正在为其抚琴。一面抚琴,白馨歆一面唱到:

    “我徂东山,慆慆不归。我来自东,零雨其蒙。果赢之实,亦施于宇。伊威在室,蠨蛸在户。町畽鹿场,熠耀宵行。不可畏也,伊可怀也......”

    一曲抚罢,秦城睁开眼微笑道:“歆儿,你的琴技是越来越好了,歌喉更是让为夫如痴如醉,真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白馨歆轻笑着站起身,小步走到秦城身侧坐下,为秦城揉起肩来,柔情道:“只要将军喜欢,歆儿便rìrì为将军抚琴。”

    “那我可舍不得。”秦城拉过白馨歆的手放在手心里把玩,“如此美丽的手要是天天抚琴,起了茧岂不是暴殄天物?”

    白馨歆将头轻轻靠上秦城的肩膀,轻声道:“将军说什么便是什么,歆儿都听将军的。”

    “哈哈!”

    两人正在这边柔情似水,忽的有仆人慌慌张张跑过来,“将军,廷尉带人来了。”

    “张汤?”秦城并不觉得惊讶,白馨歆也不惊讶,她只是担心的看了秦城一眼,秦城拍拍她的双手,道:“走,去看看。**”

    张汤负手站在厅中,廷尉署的人在厅外等候,秦城和白馨歆先后走进厅堂,向张汤抱拳道:“张廷尉,别来无恙。”

    “大将军,你我又见面了。”张汤回了一礼,然后直接道:“今rì张汤到此,乃是奉陛下令,因你涉嫌在闽越乱用刀兵并且举止不合臣规、冲撞淮南王对皇室不敬,已经大罪,现请大将军随下官走一趟,配合我等查明事实。”说罢又拱拱手,“还请大将军不要让下官为难。”

    “当然。”秦城坦然笑笑,“如此,倒要辛苦张廷尉茶水都喝不上一杯了。”

    张汤一摆手,“无妨,下官早已是习惯了。”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大将军,请!”

    “好!”秦城答应一声,转身对白馨歆道:“安心在家等我便是。”说罢,转身随张汤一起走出府门。

    “将军!”小蓉儿疾跑过来,边跑边喊,十分焦急慌张。

    白馨歆一把抓住跑过来的小蓉儿,按住她让她不要乱动,和众人一起望着秦城洒然离去。

    次rì,在李广大军还未返回长安之时,朝堂上传出一条惊天的消息:左大将军秦城,因为处理闽越事务时举止不当造成极大后遗症且对淮南王无礼、冲撞皇室,被锒铛入狱。并且,传闻他勾结匈奴,与敌谋国。

    接连来自军方的两条坏消息,让朝野一片哗然。

    大汉军队,在征战匈奴接连大胜之后,首次迎来了重大挫折与打击!

    秦城入狱当时,北军军营震动。但让很多人不解的是,留守大营的近十万北军,竟然没有一人冲出军营为给他们带来极大-荣誉和前途的左大将军请命。

    但是有传闻,十万北军给刘彻上了一道连名册,为秦城求情。近十万个人名造册,简都装了好几大车!

    至此,长安风云突变,局势莫测,天下惶然。

    廷尉署。

    秦城跟着一个官吏到了正堂。正堂上,张汤威严的坐在首位,肃然的脸上写着公事公办。在他左边,坐着一个年轻的鹰钩鼻官员,在他右侧,坐着一个盛气凌人的老者。

    秦城站定之后,张汤打开案桌上的简,看了秦城一眼,道:“今rì本廷尉奉陛下之命,问大将军几个问题,还请大将军如实回答。”

    秦城站在厅堂中间,道:“廷尉只管问便是。”

    “今年四月,大将军奉命到闽越解决闽越之事,途径淮南国时,为何将淮南王派遣来慰问的使者打伤?”张汤的语气如同念一般。

    “非是打伤,实则是双方各派武士切磋武艺,淮南王的使者不敌,这才致使有些许擦伤。”秦城淡淡道,“这件事在场的所有官员都可以作证。”

    “秦城,休得胡言!”张汤右侧的老者呵斥道,“分明是你有意挑唆双方斗殴,又使计让淮南王的使者不敢出手只能被打,谈何切磋?”

    秦城根本就不理会这老者,只是平静的看着张汤,“廷尉,可以进行下一个问题了。”

    “你......”老者见秦城竟然把他当做空气,当时便气极,正要说话,却听见张汤已经继续问道:“大将军屯兵章治城外乌龙江时,在闽越局势没有显著恶化的情况下,为何要擅自发兵攻下章治城?”

    “廷尉......”那老者明显没有料到张汤竟然也不理会他,气的老脸通红。

    “当时闽越局势已经恶化。”张汤问完之后,秦城接着说道,“我等在吴城停留数rì,又在乌龙江边驻扎数rì,东越王却不前来说明情况,已是不敬。况且东越王正对南越用兵,已经攻番禹城久矣。本将出兵章治城,是为了避免番禹城被攻破,南越不复存在,是时势需要!”说着问道:“还有问题吗?

    “一派胡言!”老者激动的站起来,指着秦城骂道。

    “下一个问题。”张汤点点头,继续对秦城道:“大将军进入闽越王城之后......”

    “廷尉!”老者拍案而骂,“尔如此问案,毫不斟酌案犯说辞的对错,只求敷衍了事,老夫简直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你可知,你这是渎职!”

    张汤不恼不怒,只是平淡的看了老者一眼,问道:“这件案子是我是主审还是你是主审?”

    “......”老者纵然是气得浑身发抖,也无言以对。

    “既然我是主审,便由我主持询问。”张汤面无表情道。

    老者怒极而道:“廷尉如此问案,老夫不服!老夫要向陛下禀报!”

    张汤随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便。”

    “你......真是岂有此理!”老者大怒,当即佛袖而去。

    旁边的鹰钩鼻年轻官员看了老者一眼,又看了看张汤,眼中的意味让人一时读不明白。

    “我们继续。”张汤说了一声,像是在征求年轻官员的意见,又像是只是在宣布,“大将军......”

    问案只持续了不到两刻钟,便在张汤和秦城的一问一答中结束。张汤收起简,对秦城道:“今rì问案就到这里,大将军可以走了。”

    秦城笑着向张汤抱了抱拳,又跟着先前带自己来的那个官员离开。

    回到牢房不久,秦城方才坐下,水都没喝上一口,张汤便跟了进来。

    张汤进牢之后看了一眼牢房里的小案和简,向秦城拱手:“大将军受委屈了。”

    秦城回礼,“身陷囹囵,谈何委屈?”

    张汤自顾自在小案一边坐下,对秦城道:“大将军可知,方才下官左右两边那两位官员为何人?”仿佛已经浑然忘记了刚才与秦城的问候语还没有说完。

    “不知道也能猜到一些。”秦城说道,“就是不知道我猜的对不对。”

    “大将军既然能够猜到,那下官也就不必解释了。”张汤很自然的说道,“大将军应该知道,现在外面不想让你出去的人,可是比比皆是。”

    “廷尉既然如此说,想必你与他们的想法不会相同。”秦城笑了笑,“这对我还说便已经足够了。”

    张汤却摇了摇头,说了一句有些不顺当的话,“下官并没有想法。”

    见秦城有些疑惑,张汤便又补充道:“陛下的想法,便是下官的想法。”

    “哈哈......”秦城闻言大笑。

    “长安风云突变,举国瞩目,大将军身陷囹囵竟然还笑得出来?”张汤奇道。

    “无妨。”秦城止住笑,“正戏还没有上演呢,不急。”

    “噢?”张汤更加好奇,“不知大将军可否告知下官一二?”

    秦城摇摇头,“不可说不可说。”说着见张汤终于有些郁闷,便道:“不过我倒是有事要请张兄帮忙。”

    ——————————————

    注1:历史上李广出击匈奴,曾两次迷路,后一次迷路是在漠北决战时,那次迷路之后,李广自裁。

    注2:历史上赵信叛归匈奴之后,被伊稚斜封为自次王,用其妹妻之,赵信后谏言伊稚斜迁居漠北,以疲汉兵。

第三百七十章 八仙过海(一)

    秦大将军府。**小说阅读网

    自打秦城跟张汤走后,白馨歆便没有踏出过府门。虽说秦城已经入狱,但是大将军府并没有遭遇非难,毕竟秦城现在背负的也只是嫌疑的名头,并没有被真正定罪。白馨歆在府中倒是显得不急不慌,生活一切如常,只是眉头间的担忧并不难被发觉。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纱照进屋子来,洒在白馨歆手中摊开的简上,小蓉儿头枕在白馨歆的大腿上,粉嫩的小脸上有着浓浓的化不开的忧愁,本来水灵的眼睛也没了往rì的神采,见者生怜。

    “白姐姐,”小蓉儿轻叹一声,愁眉不展的望了白馨歆一眼,“你说,将军他怎么就被抓起来了呢?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呢?”白馨歆一时没有说话,她又自言自语道:“白姐姐,我好担心将军啊......”

    白馨歆放下手中的简,轻抚小蓉儿的头发,声音轻柔道:“放心,将军不会有事的。过不了多久,将军便会回来了。你要相信将军,知道吗?”

    “我相信将军!”小蓉儿神sè坚定道。

    “这就对了。”白馨歆笑笑。

    “主人,有客到访。”仆人在门外禀报。

    “是谁?”白馨歆拍了拍小蓉儿,示意她起身。

    “那人自称将军的故友,说是主人出来一见便知。”仆人答道。

    白馨歆带着小蓉儿一起到了大厅,就看见门外站了许多年轻汉子,个个面目不善。而在大厅中站着的年轻男子更是一身锦衣,看到白馨歆,便大步笑着走过来,拱手朗声道:“见过夫人。”

    “你是谁?”白馨歆并不认识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看起来风度翩翩,却但却掩饰不住桀骜气息的男子。

    “夫人自然不会认得在下。”年轻男子道,“但夫人必然知道家父。”说着见白馨歆并不接话,年轻男子只得又道:“家父便是当朝丞相。现在,夫人知道在下是谁了?”

    薛平说完,颇有几分自得的看着白馨歆,再也不掩饰自己的得意和盛气凌人。

    秦城和薛平的过节、和薛泽的政见不合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现在秦城入狱,薛平如何能不得意?

    然而,让薛平怎么都预料不到的是,白馨歆听完他自报家门之后,一句话都没有说,十分干脆的转身就走,只是对仆人丢下冷冷一句:“送客!”

    “夫人!”薛平先是神sè一滞,反应过来之后顿时恼羞成怒,几步抢到白馨歆面前,伸手拦住她,也不再装的彬彬有礼,冷道:“夫人!就这样赶我走,不合适?难道夫人就不想知道我所来为何?”

    白馨歆并不理会薛平,只是扭头对仆人护院说道:“大将军府的门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的,下次要是再让不该进来的人进来,你们都不用留在大将军府了!”说罢,冷呵一声:“还不送客?”

    “诺!”大将军府的仆人护院都是头次见到白馨歆动怒,当下哪里敢迟疑,纷纷上前对薛平做出请的手势:“请!”

    薛平何时受过如此待遇,不仅遭到对方的无视,而且对方根本就不给自己说话的机会就要驱赶自己,这并不是一个“胜利者”该有的待遇。/手打防盗章节恼怒之下,薛平对面前的大将军府仆人护院怒喝道:“都给我滚开,否则休怪我不客气!”说罢,又对白馨歆道:“难道你就不想救秦城出狱?你今rì对我无礼一分,我敢保证,我就能让秦城在牢房里多受百分折磨!”

    这时候,薛平带来的随从也都围过来,与大将军府的仆人护院展开对峙,双方大眼瞪小眼,就要拳脚相向。

    场面顿时变得火药味极重。

    面对薛平的恐吓,若是一般女子,不说相信,至少也要忌惮几分,毕竟关心则乱,此时此刻没有人能够保证薛平说的话真就没有一点可能xìng,这个险一般人还就真不敢冒。

    虽然薛平此时所作所为,已是欺人太甚。

    但白馨歆并不会如此,她从来都跟一般女子没有半点关系。面对薛平的恐吓,她只是转身对大将军府的仆人护院怒斥道:“还不动手?”也丝毫没有顾忌会在家里大打出手的意思。

    “诺!”大将军府的仆人护院们知道再不出手就在这里混不下去了,便呼喝连连,先后朝薛平带来的随从扑过去。

    “你......你真敢动手?”薛平指着白馨歆,气的浑身发抖,他没想到白馨歆竟然烈xìng至斯、毫不顾及他的威胁,一点儿面子都不给他,“上,都给我上,今rì便砸了大将军府!”

    这世上最不能招惹的人有两种,一种是小人,一种是女子。薛平和白馨歆碰到一起,焉能有不爆发冲突的理由?

    是以双方的人便在大厅中展开了肉搏,一时间鸡飞狗跳。

    此事若是传出去必然会被认为极为荒唐,但是在现在而言,却又显得无比顺理成章。薛平自以为秦城大势已去,行事自然没有顾及,来耀武扬威报仇雪恨,不想反而被白馨歆拂了面子,一口气咽不下实属正常。而对白馨歆来说,当然不会将薛平这种小丑放在眼里,更不能容忍他们在大将军府放肆!

    双方的打手开打之后,白馨歆拉着小蓉儿退到一边,免得遭受池鱼之殃,只不过她看向场中的厮斗的眼神,冰冷异常。

    薛平毕竟是有备而来,带来的人都是好手,大将军府的人虽然要少上一些,但军旅出身的秦城自然不会放一些脓包在家里,是以双方一时打的难解难分,暂时分不出高下。

    不过大将军府的仆人护院毕竟是主场作战,厮打起来不像薛平的人那般没有顾忌,所以情势并不乐观。

    白馨歆虽然不懂武艺,但没吃过猪肉好歹见过猪跑,这会儿也看出了这点,当即便大声喊道:“不要顾及府上的东西,只要将这群人赶出去,我重重有赏!”

    白馨歆的这句话说出口立马起到了应有的效果,大将军府的仆从护院立即jīng神大震,叫嚷的放开了手脚。好在秦城和白馨歆平rì都待他们不薄,他们也知道报恩,下手便没了太多顾忌。

    薛平本来也是躲避到了一边,周围还围着几个人护卫他周全,听到白馨歆出声,他循声望去,便看到了因为人手不够只有一个护院护着的白馨歆和小蓉儿。薛平咧嘴一笑,眼神yīn沉的吩咐向李立吩咐道:“李立,去,将那娘们儿给我抓过来!”

    李立得令,狞笑一声,二话不说便朝白馨歆和小蓉儿这边扑过来。

    护卫白馨歆和小蓉儿的护院对白馨歆叫了一声“主人小心”,便迎向李立那几人。几人一照面,拳脚相对,护院寡不敌众,难以支持。

    李立瞅准一个空档,一脚踢在那护院的胸膛,将他撂倒,这便向白馨歆和小蓉儿扑过来。

    小蓉儿大惊失sè,尖叫出声,白馨歆虽然镇定不少,却也是面sè苍白,两人不由得连连后退。

    眼看白馨歆和小蓉儿凶多吉少,就要被李立逮住,千钧一发时刻,忽然从旁传来一声娇斥,“大胆狂徒,住手!”

    白馨歆和李立等人先后扭头去看,就见大厅门外冲进一批人来,为首两人竟然已经刀剑出鞘,却是两名女子!

    正是郭冬冬和郭兮兮及时赶了过来!

    李立神情一愣,暗道不好。但想起之前与郭冬冬两姐妹的恩怨,李立双眼又布满了血丝,恨得咬牙切齿!

    方才出声呵斥李立的便是郭兮兮,说话间,她手中的长剑已经直指李立杀过来。

    比郭兮兮的剑更快的是一把长刀,郭冬冬的长刀。

    形势危急,正当争分夺秒,因而在郭兮兮出声的时候,郭冬冬已经抢先一步。此时她身形前跃,长刀斜切,锋刃眨眼便到了李立脖子之前!

    郭冬冬神sè清冷,双眼饱含杀机!

    因为她们若是晚来一步,后果不堪设想!如若如此,她们将无地自容,追悔莫及!

    在郭冬冬和郭兮兮身后,一群剑客刀客虽然没有拔出刀剑,却也加入了战团!和大将军府的护院们,一起对付薛平带来的打手!

    李立一个驴打滚,狼狈避过郭冬冬气势凶狠的一刀,却不忘嚣张的大叫:“来得正好,老子还愁没地儿找你们呢!今rì正好,咱们旧仇新恨一起了结!”

    郭冬冬和郭希希两人合力,将李立的退路封死,只待将他斩杀,郭希希更是骂道:“狂妄之徒!只怕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上!”李立左右招呼一声,和自己身边的几个打手一起迎战上郭冬冬和郭希希!

    李立有几分狠劲,薛平却没有,眼见对方人越来越多,已chéng rén多势众之势,而且郭冬冬和郭希希竟然敢明目张胆的拔出刀剑与李立互殴!没料想局势会如此恶化的薛平正是措手不及,当下已然有了退意!

    先前白馨歆赶他走他不走,此时便是想走,恐怕已是没有那般容易!

    此时,白馨歆已经变得极为光火,几乎从不发怒的她已经气得双脸通红,身躯不停微微颤抖。

    她一步踏出来,红衫后摆一抖,一个娇弱的女子竟然硬生生踏出了几分凌然的霸气,接着她大手一挥,用不容置疑的语气下令道:“全都给我拿下,一个都不许放过!”

第三百七十一章 八仙过海(二)

    “全都给我拿下,一个都不许放过!”

    白馨歆一声令下,大将军府的护院们轰然应诺,那气势颇有几分秦城征战沙场指挥千军万马的神韵。/

    因为有了郭冬冬姐妹的加入,这场厮斗的局势立即就变得明朗起来。两姐妹带来的人与大将军府的人联手,强攻之下,薛平和李立的随从逐渐难以招架,不时有人被打翻在地,再也没有机会爬起来。

    场中的局势开始一面倒。

    李立十分狼狈。

    他的武艺本就是只比郭兮兮强上一些,比之郭冬冬尚且不足,加之这会儿郭冬冬和郭希希又是刀剑相逼,招招攻其要害,竟然毫无顾忌是否伤他xìng命,使得他每一步都显得险象环生!

    而他身边的几个手下,眨眼间就或者被制服,或者被打伤,一时再无还手之力。李立苦苦支撑,奈何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本就不厚的衣衫破口连连,整件衣服挂在他身上就显得十分滑稽,露出里面的肌肤来。

    仅仅十几个回合,李立就已经只剩下应付的份,先前勉强表现出的嚣张气焰再也维持不住,开始边左奔右突边讨饶:“两位女侠,我李某与你们往rì无仇今rì无怨,你们为何如此苦苦相逼?”

    见郭冬冬和郭希希根本就不理会自己,李立又苦道:“我看两位女侠也是江湖中人,应知凡事留一线,rì后好相见。今rì两位女侠可否放我一马?”

    “你之前不是很嚣张吗?现在怎么不嚣张了?”郭希希冷哼一声,手中的动作半分却没有慢下来,“姑nǎinǎirì后才不想跟你相见,姑nǎinǎi今rì只想杀了你!”

    杀人不过头点地,李立本也是在江湖上混的,理应有几分血气,到了这个份上不过是断头碗大的疤,断然没有一味认怂的道理。但这些年李立跟着薛平鞍前马后,身上的热血早已熄了大半,浮世繁华享受不尽,李立已经不再是纯粹的江湖刀客,他舍不得就这么死了。因而即便是郭希希恶语相向,李立也丝毫不敢气恼,反而一个劲儿的哀求:“姑nǎinǎi说的是,rì后李某必定不出现在姑nǎinǎi面前碍眼,还请姑nǎinǎi今rì高抬贵手啊!”

    “闭嘴!”一直不曾开口的郭冬冬叱骂一声,手中长刀连连翻转,信手一挑,在李立胸前划出一道血痕,在李立惨叫的时候栖身而上,和郭希希一起,一人一脚,踹在李立的胸口,将其踹飞出去!

    李立胸前迸shè出一股鲜血,狼狈落地后只觉得天旋地转头晕目眩,不待他撑起身子,郭希希的长剑已经到了他喉前!

    “别动,再动姑nǎinǎi就取了你脑袋!”郭希希jǐng告道,眼神睥睨。

    “不动......我不动,姑nǎinǎi手下留情......”李立一阵咳嗽,急忙保证。

    差不多时候,薛平带来的随从也尽数被制服。

    倒是薛平,先前见局势不妙,趁着众人撕斗之际,悄悄的闪道一边,向门口摸去。在郭冬冬姐妹制住李立的时候,薛平已经摸到了门口,只差一步便可以夺门而逃。

    小蓉儿先前被吓得不轻,。她毕竟年少,又没有见过如此阵势,怎能不受惊吓?只是吓得久了,又被白馨歆护在怀里,一颗悬着的心便渐渐放下来,兀一睁开眼往外看时,便正好不偏不倚看到了慌慌张张想偷溜的薛平。

    “白姐姐,那人要跑!”小蓉儿下意识就指着薛平大喊起来,“快抓住他呀!”

    小蓉儿忽然叫出来的声音很是响亮,几乎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薛平闻言更是大惊失sè,险些跌倒。也不等稳住身形,连滚带爬便向逃走。

    只是没跑出几步,一把雪亮的长刀便横在了他眼前!

    “退回去!”及时赶过来的郭冬冬冷冷道。

    薛平张大了嘴看着郭冬冬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被长刀比着,他早已是七魂去了六魂,脑袋一片空白,哪里还知道怎么做?

    郭冬冬却没有耐心看着薛平犯傻,见他不动,伸出一只脚就将他踹飞出去。薛平重重摔在了大厅中,惨叫不停。

    至此,今rì不怀好意前来大将军府的薛平等人,被悉数拿下。

    “我......我乃当朝丞相的儿子,你们怎敢如此对我?”被郭冬冬一脚踹的气息不畅的薛平紫着脸咳嗽道,“赶快放......放了我,否则我让你们都吃不了兜着走!快放了我......”

    “闭嘴!”郭冬冬板起长刀直接抽在薛平脸上,只听“啪”的一声,薛平又是一声惨叫,跌到在一旁,嘴里流出血来!

    薛平伸手一摸嘴,发现手上竟是血,吓得竟然失声哭喊起来,其状好不凄惨!

    “再叫一声我就割了你舌头!”郭冬冬皱眉,脸上尽是不耐烦之sè。

    郭冬冬冰冷而充满杀气的眼神,还有她手中的长刀,立即让她的话变得不容反驳,薛平再看向郭冬冬的眼神里充满了惶恐。他哽咽一声,肩膀抽动两下,好歹制住了哭嚎,安静下来,好不可怜。

    白馨歆深呼吸一口气,放开小蓉儿,走上前来,对郭冬冬和郭希希行礼道:“多谢二位出手相助。”

    “白姐姐不用客气......”郭希希正要说什么,却见白馨歆的脸sè忽然有些怪异。

    白馨歆站立的位置正是面对厅外,郭希希诧异扭过头,就看到一群官差正快步向这边走来。

    “何人在此喧哗闹事,还有没有王法?”为首的官差国字脸,面容肃穆,走进来也不向白馨歆问礼,而是摆官腔道:“怎么,难道大将军府内竟然出了聚众斗殴的事?”

    白馨歆蹙眉。

    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将气息理顺的薛平见到来人,却是一阵欣喜,也顾不得许多,连忙喊道:“堂叔,你怎么才来,快来救我啊!”

    喊完,竟然又嚎啕大哭起来,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和恐吓,已经让他神智都有些不受控制。

    听了这话,先前对官差行为颇有不解的众人,都明白过来,再看向官差的模样就鄙夷起来。

    从薛平的话中,虽然众人不知薛平和这人最开始是打的什么主意,如何商议的,因为在白馨歆的不屑面前,薛平的计划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实施,但是这两人合谋对大将军府不敬却已经不难想到。

    “尊驾是何人,可知率众擅闯大将军府是何罪?”白馨歆以主人的身份问官差道,语气不冷不热,眼底流露出一丝不屑。

    官差自己的态度虽然傲慢,但却接受不了白馨歆的傲慢,听了白馨歆的话,他一甩衣袖,牛气哄哄道:“本官乃是长安巡捕长司。”说完扫视了在场的众人一眼,又yīn沉着脸对白馨歆道:“本官现在怀疑尔等聚众殴打当朝丞相之子,现在要带尔等回去查问清楚,还请诸位不要让我为难,否则......哼!”

    “你这厮,有没有长眼?”郭希希大怒,跳出来就指着巡捕长司的鼻子开骂,“这里是大将军府,你以为是哪里?是你一个小小的巡捕长司说进来便可以进来的吗?还有,你一进来什么事情都没有弄清楚,便断定是我等殴打这小子,到底你眼睛瞎了,还是你脑子给羊踢了,难道我们还能将他们这么多人拉进来打不成?你是非不分,为官不仁,简直不当人子,赶快给本姑nǎinǎi滚出去!”

    “你......”巡捕长司被郭希希一番话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指着郭希希一时说不出话来,

    “怎么,姑nǎinǎi我说的不对吗?”郭希希一把拍开巡捕长司的指着自己的手,傲然道:“无话可说了?无话可说了就滚出去,别在这碍着姑***眼!”

    “真是岂有此理!”巡捕长司喝道,眼神一瞟看到了郭希希手中握着的长剑,旋即露出一个yīn谋的笑容,装模作样大喝道:“你竟敢在手持利器聚众伤人?!这已经触犯了王法,来人啊,给我拿下!”

    巡捕长司带来的十几个官差们齐齐应诺,纷纷拔出手中长刀,都围了过来,有两人便要上前去拿郭希希。

    “住手!”白馨歆上前一步,呵斥一声,冷冷的看着巡捕长司,“在大将军府动刀,阁下真的想清楚了?”

    “本官依法办事,想得很清楚!”巡捕昂然道,“夫人最好退到一边,否则也别怪下官不客气。”

    白馨歆冷笑,指着薛平道:“先前这人大言不惭说对我不客气,结果就成了这幅模样,现在你也对我说不客气,我敢保证,你的结果比他还惨!”

    “你这是在恐吓本官吗?”巡捕长司确实被白馨歆的话骇得周身一冷,但是看清楚眼前形势之后又觉得白馨歆翻不起浪花来,“本官不是被瞎大的!”

    “白姐姐,跟这种人多说作甚,大不了跟他们拼了!”郭希希上前拉着白馨歆,与白馨歆展开首次“联手协作”。

    “狂妄!”巡捕长司牛气道,朝手下官差一挥手,“拿下!”

    “谁敢动手?”郭冬冬持刀上前,娇叱一声,气势毫不多让,在她身后,众人齐齐对一干官差虎视眈眈。

    “武力拒捕者,可当场绞杀!”巡捕长司也是骑虎难下,便索xìng狠下心大声喝道,“拿下!”

    双方人马一时大眼瞪小眼,官差门长刀相向,在对峙中自然占据上风。

    白馨歆到此没有后退一步,就连小蓉儿也走过来和白馨歆站在一起,挺起了已初具规模的胸脯!

    “动手!”巡捕长司发出了最后的命令。

    官差门齐声应诺,有动作快的已经准备打人。

    “统统给我住手!”一声暴呵从厅外传来,无论是声音还是气势,其浑厚度和威慑力,包括杀气,都不是厅里的人的任何一次大喝所能够比拟的,即便是还未见其人,众人都是心神一凛!

    紧接着,一阵整齐而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如同踏在众人心口一般,无比沉重威压。

    众人转身去看,就见红丹丹一片数不清的战袍从外面涌进来!

    军队!

    为首一名将领,怒目圆睁,他大步踏进来,根本就不问缘由,行到巡捕长司面前,在对方不明所以和惊异的眼神中,一脚就将其踹翻,而后喝令:“所有闹事者,缴械、押解!如有反抗者,杀无赦!”

    那话分明就是争对那群官差说的,因为他们十多人都手持长刀,此人竟然毫不将一众长安官差放在眼里!

    说完这句话,将领朝白馨歆一抱拳,“末将奉大将军令,前来护卫夫人!”又道:“末将来迟,请夫人恕罪!”

    白馨歆淡然一笑,伸手虚扶一下,“乐将军不必多礼,请起。”

第三百七十二章 八仙过海(三)【第一更】

    白馨歆淡然一笑,伸手虚扶一下,“乐将军不必多礼,请起。(.)”

    来人正是乐毅。礼罢谢过白馨歆之后,他站起身,对自己带来的五十来个亲兵一挥手,“速速压下去,别留这些人在这里碍眼!”

    巡捕长司带来的那些官差从一开始看见涌进来的汉军,气焰立即就消失了大半。这些维护长安城治安的官差们,在装备jīng良的骠骑营军士门前,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但也有胆气大的,知道自己上峰跟丞相的非凡关系,想要硬抗,以此出些风头好事后邀赏,不过在被乐毅亲兵干脆利落的殴打的没有还手之力后,也就不得不老实下来。

    “你是何人?竟然敢对长安巡捕动手,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巡捕长司依旧不死心,虽然被军士押着,仍然不忘朝乐毅大声声嚷嚷。

    巡捕长司嚷嚷完之后见乐毅根本就不理会自己,又喊道:“你可知当朝丞相是我什么人?你可知被你殴打的人中就有丞相府的公子?你还想不想在长安待下去了?”

    乐毅淡淡的看了这个死到临头还气势汹汹的巡捕长司一眼,平淡的眼神中连不屑都懒得给。

    “让他闭嘴!”

    乐毅对手下亲兵吩咐道。

    押着巡捕长司的亲兵应了声诺,抬手就给巡捕长司脸上“啪”的一巴掌,声音清脆,飞出牙齿几颗。

    不等巡捕长司惨叫出声,他身旁的另一个乐毅亲兵朝他肚子上就是一拳,将他的惨嚎给活生生打了回去。

    巡捕长司小腹遭受猛击,只觉得呼吸不畅,想要发声却怎么都发不出,霎时便憋得脸紫脖子粗,青筋暴突,几乎不chéng rén形。

    在乐毅要让亲兵将薛平、巡捕长司这些人押出去的时候,白馨歆却开口道:“慢着。”

    “夫人还有何吩咐?”乐毅以为白馨歆心软了,便将吩咐二字咬得很重,以此来提醒她:对这些人必须严加惩戒,如此才能杀鸡儆猴,让其他人即便是知道秦城已经入狱的情况下,也不敢再对大将军府的人不敬。

    但是薛平等人听到白馨歆这声听不出语气和情感的话后却是jīng神一震,以为白馨歆要替他们说话了,都暗暗松了口气,心道侥幸侥幸。

    不曾想,白馨歆只是淡淡道:“先前我对这位官差说过,想对大将军府的不客气的人下场绝对一个比一个凄惨。(.)但是现在,我还没有兑现我的诺言。”

    说罢,白馨歆看了乐毅一眼,“乐将军可否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乐毅振奋的答了一声,他就怕白馨歆心软,没想到白馨歆的心肠比他想象中的要硬得多,当即便大声道:“这些人对大将军府的人不敬,就是对大将军不敬,对大将军不敬,就是对任命大将军的陛下不敬,如此,自然不能轻易放过!”

    听完乐毅的话,薛平这些人连哭的心都有了,他们没有想到白馨歆竟然如此锱铢必较言出必行,甚至是“蛇蝎心肠”,更没有想到乐毅竟然将他们今rì的行为上升到了触犯皇帝威严的地步,一时间都是叫苦连连。

    乐毅对薛平、巡捕长司等人的叫冤叫苦毫不动容,只给他的亲兵送了一个字:“打”!

    已经被拖到院子里的薛平等人,便又遭受了一次“惨无人道”的虐待。整个过程,就只听见薛平等人的惨嚎声和**被重重击打的声音。

    如此过程持续了整整一刻,乐毅本以为白馨歆会叫停,可打了半天,不少亲兵手都打酸了,白馨歆仍是没有开口的意思,只是看向场中这些闹事者的眼神,冰冷的可怕。

    因为她说过,敢在这个时候在大将军府撒野的人,将会一个比一个下场凄惨,她要兑现自己的诺言!

    最终,还是乐毅忍不住,怕打出了人命来,叫了声“住手”,然后让亲兵将这些人扔出去。

    直到这个时候,乐毅才敢叫白馨歆一声“弟媳”,然后关切一番,“秦城在入狱之前给拙荆带了话,让我帮忙照看着大将军府。他担心在他在狱中的rì子你们会被刁难,毕竟他在长安也有一些对手。今rì赶来,还是晚了一步,实在是对不住。”

    “你们已经来的很及时了,没有让大将军府丢了颜面。”白馨歆平静的笑笑,真诚道。

    “原来你也是将军叫来的,我就说嘛,今rì的事怎么就这般凑巧,大家几乎是不分先后都来了!”郭希希上前拍了一下乐毅的肩膀说道,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那是自然。”乐毅道。

    “嗯!”郭希希道,“到底还是将军想的周到,今rì也幸亏我等没有来晚,要不然这厮出来之后还不定怎么教训我们呢!”

    “大将军应该是早就知道自己会有困难,这才事先给我等交代清楚,让我等都帮着照看夫人您和大将军府。”乐毅对白馨歆道。

    “今rì麻烦诸位了,我替大将军府上下谢过诸位。”白馨歆向众人行礼。

    “这都是应该的,弟媳就不必多礼了。”乐毅说道,然后又问:“就是不知大将军接下来有什么安排,他要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要什么时候能够出来将军倒是没有明说,不过安排倒是有一些。”白馨歆看了众人一眼,让众人都坐下,吩咐仆人上茶,这才缓缓道:“不过要施行这些安排,现今却还要等一个人。”

    “等谁?”郭希希好奇道。

    “一个能帮将军扭转局势的关键人物。”乐毅接话到,显然对秦城的安排也能够想到。

    乐毅说的是扭转局势,而不仅仅是脱困。

    “关键人物,难道是李广老将军?”郭希希和郭冬冬对视一眼,猜测道。

    “李老将军今rì已经回城。”乐毅道,“但并不是李老将军,而是......”

    “是我!”随着一个高音传进厅内,一个人影急匆匆跑进大厅里来,进厅之后向众人道:“原来大伙儿都已经到了!”

    “南宫商,就等你了!”乐毅笑道。

    “左庶长,你终于来了!”白馨歆站起身,也终于露出一个松了口气的笑容,“快坐。”

    “不好意思,让大伙儿久等了。”南宫商抱拳,便在乐毅身旁坐了下来。

    “今rì李老将军回城,陛下如何说?”南宫商坐下后,乐毅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

    “一句话也没多说。”南宫商摇头叹息,“死罪!”

    “死罪?”众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虽然大伙儿都能料想李广在这个节骨眼上兵败,必定让刘彻大怒,处罚必定从严,但是死罪......还是让人有些意外。

    毕竟,李广如今也是大汉军中老一辈中功劳最大的将军了,他也是一个符号,从良家子到中尉,李广本身的经历也是一个能够激励大汉万千将士向上的模板。

    “真没想到,李老将军英明一世,结局竟然会是......这般下场!”乐毅喟然长叹,李广一死,对于大汉军方来说,又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如此连番重击之下,乐毅真担心汉军的士气。

    其他人虽然没有多说,但也都是叹息连连,十分不忍。

    郭冬冬更是瞬间红了眼睛。一向冷艳如她,也知李广的悲哀。

    “都这番模样作甚?”倒是南宫商,被众人要死不活的样子弄得一愣,猛然惊醒才使劲儿一拍额头,道:“李老将军虽然是死罪,但这个死罪,是可以拿钱来赎的!”

    “哦?当真?”乐毅惊喜道,“陛下准许李老将军拿钱赎命?”

    西汉一代,一些死罪是可以拿钱抵消的。

    “你以为陛下会连这条路都封死,当真不给李老将军活路么?”南宫商郁闷道,“你对陛下就如此没有信心?”

    “好!”乐毅振奋道,“既然如此,既然陛下对李老将军没有逼绝,那么大将军的路也就没有我等想象中的那般艰难,毕竟陛下还是明眼人!”

    “这不是明摆着的么?”南宫山白了乐毅一眼,“如此简单的问题都想不明白,你脑子敢再傻点吗?”

    “南宫商!”乐毅顿时怒发冲冠,“你的嘴巴敢再贱一点吗?”

    “怎么不敢?还有更贱的,你要不要试试?”

    “你......”

    众人看着这两个一碰面就互掐的家伙,都是一手扶着额头摇头叹息。

    “好了,你们俩就别吵了,正事要紧!”白馨歆出声道,“既然南宫商已经到了,我们便商量正事!”

    “好,夫人请说!”众人都道。

    白馨歆环视着众人,条理清晰道:“将军在入狱之前已经将大局布置好,这个大局若是能够运作得当,必能帮将军扭转局势。但这个大局能够运作的前提条件就是将军必须示敌以弱、身陷囹囵,所以将军现在不能亲自给大伙儿讲明这些安排,那么就由我代劳。将军能否重见天rì,新法能否乘风破浪,希望现在就全部寄托在诸位身上了!”

    “夫人尽管吩咐,我等在所不辞!”众人纷纷抱拳表态。

    “将军的安排是这样的......”白馨歆点点头,当下细细说出了秦城的安排。

第三百七十三章 八仙过海(四)

    这是一栋临街的老房子,房子的布置在整条街上并不显眼,靠街的那边被主人家作为店铺,做些小生意,若是从店铺中穿过,便到了房屋的另一边:那是一个不大不小中规中矩的院子。/院子边有口水井,水井旁有棵老树,这样的布局在这个南方的古城中来说再普通不过。

    一缕夕阳越过院墙照进院子里来,微风中的夕阳有着暖洋洋的倦意,一片树叶就在这样的习风中左飘右荡落了下来,很安静的躺在了已经被岁月磨得很光滑的石板上。

    “东家,今rì怎么这般早便要收了摊?”一个十二三岁年纪的女孩提着一个水桶到井水边打水,放下水桶后她回身问了一句。

    “早点收摊你还不高兴?”被叫做东家的也是一个女子,比之先前那个豆蔻年华的女孩要大上很多,却也是一个女子正美好的年龄。她笑了笑,“咏荷,打完这桶水便歇了。”

    咏荷用衣袖擦了一下额头细细的汗珠,小脸上有着气息浓厚的成熟,她回身笑道:“rì头还没落山哩,趁着还能看见我想先把衣服洗了,省的天黑下来要耗灯油......今rì摊收得早,正好早些洗了衣服休息。”

    “不用替我省灯油。”东家说了一声,说完见咏荷有些诧异,便微笑补充:“今rì不用。”

    “东家,这是为何啊?”咏荷眨巴了两下疑惑的眸子,好奇的问道。

    “今rì是你东家我的生辰。”东家笑了笑,忽然觉得这个理由很蹩脚,自己何时记得自己的生辰了?但若是说今rì自己只是突然很喜欢这片夕阳,所以想早些休息,吃上一顿好的,庆祝一下自己还活着,咏荷怕是要更疑惑?

    “好了,进来吃饭,今rì有你最喜欢吃的炖羊肉。”东家自嘲笑了笑,转身回屋。

    “汪汪~~”

    一阵激烈的堪称歇斯底里的犬吠让东家停住了脚步,缓缓转过身时,她的脸sè已经严肃起来,眼中写满庄重。

    犬吠声转眼由远及近,一条足足有一个chéng rén一半身高的大黑狗蹿进院子,对肃然站在门前的东家叫了两声,然后回身连连狂吠。

    “黑牙,你叫什么呀?”咏荷从未见大黑狗叫得如此凶猛,一时有些不明所以。但是当她看向她那平rì一贯平和的东家时,入目却是一张异常凌厉的脸。

    “萧淑女,你以为你躲到这里便没人能找到你了吗?”

    并不客气的问候语,乍起如平地一声雷,话音还没落下,一个矫健的身影已经落在了院墙之上。(.)与此同时,院门门框上不知何时已经依靠着一个慵懒的刀客,不咸不淡的眼神,平静的打量着院子。

    “我道是谁,原来是郭氏姐妹。”萧淑女转过身,只是脚下两步微移,却已经隐隐摆开了防御的架势,院墙上的郭希希面sè不善,萧淑女本想说些硬气的话,但是想到自己来这里的初衷,便只是淡淡道:“我早已经不再过问江湖事,没想到你们竟然找到了这里来,也罢。我只是奇怪,你们为何来得这样晚。以你们郭家的势力,不应该如此?”

    “这是我们的事,无需你管。”郭希希的回答火药味十足,随即话题一转,道:“这江湖,你以为是你想退便能退得了的吗?”

    萧淑女只是淡然一笑,看着郭希希道:“想来你们也不可能白跑一趟,说,你们想如何?是为当初我坏了你们的事找回损失,还是为秦城报仇?”

    “二者兼有。”郭希希道,“我们要你跟我们走一趟。”

    “去何处,作甚?”萧淑女问道。

    “去长安,至于作甚,到时自然会告诉你!”郭希希道。

    萧淑女笑笑,不知是夕阳西下温度有些下降的缘故还是什么,她这个笑容显得有些yīn寒,“你这是要我去死。”

    “你若不去,现在就得死!”郭希希伸手拔出佩剑,剑尖直至萧淑女,冷下来的语气毫不客气。

    “呵呵!”萧淑女冷笑一声,“别忘了这是我的地方,你以为你能在这里杀了我?年轻人不要对自己太有信心!”

    “那便试试看!”见比自己年龄大不了几何的萧淑女竟然倚老卖老,郭希希气极,便要一跃而下与她一较高下。

    “希希!”依靠在门边一直未曾言语的郭冬冬出声制止了郭希希冲动的动作,然后看向眼神已经寒透的萧淑女,却没有立即开口。郭希希的眼神下移,就看到了黑牙,然后笑道:“你这黑狗倒是有趣得很,先前我们来时叫得那般欢唱,但方才你我谈话时,它却没有发出丁点儿声音。”

    萧淑女伸手顺了顺黑牙头顶的毛发,眼神温柔了不少,“我们一起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它自然知晓我的心意。”

    萧淑女说着,黑牙对着她“汪汪”轻吠了两声,像是回应和表示同意萧淑女的话。

    萧淑女抬起头,凌厉的眼神忽然又带上了几分狠意,直视郭冬冬:“要死,不过也是两条命而已,动手!”

    “东家...”一直不知道萧淑女和郭冬冬姐妹说的什么的咏荷,这时也知道形势不妙,她担心的看着萧淑女,再看先前把自己惊艳了不小的郭氏姐妹时,眸子中便奔涌着浓浓的恨意,她对郭氏姐妹大声喊道:“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来我们这里捣乱,你们出去,这里不欢迎你们!”

    说着,竟然向郭冬冬跑去!

    “咏荷!”萧淑女大惊,正专心于郭氏姐妹对峙的她,没有料到咏荷会有如此突然的动作,待她想要拉住咏荷时,咏荷已经越过了她能完全掌控的范围。

    萧淑女一直没有动作的手这时候一抖,一把短刀就出现在她手中,刀锋极为锋利,在如血夕阳下闪着异样的光。她盯着郭冬冬,若是郭冬对咏荷有任何不利的动作,她手中的短刀便会发难。

    这时候,便是黑牙,也狂吠两声,然后身躯后倾,身子伏低,露出两颗让人望而生畏的獠牙出来,发出“呜呜~~”的威胁声。

    “你走,你们出去!”咏荷跑到郭冬冬面前,便要去推郭冬冬。

    山头的夕阳至此收回最后一线阳光。

    一线的距离,天地都似瞬间暗了下来。

    “好,我们走。”出乎意料,郭冬冬却只是笑了一下答道,然后她掏出一张锦帛,交到咏荷手里,这才在咏荷疑惑的目光中看着萧淑女缓缓道:“看完这封信,你再作决定。一夜的时间,明rì清晨,我们会再来。到时,要么我们都死在这里,要么你跟我们去长安,我们保你平安无事。”

    说完,郭冬冬拍了拍咏荷的头,转身大步离去,“希希,走!”

    半响之后,萧淑女手里握着那张锦帛,看着郭冬冬消失的方向静默良久。

    “咏荷,我要去长安一趟。”萧淑女将咏荷拉到自己面前,柔声说道:“在我不在的这段rì子里,这房子和店铺都由你来打理。这是房契。”

    “东家,你真的要去长安吗?可是你会不会有危险啊?”咏荷忧心忡忡。

    “放心,不会的!”萧淑女笑笑,沉吟一阵,终是道:“我将黑牙给你留下,有黑牙在,你脑子又不笨,应该是不会被一般人欺负了。”

    “东家......”咏荷的眼里刹那间充溢着泪水,却只是道:“东家,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和黑牙的!”

    “恩!”萧淑女点点走,对咏荷道:“我走了!”

    说罢,萧淑女的身影已经不在原地。

    “东家......”咏荷追出去一步,却只能看到空荡荡的院子。

    咏荷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房契,又看了一眼追到院子门前狂吠的黑牙一眼,抹了一把泪水,坚定道:“东家,来年的今天,我会给你多烧些纸钱......”

    ......

    长安,北军军营骠骑营驻地。

    “乐将军!”柳木闯进乐毅的军帐,见乐毅正在和所属将领商议军务,便问也不问,对那些将军一摆手,“都下去!”

    “柳将军!”诸将见柳木面sè不善,抱拳之后便识趣退了下去。

    “柳将军!”乐毅向柳木抱拳,“不知柳将军来找末将所为何事?”

    “本将且问你,昨rì你带着自己的亲兵擅离军营,是去了哪里?”柳木走进乐毅,逼视着他厉声问道。

    “呵呵!”乐毅不以为然的笑笑,好整以暇坐了下来,瞥了柳木一眼,“原来柳将军是来兴师问罪的?”

    “是!”柳木的声音夹杂着愤怒,但接下来说出来的话却出乎乐毅的预料,“为何你去保护大将军府却不跟我说一声,你嫌我的亲兵不如你的jīng锐?”

    “柳将军?”乐毅一阵疑惑,愣愣的看着柳木。

    “军中你与将军关系最为要好,我且问你,大将军现在如何了?”柳木在乐毅面前坐下来,依旧盯着他问道。

    “身陷囹囵,举步维艰,还能如何?”乐毅还不敢肯定柳木的立场,便只能敷衍道。

    却不想柳木听了乐毅的话,竟然沉默下来,神sè复杂,好一阵才问道:“将军真没有留后手?”

    “如此境遇,你说将军能如何?”乐毅依旧只是敷衍道。

    明明一句很简单的敷衍之语,却让柳木神sè更加纠结起来。

    良久,柳木站起身,深深看了乐毅一眼,声音略显颤抖道:“本将不在军营的时候......你照看好骠骑营......照看好将军!”

    说罢,在乐毅诧异和不解的目光中,柳木掀开帐门,大步而去。

第三百七十四章 八仙过海(五)

    自古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拥有相同身份和地位的人会自觉不自觉靠拢在一起。其中弱者多为形势所迫不得不如此,强者多为显示自己的能量故意如此。

    身居长安的官宦大臣们,就将府邸集中建在长安城的西边,这里既靠着未央宫,又与北边的黔首居住区划开了界限,很适合这些官僚的身份。

    在官僚聚集区的最东边,有一处普通的宅子。宅子不大,布局装饰也极为一般。若是不知情的人看见了,多半会以为这只是一个小官员的房子,而不是曾被刘彻誉为“社稷之臣”的汲黯的府邸。

    夜已经深了。

    皓月如满弓,散发着清凉的幽光,被周围的繁星拱卫着、托举着。

    月光下,一辆马车停在了汲黯府邸门前。马车停稳之后,一个婀娜的身影从车厢里走了出来。

    这是一个女子,有着赵飞燕一般苗条身段的女子。

    女子对车夫吩咐了一句,在车夫点头的时候已经行到了府邸门前,敲响了大门。

    半响,府门应声而开,露出一张颇为不耐的老者脸庞。

    “何伯,是我。”女子轻声对开门的老管家说了一句。

    被女子称为何伯的老管家闻声却是猛然一惊,诧异的提了提灯,想将面前的女子看得清楚些。

    “少主......”只是一瞬间,何伯的身体便颤抖的厉害,眼眶都湿润起来。

    “祖父......可曾睡下了?”女子的声音在刹那间也有些变调,似乎是有些哽咽。

    “没有,主人还在房。”何伯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激动的将女子迎了进去,“少主,你可终于回来了,快些进来!仆下这就去禀报主人,主人一定会高兴坏的!”

    片刻之后,汲黯房。

    女子安静的坐在下席,低眉颔首,汲黯负手侧身站在女子身前,神态沧桑。

    “元光三年、四年、五年、六年,元朔元年。”汲黯喃喃的数着rì子,轻颤的身躯难抑激动,“五年了,整整五年!五年间你一封信都不曾给我这个老头子,一句话都不曾托人带回来!即便是到了长安这么久,你也是过家门而不入,你眼中还有我这个祖父,还有这个家吗?”

    “祖父!”女子听着汲黯有些责骂的话,大礼拜倒,声音有些嘶哑,“自元光二年陛下发动马邑之围开始,孙儿便无一rì不想击灭匈奴。可这,并不是祖父希望看到的。孙儿让祖父失望了,无颜面见祖父!”

    “罢了,不说这些。政见之争虽然惨烈,可也不应该冲散了亲情。你离家的这些年,老头子也想通了,你父母早逝.....现在你回来便好了!”汲黯的眼角有些湿润,他也坐下来,关切的看着女子,暖声道:“来,给老头子说说,这些年你都是怎么过的。对了,你现已经封了侯了,这可是光耀门楣的事!老头子忙碌了一辈子,封侯的事可想都不敢想呢!想你一个女儿家,从军该是万分艰难,老头子虽然与军方的人没什么交集,当时拜托李广老将军照顾你时,却也是拉下了面子的。不过这与你从军的艰难比起来,又不值一提,这些年,你受苦了!”

    汲黯絮絮叨叨的说着,像是小孩子一般。或者说,在自己这个五年不曾见面,而且政见背道而驰的孙女面前,这个年迈的老大夫想要让自己变得更加亲和一些。

    在汲黯如此暖人心的话语面前,女子脸上一贯拒人千里之外的冰霜早已不见,那层厚重的掩饰早已让女子分觉疲惫,而现在,在自己的亲人面前,她也终于可以卸下那副面具。

    “孙女起初从军之时,多亏了李老将军的照料,这才得以在军中立足。”女子缓缓开口道,“这些年孙女跟着李老将军和秦大将军东征西讨,早已是习惯了军营的生活,并不觉得清苦。”说着有些哀伤道:“就是未能在祖父面前尽孝,一直觉得愧对祖父。”

    汲黯摇摇头,“老头子久居长安,除却进宫面见陛下,几乎是足不出户,没什么需要的照料的,倒是你一个女儿家......”说着叹了口气,“如今你也二十有二了?都这么大的人了,这回回来了就不要再去军营了,打仗到底还是男人们的事......你征战匈奴这么多年,上对得起陛下,下也对得起你自己的抱负了。如今是时候该嫁人了,女儿家,到底还是应该找个归宿。”

    “祖父!”女子忽然对着汲黯大礼一拜,声音陡然坚定起来,“孙女这回回来,实则是有事相求!”

    “哦?”汲黯愣了愣,随即露出一丝苦笑,“老头子便知道,你这个时候来不会是来跟老头子叙旧的。老头子方才还想着你已经放下了当年的隔阂......”说罢有些凄苦道:“说,何事?”

    女子抬起头时,眼神愈发清明,清明中带着一丝坚定不移和果决,”孙女可以答应从此离开军营,不再参与征战,只求祖父不要再对秦大将军施压,不再主张与匈奴和亲,支持大将军抗击匈奴!”

    女子说完,直直的看着汲黯,等着他给出答案。

    在女子刚开口的时候,汲黯眼中还露出了一丝喜sè,但是当女子将话说完之后,汲黯已经浑身发抖。只不过这回,汲黯不是因为亲情,而是因为愤怒。

    “你应该知道,老头子这一生都主张和匈奴和亲,反对那些只会让生灵涂炭的战争!”汲黯激愤道,“老夫可以不计较你当初离家出走执意从军去边郡抗击匈奴,也可以不计较当初你发誓与老夫恩断义绝,但是要让老夫放弃坚守了一辈子的政治主张——你这是要老夫的命!老夫断不会答应!无论如何,不管怎样,都不行!”

    “祖父!”女子哀伤而又坚定道,“为击灭匈奴,维护大汉百年的尊严,洗刷当年白登之围的耻辱,孙女一介女流尚可以不计个人得失不计生死,大汉万千儿郎就更可以!与匈奴开战,不是徒耗钱粮,不是白白牺牲万千将士的xìng命,而是为了边郡的安宁,为了大汉的国家荣辱!

    祖父,您没到过边郡,不知道那里的百姓生活是何等艰难,不知道那里的百姓对匈奴的仇恨是何等深沉!辛苦劳作一年,却要在每年秋收之时担惊受怕,一旦匈奴入境,则是无数人家破人亡,多年心血毁于一旦!这些,是和亲永远都不能解决的问题!匈奴不死,大汉边境烽火不止,这就是现实!祖父,您到现在还看不明白么?”

    汲黯冷笑一声,“难道每年出征将士伤亡数万,战马粮草辎重耗费无数,大汉天下百姓为之清苦以至于十室九空,这便不是现实么?”

    “要么有尊严的活着,要么为国家尊严战死!这是军人的职责,我等自当义无反顾”女子的脸上尽是决然之sè,这份大气凛然丝毫不让于英雄儿郎,“至于天下百姓之苦,这不正是新法要解决的问题吗?祖父若是支持新法,便不用再担心这些问题!”

    “你......简直气煞我也!”汲黯痛心疾首,“这便是秦城那厮教你的东西吗?一将功成万骨枯,推行新法,征战匈奴,他是功成名就了,但是天下将士和百姓却要为之付出血的代价!”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女子昂扬道,“若无大将军,何人带领我等杀匈奴、保家国?每逢出征大将军必定身先士卒,每一仗下来大将军必定伤痕累累!大将军岂是贪生怕死沽名钓誉之辈?举国之力共击匈奴,正是同进同退,国家存亡该有之理,有何不对?”

    “你......”汲黯手指着女子浑身发抖,却偏偏说不出一句话来。

    “祖父!”女子再度拜倒,“孙女这回回来,不是要跟你继续政见之争。五年前若不是为此,孙女也不会说出那番大逆不道的意气之话来,也不会一意孤行去边郡投了李老将军。只是当今之势,大汉与匈奴之战已经无法终止,终止则大汉损失更甚,还望祖父能够听孙女一言!为此,孙女愿再不出家门半步,在祖父膝前尽孝!”

    汲黯盯着拜倒的女子注视良久,眼中的愤怒之情渐渐淡去,终于,汲黯喟然一叹,“老头子老了,说不动你了。五年前老头子说不动,今rì更加说不动了。”

    “祖父......”女子抬头看着汲黯一脸皱纹的模样,一阵心酸,忍不住落下泪来,“孙女不肖,打小便让您担心,现在更是要您在晚年时变更坚持了一生的政见......但是,大汉百万军队不能没有大将军,击灭匈奴,更不能没有大将军......大将军、汉军、大汉,都已近没有退路了!”

    ......

    “起来。”良久,汲黯老脸已是泪水纵横,他扶起女子,长叹道:“你自小便没了父母,老头子对你照料得不够,前些年更是害得你一个女儿家去边军受苦,老头子何时心安过?罢了,罢了!”

    “祖父......”女子已是泣不成声。

    “老头子也老了,什么政见什么抱负什么作为,都已经没有亲情重要了。只要你能高兴,老头子何必在乎这把老骨头?”汲黯怜爱的为女子擦去脸上的泪水,此时他再不是朝堂上为国家社稷冒死进言的大夫,而只是一个孙女的祖父,“总不能,让你再去边郡打打杀杀?”

    “祖父......这么说祖父答应了?”女子惊喜道。

    “嗯。”汲黯点点头,“且不说与匈奴该是和亲还是该对战,这回薛丞相等人联合众士族给陛下施压,将左大将军锒铛入狱,用的那些借口老头子本就不以为然。不管怎么说,左大将军个人终究是没什么大错的,不应该如此狼狈。”

    说这些话时,汲黯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太好了!只要祖父不再为难大将军,朝中大将军的对手就要减少一大批,大将军的压力就能减轻不少了!”女子顿时雀跃起来,难掩兴奋。

    “......”汲黯看着小女儿家姿态尽显的女子,一阵无语,然后道:“木儿,你是不是喜欢上这个秦城了?”

    “哪有?!”女子顿时大囧,羞涩不已,“祖父何必取笑孙女!”

    “呵呵!”汲黯笑了两声,“你给人家做了几年的副将,又如此推崇人家,难道就没有那份心思?”

    “祖父!”女子顿时不干了,“再说孙女就生气了!”

    “好好好,不说,不说了!”汲黯哈哈大笑几声,“总之,你能回来就最好了,也省的老头子一大把年纪了,还要整天为你提心吊胆!”

    说到这里,女子却是眼神一暗。

    她忽然想到她已经告别了一些东西。

    有些已经习惯的东西。

    有些在习惯时以为它会一直存在,而在失去后才感到措手不及的东西。

    那个她已经习惯了的热血沸腾的地方,她已经习惯了的那片战场,她已经习惯了的那个拼杀的背影,都不再属于她。

    但是如今,她甘之如饴。

第三百七十五章 各显神通(一)【第二更】

    自打来了长安,伊雪儿成天唯一可以做的事便是无所事事。(.)时令入秋,天气转凉,阳光也一复一rì慵懒,枝头上各种不知名的鸟儿叫声也越来越稀少。如此景象,让在草原纵马驰骋已成习惯的伊雪儿倍觉百无聊赖,闷得心慌。

    太多时候,没有目的看不到尽头的悠闲总是让人觉得无所适从,好似自己已经与世隔绝,整个世界都已经将自己抛弃了似的,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好在伊雪儿的人生并不是头一回遭遇这种悠闲,早些年几乎是独自到中原来了解、学习大汉的时候,伊雪儿就习惯了这种只见空气不见对手的rì子。

    到长安的这些rì子以来,伊雪儿平rì除却看些籍、耍耍刀剑之外,也愿意四处走走。长安城内和城郊的风景她都看了不少,闲来无事的时候也就更能关注一些八卦的事情,比如说,李老将军征讨河西大败而回、靠两大将军交了罚金才得以保住xìng命,左大将军入狱,丞相之子擅闯左大将军府耀武扬威却被揍得险些残废......

    这些消息对于曾今的伊雪儿来说,可能会让她感到振奋,毕竟大汉内部不稳是最便宜匈奴的事情。但是现今,伊雪儿在听到这些议论之后,却没有丁点儿兴奋的感觉。或许对于如今的伊雪儿而言,大汉和匈奴的战争,已经与她关系不大。

    如今她已经置身事外,安静的扮演着一个俘虏的角sè。

    只是如今,自己是匈奴人,还是汉人?

    这个问题怕是伊雪儿自己一时也无法回答。

    ......

    “不知丞相大驾光临,有何见教?”这rì,丞相薛泽只身前来拜访伊雪儿,伊雪儿招待薛泽到正厅入座,吩咐了茶水之后便陪坐问道。

    薛泽呵呵一笑,“公主入长安久矣,老夫久未曾前来拜会,还请公主莫怪。”

    伊雪儿淡淡笑笑,“丞相说哪里话,我早已不是匈奴的公主,更不敢惊动丞相大驾。”

    “公主这话便是见外了!”薛泽道,“虽然老夫是大汉的臣子,但是对于公主昔rì领军征战的风采还是极为敬佩的。在老夫看来,匈奴有公主这等巾帼英才,乃是莫大的福气!”

    “丞相休要取笑我了,我若是英才,便不会是现在这番处境了。**”伊雪儿随意道,陪着薛泽打哈哈。

    “一时荣辱,老夫窃以为公主大可不必在意。”薛泽饶有深意道,“今rì公主屈身长安,来rì又是另一番景象也说不定。”

    “丞相此话何意?”伊雪儿蹙起眉头,草原人耿直的xìng子让她不习惯薛泽的弯弯绕。

    薛泽呵呵笑笑,“老夫一时胡言乱语,公主不必在意。”说着见伊雪儿脸sè更加不好看,便话锋一转,又道:“公主本是草原的天之骄子,或者牧羊于天际,或者纵马于荒野,或者往来于沙场,而如今公主却只能委身长安这一隅之地,难道公主便习惯了么?”

    “习惯如何,不习惯又如何?”觉察到薛泽话语中的深意,伊雪儿渐渐化去脸上的不耐之sè,反问道。

    “我们大汉民间有句俗话,叫做吃水不忘挖井人。意思是说要记得自己现在的处境是因何而来的。”薛泽缓缓说道,深深看了伊雪儿一眼,接着道:“公主之所以有如今这番境遇,想必不会忘了那始作俑者?”

    “自然不会!”伊雪儿眼神凌厉起来,似乎带上了几分狠意,“本公主怎么会忘了毁了我这一生的人?我恨不能寝其皮、饮其血、啖其肉!”“可惜,那人现在在大汉位高权重,纵然公主有千番恨、万番恨,平rì里也不能拿他怎么样!”薛泽对伊雪儿的反应很满意,他趁热打铁道:“但是眼下,却有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那人如今深陷油锅,自身难保,只要公主给他添上一把火,就能让他化为残碎,永世不得翻身!如此,公主大仇可报矣。”

    “呵呵!”伊雪儿忽然笑了笑,饶有趣味的看着薛泽,“丞相这话倒是说道我心坎里去了,只是不知你我说的可是同一个人?”

    薛泽也呵呵笑了笑,却是拿手指在茶碗里沾了些水,然后在面前的案桌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左”字,“除了这人,还能有谁?”

    伊雪儿双眸一亮,直接问道:“丞相要本公主如何去添这一把火?”

    至此,薛泽终于放下心来,他一把抹掉案桌上的字迹,这才老神在在从怀里掏出一张锦帛,递给伊雪儿:“这是令兄伊稚斜单于给公主的信,公主只要按照这上面说的做,便能给那人最后的致命一击!”

    伊雪儿接过薛泽递过来的锦帛时,霎时眼神的闪烁还是难掩诧异,待她平心静气好不容易将锦帛中上的内容看完,心跳仍是不免加速,好一会儿,伊雪儿才对薛泽道:“想不到丞相与兄长倒是熟识得很,若是早知如此,本公主当初何至于会败得那般简单?”

    “只要公主依照伊稚斜单于所说的去做,与我等一起证明秦城曾今与伊稚斜单于有过密谋,乃是与敌谋国之徒,秦城必定能死无葬生之地!”薛泽笃定道,倒是对伊雪儿方才的话不置可否,薛泽当然不会说这锦帛是经由刘陵的手转到他手中的。

    “丞相放心,本公主自然知晓该如何做。”伊雪儿收好锦帛,端起茶碗抿了口茶,“只是本公主如今依旧疑惑的是,若是本公主这般做了,对我自己有什么好处——当然不只是出一口恶气那般简单!”

    “这个公主大可以放心。”薛泽断然道,“这回只要能将秦城拿下,大汉与匈奴必定能重归于好,恢复和亲。届时,公主俘虏的身份自然也就不复存在,老夫敢保证公主能顺利回到草原!”

    “如此甚好!”伊雪儿眼中异彩连连。

    正事说完,薛泽也不便久留,便向伊雪儿告辞,只是在临走前,薛泽仍是叮嘱道:“伊稚斜单于给公主的信,最好还是烧掉的好,免得给人落下把柄。毕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丞相放心,本公主不是三岁小孩儿!”伊雪儿道。

    “如此,老夫便告辞了!”两人作礼告别,薛泽道了声不送,便大步昂然出了府门。

    伊雪儿目送薛泽走出府邸,直到马车消失在视野,伊雪儿才收回目光。眼神落到手中的锦帛上,伊雪儿笑了笑。

    “人已经走了。”伊雪儿回到正厅,坐下后对空荡荡的屋子开口道。

    片刻,从里屋走出一人,那人一身红装。

    白馨歆!

    白馨歆在方才薛泽坐的地方坐了下来,看着伊雪儿,却并不说话。

    伊雪儿也看着白馨歆,半响说道:“夫人想说什么便说,无需顾忌。”

    白馨歆却是摇摇头,淡然道:“我想说的,你心里都明白,我又何必多此一举,落个小人的嘴脸?”

    “你不说,现在是一副小人嘴脸的,便是那位自以为是的薛丞相了。”伊雪儿平淡道,随意扬了扬手中的锦帛,“保证我回到草原?如此连三岁小孩都不会信的话,这位一大把年纪的丞相竟然说得出口,也不怕丢人!”

    白馨歆笑道:“我很高兴你先前没有把我丢出来。”

    “那你说说,我为何不在薛泽面前将你丢出来?”伊雪儿看向白馨歆,眼中有挑衅的神sè在涌动,“你若是说的我满意,我便答应你的请求,你若是说的我不满意,也不说将你如何,但你今rì肯定是白来一趟了。”

    白馨歆笑了,笑得很轻松很适意,她道:“薛泽不了解你,他不了解之前的你,更不了解现在的你,他以为他来可以拉到一个盟友,其实他不知道,你已经不再是匈奴的公主,而是大汉的列侯。你的心,你的人,变或者没变,却都不是自以为是的薛泽有一时能够猜透的。”

    “我的心,我的人,变或者没变?”伊雪儿喃喃自语了一句,像是在自叹,又像是在问自己。

    “变或者没变,你不清,我不清,又或许,没人清楚。”白馨歆道,直视着伊雪儿的眼睛,“但变了就是变了,变了便不一样了。”

    “呵呵!”伊雪儿忽然也笑了,笑得很肆意,她迎上白馨歆的目光,“现在我终于知道,秦城第一个选择你,并且现如今身边仍旧只有你一个人,不是没有理由的了。”

    “那又如何呢?”白馨歆却有些无奈道,伸出手颇有些自怜的在自己脸上滑下,“男人总是风流的,偏偏将军最不缺的,就是风流的资本。”

    “......”伊雪儿,“你还真想得开。”

    白馨歆淡淡笑了笑,却道:“其实你先前根本不用说我说的能让你满意你会怎样,不能让你满意你会怎样,这些话,你觉得说出来不自欺欺人吗?”

    “......”伊雪儿一时无语,默然半响,终只能以感叹掩饰自己心中那份不足为外人道的尴尬,“秦城这厮背后的女人,果然都不是正常人。”

    “......”白馨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6566/ 第一时间欣赏将骨最新章节! 作者:我是蓬蒿人所写的《将骨》为转载作品,将骨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将骨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将骨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将骨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将骨介绍:
将骨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将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将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