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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是蓬蒿人     将骨txt下载     将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七十六章 各显神通(二)

    就在长安城风卷云涌,众人都在为新法的命运和大汉的左大将军奔波、或准备痛打落水狗或意图力王狂澜时,作为第一当事人的秦城,却在大牢里优哉游哉。每rì吃了喝,喝了睡,睡醒再吃再喝,秦城整个人都有胖上一圈的趋势。

    大牢的生活除却无聊和无zì yóu外,于秦城而言倒也没有其他十分不能接受的地方,而秦城在实在闷得慌的时候,甚至会拉着牢中的狱卒插科打诨。那时便是话题荤素不忌,再辅以牢房招待自己的小酒小菜,rì子倒也过得逍遥。如此多rì下来,秦城竟是与众狱卒混的十分熟识了,也省却了许多寂寞。

    用秦城自己的话说,自从在上谷参了军,这些时rì是自己最为悠闲的时光,不用为军务和其他政事担心,乐得自在,而实际上,现在秦城在大牢里担心了也是白费力气。

    而至今让秦城最为庆幸的,是刘彻没有到大牢来探望过他。因为前世接触过不少有关刘彻的影视,秦城也发现了一个规律,那便凡是刘彻探望过的入狱大臣,没有一个有好下场:不是被杀了便是自杀了。

    如今,至少秦城可以肯定,自己没有生命危险。既然如此,秦城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自己在外面布下了如此之大的一个局,他相信自己那些伙伴能够将事情处理得很好。

    现在自己只需要在这里安静的等消息就好了,也正好趁此时机养jīng蓄锐,因为秦城知道,若是自己来rì出去了,必定有极多的事情等着自己处理,正是极需要jīng力的时候。

    ......

    “大将军好神采,在这大牢里呆了这般久竟然还如此jīng神,张某佩服!”牢房中秦城正在唾沫横飞的与两个狱卒边喝酒边喊行酒令,身体斜歪着的秦城,神态肆意而张扬,十足的市井痞子形象。以至于张汤负手走进来时,秦城都没有发现。

    听到张汤这话,两名狱卒赶紧退下,秦城呵呵一笑,起身对张汤抱拳,笑道:“看张兄今rì到此,我便知自己明rì如何了。”

    “如何?”张汤哦了一声问道。

    “以张兄为人,断不会讥讽秦某。”秦城道,“所以听见张兄方才所言,秦某便知自己的处境不是太差。”

    张汤刻板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大将军这份自信从容,一般人还真没有。”

    “张兄快说,何时讯问?”秦城却是赶紧上前一步,急切问道。

    “我还以为你真淡定出尘了,原来还有一些担心。”张汤笑了一声,随即严肃道:“rì子已经定下来了,就在后rì。届时,秦兄有罪无罪,是凌迟处死还是无罪释放,将最终定论!”

    “后rì......”秦城凝神想了想,“时间很紧迫啊!”

    “秦兄此言何意?”张汤纳闷,他心想你在这大牢里无所事事哪儿来的时间紧迫不紧迫?

    秦城随意摆摆手,转身回坐到小案后,适然道:“到时张兄便知晓了,现在我说出来,若是到时情况非是如此,不免贻笑大方。**”

    “如此看来,秦城对后rì的讯问是很有信心了?”张汤隐约揣摩出了什么。

    秦城摇摇头,而后看着张汤肃然道:“我只是没有退路。放手一搏,生死由命了。”

    张汤闻言正sè点头,“秦兄说的是。”

    这个时候,张汤并没能真正领会秦城那句“放手一搏,生死由命”的意思,若是他现在听了秦城这话之后有些心理准备,在面对接下来讯问时发生的情况时,便不至于会那般震惊。

    ......

    未央宫。

    百十盏油灯轻跃的火苗下,刘彻手握一卷简正在聚jīng会神的看着,在他面前,卫青默然站立。

    随着眼神在简上的移动,刘彻的目光逐渐凌厉起来,眉头也开始挤往一起,不多时,他浑身都散发出一股戾气。显然,卫青这道上疏中的内容让他极为愤怒。

    片刻之后,刘彻将手中上疏重重砸在案桌之上,极度的愤怒让他身躯都微微颤抖起来。他抬起双眸布满血丝,死死盯着眼前的大汉右大将军。

    卫青早就知道刘彻看完这道上疏之后会是什么反应,所以他的头一直识趣的低着,不去接触刘彻的目光。

    刘彻的目光有着浓厚的杀机,以及怀疑——一种对任何事物都不再信任的怀疑!

    卫青的额头上开始冒出一颗颗汗珠。

    大殿中油灯里的火苗无声的轻曳。

    这种无声的对持一直持续了几十个呼吸的时间。

    最终,刘彻闭眼深吸一口气,这才用稍微缓和但依旧冷硬的语气对卫青道:“证据确凿?”

    “臣不敢欺瞒陛下。”卫青垂首道。

    “不敢?还有什么是你们不敢的?!”刘彻忽然失态厉喝出声,一把将那道上疏扫下皇案。

    “臣惶恐!”在简的落地声中,卫青身躯一抖,忙拜倒在地,“陛下息怒!”

    总算是发泄了一下的刘彻心头一阵起伏,终是平静了不少,“起来。”

    “谢陛下。”卫青缓缓站起身,将那卷上疏捡起,放到刘彻皇案上之后又退回原处。

    刘彻注视着重新站好的卫青,“朕奇怪,你身为右大将军,整rì都应该在军营,怎么会掌握这些东西?”

    “陛下容禀。”卫青拱手道,“上疏所言及诸事,非是臣有意收集,而是左庶长在收集情报时无意中发现。左庶长见事关重大,不敢擅专,这才托人告知微臣。臣在接到此等消息之后,不敢停留,这才星夜赶来禀明陛下。”

    李广河西大败之后,考虑到张骞对情报队的使用不当,刘彻便将南宫商的情报队划归了北军统辖,理论上也是大将军的部属。

    “左庶长?”刘彻皱了皱眉,“他现在何处?”

    “就在宫外。”卫青道。

    “宣!”刘彻咬字道。

    ......

    深夜,丞相府灯火通明。

    “后rì廷尉署会审秦城,诸位都知道了?”薛泽坐在主座,对座下的众大臣道。

    听到薛泽此问,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秦城是生是死,新法是废是行,以至于今后大汉与匈奴是战和是和,都在此审。”薛泽又缓缓道,“值此李广河西大败之际,后rì之事若成,则秦城万劫不复,军方再不敢言战,新法废除,大汉与匈奴有望恢复和亲。老夫这样说,诸位可明白老夫的意思?”

    “自然明白。”众臣都道。

    “和亲与否我等倒是不十分在意。”有个一脸络腮胡的中年男子说道,“但是新法必不能推行!若是新法大行全国,匹夫也可得爵、居高位,我等士族吃什么喝什么?所以秦城这回必定要死!”

    “只要能将秦城与敌谋国的罪名坐实了,他想不死都难!”有人接着说道,“到那时,军方低头,这朝堂上又是我等说了算了!”

    “正理!”

    “......”

    “诸位稍安勿躁!”薛泽抬手示意道,“有匈奴公主相助,秦城此番必死无疑,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退一步来讲,便是匈奴公主不相助,我等也可让秦城永世不得翻身!如此,我等便该说说今后的问题了。”

    “丞相请讲。”

    “这回为扳倒秦城,淮南王是出了大力气的,到时必不能忘了兴平馆的那位陵翁主。”薛泽道,“rì后淮南王与我等便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大伙儿应该互帮互助,一起为大汉江山社稷效力。诸位可都明白?”

    “明白明白......”

    “王国干政,这可是大忌。丞相与陵翁主为伍倒是无妨,只不过可要小心一些,莫要让有些人抓住了把柄,将我等牵连进去。现在我们可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丞相做事要把握好分寸,兼顾诸方。”络腮胡不冷不热道。

    “这个老夫自然知晓,无需阁下提醒!”薛泽冷着脸说道,到底是顾及对方大士族代表的身份,不好发作心中的怒气。

    “知道就好。”络腮胡冷哼一声道,“丑话说在前头,士族只配合丞相给陛下施压,但若是丞相指证秦城的罪证出了问题,士族是概不会负责的!”

    “如此便可!”薛泽冷声道。

    ......

    此时,秦大将军府。

    虽是深夜,白馨歆却并未入睡。不仅如此,她更是安静守候在正厅。

    近子时,大将军府的大门被敲响,只不过不是正门。

    不多时,三个黑影进了正厅。彼时,白馨歆已经迎起身来。

    “白姐姐,我们回来了!”三人中有人开口说道,声音中透露着疲惫,却也带着几分兴奋和如释重负。

    “等你们很久了。”白馨歆的笑容中透着倦意,但更多的却也是兴奋和如释重负,“快过来坐坐,歇息歇息。房间和热水都已经备好了。”

    说着又对两人中的那人道:“这位便是吴城那位?”

    “你是左大将军夫人?”中间的人端详着白馨歆,问道。

    “是我。”白馨歆道,“一路上辛苦了。”

    “无妨。”那人回答道,“真正辛苦的还在后头呢!”

    “拜托了!”白馨歆忽然向来人行了大礼。

    “夫人不必如此。”来人扶起白馨歆,“夫人放心,我知道该如何做。”

    白馨歆点头,“你放心,我们会保证你的周全。”

    来人淡淡一笑,只是道:“好。”

第三百七十七章 一动变风云(一)

    元朔元年十月末,惊动天下的左大将军秦城案,在长安廷尉署展开最终讯问。

    讯问当rì,廷尉署内外人cháo涌动,水泄不通。

    会看的看门道,不会看的看热闹。有识之士都知道此次对秦城讯问的结果,将关系到大汉上层的政事风向:新法能否继续推行、军方能否维持近几年来在朝堂上的风劲,以至于大汉和匈奴之后的关系会朝什么方向发展。

    此次讯问,仍旧由廷尉张汤主持。只不过,两名副审官员也是分量十足:一者为当朝丞相薛泽,一者为右大将军卫青。

    当rì巳时,就在所有相关官员都到位之后,廷尉署外一阵喧闹,接着便是哗啦啦一片拜倒声和呼喊声:“拜见陛下!”

    在讯问开始前一刻,刘彻亲自到了廷尉署。

    “朕只是来看看,尔等主审副审各司其职,此案该如何断就如何断,无须向朕询问。”刘彻说完这话,便坐到了首位,示意张汤可以开始了。

    各官吏拜过秦城之后入座。

    当此之时,秦城从大狱中走出,跟着一个官员行往正堂。

    离开牢狱走到狱外时,明媚的阳光有些刺眼。秦城伸手挡在额前,看了眼天空,若有所感道:“所谓拨云见rì,便是此时了。”

    秦城到了正堂之后,验明身份,张汤便宣布了讯问开始。

    ......

    长安兴平馆。

    今rì刘陵起的异常早,依旧是艳妆着身,也不知她是否除却艳妆外便没有其他衣衫了。早起之时天还未明,刘陵在楼阁上站了许久,将rì出的过程看了个完全,虽然在城内看rì出并没有什么味道。

    “主人,该吃早点了。”一名贴身女仆将早点端到房中,出来对楼阁走廊上发呆的刘陵轻声道。

    “今天的阳光很明媚呢!”刘陵没有回答女仆的问题,而是眯着眼睛看着楼外悠悠道,神sè有些落寞,“这倒也好,让他在希望还没有完全破灭的时候最后见一眼阳光,也算是对他的一种安慰了。”

    “主人......”见刘陵这幅模样,女仆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过仍旧是可惜。”刘陵轻轻一叹,眼神更添寂寥,“rì头还没落下,希望便要破灭了,这是不是很残忍呢?”

    “主人是在说秦城?”女仆小心翼翼道。

    “除了他,还能有谁?”刘陵侧身看着这名女仆,“除了他,还能有谁一辈子的希望都要在今rì破灭,然后迎来灭顶之灾?”

    “秦城若是被判死刑的话,主人不是应该高兴吗?怎么小仆看主人兴致并不高呢?”女仆看着刘陵,扑扇睫毛下的眸子里满是好奇。

    刘陵叹息一声,有些萧索道:“若是你处在我的位子上便能理解我此时的心情。不是每一个对手被打压下去之后都会让你感到高兴的,没有对手的rì子可是寂寞得很呢,尤其是一个本来被你寄予很大希望的对手,轻而易举就在你面前倒下,而你又发现这眼前已经没什么能够威胁到你的敌人,你便会觉得rì子了无趣味。”

    说罢,刘陵的眼神复又偏向楼外,“没有对手的rì子,真的会很无聊。”

    “可是,难道翁主不恨这个秦城吗?”女仆疑惑道,“上次那个秦城离开这里的时候,主人可是说过要杀了他呢!”

    刘陵不置可否的笑笑,“我本以为秦城是个妙人,是个有手段的家伙,我也一直在期待他如何破解眼前的局势,不过可惜的是,到了今rì,到了会审的时候,他仍旧是没有任何动作。这让我很失望,因为自己看错了人。”

    刘陵的眼神渐渐有些迷离,或者在她看来,秦城让她失望的,不仅仅是到现在也没有明显的反击举动,还有那rì秦城的飘然离去——与其说是守住了诱惑,又何尝不是没有胆量呢?

    ......

    秦城接受的讯问最先还是闽越章治城的问题,而后便是殴打淮南王的使者,不过这些罪名听起来很大,其实都是可大可小的问题,而且一时还说不清楚,毕竟双方各执一词,关键还是看主审官的意思,或者说,最终还是要看刘彻的态度。

    而今天刘彻亲自到廷尉署,虽说没有表达什么态度,但却让各方都在揣度刘彻的来意。

    毕竟先前将秦城入狱,与其说是秦城罪名大,还不如说是刘彻受到的压力大。

    那么今rì,这种局面是不是改变了?如若不然,刘彻又怎么会突临现场?

    而此时,秦城和张汤又重复了一次先前讯问时的对话。

    “今年四月,大将军奉命到闽越解决闽越之事,途径淮南国时,为何将淮南王派遣来慰问的使者打伤?”

    “非是打伤,实则是双方各派武士切磋武艺,淮南王的使者不敌,这才致使有些许擦伤,这件事在场的所有官员都可以作证。”

    “大将军屯兵章治城外乌龙江时,在闽越局势没有显著恶化的情况下,为何要擅自发兵攻下章治城?”

    “当时闽越局势已经恶化,我等在吴城停留数rì,又在乌龙江边驻扎数rì,东越王却不前来说明情况,已是不敬。况且东越王正对南越用兵,已经攻番禹城久矣。本将出兵章治城,是为了避免番禹城被攻破,南越不复存在,是时势需要!”

    “大将军身在闽越王城时,可曾给闽越王献计,助他打压东越王?这可是擅自干涉王国政事。”

    “当时我与东方侍郎身在王城,闽越王就王城政事问与我等,我等只是在本职内帮助闽越王处理政事,并未有半句逾矩之言。”

    “......”

    “......”

    秦城和张汤如此机械的一问一答,在引起满堂官吏诸人议论纷纷时,也让薛泽一阵窝火。薛泽没有想到的是,在有刘彻坐镇的情况下,张汤竟然还敢如此“应付了事”,这让已经身在局中没有退路的薛泽极为不安和恼怒。

    卫青自然是不会难为秦城的,他巴不得秦城没事,所以薛泽指望不上他,没得选择,薛泽只能自己亲自出马。

    在张汤和秦城又一个机械的问题机械回答完毕之后,薛泽不及观察刘彻的脸sè,便迫不及待喝道:

    “秦城,纵然你千番狡辩,但海南王使者被你的手下殴打是事实,章治城中的闽越大军未动而你先动也是事实,这些都是你无法抹去的,难道你还能不承认不成?”

    “丞相此言差矣!”不等秦城说话,卫青便抢先道,“方才左大将军已然对这些问题做出了解释,丞相怎么还揪着不放?难道丞相方才去见了周公,没有听见左大将军说的话?”

    “丞相此言不仅差矣,而且毫无逻辑可言!”秦城接着道,对上薛泽愤怒的目光,像是看平静的湖水一般,自己的眼神里也没有半点波澜,“若是照丞相这般说法,大可不必讯问秦某,丞相想给秦某定什么罪名就定好了,反正秦某说了也跟没说一样。不过,这有意思吗?”

    秦城最后一句反问一出,顿时满堂哄笑。

    “左大将军!”薛泽恨不得咬牙切齿,眸底火气更甚,“陛下面前,岂容你目无法纪,巧言令sè?你眼中还有陛下吗?”

    “陛下!”秦城向面无表情的刘彻大礼道,“臣之所言,句句属实,望陛下明察!”

    “请陛下明鉴!”薛泽也拜道。

    刘彻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四平八稳道:“朕方才已经说了,朕今rì来只是来看看,并不参与讯问,你等该如何便如何。”

    “陛下......”薛泽对刘彻这种明明不可能置身事外,却偏偏又做出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很纠结。

    “臣等遵命!”张汤和卫青同时向刘彻说了一声,然后张汤便继续道:“丞相若是没有其他说辞,便开始下一项了。”

    “......”薛泽皱了皱眉头,这个时候他终于反应过来,今rì的讯问有些不同寻常。

    在刘彻面前,张汤态度暧昧,明显的是敷衍了事,而卫青更是赤-裸-裸的维护秦城,而这一切发生在刘彻的眼皮子底下,刘彻却偏偏半点儿反应都没有!

    薛泽回过神来,手一抖,差点儿一巴掌拍在自己的额头上:自己怎么会把给秦城定罪的希望寄托在刘彻身上?刘彻本就是维护秦城的!他将秦城下狱本就是迫不得已,现在又怎么会对秦城不利?

    想到这里,薛泽便明白过来了,刘彻今rì来,怕就是给秦城撑场面来的!

    刘彻根本就不希望秦城被定罪!

    因为秦城是他刘彻执政理念——击灭匈奴的社稷之臣!

    顿悟的薛泽,随即认识到了自己面临的严峻形势。若是这种情况下自己拿不出有力的证据将秦城定罪,一旦让秦城安然无恙,那么rì后再想为难秦城,便难如登天了!毕竟将秦城入狱这种机会,可不是随便就能有的!

    念及于此,薛泽下定了狠心,决定拿出杀手锏!

    薛泽冷笑:“左大将军,难道你以为你不承认对皇室不敬、在闽越胡作非为,本相就拿你没辙了吗?”

第三百七十八章 一动变风云(二)

    张汤和秦城一唱一和,眼看已经快要将事先备好的问题问完。(.)若是按照张汤今rì和秦城的对话,在场的每个人都明白,讯问完毕之时就是宣告秦城无罪之时——顶多算是有错,而不是有罪。

    “最后一个问题......”张汤的声音没有半点儿波动,对着案桌上的简念道。

    “廷尉!”薛泽不动声sè的向张汤拱了拱手,“这最后一个问题,让本相来问左大将军如何?”

    张汤稍事沉吟,也不好拂了薛泽的面子,便道:“丞相请便。”

    “多谢廷尉!”薛泽说着看向一脸淡然的秦城,秦城的淡然让薛泽心中好生不爽,暗道一声我看你能气定神闲到何时,这便摆出一副威严的姿态,注视着面前这个比自己小了半个甲子的大汉左大将军,沉声问道:“左大将军,自打元光四年你初次跟随李广老将军出征立下军功,职领骠骑校尉之后,此后数年直至几个月前进军河朔,左大将军可是未尝一败?”

    “这都是陛下指导有方,全军将士作战勇敢。”秦城向刘彻抱拳道。

    首位上的刘彻闻言眼皮子塌了塌,微眯着的眼睛瞟了秦城一下,算是接受了秦城这个马屁。

    “呵呵!”薛泽闻言却是冷笑,冷笑中有着一丝得意,那分得意就像是小孩子给同龄伙伴挖了一个陷阱,然后眼看着同伴跳了进去之后的感觉良好,“自古征战,胜败乃是兵家常事,鲜有人能做到百战百胜。而古之名将,莫不是处于世家大族,左大将军起于乡野之间,对匈奴征战数年,总能以少胜多,不曾有过败绩。这难道不奇怪吗?”

    薛泽这话说出来之后,满堂众人顿时议论纷纷。

    “丞相这是说的什么话?”卫青脸sè不悦的反驳道,“难道要我等将士都打败仗丞相才高兴?丞相此言,实在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让人不免怀疑丞相的用心,实在不像是一国丞相所言!”

    刘彻的眉头皱了皱,不过仍旧是没有说话。

    “卫大将军!”薛泽顿时恼羞成怒,他何尝不知自己这番言论会引起众怒,但这其实是为了他接下来的说辞作铺垫,所以薛泽不敢再说其他,直接问秦城道:“左大将军难道无话可说吗?”

    “丞相不知兵,我为何要跟你讨论?”秦城很不客气的瞥了薛泽一眼,略带几分鄙视道。

    “你!”薛泽大怒,“既然左大将军不愿回答,那么本相就代左大将军回答!左大将军,你名为汉军的大将军,实则是与敌谋国之辈!你与伊稚斜,早就已经串谋在一起!”

    说着,又将先前那番秦城与伊稚斜串谋的推想对满堂官吏慷慨陈词了一遍,又引起满堂哄然议论。**

    “丞相,说话可是要讲证据的。”秦城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至少表现上没有,他淡淡道,“血口喷人是要付出代价的,是要接受大汉律法的制裁的!”

    “哼!”薛泽冷哼一声,“本相说话自然是有证据的!”说罢,向刘彻行礼道:“陛下,左大将军与匈奴相勾结,yù陷大汉与危境,已经臣查实,请陛下准臣将证据公之于众,以定左大将军之罪!”

    “准!”刘彻八风不动的坐着,吐出一个字。

    “谢陛下!”薛泽拱手一礼,然后转身向下属官吏吩咐道:“取证据来!”

    “诺!”

    “左大将军,铁证面前,本相看你还如何狡辩!”须臾所谓的证据取来——无非是一些所谓的信件等物,递交张汤和专门官吏验明,“这些信件信物本将已经验证过,俱出自左大将军之手,其中之意,正是说明了左大将军与匈奴暗通。左大将军,你现在还准备抵赖吗?”

    秦城摇摇头,“这些都是假的!”

    “本相就知道你不会承认!”薛泽对秦城的反应并不意外,“若是只有这些物证,本相也不敢相信堂堂的大汉左大将军会暗通敌国!不过可惜,本相还有人证,可证明左大将军暗通敌国属实!”

    秦城一阵好笑,“丞相的准备倒是充分的很!”

    “哼!”薛泽复又起身向刘彻行礼,“请陛下准臣将人证请出来!”

    刘彻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准!”

    “谢陛下!”薛泽顿时胆气大涨,胸有成竹的转身,大手一挥,“请人证——前匈奴公主伊雪!”

    薛泽这话说出来,顿时满堂哗然!

    身为匈奴公主,伊雪儿自然是最有资格证明秦城与匈奴暗通的人!而且,她的话根本就不容置疑——这就好比一男一女通-jiān,若是其中一方承认了,另一方还能如何反驳?

    若是如此,则秦城与匈奴勾结的罪名便坐实了!

    众人纷纷扭头看去!

    一身白袍的伊雪儿便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走进了大堂。

    在长安蛰居许久的伊雪儿,身上少了驰骋沙场的强大气场,多了几分柔弱,更添几分汉人女子的婉约。只不过整个人看上去,伊雪儿的jīng神头并不是特别好,像是一头病羊。

    “伊雪,拜见陛下!”伊雪儿向刘彻行礼。

    “免礼!”刘彻抬手道,“丞相说你是证明左大将军与匈奴勾结的人证,你且将其中缘由说出来。”

    “诺!”伊雪儿应声,对张汤等人一一见礼。

    “伊雪公主!”张汤对伊雪儿拱手,语气平缓而有力,“方才丞相所言,说你可证明秦城与匈奴勾结,不知公主要如何证明?”

    伊雪儿看向薛泽,因为南方湿润气候而嫩滑了些的俏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不知丞相方才是何说辞?”

    “伊雪公主!”伊雪儿毕竟被封了侯,薛泽便拱手道:“远光六年,左大将军率骠骑营几千骑兵千里奔行至匈奴单于王庭,却能全身而退,并且俘回当时的匈奴太子于单。根据本相的调查,得知那次左大将军实际上是与当时的伊稚斜王子达成了协议,方能离开王庭。还请伊雪公主说出那份协议!”

    薛泽说完,给伊雪儿递了一个“你懂的”的眼神,意思是接下来是你表演的时间了,这份协议随便你怎么构造都行,只要你证明秦城确实与伊稚斜有过密谋就可以了。

    “协议......”伊雪儿缓缓开口。

    薛泽老神在在的看了秦城一眼,那眼神中有不加掩饰的得意,就像是渔夫在看砧板上的鱼肉,有着掌控对方命运的快感。

    秦城也看了薛泽一眼,那眼神中有不加掩饰的鄙视,就像是神仙看着凡人说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神仙,有着懒得理会对方的不屑。

    在薛泽看来,只要伊雪儿随便那么一说——的确只需要随便那么一说,秦城今rì和今后的命运就会被注定——死无葬生之地——即便是刘彻想要保他都不可能!

    而在薛泽的眼中,作为匈奴公主的伊雪儿,自然乐得见到秦城“死无葬生之地”,因为他们是宿敌——而且薛泽也知道,伊雪儿最开始算计过秦城!

    这时候,伊雪儿的不大但十分清亮的声音继续传出:“协议?什么协议?我不知道。”

    “什么?!”伊雪儿说出这句话之后,在场的官吏诸人差点儿惊掉了下巴!

    “这位公主脑子没病?”这是众人心**同的想法:即便是真没有,你说个有,秦城这个对你们匈奴造成过巨大伤害并且有可能会继续造成伤害的隐患不久不存在了吗?

    这个听说很贤明的公主,莫不是被人灌了迷药?

    “公主,你想清楚,秦城与伊稚斜可是有过密谋的!”薛泽眼中的得意瞬间被茫然和震惊取代,他不由得放大了音量,企图暗示伊雪儿。

    “不好意思,丞相,我真不知道什么协议,也没见过什么密谋。”伊雪儿看向薛泽,道。

    “......”薛泽慌了,他急忙又问道:“那除此之外呢,公主可知道秦城与伊稚斜有过什么串谋——争对大汉的串谋!公主,你现在可是大汉的臣子,你应该为大汉尽忠,可不能撒谎啊!”

    最后那句话,薛泽其实是提醒伊雪儿:你可是匈奴的公主,你应该为匈奴尽心尽力!

    伊雪儿看了薛泽一眼,对他眼中急切的暗示视若无睹,而是转过身对刘彻拱手道:“陛下,臣......臣从未听说过秦大将军与匈奴有什么串谋协议......臣的话,说完了。”

    刘彻点点头,摆了摆衣袖,“送伊雪公主下去休息!”

    “谢陛下!”伊雪儿躬身行礼,然后转身,走出大堂。

    在与秦城擦肩而过的时候,伊雪儿并没有什么表示。而薛泽,她也再没有看他一眼。

    “公主......”薛泽大惊失sè,举止失措,眼看一盘好棋,马上就要收官得胜,竟然莫名其妙被伊雪儿搅的一团糟,眼看胜利的希望化为影,长久的谋算和付出就要付之东流,想到之后的可怕后果,薛泽不能不向刘彻急道:“陛下,臣还没问完,伊雪公主不能走啊!

    刘彻淡淡的看了薛泽一眼,“丞相难道没有听见,伊雪公主说她的话已经说完了吗?丞相还想她说什么?”

第三百七十九章 一动变风云(三)

    “陛下......”薛泽好不甘心。(.)

    “丞相!”张汤看向薛泽,“你我还是继续讯问,切莫因为一个问题而乱了方寸。”

    这话本来正常,但在薛泽听来就尽显嘲讽之意。

    “都讯问完了,还有什么好讯问的?”薛泽没好气的想到,一腔憋屈无从发泄,他实在是想不通,伊雪儿怎么就临时变卦了,这实在是不应该啊!

    难不成伊雪儿受到了秦城党羽的威胁?这不可能。

    难不成伊雪儿得了失心疯?薛泽觉得还是这个可能xìng比较大。

    或者,难道是刘彻事先示意过伊雪儿,让她守口如瓶?!想到这个可能xìng,薛泽内心一个咯噔!再看向刘彻的眼神,就变得复杂而惶恐起来。

    因为这极有可能,而且是当下最大的可能!在薛泽看来,只有刘彻才有这个能力,让伊雪儿临时改口,抛弃之前与自己的协定!

    薛泽顿是头大如斗,心跳也不由加快了许多,就连呼吸,都跟着急促起来:看来,自己先前还是太小瞧陛下了!太小瞧陛下要保住秦城的决心了!

    不过薛泽仍是纳闷,刘彻难道就不担心秦城真的会与匈奴有勾结么?身为一个帝王,怎么可能连这点猜忌都没有?是什么让刘彻对秦城如此有信心?

    到现在,薛泽忽然发现,自己看不懂身后这个年轻的陛下了——自己之前,恐怕都小看了他!

    “丞相!”这时张汤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丞相和右大将军还有问题吗?”已然是准备作出总结,对秦城做出最终判决了。

    薛泽知道,这是自己将秦城挤压下去最后的机会了。

    但是眼下,自己还有什么罪证呢?

    先前自己已经将筹码压在最后控告秦城与伊稚斜串谋的问题上了,现在自己哪里还有什么罪证——就连之前那些所谓的“罪证”,在经过伊雪儿的否定之后,都变得无足轻重了。

    “没有了。”薛泽无力摇了摇头,虽然不甘心,也只能如此说道。

    “本将也没有了。”卫青打酱油道。

    “嗯。”张汤点点头,“那么对于左大将军案,本廷尉现在就可以做出结论了。”

    众人拭目以待。

    “陛下!”张汤起身,对刘彻行礼。薛泽和卫青同样站起身向刘彻行礼,张汤道:“鉴于证据不足,廷尉张汤启奏陛下,左大将军无罪!而左大将军在闽越行事的逾矩和对淮南王使者不敬,臣拟意罚左大将军秦城俸禄一年。请陛下示下!”

    “准!”刘彻道。

    “谢陛下!”张汤深拜一礼,然后转身,朗声道:“本廷尉现在昭告诸位,左大将军秦城,无罪!”

    “陛下英明!”满堂皆拜。

    震惊天下的左大将军入狱案,就此落下了帷幕。

    不得不说,比起先前的风雨飘摇气势汹涌,今rì的讯问怎么都显得有些简单、无味。

    但是在这讯问背后,却是各势力的纠缠,已经分出了胜负。

    “左大将军,从现在开始,你恢复清白之身了。”刘彻说道,没有站起身,“自明rì起,你可以返回军营主事了。”说罢笑了笑,“在此休息了这么久,该是养好jīng神了?”

    对于刘彻最后一句话的暗示,秦城自然明白,于是行礼道:“谢陛下隆恩,臣定不负陛下期望!”

    “嗯。”刘彻笑着点点头,又对张汤说道:“现在左大将军的事情解决了,接下来该当如何?”

    “接下来,该进行下一个案件。”张汤答道。

    “下一个案件?”不少人面面相觑,都在问对方:这是怎么回事?廷尉署审案什么时候变成了流水线作业?一天还要审理好几趟?

    而明眼人则发现了异常:刘彻并没有起身的打算。也就是说,接下来的案件,刘彻还要旁听!

    能让刘彻旁听的案件,自然不会是普通案件。

    但是之前,并没有风声说今rì还有大案要审理啊!非但如此,长安近来都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今rì的情势,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

    薛泽看了看刘彻,发现刘彻也正在看自己。接触道刘彻凌厉的眼神,薛泽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张汤却已经开始继续他公事公办的声音:“下一个案件,廷尉署指控大汉当朝丞相薛泽,诬陷、谋害大汉当朝左大将军秦城!”

    ......

    长安兴平馆。

    刘陵有午睡的习惯,雷打不动。大概是刘陵也知道,女人的好肌肤都是靠睡眠养出来的,而且可以延缓衰老。所以在刘陵午睡的时候,一般不允许有人打扰。若是睡在她没有睡醒的时候强行叫醒了她,她会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变得很是暴戾。

    曾今,刘陵就为此将一个仆人空手活活打残。

    一个弱女子,将一个大男人活活打残,又不是争对某个脆弱部位,可想而知其画面之恐怖。

    但是今rì,刘陵被吵醒之后,听了仆人的禀报,却没有半点儿脾气,反而是呆愣了良久。

    “左大将军秦城被宣告无罪?”良久,脑子稍微清醒了些的刘陵晃了晃脑袋,呢喃了一句,有些失神。

    “我苦心孤诣造就了铁证如山,你竟然无事?这怎么可能!”刘陵刚刚清醒的眸子里充满了不可置信,“讯问前还不见你有什么动作,你到底是如何做到在讯问时一动风云变的?”

    “据说,丞相薛泽请出匈奴公主伊雪为秦城与伊稚斜勾结作证,谁知这个伊雪公主竟然在临场时说什么都不知道!”女仆继续禀报道,“而对于其他罪名,秦城只是不认。奇怪的是,廷尉张汤和陛下都没有过度逼问,竟是都默认了秦城的说法!”

    “原来如此。”刘陵恍然,“看来,我终究还是小看了秦城。”

    “主人此话何意?小仆不解。”女仆说道。

    刘陵不置可否笑了笑,“其实秦城早就开始动作了,只是我们的人都没有发现而已。在讯问之前,秦城肯定已经掌控了局势,这才使得他对罪名的不承认会得到刘彻和张汤的默许。而这其中最为可怕的,便是那位匈奴的公主伊雪!能够让一个被自己从公主之位变成俘虏的人不报复自己,虽然我不知道秦城是什么做到的,但是不得不承认,秦城的手段的确高明!”

    “其实最为厉害的,还是他不动稳如山,一动变风云。”刘陵感慨道,“连我们的眼线都瞒过了,可真是不简单!”

    “......”女仆若有所悟,问道:“那我们接下来该当如何?”

    “等!”刘陵揉了揉眉心,道。

    “等什么?”

    “等消息。”刘陵站起身,走到走廊上,望向楼外,“我觉得,秦城既然能够一举翻身,他就不会不对让他深陷困境的薛泽有好rì子过,而且现在,说不定他已经布好了局。”

    女仆不可置信道:“秦城有这么厉害?”

    刘陵叹了口气,“先前我就是小瞧了他,这才闹出了笑话。往后,说什么也不能再小看他了。”

    “翁主英明。”女仆由衷道,“不过不管秦城如何折腾,只要不威胁到我们,倒也随他去了。”

    “怎么可能没有威胁?”一丝凝重爬上了刘陵的脸庞,“别忘了我们也是让他身陷囹囵的始作俑者之一,而且在这回的事情中,我们还出了大力气。秦城不是善男信女,他不可能放任对他有威胁的事物一直存在。这回如果他对薛泽动手,就没有理由将我们晾到一旁!”

    “啊?”女仆惊诧不已,“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倒要看看,秦城能使出什么手段,让我应付不来。”刘陵的眼中,陡然多了几分浓烈的斗志。

    差不多时候,又有仆人跑过来,对刘陵道:“禀报主人,最新消息,廷尉署指控丞相薛泽诬陷、谋害左大将军秦城!现在案子已经开始审讯!”

    “这么快?”刘陵娇躯轻轻一颤。

    ......

    “陛下,臣冤枉!”薛泽听了张汤冷眼的话语,大骇之下连忙向刘彻拜倒,“臣从未诬陷、谋害过左大将军,实在是不知廷尉此言从何说起。即便是方才臣说左大将军勾结匈奴,也是因为收到了一些信简信物证据,这也是不能不怀疑啊!至于谋害左大将军,更是无从说起,请陛下为臣做主!”

    “朕先前已经说过,朕今rì来就是来看看,并不参与案件审讯。”刘彻的脸上看不到半点儿异样的表情,就连声音都没有半点儿波动,“有关案件,廷尉署该如何审理,就如何审理,朕不过问。”

    “陛下......”薛泽呆呆的看着刘彻,心中一片死灰,刘彻冰冷的态度让他极为不安,这分明就是不肯为他说话的做派!

    就在薛泽有些魂不守舍的时候,秦城却走了上来,对薛泽微微一笑,然后对刘彻说道:“陛下,臣上疏:丞相薛泽暗通匈奴,且与淮南国陵翁主等人一道,扰政乱政!”

第三百八十章 一动变风云(四)

    就在薛泽有些魂不守舍的时候,秦城却走了上来,对薛泽微微一笑,然后对刘彻说道:“陛下,臣上疏:丞相薛泽暗通匈奴,且与淮南国陵翁主等人一道,扰政乱政害国!”

    “秦城,你休要血口喷人!”彼时多重打击之下,薛泽再也无法维持一个士大夫的风度,手指着秦城怒喝道:“说话是需要证据的,血口喷人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污蔑重臣是会受到大汉律法制裁的!”

    话说完,薛泽才觉得自己情急之下说出来的话竟然是与秦城先前说过的话无比相似,当下更是恼怒,转向刘彻禀报道:“陛下,左大将军这是公报私仇,请陛下明察!”

    刘彻终于动了动身子,坐的更端正了些,对秦城道:“左大将军可有证据?”

    “陛下,臣说话自然是有证据的!”秦城拱手郑重道,“不过凡事讲究先来后到,且先请廷尉讯问先前一案,臣再交出证据不迟!”

    “准!”刘彻没有废话,干脆利落道。/

    “陛下......”薛泽大恐。

    “丞相!”张汤的声音比之先前莫名有力了几分,也强硬了几分,这让薛泽心中又是一震,只听张汤继续说道:“现在还请丞相到大堂中听问!”

    “......”薛泽知道大势已经不可逆转,当下只能拖着微微颤抖的身体离开原座位,到大堂中站立,向刘彻张汤和卫青依次行礼,“薛泽听问。”

    张汤点头,对秦城道:“请左大将军旁坐!”

    “有劳。”秦城拱手谢过,便到了先前薛泽坐立的地方,神态自若的坐了下去。

    随着秦城的动作,纵然薛泽已经活过了一个甲子,也禁不住瞳孔猛缩。世间事就是这样,当事情不关系到自己时,便是再大的事自身也能保持淡定,但是当自己入了局,特别是困局时,才发现要保持淡然并不是那般简单。

    一刻之前,秦城还在大堂zhōng yāng接受薛泽的讯问,转眼之间,攻守易行,秦城现在成了掌控别人命运的人,而薛泽,却隐隐有了阶下囚的趋势。

    这种突然的巨大落差落在薛泽身上,无人能够想象此时薛泽的心情,堂堂一国之丞相,被如此“赤-裸-裸”的羞辱,他没有当场气晕过去,已经是心理素质极好。

    此时,刘彻的脸sè渐渐凛然起来。/若说先前讯问秦城时刘彻还是一脸平静,那么现在,当讯问的对象变成薛泽时,刘彻已经不能保持平静。

    或许到了这个时候,众人才明白过来,刘彻今天到廷尉署来“旁听”的真正缘由:绝对不仅仅是给秦城撑场面!恐怕最为关键的,是为了此刻讯问薛泽!

    贸然讯问一国丞相,若没有帝王坐镇,谁说能够顺利进行?

    而除此之外,很多人更是在琢磨,廷尉署如此急切的讯问薛泽,到底是何意图?

    “丞相薛泽,在过去的一年之内,先是派杀手死士刺杀左大将军秦城,事情不成,则跟客居长安的淮南国翁主刘陵,合谋诬陷左大将军秦城与匈奴谋国!”张汤的脸上写满了铁面无私,这个时候,他的语调也有节奏的铿锵起来,真正展现出了大汉著名酷吏应有的风采,“本廷尉且问丞相,尔可认罪?”

    “不认!”薛泽在看清楚今天的形势之后,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全身而退,此时虽然没能及时想出应对之策,但是要做到不慌不乱却是不难,他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努力让自己的语调显得悲愤:

    “本相身为一国之丞相,怎会做出圈养死士这种事情出来?更不会谋害同朝为官的左大将军!虽然本相与左大将军政见有些不合,但那也都是为了大汉的江山社稷,本相断不会做出刺杀同僚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出来!”

    “好,既然丞相不承认,那么本廷尉且问你,元光六年十一月初七,长安城北城突起大火,大火烧毁诸多民居。不仅如此,官府更是在大火中心的院落中搜出一些残损的甲兵。不知丞相可还记得这事?”张汤接着厉声问道。

    “自......自然记得。”只是听闻张汤将那件事实讲出来,薛泽便已经是汗流浃背,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这让薛泽方才苦苦营造起来的心里防线瞬间就有了崩溃的趋势,“长安出现这样的事情,确实是本相的失职,当时本相.....”

    “丞相!”张汤打断薛泽的解释,声sè俱厉起来,他身体前倾,盯着薛泽问道:“丞相可记得,当时你是派何人去诱杀左大将军的?”

    “廷尉,本相并未......”

    “也对!丞相贵人多忘事,自然是可能已经忘记了这件事,那么无妨,本廷尉便帮你将这件事情记起来!”张汤冷冷道,说着摊开案桌上的一卷简,但却并未去看其中的内容,而是逼视着薛泽说道:

    “元光五年十月二十四,令公子在长安飘香楼为左大将军秦城无意中所伤,而在那次的事件中,令公子却也知道了一个唤作萧儿的女子与左大将军有些交情。元光六年左大将军到长安时,丞相便胁迫这位萧儿姑娘引诱左大将军,同时埋伏大量死士杀手,想将左大将军刺杀于城北!丞相,本廷尉没说错?”

    薛泽已经惊得“花容失sè”,因为薛泽说的完全都是事实,只不过,只里面还有刘陵参与谋划的份!但是这个时候,薛泽明显不会承认,“廷尉,你可有证据?!若是没有,你这便是赤-裸-裸的诬陷!”

    如此荒唐之事,薛泽自己事后都不敢相信,只不过当时受了刘陵的“温柔攻势”和洗脑,“糊里糊涂”便应承了下来。

    张汤冷笑,“当然有证据。”说着一挥手,对下面的官吏吩咐道:“带萧儿——萧淑女!”

    “什么?!”薛泽闻言,脑袋一声轰鸣,身体险些支撑不住瘫软下去。

    当薛泽不可置信的看着萧淑女走进大堂的时候,他还在心里不停的问自己:“这人不是已经葬身火海了吗?怎么可能还活着?怎么可能?”

    来人正是被郭希希郭冬冬从吴城请回长安城的萧淑女,看到萧淑女的时候,秦城朝她微微点了点头,萧淑女也看了秦城一眼。两人眼神短暂的碰撞中,已经交流了很多东西,其中就包括秦城给萧淑女那封信中提到的内容。

    “民女萧淑女,拜见陛下!”萧淑女先是朝刘彻行礼。

    “免礼。”刘彻道,直视着萧淑女,“待会儿你要将你知道的情况如实说出来,不得有半点儿虚言!”

    “民女明白!”如此近距离的面见刘彻,萧淑女还是有些诚惶诚恐。

    “萧淑女,你且将当时之事当着众人的面陈述一遍,一个细节都不能放过!”张汤说道。

    “诺!”萧淑女毕恭毕敬道。

    “陛下!”不及萧淑女开口,薛泽已经失声朝刘彻叫道:“此女乃是市井女子,干得是江湖营生,平rì不知犯了多少律法,也不知害了多少人命!这种人断无什么诚信可言,她们的话更是不可信!请陛下将此人轰出去治罪,不能让她在此胡言乱语!”

    “丞相!”刘彻低喝一声,“你这是怕了吗?”

    “臣......臣......”

    “那便让她说!”刘彻大手一挥,将薛泽剩下的话塞回了肚子里。

    “萧淑女,还不快快道来?”张汤提醒道。

    “诺。”萧淑女应了一声,这便将当时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

    直到此时,薛泽终于明白,刘彻恐怕已经事先知道了什么,现在是要整治他了!

    然而薛泽仍旧不解的是,刘彻怎么敢如此为所yù为?

    让主战派的秦城无罪不说,更要将主和派代表的自己彻底被打压下去,难道刘彻就不惧怕那些士族生乱吗?

    薛泽面sè苍白如纸的看了刘彻一眼,却见坐在上首的刘彻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那份气定神闲中,还有着浓厚的自信——那是一种掌控一切的自信!

    薛泽迷茫了。在面对眼前自己看不清的局势时,他迷茫了。

    一rì前,未央宫。

    汲黯面见了刘彻。

    “老大夫的意思是,你现在支持与匈奴交战、支持新法了?”刘彻在听汲黯道明来意之后,仍是不能不惊异,惊异中同时有些惊喜。

    “是,臣正是此意。”汲黯说道。

    刘彻当然知道汲黯立场的转变,其影响将是何等深远,他深深吸了口气,问道:“能告诉朕,是什么让老大夫转变了立场么?”

    “之前是老臣愚钝,不明与匈奴交战于天下之利,不知新法施行于百姓之利,更不曾明白陛下心中之志、不明白陛下治国之理念。”汲黯用平静的语调说道,“这些年来,老臣眼见了陛下的大志向和决心,才终于明白,之前老臣是什么都想到了,但是唯独忘了,陛下是一位古来罕见的雄才大略的君主。”

    “陛下治国,有陛下的理念,并且能坚定不移的实行这些理念,纵然千难万阻,也不可能动摇陛下的志向和决心!现在,老臣终于明白了——陛下已经不再是多年前那个需要老臣督促教导的少年郎了,而今的陛下,是大汉的皇帝,是天下万千百姓的君主,是会让大汉百年昌盛的君主!”

    “作为臣子,老臣应该辅助陛下,帮助陛下施展鸿鹄之志,而不是将自己的政见强加在陛下身上!”

第三百八十一章 一动变风云(五)

    “老大夫能有这番言论,朕心甚慰!”汲黯一番诚诚恳恳的话语,也将刘彻感染。

    汲黯毕竟是刘彻的夫子,打小汲黯便负责给刘彻传道授业解惑,两人的感情自然非比寻常,现如今汲黯能够理解并且支持刘彻的治国方略,刘彻自然感怀,学生得到老师的认可,这自然是任何人都期望的,所以刘彻毫不掩饰的感慨道:“朕等这一rì,已经等得很久了!”

    汲黯却是摇摇头,有些沉重道:“老臣未能早rì理解陛下的宏图,已是愚钝不堪,老臣深感悲痛,但愿来rì能够常伴陛下左右,为陛下图画江山添砖加瓦。”

    “好!”刘彻动容道,“老大夫今rì之语,朕时刻铭记在心。”

    两人将这番话说得透彻了,汲黯这便道:“臣尚有一事,要禀明陛下。”

    “大夫请说。”

    “陛下征战匈奴,重用汉军将士,不拘一格提拔人才,以军功论爵位,让许多之前无名之士得到高位,已然触动了不少大臣士族的利益。如今陛下又要推行新法,新法对新老士族利益触动之深,远甚于与匈奴交战,举国新老士族,以及乡野豪强格局,都会因此受到极大的改变。这些,陛下可都认识清楚了?”汲黯带着殷殷期望的目光看着刘彻道。

    话说自打前些时rì被自己的孙女一番晓之以理、动之以理的游说后,汲黯已经决定放弃自己之前支持汉匈和亲的立场,转而支持与匈奴交战。政治立场的转变,说来艰难,但是当这种转变不可违逆的时候,一旦转变过来,也并不是一件不能接受的事情。

    汲黯在改变立场之后,用另外一种目光,从另一个角度看待与匈奴征战、看待新法时,评价随之而变,而且还是翻天覆地、之前想都不敢想的改变。

    尤其是自己的孙女这几rì老在身边对他灌输那些激进的思想,这也使得汲黯认识道:刘彻推行新法和与匈奴交战一样,都是不可改变的。而刘彻偏偏又是一位雄才大略的君主,不是会向困难低头的人物。

    反思自己这些年的处境,汲黯不得不承认,自打与匈奴开战开始,因为自己一贯的政治主张是与匈奴和亲,这也使得自己的政治生命遭遇了极大的挫折,这些年再难寸进,使得卫青等人后来居上。

    综合这些,汲黯深深的认识到:自己这回转变政治立场,说不得有极大的机会迎来政治生命的第二chūn!

    当心态由消极应付变为积极应对之后,汲黯忽然发现,原来新法的天地如此广阔。**

    “朕有预见。”刘彻实诚道,“但是现实告诉朕,朕先前低估了变革会引发的动荡。”说罢看着汲黯,问道:“如今朝野动荡,局势迷离,朕常感无措。不知老大夫可能教朕?”

    “老夫不敢言教,但有一家之言。”多年来刘彻再未对汲黯有任何请教,如今刘彻摆出的学生姿态,让汲黯在受宠若惊的同时,也感到一阵亲切,于是他忙道:“陛下行事,无人能改变陛下的主张,也无人能够阻挡。但是如何将变革要付出的代价降到最低,老臣有一策献与陛下。”

    “老大夫请说。”刘彻眼中闪动着求知的光芒。

    “此策,名为釜底抽薪!”看到刘彻眼中的信任和期盼,恍惚间汲黯觉得自己这回的政治选择,正是做对了!

    “如何釜底抽薪?”刘彻又问。

    ......

    萧淑女将整件事情的始末说完的时候,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明显这件事情给人的震撼已经让人一时说出话来,而这其中透露出的荒唐——一国丞相竟然与人合谋暗杀当朝大将军——也超乎了一些人的接受范围。

    刘彻蹙眉看着堂中起初还能故作镇定,到后来已经不可避免流露一丝慌乱的薛泽,心中冷笑连连。此时,他又想起了汲黯给他建议那个“釜底抽薪”之策:所谓釜底抽薪,既要堵住士族的嘴,又要栓住士族的手。

    而这,落脚点就在以薛泽为首的保守势力上。

    薛泽,即是那些士族的手!

    “丞相!现在你还有何话说?”张汤冷呵道。

    “yù加之罪,何患无辞?”薛泽索xìng也采取了秦城的先前的策略:打死不认。“本相行的端,坐的正,莫说是一两个市井之徒,便是朝堂大臣来,也休想抹黑本相!”

    “这么说丞相还是拒不承认了?”张汤却并不急,他收起一卷简,打开另一卷简,“如此,我们便进入下一个问题,也就是丞相你诬陷左大将军与敌谋国,以及左大将军弹劾你与匈奴暗通,与刘陵合谋,扰政乱政害国!因为这两个问题具有极深的内在联系,本廷尉决定将这两个问题放在一起讯问。”说着向秦城拱手,“左大将军以为如何?”

    “但凭廷尉处置。”秦城向张汤微笑抱拳。

    “右大将军可有意见?”张汤又问卫青。

    “本将没有意见。”卫青轻松道。

    “好!”问完秦城和卫青,张汤甚至都没有向刘彻请示,当然,他更无须征询薛泽意见,这便道:“据知情人士透露,并本廷尉收集的证据,可知丞相曾今与兴平馆的刘陵往来密切,且你两人切实有过密谋,想要在此番讯问中诬陷左大将军与匈奴暗通。而根据本廷尉掌握的证据,可以切实证明丞相与匈奴的秘史有过往来。综合两者,丞相已经构成了与敌串通之罪,诬陷朝堂重臣之罪,与王国扰政乱政之罪!丞相,这些,你可承认?”

    薛泽冷哼一声,不屑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本相未作亏心之事,何必受你的恐吓?既然廷尉有如此言论,还请廷尉拿出证据来,否则,便是对大汉丞相不敬,对陛下不敬!”

    “本廷尉自然是有证据的!”张汤道,“既然丞相不肯承认,那么本廷尉便拿出证据!”说着,向左右吩咐道:“呈证据!”

    “诺!”

    少顷,大堂中走进一人,却是带着风尘仆仆之sè的南宫商!除此之外,还有一左一右两人抱着一些简呈上了张汤面前的案桌。

    南宫商走进大堂,见过刘彻之后,便肃立大堂zhōng yāng。

    “丞相,你可知此乃何人?”张汤指着南宫商问薛泽。

    薛泽瞟了南宫商一眼,“无名之士,本相不知。”意思就是说市井之徒的指正,老子是断然不会理会的。

    张汤冷笑,“此乃大汉左庶长,南宫商!丞相或许不知左庶长为何人,本廷尉不妨告诉丞相,左庶长便是专门负责打探匈奴情报的官员!”说着对南宫商道:“左庶长,就请你将你收集到的情报公之于众!”

    “诺!”南宫商向张汤拱了拱手,这便朗声道:“下官本来只是负责探听匈奴内部形势,打探匈奴内部情报,不闻大汉内部之事。但是在前些时rì整理匈奴方面的情报时,下官却在无意中发现了丞相与匈奴人来往的蛛丝马迹......”

    南宫商到底是无意中发现了那些蛛丝马迹,还是早就有预谋在收集这方面的情报,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薛泽确实有把柄落在了南宫商手里。

    ......

    长安,兴平馆。

    刘陵在得知薛泽成为被讯问的那方之后,就知道情况已经不妙。

    刘陵深知自己与薛泽往来密切,不可能完全掩人耳目,如今又是秦城弹劾薛泽,断然更不会忘了自己。在意识到其中的关节之后,刘陵果断的得出一个结论:长安已经不再安全,自己决不能再在长安待下去!

    “收拾东西,本翁主要回淮南国,马上!”刘陵忽然对女仆大声喝令道。

    “翁主......”

    “快去!”女仆的婆婆妈妈让急切的刘陵一阵恼火。

    “诺......”

    “慢着!”刘陵又抬手阻止了女仆,喃喃自语道:“这个时候突然离开长安,无异于不打自招,承认自己与薛泽同谋不轨。而且这个时候回淮南国,必定会将祸水带回去,对父王不利......可是不然还能如何?秦城这厮如此恶毒,不动则已,一动我便已经没有退路,此时不走,难免身处绝境,到时更为不妙......我到底该当如何?”

    女仆见一向镇定的刘陵乱了方寸,唠唠叨叨自言自语个不停,更是方寸大乱,惶恐而焦急的看着刘陵,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就在这时,有仆人慌慌张张跑过来,对刘陵禀报道:“翁主......外面来了好多军士,已经围住了兴平馆!”

    “什么?”刘陵闻言一惊,身子一软,差点儿倒在地上。

    ......

    南宫商将话说之后,又展示了他收集的关于薛泽和匈奴暗通,与刘陵密谋的证据。

    一时之间,薛泽哑口无言,纵然他再故作清高,纵然他再死猪不怕开水烫,在如山铁证面前,也没了反驳的余地。

    此时,薛泽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而且九死一生。

    “丞相,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可说?”张汤冷声喝问,语不惊人死不休道:“谋害大汉大将军,与敌谋国,与王国互通乱政,无论这其中那一项罪名,都已足够丞相万死!”

第三百八十二章 尘埃落定终有时

    “丞相,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可说?”张汤冷声喝问,“谋害大汉大将军,与敌谋国,与王国互通乱政,无论这其中那一项罪名,都已足够丞相你万死!”

    “丞相,如今你可认罪了?”

    薛泽并未被张汤唬住,而是铁了心硬抗到底,他昂起脖子,不屑道:“本相无罪,何必认罪?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设计谋害本相!”

    “有人设计谋害你?”张汤止不住冷笑连连,“那丞相倒是说说,何人要谋害与你?”

    薛泽哼了哼,道:“萧淑女本是与左大将军熟识之人,且久在市井中讨生活,杀人越货无所不作,一心只求钱财,全无礼义,这种人的佐证,本就不具备可信xìng,本相是绝对不会认的!而左庶长就更不必说了,与左大将军乃是发小,且先前就是左大将军的部署,现在更是归北军辖制,这其中关节,廷尉大可自己想想!”

    “丞相,你的意思是,本将为了报一己私仇,不惜发动诸人作伪证?”秦城听出薛泽话中的意思,也懒得跟他绕圈子,便索xìng挑明了问道。(.)

    “将军所行之事,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薛泽斜着眼睛看秦城道。

    “呵呵!”秦城哑然失笑,“丞相这是以己之腹,度他人之心了。难道丞相以为本将会如丞相这般,为了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去伪造证据吗?”

    “秦城!”薛泽恼羞成怒的大喝道,“你休要血口喷人!”

    “本将是不是血口喷人,本将说了不算,丞相说了更不算。”秦城悠然道,“证据说了才算。先前所有的证据都表明,丞相就是那般作为,众人皆知,何来本将血口喷人?丞相,何为作茧自缚,你这便是作茧自缚!”

    “秦城......”

    “丞相!你不是要证据吗?你不是觉得萧淑女南宫商等人的证据不可信吗?你不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吗?那成,本将现在便给你一个足够让你心服的证据!”秦城激昂道,说罢笑了两声,换了种调戏的语气对薛泽道:“先前丞相让伊雪公主证明本将与匈奴暗通,那说明在丞相看来,伊雪公主的话是可信的,伊雪公主是能为证人的,是不是?”

    “......”薛泽顿时呆在了那里,他隐约已经猜出了秦城这番话的用意。

    “丞相如何拉拢伊雪公主一起来诬陷本将,如何与匈奴合作伪造本将与匈奴暗通的证据,便听伊雪公主为大家解释一番如何?”秦城自然知道,要扳倒薛泽,特别是让薛泽无言以对,没有铁证如山根本就办不到。如秦城方才所说,薛泽现在不见棺材绝对不会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所以自己的证据必须要极度充分。不仅如此,扳倒薛泽,更要堵住薛泽背后的士族的嘴,那么今rì的讯问就必须做到天衣无缝,没有一点儿可以让那些士族找茬的地方!

    而到了现在,秦城知道,是时候给薛泽最后一击了。

    这一击,就是伊雪儿本人和她的证词!

    “请伊雪公主!”张汤适时喝令一声。

    少顷,伊雪儿便再度进了大堂。

    只是比之先前,短短时间之后,伊雪儿的脸sè却更差了些,jīng神也显得更加萎靡。不知是否秦城眼花,此时秦城甚至觉得,伊雪儿柔若无骨的样子,随时都有栽倒的可能,别样的可怜寂寥。

    偏偏这个时候,走上来的伊雪儿,看似无意的看了秦城一眼。

    接触到伊雪儿略显无神的眼神,秦城没来由的心中一酸一痛。

    很真切的感受!

    从伊雪儿这个看似随意,实际上包含了太多情愫的眼神中,秦城这时候才猛然惊醒,今rì的事,对伊雪儿来说,是何等的折磨人!

    今rì伊雪儿两次为自己作证,救了自己,同时也成了压倒薛泽的天平上的最后一个砝码,但是这对伊雪儿来说,对这个曾今叱咤风云的匈奴公主来说,却意味着她与伊稚斜、与匈奴、与草原的彻底决裂!

    因为她亲手将薛泽这个匈奴的盟友送进了地狱,将秦城这个匈奴最大的劲敌从地狱中救了出来!

    直到这个时候,秦城才忽然发现,这个一直表现的极为坚强极为强势极为顽强的公主,已经在今rì,在这两次上堂之间,放弃了她之前的一切!

    秦城的手猛然握住一卷简,紧紧攥起,因为用力太甚,手背上已是青筋暴突。那卷简在秦城手里,渐渐发出“吱吱”的哀鸣声,似乎随时都有化为碎屑的可能xìng。

    卫青与秦城坐得近,这时候他敏锐的发现了秦城的异常,转眼望去,看到的是目不斜视,双眼通红,牙关紧咬的秦城,还有他微微颤抖的右手。

    “秦兄,秦兄!”卫青还以为秦城是在牢中的rì子过得不好,身子骨虚了,急切道:“秦兄,你没事?”

    秦城露出一个故作淡然的笑容,道:“没事。”

    卫青听出来秦城的声音有些发颤,那两个字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般,关切之下,卫青也只能道:“再坚持一会儿,案件马上就要审完了。”

    秦城点点头。

    秦城和卫青对话的当口,伊雪儿已经以一种平缓的语调将薛泽拉拢自己给谋害秦城做假证的事情始末讲了出来,同时也将薛泽给她的伊稚斜亲笔信呈上了刘彻案桌。

    至此,薛泽再也无话可说。

    即便是再能抵赖,再能脸厚如墙,此时也没有反驳的余地了。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薛泽瞬间瘫倒在地上,再无半点儿风度,再没有半分气场,整个人除了颓废还是颓废,仿佛眨眼间老了十数岁一般。

    薛泽现在也终于明悟了,自己已经没有活路,自己终究还是走上了前任丞相田蚡的老路——死。

    “何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丞相现在可明白了?”张汤看薛泽的眼神如同看死人一般,没有半点儿感情可言。作为一个酷吏,对于薛泽这样的罪臣,张汤自然不会给他们半分情面。

    伊雪儿退了下去。秦城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秦城发现,从伊雪儿进来开口说话,她就再没有看自己一眼。连走,都走的决绝而且利落。

    刘彻站起身,一言不发的从案桌后走出来,向门外走去,眼神并未触及死人一般的薛泽。

    “陛下!”在刘彻路过薛泽身边的时候,薛泽忽然失声大喊,转过身对着刘彻的脚后跟深深拜倒,“罪臣有负陛下所托,对不起陛下的信任,罪臣虽万死不能辞其咎!”

    刘彻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身,“丞相,你确实让朕失望,让朕悲愤!今rì你自食恶果,朕深感痛心、痛恨!”

    说罢,大步走出。

    “陛下!”这位年近花甲的老臣在刘彻背后痛哭失声,深深拜倒,嘶喊道:“罪臣对不起陛下,对不起陛下啊.....”

    ......

    震惊天下的左大将军秦城案落下帷幕之时,却不是一个风波的平息,而是另一场风波的开始,而这场风波,便是以当朝丞相薛泽以谋害同僚罪、暗通敌国罪被判死刑开始。

    至此,天下大势再次大变!

    而这次大变,其影响,将令所有人为之震动。

    ......

    刘彻走后,秦城转过身,对张汤和卫青拱了拱手,“今rì多谢两位了!”

    “我等俱是奉命办事,你谢我等作甚?”今rì大事已毕,结果好的不能再好,卫青和张汤都感到一阵轻松,这时候便笑道:“要说谢,你上该谢陛下,下该谢为你奔波作证的南宫商、萧淑女、伊雪公主等人才对!”

    秦城深以为然,感叹道:“陛下大才,亘古少有,能为陛下臣子,是我等的荣幸!”说罢又有些唏嘘,“这回我一人入狱,连累的诸人受累,实在是罪过。”

    “得了,大将军,你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张汤笑道,“这回你以身诱敌,毕全功于一役,将新法的阻力一应破除,这往后,大汉朝野,怕是再无人敢再反对新法,再无人敢再言与匈奴和亲了!”

    “有薛泽前车之鉴,谁还愿意去做那个让天下唾骂的冤大头?”卫青难得“落井下石”,他道:“以后但凡有敢阻扰新法,妄言与匈奴和亲者,且不说意图如何,天下人都会以薛泽为对照了!”

    说罢,卫青赞叹道:“秦兄,这回你可真是让我等大开眼界了!”

    秦城轻笑,摇头道:“天下大事,或成或败,都是时势使然,非是一人之功。二位就不要再取笑在下了!”

    “确实如此!”张汤和卫青都深以为然。

    “对了,秦兄,我尚有一事不明,还请秦兄指教。”卫青忽然道。

    “卫兄但说无妨!”秦城道。

    卫青一手托着下巴,纳罕道:“那前匈奴公主伊雪儿,身为匈奴人,又是拜你所赐才到了长安蛰居,不说对你恨之入骨,也应该有些成见。这回不仅证明你无罪,而且还帮你弹劾薛泽,这似乎有些说不通啊!这其中到底有何关节,还望秦兄不吝赐教!”

    卫青这番话说得极为正经,完全是出于好奇,但是在秦城听来,便有些八卦了。

    没奈何,说起自己和伊雪儿的过往,还真没有几个人清楚的。

    不过秦城也没打算解释,只是笑道:“此事,留待下回分解,我且先回府去!两位,先走一步!”

第三百八十三章 妾不见君面

    长安,兴平馆,众多羽林军士将其围的水泄不通。

    惶惶然的刘陵,终于在不算太长的等待中,迎来了她最想见,同时又最不想见的人。

    刘彻,踏入兴平馆!

    自兴平馆落户长安,这是刘彻首次进入兴平馆,当然,也会是最后一次进入兴平馆。因为在刘彻此番踏进兴平馆之后,在长安上层社会红得发紫的由陵翁主坐镇的兴平馆,将不复存在。

    当“陛下驾到”四个字传入刘陵耳朵的时候,无神无力坐在案床上的刘陵,如受惊的小鹿一般,一惊而起。

    “刘陵拜见陛下!”三步并作两步,刘陵疾步行到门口,向走进来的刘彻行礼。

    “免了。”刘彻淡淡道,说着大步行进屋中。

    随行护卫,俱都站在门外,没有跟着进屋。

    刘陵向跪拜在身边的女仆使了个眼sè,那女仆会意,便也矮着身子退出了屋子。

    “刘陵不知陛下今rì驾临,有失远迎,也没来得及准备什么,怠慢了陛下,还望陛下恕罪......”刘陵跟上刘彻,连忙说道。

    “免了!”刘彻没有坐下,而是突然停住了脚步,回身看着刘陵,不咸不淡道:“陵翁主不知朕今rì驾临,但怕是早就在盼望着朕来一趟了?你这兴平馆在长安一开数年,朕可没少听说这里面的道道!”

    “刘陵惭愧,不知陛下所指为何。”刘陵低着头低声说道。

    “刘陵!”刘彻拉长声音冷声道,“你就不要跟朕打马虎眼了!朕今rì来,不是为跟你扯这些没有的,朕没那个闲心!”说罢身子前倾,盯着刘陵的眼睛,“你应该知道朕今rì为何而来,也知道朕今rì来这是为了什么!”

    “陛下......”刘陵不敢直视秦城的目光。

    多年前,初长成的刘陵随刘安来到长安,对刘彻一见倾心,甚至不惜以女儿身主动表白心迹。奈何刘彻并不理会刘陵,将她一颗芳心伤透。心高气傲的刘陵在刘彻这里受了打击,便索xìng自暴自弃,以自己的容貌身子在长安换来立足之地,将不少重臣迷的神魂颠倒,为刘安的“大业”充当起了急先锋的角sè。

    今rì,却是时隔多年后刘陵首次见到刘彻,然而这一见,却并不是刘陵期望中的相见。

    时机不对,情势不对,两人的心态也不对。**

    但是刘彻明显没有刘陵那么复杂的心思,他看着垂首站在自己面前的刘陵,眼中却没有半点儿好感之sè,“前任丞相田蚡在时,你便与他往来密切,现在竟然又跟薛泽做出了谋害左大将军这种事!你倒是跟朕说说,你意yù如何?!”

    刘陵心中一动,却不是因为刘彻说自己与薛泽合谋对付秦城,而是因为刘彻并未提及自己与匈奴有来往,“陛下既然什么都知道了,刘陵也没什么好辩驳的,陛下想要如何,刘陵悉听尊便便是。”

    “悉听尊便?”刘彻冷笑一声,厉声问道:“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拿你如何吗?”

    “刘陵不敢!”刘陵惶恐道。

    “你与朕本是同宗,朕不忍杀你,但你犯下如此大错,朕也决不能饶你!”刘彻冷硬道,“这长安,你是不用呆下去了!”

    “陛下是要赶我走?”

    “不赶你走,你以为你还能活下去吗?”刘彻反问道。

    “......”刘陵心中不解,不解刘彻对自己为何如此宽容,犯了如此大罪,却只是以逐出长安了事。

    “刘陵!”刘彻的声音再度响起,“回到淮南国之后好生给朕呆着,不要再给朕惹麻烦了,否则,朕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说完这句饶有深意的话之后,刘彻转身离开。

    “恭送陛下!”说完这句话之后,眼见刘彻离开,刘陵愣愣的站在原地,有些失神。

    “兴平馆,封了!”

    ......

    “秦兄!”回到秦府,首先迎过来的不是白馨歆,而是窦非。他一脸激动,大步行过来双手拍着秦城的肩膀,“你终于平安无事了!”

    “这都依仗大伙儿!”秦城放眼看去,便看到了在窦非身后的白馨歆,白馨歆身侧的小蓉儿,南宫商,公孙策,东方朔,郭氏姐妹,萧淑女,还有乐毅和秦约,甚至连秦庆之、纪铸、马大山等人都来了。

    “将军,你可算回来了,呜呜~~”小蓉儿从窦非背后窜出来,一下子就扑到在秦城怀里,刹那间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好了,好了,多大的人了,还动不动就哭鼻子,这可是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多人都看着呢!”秦城摸着小蓉儿的头,笑着安慰她。

    “大家都知道今rì将军回府,所以都在这里等着。”白馨歆笑着说道,眸子里有轻松,也有因为秦城而升起的浓烈自豪。

    “恭迎大将军回府!”秦庆之等人到底是军人,这便齐齐抱拳喊道。

    “本将不在军营时,辛苦诸位了!”秦城回以抱拳,忽而轻轻蹙眉。

    “诸位,屋里请坐!”秦城向众人招呼道。

    于是一行人进到大堂,这里却已经摆好了宴席,正是等着给秦城去风洗尘。

    从牢狱里出来,自然有好一套繁琐的礼仪等着给秦城去晦气,里里外外将秦城折腾了大半天,这才终于沐浴更衣,和众人坐到了一起。

    “伊雪公主没来吗?”在入座之前,秦城拉着白馨歆问道。按理说,伊雪儿帮了自己大忙,自己与她也算是交情匪浅,此时应该在场才是。而秦城内心里,更是想要特别答谢伊雪儿一番,毕竟,此番伊雪儿做出的牺牲实在是太大了。且先不说今rì伊雪儿的言行,是否是刘彻授意,作为受益方,秦城都有些良心不安。

    “没有。”白馨歆轻声说道,“今rì在廷尉署时,妾身就邀请过伊雪公主,只不过伊雪公主说她身子不太舒服,妾身也无法勉强。”

    “我知道了。”秦城当然明白伊雪儿所谓的身子不舒服可能是实情,但是更多的,应该还是她心里不舒服才对。

    众人入座之后,好一阵热闹,毕竟秦城摆脱牢狱之苦是喜事,加上薛泽被判刑,自是喜上加喜。

    须臾卫青也赶了过来,不仅如此,连现今是白身的李广都带着李敢一起到了。

    对众人,秦城一一敬酒言谢。

    这回郭氏姐妹到吴城请回萧淑女,南宫商收集薛泽与匈奴暗通的情报,白馨歆拉拢伊雪儿,乐毅护卫大将军府,卫青负责北军军营,都是秦城在入狱前的安排。现在一切尘埃落定,秦城恢复zì yóu之身,天下大势拨云见rì,秦城高兴之余,自然要对诸人一一谢过。

    前番,众人明面上是为帮秦城洗刷罪名在奔波,实际上却是为了将薛泽以通敌的罪名一举击倒,更深层次的,则是让新老士族无法再找新法的麻烦——堵住他们的嘴,也斩断他们的手。

    长安之局,天下之势,至此改头换面!

    众人一场欢庆,一直到黄昏才结束。

    乐毅等人军职在身,无法多留,都要返回军营,临行前,乐毅却拉住秦城,面容严肃的说道:“有个事,我要跟你说说。”

    “何事?”

    “柳木将军,离开军营了!”

    “离开军营?”先前秦城未看到柳木,就有些纳闷,这时候听到乐毅如此说,更是不解。

    “五rì前,柳木将军就离开了军营,至此再没有回来过。”乐毅说道,“具体的情况,你要问卫将军。不过,我却知道,柳木已经解除军籍了!”

    秦城震惊不已,“竟有此事?”

    秦城正yù叫卫青时,卫青已经走了过来,他沉声说道:“柳木将军,实则是汲黯大夫之孙!”

    “什么?!”秦城瞪大了眼睛。

    “你别这么看着我,这我也是才知道的。”说着,卫青叹道:“前rì汲黯大夫公开放弃之前的和亲主张,支持与匈奴交战,怕是跟柳将军有关。你知道,汲黯大夫立场的转变,影响会多么大。”

    “就算如此,这也不需要柳木离开军营啊!”秦城追问道,自打骠骑营组建,柳木便是副将,这些年秦城已经习惯与柳木搭档,秦城也一直将柳木当做自己的左膀右臂,是骠骑营极为重要的一环!乍闻柳木离开军营,秦城如何能不急?

    说到这里,卫青却是摇了摇头,看着秦城的目光有些深邃,“还有更离谱的,你要不要听听?”

    “你快说!”秦城急道。

    “秦......秦大哥!”一口酒气的郭希希看见秦城等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便摇摇晃晃走了过来,“你们说完了没有啊?大伙儿还等着你喝酒呢......这回千里奔袭吴城,我可是累坏了......”

    “秦兄,此事,你还是自己去汲黯大夫府上看个究竟,我等,实在是不好言说。”卫青说完这句话,看了秦城一眼,向他一抱拳,带着诸将离去。

    “你说完了再走不行么?”秦城郁闷的想喊住卫青,可是这厮已经和诸将骑上马了。

    “秦大哥,来,咱们再喝,今晚不......不醉不归!”

第三百八十四章 找睡

    (下一更在十几分钟之后。)

    “希希,别在这胡言乱语,跟我过去。”郭冬冬看到李广离开了席位朝这边走过来,便拉住郭希希,向秦城歉意一笑。

    “今rì不醉不归。”秦城向郭冬冬笑着轻声说了一句,眼神落在她那张仿佛开着雪莲花一般的脸上。

    “好。”郭冬冬很爽快的答应一声,便拉着郭希希往回走。

    “秦郎。”卫青等人走后,李广也不打算在此多作停留,这便来与秦城话别。其实自从河西战败,李广的情绪一直很低落,除却打猎散心外很少出门,更别说是会友。这回要不是秦城遇到这么大的事,李广也不会出来。

    “将军!”秦城向李广抱拳,虽说现在自己才是大汉的大将军,李广已是一介白身,但秦城深知自己能有今天,都是因为当初有李广的提拔,所以秦城对李广的称谓一直不曾变过,始终以部将自视,“今rì让将军大老远赶来,秦城心中实在是过意不去。上回将军回城之后,秦城也没能及时探望将军,实在是过意不去。”

    “秦郎无需客套,上回要不是你和卫青拿钱去赎,老夫恐怕早就去见了先帝。”李广摆摆手,叹了口气,如有所感道:“到底是后生可畏啊,老夫老了,不中用了!”

    “将军何出此言?河西之战,非是将军之过。赵信背信弃义,让人始料不及,纵是孙武在世,怕也不能如何。况且将军一生战功何其显赫,岂是一次失利可以抹杀的?”秦城劝慰道,“我敢肯定,不出两载,陛下必定重新起用将军!到时候,将军依旧可以驰骋沙场,为大汉建功!”

    “呵呵!”李广闻言爽朗的笑起来,秦城也算是李广半个学生,被秦城这样笃定的赞赏,李广心中也很宽慰,“今rì得秦郎此言,足慰平生!现今老夫已不求自己还能如何,只希望李敢那小子不要让老夫失望。”

    “将军放心,少将军有勇有谋,他rì定当显赫人前!”秦城保证道。

    “好,有秦郎这句话,老夫便放心了!”得到秦城的保证,李广安心道。

    送走李广,秦城回到席间,再与众人举杯交盏,说笑言谈,转眼又是两个时辰过去,窦非等人经受不住,先后告辞。

    直到这时,秦府上下的客人便只剩下了郭氏姐妹和萧淑女。

    萧淑女昨rì就住在秦府,今rì自然也是如此。在公堂之上的时候,薛泽屡屡提起萧淑女江湖的身份,并且萧淑女本就参与过前番谋害秦城,这回虽是将功补过,但要说抵罪仍有不足。可以说,萧淑女现在仍旧是待罪之身,还等着廷尉署发落。今rì萧淑女之所以能够回到秦府来,还是张汤给秦城面子。

    “秦......秦大哥,这回为了你,我们可是跑了好几千里啊,还差点儿,差点儿被萧淑女家的那只大黑狗咬死!你说,这回你打算......打算怎么谢我啊?”郭希希眼神迷离的朝秦城凑过来,酒气熏熏道。

    “你要我如何谢你,我便如何谢你。”秦城笑着扶起摇摇yù坠的郭希希,说道。

    “真的?”听到秦城这句话,郭希希的眼睛都似睁得更大了些,嘿嘿笑道:“那好,你......你便嫁入郭家!”

    “......“秦城

    “希希休得胡说!”郭冬冬呵斥一声,比起郭希希,郭冬冬饮酒有节制,是以这会儿并无什么醉意。

    “秦大哥,我们这便走了。”郭冬冬扶着已经人事不省的郭希希,向秦城辞行。

    秦城点了点头,认真道:“这回几rì之间往来于吴城与长安,便是千里马也承受不住,辛苦你们了。”

    郭冬冬轻笑,“秦大哥何必言谢?言谢倒是显得生分了。”

    “那倒也是。”秦城摸了摸鼻子,心里邪恶的想着不生分是个什么意思?“今rì你们且先回去,来rì我再上门拜访。”

    “好。”郭冬冬道,说罢顿了顿,还是补充道:“秦大哥上门拜访,其实我是没什么,倒是希希......还请将军早rì处理此事。”见秦城一直盯着自己在看,只得低下头去扶郭希希。

    郭冬冬的话有些词不达意,不过秦城也听清楚了其中的意思,无非是自己对郭希希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要早rì说清楚,毕竟大伙儿都不小了......其实秦城此时想问:你到底有没有那个什么?

    说起来,恐怕没几个人能理解秦城心中的苦:其实秦城更加看好郭冬冬,但是现在秦城不知郭冬冬的态度,若是草草与郭希希定了事,rì后再情发,岂不是乱了纲常?

    “我知道了,你放心。”最终,秦城只能言不由衷道,从郭冬冬躲闪的眼神中,秦城也看不出来什么。

    “告辞。”

    所有的宾客都走之后,秦城终于轻松下来。

    摇摇晃晃回到屋中,一下便毫无风度的躺倒在地,贪婪的呼吸着家中熟悉而亲切的空气。

    没有失去过便不知道拥有时的珍贵,从牢狱中走出来的秦城现在倍加珍惜眼前的一切。

    “将军......”白馨歆见秦城肆意躺在地上,全无半点规矩可言,出言提醒道:“家里还有客人呢!”

    “哦!”秦城坐起来,拍了拍额头,朝萧淑女笑笑:“饮酒太多,不好意思。”

    “将军言重了。”萧淑女理解道。

    秦城“嗯”了一声,重新坐好之后道:“我在信中提及的问题,这两天便会给你办妥。往后,你便有官身了,行事大可放开,没人敢惹你的麻烦,也不必远去吴城了。”

    让萧淑女得到官身,这便是秦城给萧淑女来长安为自己作证开出的条件。

    此时的江湖人士与后世黑道不一样,尤其是萧淑女这种无依无靠的“独行侠客”,又是女儿身,且本就没有什么过人的武艺,在江湖上讨生活完全是迫不得已,也仅仅是凭借还算聪明的脑袋过rì子,终rì漂泊,随时都有丧命的危险。

    而比这些形势更严峻的,是在这种形势下产生的身心疲惫,疲惫之下对未来的全无希望,这些才最折磨人。

    给萧淑女一个官身,不仅让可以让萧淑女摆脱以前朝不保夕的生活,更是让萧淑女踏入统治阶层,拥有一定等级特权,足够萧淑女过上她梦寐以求的安定rì子。并且,之前那些江湖人士,都不敢再来寻她的麻烦。

    而实际上,萧淑女现在,不过是个才二十岁的女子。

    当然,最现实的原因:萧淑女若是不来给秦城作证,怕是她现在已经死了。

    听到秦城的亲口保证,萧淑女知道这事儿绝对差不了了,想到自己可以摆脱多年暗无天rì的生活,从此抱上了大将军的大腿,生活一片光明,萧淑女就激动的浑身颤抖。

    没经受过颠沛流离的苦难,便不能深知平凡安稳的可贵。

    当下萧淑女深深拜倒,眼泪都掉了下来,“小女子拜谢大将军大恩!”

    ......

    “这些rì子以来,最辛苦的人就是你了,为夫心中,实在是诸多不忍。”卧房,秦城将头枕在白馨歆的大腿上,握着白馨歆的手,看着深情低头、满头丝发倾斜如瀑布的白馨歆,柔声说道,“但是谁让你温良贤惠呢,为夫入狱之后,在外面统领大局的事交给你,为夫才最放心。”

    “即为将军之妇,生是将军的人,死是将军的鬼,歆儿不为将军,还能为谁?”白馨歆腾出一只手来为秦城顺着头发,细声说道,“歆儿自打认识了将军,便注定了一生为君舞,为君舞一生。如此,歆儿便觉得满足了。”

    秦城看着眼睛有些发亮的白馨歆,话由心生:“此生,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白馨歆握着秦城的手,轻声吟道:“执君之手,与君偕老。”

    秦城“嘿嘿”笑了两声,一下翻过身,将白馨歆抱起,大笑道:“还要生一堆胖娃娃!”

    “将军......”白馨歆顿时双颊羞红。

    此时秦城战意高涨,正yù大展拳脚,不料敲门声不合时宜响起。

    两人同时蹙眉,正要喝问是谁半夜来坏我好事,就听见门外传来声音:“白姐姐,我做噩梦了,睡不着!”

    却是小蓉儿的声音!

    “......”秦城和白馨歆面面相觑。

    “这孩子究竟什么时候能长大?”秦城感到一阵无力,仰面瘫倒在炕床上,长叹一声。

    “蓉儿,你等等。”白馨歆嗔怪的看了秦城一眼,“女孩子家不都是如此?”

    说罢,起身去开门,就看见小蓉儿正站在门外瑟瑟发抖,当下爱怜道:“快进来罢!”

    小蓉儿细弱蚊蝇的“嗯”了一声,低着头挪进屋子,都不敢去看秦城,“将军。”

    秦城只得从床上坐起,闷声闷气道:“你们在此睡,我去厢房。”

    “将军!”小蓉儿见秦城如此,自然于心不忍,出声叫道:“将军不必去厢房!”

    “嗯?”秦城和白馨歆同时看着她。

    “去厢房多麻烦......”小蓉儿低着的头始终不敢抬起,断断续续道:“小蓉儿身子小,不需要占多大的地方......”

    那意思分明就是:咱们三个一起睡!

    秦城顿时顿在哪里,好奇的看着羞得站立不宁的小蓉儿,忽然想到:这小妮子今rì是不是故意......来找睡的?

第三百八十五章 一举定乾坤

    (第二更。**

    PS:往后每rì前后两更之间大概相距十到二十分钟。)

    时入深,清晨时分的鸟叫声渐于稀薄,直至了无踪迹,不过公鸡仍是准时打鸣,呼唤尚在沉睡的百姓开始新一天的忙碌。这样的早晨少了几分清雅情趣,多了几分萧瑟。

    长安城里贵族聚居的地方自然极少会有公鸡叫唤,倒是更夫充当着相当的角sè。社会越发展,便有很多自然的功能都需要用人来代替。

    秦城拉开房屋的大门,惬意的伸了一个懒腰,在初升的红rì下开始舒展筋骨。清晨的空气到底是清新的,让人迷醉,其中的舒畅自然不是牢狱之中能够相比拟。

    昨rì秦城并未赞成小蓉儿“三人同床”的提议,不是他不想,也不是他不能接受,而是彼时人们思想观念中对于礼制的要求甚严,小蓉儿可以说出无心之语,但秦城作为一家之主,却不能没有cāo守。

    至少在现在还不行。昨夜离开卧房去厢房的时候,秦城如是安慰自己说。

    仆人觉察到秦城已经起床,便将洗漱等物都端了上来。秦城洗过脸之后,便在院子中耍起了拳。

    截拳道、泰拳、八极拳、洪拳,这些秦城在前世都有研究,虽然现在时代不同了,但这些拳法秦城并没有丢弃,而是坚持常常练习,如今修为已经是更上一层楼。

    打完了拳,秦城又拿起长刀,在院中练起刀法来。一时间刀影纵横,煞是好看。耍刀和实战不同,实战中出刀讲究快、准、狠,力求一击制敌,而耍刀之时,则需要熟谙各种刀法刀式,力求衔接灵活,以使得在实战中能做到应用自如。

    后世古武式微,便有练剑者也是多练品式,追求的是好看,更有甚者将其视为一种表演艺术,说到底乃是因为习武的目的已经发生了变化——习武不再是为了制敌致胜,而是为了强身健体,或者是演武得奖。如此习武,放弃了武术的本质,古武自然不能不没落。

    几套刀法练完,秦城已是大汗淋漓。

    在牢狱中虽然rì子过得逍遥,但身体却受了极大的束缚,这对没有激情没有疼痛感就过不自在没有jīng气神的秦城来说,自然是种莫大的折磨。现在摆脱牢笼,秦城自然没有不好生活动的道理。

    “好啊!将军好厉害,好威武!”不知何时已经坐在院边的小蓉儿,见秦城终于停了下来,当即用鼓掌欢呼来表达自己的赞赏。

    秦城收起长刀,笑道:“本大将军真正威武的时候,你还没见过呢!”

    “将军是说战场杀敌吗?”小蓉儿笑嘻嘻的凑过来,双手负于身后,前倾着身子,看着秦城道:“那将军rì后便带小蓉儿去和将军一起上阵杀敌嘛,这样我就能看到将军真正厉害威武的时候啦!”

    “哈哈!”秦城大笑,“若我上阵杀敌只为了表现给别人看,那我也就离死不远了!”

    “哎呀,好好的,说什么死不死的,真是!”小蓉儿讨厌的挥挥手,呸呸道。/

    “将军,擦擦汗。”白馨歆抱着为秦城更换的衣服走过来,递过来一条毛巾,“热水已经备好了,将军可以随时去沐浴更衣,然后用餐。”

    “好!”秦城将长刀交给白馨歆,自己便抱起各种衣物去洗澡。

    须臾,一身清爽的秦城吃过饭,就离开了大将军府,赶去军营。

    昨rì在廷尉署,刘彻已经说过,自己该是养好了jīng神,那今rì便要继续履行职责。秦城自然不敢怠慢,尤其是在这种形势一片大好,朝中几无对手的时候,更是要低调,免得让人觉得得势便忘形。

    离开军营已是半月,再次回到军营的时候,军营中并没有出现列阵恭迎的盛象——这应该是卫青的功劳——包括上次秦城入狱,军营没有异动,只是上了连名册,也是有卫青压着。

    北军包括骠骑营都是刘彻的,也是秦城的,但说到底还是刘彻的。若是因为秦城引起北军的sāo动,失去了控制,恐怕刘彻便要猜疑这军中到底是谁说了算了,那时秦城又要平白增添许多麻烦。

    秦城当然记得周亚夫这个前车之鉴,所以当时对卫青嘱咐得很明白。

    而今rì在大营门口也并非没有人迎接秦城,来迎接的只有一个人,便是卫青本人。

    “秦兄!”

    “卫兄!”

    两人相视一笑,其中默契自然无需多说。

    不过到了骠骑营驻地,校尉以上军官还是在大帐外列队迎候。

    “恭迎大将军!”

    几百个军中真正的娇子,整齐列队恭候,那场面看了都让人大受鼓舞。

    “rìrì相见,有什么好恭迎的?都吃饱了撑着没事干不用练兵吗?都给本将滚回去!”秦城笑骂道,话虽如此说,还是走过来与众将击拳相庆。

    没有发表讲话,这本就不是官复原职,自然没必要搞一个复职演说。将众将赶回去,秦城便进了大帐。

    “柳将军不在的这几rì,军中一直是末将代为管理各项事务。现在将军回营,末将特来禀报。”跟进来的乐毅说道,在公事面前,乐毅一直都恪守礼制。

    话说自打上回收复河南地班师回朝之后,刘彻在奖赏全军的同时,以骠骑营战力卓绝必多卓绝之将为由,将骠骑营中若干老资格的大将,如纪铸、马大山等人调离了骠骑营,或成了六将军之一,或充入其他将军帐下担任要职,以平衡北军各部。

    这对纪铸马大山等人来说自然是好事,升职还能不是好事?而秦城也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一方面,自己现在是北军的统领,是大汉的大将军,大伙儿到哪儿不都还是自己的部属?另外,老将们走了,新人才好出头。

    就拿乐毅来说,现在已经是骠骑营轻骑前军统率,冉闵为轻骑后军统率,各自统领一万两千轻骑,而山甲和李敢,则分任重骑正副统率,共同统领六千重骑——构成了骠骑营的上层骨干力量。

    说起柳木,秦城又是一阵苦闷,便问乐毅道:“柳将军临走之时,可留下了什么话?”

    “柳将军说,让我等好生照看骠骑营,好生照看将军!”回忆起当rì情景,乐毅动容道。

    秦城怔了怔,自嘲笑笑,心里明白柳木那rì离开军营,怕就没打算再回到骠骑营了,“我知道了。”

    “末将告退!”乐毅抱拳道。

    秦城一个人在大帐中待了许久,现在许多问题都需要他考量,他需要静下来思考。

    期间,帐外时时响起的阵阵cāo练声,好似别样响亮,传入秦城耳中,也让秦城jīng神更振奋了些。

    “王二!”秦城叫来现在的亲兵队正王二,秦庆之已经被秦城下放为将,这个王二之前便是秦城的亲兵。

    “大将军,有何吩咐?”王二进账抱拳问道。

    “随我巡视军营!”秦城站起身,向帐外走去。

    “诺!”

    巡视军营,这本就是秦城这个骠骑营主将,如今的北军两大将军之一的统帅rì常事务的题中之义。

    如今骠骑营三万将士,乃是北军十万将士的绝对jīng锐,这不是秦城自我感觉良好,而是经过一次次实战证明了的。其他姑且不论,仅是重骑这把绝对的利剑,就足以让骠骑营鹤立鸡群。当然,北军并不是鸡群。

    也是因为如此,秦城的rì常事务主要还是集中在骠骑营,北军其他部属则是卫青要管得多些。但是这并不妨碍秦城成为整个北军的偶像,众多平民军士奋斗的样板。

    如今,经过河朔、河西两次大战,北军兵额已是严重不足,亟待补充。

    ......

    未央宫。

    “朕打算将再次扩大北军建制,增加两万人。你们俩觉得如何?”刘彻在宣室殿召见秦城和卫青,两人刚一进门,刘彻便说道。

    “臣敬遵君令!”秦城和卫青道,这当然没什么好拒绝的,北军充实了,也就意味着自己手里的权力更大,何乐而不为?

    “经河朔、河西两战的损失,现如今北军上下仅有七万人,但我大汉与匈奴局势rì益紧张,北军不可长此无兵可用——除却临战征调各郡屯军出战外,朕意立即着手征调兵员,充入北军。你们俩觉得如何?”刘彻又问道。

    “时入深秋,虽然已过征卒时期,但所幸时rì仍短,臣觉着,现在征卒可行。”卫青说道。

    “仓促之间征新卒五万,短时间难以成军,臣仍旧建议征调各郡屯军入京,再由各郡征新卒补充被调兵额。如此,既可及时补充北军兵员,也可迅速成军,随时应对出征需要。”秦城说道。

    “好,就按秦城说的办。”刘彻拍板定论。

    “诺!”

    “这事儿就由卫青你主持。”刘彻对卫青说道。

    “是......”卫青拱手应诺,心里却纳闷为何只让自己一个人去办这事。

    “秦城,朕另有要事交由你去处理。”刘彻转头又对秦城说道,“你该知道是何事?”

    秦城微微一笑,道:“臣猜测,该是新法。”

    刘彻笑着点头,“如今士族阻力大减,正是推行新法的不二时机。新法是你提出来的,之前也是你和窦非东方朔等人主持的,这回便还由你们担纲!”

    “臣谨遵君令!”

    刘彻上前一步,握住秦城的手腕,郑重道:“这一回,一定要一动定乾坤,保证朕往后讨伐、击灭匈奴,不必为粮草辎重发愁!”

第三百八十六章 小渠水潺潺(一)

    元朔元年对于大汉来说是颇为不平静的一年,在这一年中,发生了诸多大事。(.)先是刘彻定二千石不举孝廉罪法;而后是卫夫人生皇子据,被立为皇后;夏初时节,百越动乱;之后,左右大将军秦城卫青领军四万迎击入境匈奴,随即收复了河南地;秋,以新耕战体系为核心的新法开始进入民众视野;十月,李广河西大败;十一月初,震惊天下的左大将军秦城案宣告终结,几乎是同时,丞相薛泽案也昭告天下,震动朝野。

    而这还不算完,时年二十九岁的大汉年轻皇帝刘彻,还想在元朔二年到来之前再大展一番拳脚,于是,刘彻先后颁布两道诏令,一者为北军征卒五万,二者便是准新法大行天下。

    皇帝动动嘴皮子,臣子便要跑破脚丫子。刘彻的两道诏令颁布之后,以卫青为首的北军将领,和秦城为首的新法领导小组,便开始奔波忙碌。

    于秦城而言,推行新耕战体系,是他正式迈入上马治军下马治民大臣行列的第一步,而对于刘彻来说,新耕战体系的推行,是保障民不为国战疲的重要举措。除两人之外,窦非则将新法推行,看成是法家治国理念的重大突破。

    万事开头难,有了切入点,后续事宜便不难跟进。这是窦非心中的想法。

    然而秦城心中的治国方略,却并非如窦非那般简单。生于后世的秦城知晓,以一家思想治国,自然不及集众家之所长治国来的好,而如何融合百家之长,形成一门新的治国理念,还有待时rì。

    而这,便是秦城现如今最大的追求。

    让大汉不必像自己熟悉的那段历史一样,为与匈奴交战而民生凋敝,是最低追求。

    从乡野走向庙堂,从沙场走向天下,秦城面前的天地越来越广阔,其所面对的挑战和困难也越来越大。而为大汉,甚至说为往后的华夏找到一种合适的治国理念,让华夏治国文治武功皆能称雄东方,是秦城现如今最大的期望。

    为此,秦城甚至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若能以天下为棋盘,以千年历史为画卷,好男儿一腔热血,何惧一死?

    “新法在京畿之地试行的时候,排除士族贵族的有意阻扰,其表现出来的效果是不错的,其展现出的趋势更是振奋人心。此番新法推行天下诸郡(王国暂时除外),只要cāo作得当,必定前途光明。”四人领导小组举行商谈时,情绪最激昂的便属窦非,四人刚一坐下,他便开始慷慨陈词。

    有梦想的人无疑是最jīng彩的,秦城笑着打趣道:“看来窦兄对如何推行新法,心中已然有了丘壑啊!既然如此,你便下达任务,我等只管执行便可!”

    “是啊,我看窦兄统领大局便可,我等跑跑腿也就行了!”公孙策也笑道。/

    “我看可行。”东方朔摸着下巴上寥寥几根胡须附议。

    “嘿嘿!”早过了而立之年的窦非当即得意的笑了两声,“你等若是想以此调侃我,怕是要失算了。不瞒你们说,对于如何推行新法,我还真有了一个初步的计划。既然大伙儿今rì都这般说了,我便不妨将这方案拿出来,大伙儿也好看看合不合理。”

    “正好!”秦城等人俱是点头。

    窦非道一声“献丑”,这便拿出大大一卷简,在众人面前摊开,开始讲解他的新法实施大纲和细则。

    不得不说,窦非确实是有大能耐的。天下之大,总有些天才存在,这些人是断然不能用寻常人的标准去衡量的。当rì商君如此,孙子如此,张仪如此,现如今窦非也是如此。即便是没有在官场混过多久,对其中各种关节不是十分了解,但是这并不妨碍窦非将这份实施计划设计的相当完美。

    众人细细研究一阵,都不得不赞叹一声,“好手笔!”

    废了好大一番口舌讲解自己的想法,窦非将体力耗去大半,这会儿说完之后,却忽觉有些无力,叹道:“可惜,新法只能在天下郡县推行,不能实施于王国,美中不足!”

    “饼得一口一口吃,路得一步一步走,你还想一口吃下一个胖子?”秦城笑道,“天下诸多郡县,已经够我等好生忙碌几年了!”

    “也是。”

    “那rì后新法会不会在王国推行?”公孙策哪壶不开提哪壶道。

    “......”众人沉默一阵,秦城问东方朔道:“你可是陛下近臣,你给透露点风声!”

    “如此绝密重大之事,陛下哪里会让我等看出半点迹象?”东方朔翻着白眼摇头道,“若是陛下流露出了这方面的心思,只怕也离实施不远了。”

    “嘿,你就装!”秦城撇嘴道,“你东方朔的能耐别人不知道,我可是了解的很!今rì你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

    “我有那么厉害吗?”东方朔指着自己的鼻子环视众人道。

    “嗯!”众人齐齐点头。

    “好!”东方朔一阵无力,沉吟片刻,示意众人围拢过来,这才压低了声音道:“这么说,这回刘陵干政,已经让陛下十分不满,且对王国生了更大的jǐng惕之心。陛下有削藩的心思是不容置疑的,关键还是看时机是否成熟。”

    “也就是说,陛下尚需要一个对王国动手的借口?”公孙策一语道破天机。

    东方朔点点头。

    “一旦陛下对王国动手,新法必定是一把利剑哪!”公孙策叹道。

    “正是如此!”东方朔点头。

    “说到底,目下最重要的,还是将新法顺利施行下去。否则,一切都是幻影。只有新法推行成功了,后面的事才有新法的出头的份!”秦城总结道。

    “一语中的!”窦非赞道。

    ................................................................

    好不容易忙中偷闲寻得半rì时间,秦城便策马急急赶到了汲黯大夫府上。

    “柳木是汲黯之孙......这和柳木离开军营有什么关系?汲黯不是已经赞同与匈奴交战了吗?”来的路上,秦城对这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

    在府门前向门子讲明了身份和来意,门子不敢耽搁,急忙进去通报。

    秦城在府门前等候没多久,汲黯便跟着门子出来相迎。

    “大将军驾临寒舍,未曾相迎,失礼!”汲黯向秦城拱手,“大将军请!”

    “冒昧前来叨扰,大夫莫怪。”秦城拱手还礼,跟着汲黯走进府中。

    少顷之后,秦城和汲黯在正厅相对而坐。

    “大将军今rì前来,其意为何?”寒暄过后,汲黯缓缓问道。

    “大夫该是能够料到,晚生为柳木而来。”秦城说道,“前些时rì柳木离开军营之后便再没有回去过,晚生深感奇怪,特来询问。不知柳木可是有恙?”

    “呵呵!”汲黯抚须而笑,“不曾有恙,木儿好得很!”

    “哦?”秦城更觉奇怪,“不知大夫可否叫柳木出来相见?”

    ......

    汲黯府邸不大,且布置简朴,但与之有些格格不入的,是府中有一小小的花圃。

    冬rì降临,百花凋谢。此时在花圃中的人,自然不会是看花。不看花,面对一园荒草,便只能怀情。

    汲黯府邸中的花圃边有一条人工引造的小渠,小渠中细水潺潺,水边有亭,亭中有人。

    那是个女子,素衣挽鬓,背圃面溪,安静恬释。

    “大将军,你要找的人便在此处。恕老夫不奉陪,你自己过去。”汲黯将秦城引到此处,便不再前行。

    “那分明是个女子......”这句话到了秦城嘴边,却怎么都没有说出来。

    汲黯自然不会将自己带错路,更不会眼花。秦城是聪明人,他隐隐觉察出了柳木这些时rì一切不寻常的根源,甚至是他在军营时一切不正常的根源。

    汲黯拱手走了,秦城却久久没有动。

    冷风飘飘,草木依稀,院中唯余你我两人......

    其实秦城只想说一句:“我-cāo!”

    “将军既然来了,为何站在原地久久不肯挪步?”那人的声音传来,分明是很好听的女人声音,却将秦城惊得一身鸡皮疙瘩。

    是女人的声音不错,但是和柳木的声音极为相似。但问题是:在秦城的感官中,柳木一直是个男人!

    “咳咳!”秦城清了清嗓子,以尽量使自己的话听起来正常些,只是没想到话一出口便成了:“夫人,你家相公可在?”

    “......”素衣女子闻言一阵沉默。

    秦城也大感尴尬,没办法,这种转变实在是太难了——这就好比,有朝一rì跟你同床共枕多年的老婆突然告诉你:其实老娘以前是个男人......

    不等秦城胡思乱想,女子变调的声音顿时杀了过来:“秦城,你是不是想死?!”

    秦城一阵yù哭无泪,此情此景,秦城真的想回答一句:“我正有此意,你是怎么知道的?”

    女子嘶喊这话的时候,已经站起身,转过来,怒目盯着秦城。

    虽然......虽然此女容貌清丽,异xìng特征十分明显,但是骨子里那份气度,却真真切切的告诉秦城:老子就是柳木!

    “呵呵......柳将军,好久不见啊!”秦城讪笑,说着抬起头佯装淡定从容道:“今天的太阳好烈啊,不愧是炎炎夏rì......”

第三百八十七章 小渠水潺潺(二)

    小渠边小亭,秦城和柳木相对而坐。

    阳光微暖,东风乍寒。

    小亭外梁子上挂着的条条轻纱飘飘荡荡,零零洒洒。

    秦城身穿的还是公服,来不及换下,显得很是正式,但总归是比朝服要随意一些。相比较而言,一身深衣常服的柳木则显得随意而适然,腰身被束起,很是纤细,发鬓挽在背后,乌黑的发丝半zì yóu从头上盘往背后,将耳鬓都遮挡了,多有几分优雅之气。白皙的脸上略施粉黛,因为不用再刻意掩饰自己的xìng别,之前那些易容一般的装饰被去掉,露出些许桃红的本sè来。嘴唇中间点上了一抹殷红,娇媚而含蓄。

    肤如凝脂,白里透红,温婉如玉,晶莹剔透。

    双手放于小腹间,柳木盈盈而坐,全身再不见半点儿男子姿态,女子气息展露无遗。

    恢复女儿本sè的柳木确实很美,美得清新淡雅。

    想必在军中的rì子让柳木已经憋得足够痛苦,回来之后便迫不及待恢复自己的女子本sè。这让秦城不由得想起《木兰辞》中描述花木兰一回到家便“对镜贴花黄”的急切而陶醉的画面。

    端详着眼前的俏丽佳人,秦城心中的疑问更是浓厚:“本是女儿身,奈何为征卒?”

    “真没想到,你竟然是女儿身。我听说花木兰从军时,就觉得这个故事不具备可信xìng,却没想到我身边竟然就有了现实的!”秦城端详了柳木一会儿,感叹道。

    “花木兰是谁?”柳木问道。

    “......”秦城绕绕头,“就是跟你差不多,女扮男装从军的一个人。”说着将话题转回到柳木身上,自嘲道:“想我跟你共事三载,竟然不曾发现你是女儿身,枉我自诩睿智,这可真是......我智慧史上的一个败笔!”

    柳木呵呵笑了两声,声音不大,有些含蓄,道:“不瞒你说,很多次我都以为你发现我的异常了,曾让我好生提醒吊胆。现在看来,原来是我庸人自扰了。”忽而叹了口气,有些责怪道:“朝夕相处三年之久,无数次征战,生死与共,你却没发现我的身份,真不知是我自己掩饰得太好,还是你根本就没对我们这些做部下的上过心。”

    “怎么会没上过心?我对你可是很上心!”秦城当即自辩道,说完才觉得在已知柳木是女儿身的情况下,这话实在是有些暧昧,遂问道:“医馆的老黄应该知道你的身份?”

    “嗯。”柳木点头,看了秦城一眼,“不过我的伤一般都是小楼代为医治。”

    “原来如此。”秦城没来由又是一声叹息,“我还是奇怪,你既然是汲黯大夫之孙,为何要以女儿身从军?”

    “此时说来话就长了。”柳木拉长了声音说道,深看秦城一眼,“将军现在可是大忙人,不知可有时间细听?”

    秦城哈哈一笑,“便是再忙,这个时间不也是有的?”说着又道:“不如干脆这样,你还是回去军营,那样便不有的是时间说道?”

    柳木无力的白了秦城一眼,怒道:“难道你就没有一点儿怜香惜玉的心思?本将......我好歹也是个女子!你忍心我再去跟你们一群臭脚大爷们儿整rì练兵?”

    秦城怔了怔,随即笑得更为开心,以至于前俯后仰,“我倒是忘了,你是个女子,哈哈......也罢,那我便在这听你说好了!”

    “秦城,你活腻了是不是?!”柳木顿时暴走,猛地一拍面前的小案,本相威慑一下秦城,却因为用力过度,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竟是一下将那小案给拍成了几块!

    这一下,秦城和柳木顿时都愣在那里,大眼瞪小眼。

    柳木的脸顿时羞得通红。

    “果......果然是个女子,好女子!”秦城看着碎裂的小案残骸,由衷赞叹道。

    柳木恼羞成怒,胸脯一阵剧烈起伏,红着脸大声吼道:“给我闭嘴!再多嘴姑nǎinǎi我就跟你拼了!”

    秦城一摊手,“我什么都没说。”

    “少主人......”仆人听到响动慌慌张张跑过来,就看到柳木正指着秦城大骂,而秦城则一脸无辜,在两人中间,是一张已经碎了的案桌。那两个仆人看到这一幕,立即被柳木的王霸之气震慑住,一时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仆下这就去给少主人换张小案。”说完转身就走,生怕多在此停留一刻似的。

    “站住!”柳木心知自己这几rì来苦心孤诣营造的淑女形象,就因为这一巴掌毁于一旦,索xìng懒得再做作,大喝道:“上酒!”

    “......”可怜两个仆人,惶恐而不解的看着柳木,一时没听明白她说的什么,

    “我说上酒,上好酒,上很多酒!还要我再说第二遍吗?”柳木对这两个迟钝的仆人怒目而视。

    “诺,诺!”两人连声应诺,落荒而逃。

    “果然霸气!”秦城朝柳木竖起了大拇指,打趣道。

    “本将一直都是如此霸气!”柳木瞪了秦城一眼,信手将碎成几块的案桌残骸丢到一边,拍了拍手,便斜着坐了下来,右手放在竖起右腿的膝盖上,嫣然柳爷风范。

    “还是这般作态看着舒服,先前还真挺别扭的!”秦城双手比划了一下柳木现在姿势,认真道。

    “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别扭?”柳木冷哼一声,说罢忽然叹了口气,转过头看向亭外的天空,一副无解的表情道:“其实我以前真的很淑女的......”

    秦城一下子笑喷了。

    柳木转过头,死死盯着秦城,冷声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逼我杀了你?”

    “知道知道。”秦城连连摆手,“不过,实在是忍不住......哈哈哈哈.....”

    柳木一脸郁闷,yù哭无泪,索xìng懒得理会秦城。

    片刻之后案桌和酒都送了过来,柳木吩咐了仆人一句“没有我的话不准再进来”,这便信手将黄酒小坛解了封,将两个陶碗摆开了,正yù倒酒,忽然停下动作,看了秦城一眼,“喂”了一声,道:“用碗还是不用?”

    “用,当然要用,含蓄点好。”秦城忙表态道。

    柳木瞟了秦城一眼,将酒倒满之后,递给秦城一碗,自己端起一碗,甩了甩散在眼边的头发,看着碗里的酒说道:“每逢劳军、犒军、享军大宴,我都想多喝些,可是在军营又不能多喝......现在既然你来了,咱们便用这碗来喝,也让我回忆回忆那时的峥嵘岁月!”

    说罢,仰脖一饮而尽。

    不知为何,秦城在看着柳木饮下这碗酒的时候,心中忽的很不是滋味。

    方才,秦城好似看到柳木眼圈红得厉害。不过可惜,饮下一碗酒之后,柳木大气的一抹嘴,叫一声“痛快”,秦城已经看不到她神sè的异样。

    见柳木饮完,秦城也不好迟疑,也仰头饮下这碗不在军营的军酒。

    或许,再没有机会与柳木在军营畅饮了。秦城想到。

    “你不是想知道当初我为何孤身投军吗?好,现在我便给你说道说道!”柳木复饮一碗,将酒碗重重往案桌上一放,朝秦城一仰头示意道。

    “好!”

    ......

    夕阳西下时,气温已经下降得很厉害,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冷风更是吹人寒。

    小亭边的轻纱依旧肆意飘舞着。

    “哈哈.....”亭中不时传出一阵阵笑声,肆意而张狂。

    “想那伊稚斜再厉害又如何?还不是被我等以劣势兵力追得满草原狼狈逃窜!那一仗是何其爽快,我记得......我记得仅是用弓箭,我就shè落了不下十个匈奴骑兵!”柳木手撑着晃荡的身子,大声说道,不知何时,她背后的发带已经不见了踪影,一头浓密的黑发便倾斜下来,让柳木更添几分英姿飒爽之sè。

    “伊稚斜?”秦城哂笑一声,不屑的摆摆手,“伊稚斜,荒野一勇夫耳,不足为虑!”

    “呵呵!”柳木笑笑,头也一起一伏,带动着发丝挥洒,“那是!伊稚斜算什么,他的王庭早晚会被我汉军踏破,大漠早晚是我们大汉的!”

    “正是如此,果然知音!”秦城赞道,“来,再喝!”

    “喝!”

    两人先后饮尽,罢了,秦城哈哈一阵大笑。

    “你笑什么?”柳木黑发背后的眼神,仍是亮得很。

    秦城伸出手,在面前挥了半圈,在夕阳的余辉下尽显恣意,随即大声道:“你看这番场景,你看你我两人......这正是,斜阳竹亭一壶酒,笑看天下与诸侯!天地如此盛景,你我如此情怀,人生畅意如此,岂不快哉?!”

    柳木嘿嘿笑了笑,同意道:“快哉,快哉!人生得有此情此景,不算虚度!”

    “哈哈!”

    “哈哈......”

    ......

    院门处,两个仆人拥着汲黯看着小亭中浑然忘我、忘记今夕何夕的两人,一脸愁苦。

    “哎!”汲黯叹息一声,痛心道:“让你好生装扮了跟秦城这小子说说话,你竟然还如此男儿作态!这......这让秦城怎么能生起娶你过门的心思?”

第三百八十八章 春风吹度惜柳亭

    大凡主持大变革之人,必定处于风口浪尖,其本人也需要往来奔波于全国各地,其事不仅辛苦,而且危险。但作为一介平民来说,出身时系统自带的身份并不是这个国家的统治阶层,而后要改变自己固有的社会地位、进而去改变这个天下,自然要付出沉重一点的代价。

    自打支持新法推行以来,秦城几乎就没有安生过,京畿地区倒还好,难的是各郡县出了问题之后还要紧急出差。不过比之当rì商君在秦国改革,秦城倒要好上不少,毕竟窦非东方朔都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大才。就连公孙策,都能时时爆出付让大伙儿刮目相看的能量。

    饶是如此,在知道伊雪儿要离开长安的时候,秦城也只来得及在她临行时赶去送别一次。

    时年已是元朔二年开chūn,刘彻任命伊雪儿和张骞分别为郡守刺史,前往河朔地区(朔方郡),进行一系列行政建设。

    张骞自不必说,而对于伊雪儿,因为她本是匈奴公主,对草原上的那一套自然熟悉得很,与张骞两人合作,建立起一个符合河朔实际情况的行政体系,能够最大限度符合河朔实情,也符合大汉需要。

    在刘彻的计划中,拥有极度肥美草场的朔方郡,是要作为大汉军马的主要供给基地的,保障汉军骑兵在往后征战中的优良战马供应,地位非同一般,已然凌驾于全国原有的十三马场之上。

    刘彻之所以敢用伊雪儿,也与伊雪儿在秦城案中表现出来的,维护大汉的立场有关——毕竟她没有因为自己是匈奴人,就和薛泽合谋。

    而薛泽本人,在入狱之后不久,就抵不住压力自杀了,死的也是极为窝囊。

    长安城城大,城大则人多,人多则事多,包括离别这种事。

    长安城外多离别,所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分别的地方,素来会建有送别亭。

    一般而言,到了这个亭子,送行的人就要回去了,而远去的人便要独自踏上征途,去开始不可预知的前路。

    伊雪儿一行人行至“惜柳亭”的时候,秦城才踏马匆匆赶来。

    一路风尘。

    伊雪儿回过头,透过招展的旌旗,正好看到一脸急切之sè奔近的秦城。

    如今身着官袍的伊雪儿,在杨柳依依的官道旁,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不好意思,来晚了!”几人同时下马,秦城向伊雪儿和张骞抱拳道。

    “未过惜柳亭,不算晚!”张骞笑道,“能让左大将军拨冗相送,我等荣幸之至。”

    “今rì才接到消息,这便马不停蹄赶过来,还好赶上了,要不然我还得考虑rì后追到河朔去。”秦城笑着说道,却是看着伊雪儿。

    “大将军之新法大兴天下,河朔也有之,大将军前往河朔,未尝不可啊。”有官袍映衬,伊雪儿显得jīng神不少,比之前些rì子的萎靡,现如今无疑耀眼了许多。

    秦城笑着打趣道:“现如今河朔可是你等的地盘,我若前去,无异于虎口夺食,危险之极,还不是免了。”

    张骞见秦城和伊雪儿净说些有的没的话,完全对不起秦城在这个时候大老远的跑过来,便知道是自己在这边两人不方便说话,遂告声罪,闪到了一边去看风景。

    “亭中坐坐吧!”这一带亭子并未只有一个,秦城指向其中一个,对伊雪儿说道。

    两人这便进到亭中,就这亭子里的石案相对而坐。

    亭外,杨柳依依,柳枝在威风中轻轻摇曳,一片阳光在柳条中跳跃。

    “你看,那些杨柳都没什么细枝了!”伊雪儿看向亭外的杨柳,轻声道,“对了,这亭为何叫惜柳亭?”

    “跋山涉水轻别离,天涯芳草亦萋迷。只因登程常折柳,桥畔岸边皆秃枝。”秦城脸上的笑容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无奈,对伊雪儿,秦城总觉得自己还来不及补偿来不及关心,“因此便叫惜柳亭,意在劝导送别之人莫要折光了柳条,当然,更深的意思则是劝导人们不要太过伤感。 . .如今正是一年之chūn,外出之人更多,便有再多杨柳,怕也是经不起折。”

    “不是经不起折,是经不起离别。”伊雪儿没有表现出秦城那样的消极,但也谈不上有多积极,仿佛消极和积极的情绪已经在她身上得到了统一,显得矛盾又协调,“说不定到了来年,就是我来送别你了。”

    “你倒是看得开。”秦城哑然道,顿了顿,道:“你从河朔而入大汉,现如今在大汉第一份差事又是去河朔,不得不说也是一种造化。”

    “造化不要紧,只要不造化弄人便可。”伊雪儿忽而长长呼出一口气,明亮的眸子看着秦城,看起来很正经道:“到了河朔,只需出高阙便是大漠,你怕不怕我找个机会跑了?”

    秦城一阵失笑,“怕不怕?”

    “对,怕不怕。”伊雪儿修长的睫毛眨了两下,很是动人。那份动人背后,还隐藏着一些更动人的情愫。

    “不怕。”秦城毫无压力道。

    伊雪儿白了秦城一眼,嗔怒道:“你是对我太有信心还是对你自己太有信心了?”

    “二者兼有。”秦城道,说罢见伊雪儿要开口说话,便补充道:“即便是你真跑回了大漠,大不了我再将你抓回来就是了。”

    伊雪儿一阵沉默,顷刻后复杂的看着秦城,道:“便如去年一样,大军压境?我倒是忘了,如今骠骑营有卒三万,要抓个俘虏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

    秦城摇摇头,看着伊雪儿白嫩如雪的脸庞认真道:“一人一马,千里寻红颜。”

    接触到秦城炙热的目光,听着秦城暧昧的话语,伊雪儿的双颊微红,小声道:“何必自欺欺人?”

    “难道你不相信?”秦城郑重道,想了想,便吟唱道:“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zhōng yāng......”

    “打住!”伊雪儿经受不住秦城如此赤-裸-裸的轻薄之语,伸出手示意秦城停下。

    秦城配合的闭上了嘴,总结道:“我们汉人男子从来不缺乏追寻伊人的勇气!”

    “......”伊雪儿垂下了头,不知该如何面对秦城这近乎表白的话语。

    两人默契的同时沉默了下来。

    阳光和柳条还在亭外一起摇曳起舞。

    亭子外情人的呢喃声别样温情甜蜜。

    微风吹过,恍若奏曲。

    “你手心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秦城忽然开口问道。

    伊雪儿一怔,伸出手来看,纳罕道:“没有啊。”

    伊雪儿正打量着自己的双手,忽然眼前虚影一晃,待自己反应过来时,却发现秦城已经紧紧握住了自己的双手。

    “现在呢?”秦城柔情的声音响起,“是不是感觉你手心里多了一颗火热的心?”

    伊雪儿大羞大窘,下意识的往回抽手,“你作甚?这么多人看着呢,怎么如此轻薄?”

    秦城紧紧握着伊雪儿的手,没让她挣脱了,闻言却前倾着身子,将两人拉得极近,四目相对之下,秦城霸道而温柔道:“我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把你的世界交给我,我让它江山如画,四季如花,如何?”

    对于一个未嫁的女人来说,这世上最好听的言语莫过于情人的甜言蜜语。尤其这个时代思想保守的女子,尤其是一生辗转,现又客居异国他乡的伊雪儿。

    在秦城深情而火热的目光下,伊雪儿愣在那里,大脑有些当机,久久没有反应。

    良久,伊雪儿抽回手,低着头不敢看秦城。

    半响,伊雪儿抬起头,却是反问道:“你是不是确定了我定然会答应你?”

    “......”秦城。

    开玩笑,若是没有把握,我岂会说出如此肉麻的话来?秦城心里想到。

    “这于我来说,是个美好的梦想。”秦城脸厚如墙道。

    “呵呵!”伊雪儿突然笑着站起身,微微俯下身对有些呆滞的秦城道:“你就对自己如此有信心?”

    看着伊雪儿邪恶而得意的笑容,秦城本能的感到一阵不妙,听到伊雪儿的问题,秦城哭丧着脸道:“咱能别说信心这个词吗?现在我讨厌它。”

    “原来堂堂大汉的大将军也有如此无力的时候?”见秦城没了jīng气神,伊雪儿笑得更是得意。

    “好吧!”秦城故作潇洒的站起身,正了正衣襟,“今rì便算你赢了。”

    “我可没说我有这个意思。”伊雪儿嫣然一笑,脉脉含情的看了秦城一眼,却偏偏有些戏谑。说着,伊雪儿向队伍走去。

    “喂,公主!”秦城无奈的跟上伊雪儿,屁颠屁颠道:“这离别在即,你就没啥临别赠言?”

    “你要我说什么?”伊雪儿停下脚步,脸上笑容不减。

    “比如说小女子仰慕大将军已久,此生不求其他,只希望......”秦城本着脸厚不挨饿、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崇高jīng神原则,笑着说道。

    “打住,打住!”伊雪儿赶紧抬手示意,走到队伍前面时转过身,打量着秦城笑言道:“本公主可不比大将军,这种话还真说不出来!”

    “......”秦城一阵无力,终于明白跟聪明女子打交道并非一直是件享受的事情。

    待双方都骑上了马,在马上抱拳作别的时候,伊雪儿道:“将军若是有闲暇,可到河朔草原,此地天地广阔,良马无数,可任意驰骋,以地做床,以天为被!”

    “到时公主可否作陪?”

    “只要大将军来,我自然作陪!”伊雪儿饶有深意的一笑,潇洒的扭转了马头,挥鞭领队而去。

    秦城在原地看着远行的队伍,自言自语道:“以地为床,以天为被......靠,草原人口味就是重!”

第三百八十九章 三年花开,一朝得果

    元朔二年,大汉天下继去年推行新法迎来第一场大变之后,第二场大变随之而来。(.)

    这第二回大变,乃是因为刘彻颁布了《推恩令》。

    有汉以来,天下郡国并行。而自文帝开始,大汉天子便一直存着削藩的心思,以加强zhōng yāng集权。景帝时期,更是因为削藩而引发七国之乱。虽说后来七国之乱被平息,但削藩也被迫停止。

    《推恩令》规定,王国国王死后,其封底为其所有子弟共分,不再实行嫡长子继承制。如此一来,王国必定越分越小,最终沦为侯国,为郡所管辖,不再享有军政大权。

    秦城依稀记得,史载刘彻“令诸侯以私恩裂地,分其子弟,而汉为定制封号,辙别属汉郡。汉有厚恩,而诸侯地稍自分析弱小云。”

    此举,汉朝廷不行黜陟,而藩国自析。

    ........................................................

    淮南国,兴平。

    是rì夜,繁星满天,皓月如钩。

    王城深处,某处三丈高楼阁之上,刘陵默然而立。

    许久,刘陵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略显醇厚,却分明带着几分愤怒,“刘彻那小子竟然想出了一个这么狠的法子,这对我们来说无异于釜底抽薪,实在是恶毒至极!若是让推恩令在王国颁行下去,其观念影响人心,只怕早晚人心不古,为父局势危矣!”说着有些恼火道:“你怎么选了这么个地方跟父王谈话?冷飕飕的!”

    刘陵转过身,向刘安行礼,“拜见父王。父王要应对推恩令,并不急于一时,切不可因急而乱了步伐。当然,如父王所说,也不可等的太久了。”又道:“这里视野辽阔,上可观天,下可俯瞰王城,乃是佳处。”

    “这个为父自然知晓。”刘安站到刘陵身边,手扶着栏杆眺望着黑夜远处,“关键在于,现在我等该如何区处。白rì里迁儿来找为父闹了半天,劝我尽早举事——这小子现在倒是急得很!”

    “如今这种时候,为父哪里还有心思去观天俯城?”

    “观天,可知天意;俯城,可知民心。”刘陵缓缓道,“上顺天意,下承民心,则父王大事可成。”

    刘安沉吟半响,似是若有所悟,又问道:“如何顺天意,如何承民心?”

    “顺天意者,在于造势;承民意者,与父王而言,却在于朋党。”刘陵的眸子在黑夜里逐渐深邃起来,“现今而言,无非是内练士卒,外结同盟,假以声势。如此,数年之后,大事可举!”

    刘安的脸sè凝重起来,却又有几分焦急,又问刘陵:“数年,到底需要几年?”

    “若是行得缓,三五年可矣;若是行得急了,十年八年也未必可行。”刘陵看着刘安,认真道。

    “......”刘安默然不语,像是在思索刘陵的话。

    许久,刘安道:“练兵造势之事交由父王即可,这外联盟友,还需你去费神......那些家伙没一个是省油的灯,你去跟他们磨嘴皮子讨价还价,为父放心。”

    “孩儿自当效劳。”刘陵应声道。

    说罢,刘安却是长长叹了口气,注视着刘陵感慨道:“若你是个男娃多好......”

    刘陵无所谓笑笑,“刘陵只求帮父王完成心愿,不求其他,要那男儿身作甚?”

    这话在刘安听来,自然别是一番滋味,“若是刘迁那小子有你一半贤良,为父何至于如此焦虑?刘彻那小子将你遣回来,正好给父王分忧——在长安虽然也是分忧,到底离得远了。而且越是往后,你待在长安越是不安全,现在这般就很好了!”

    “多谢父王为刘陵挂怀。”刘陵弯身行礼,感佩道,“孩儿想向父王要个人作帮手。”

    “要谁?”

    “雷被。”

    .....................................

    旬rì之后,陵翁主府邸。

    “见过陵翁主。”雷被跟着府上仆役见到刘陵的时候,刘陵正在其后花园赏花。此时正是百花盛开时节,偌大的花圃里开满了各种花卉,百紫千红,异样多姿,特别是在阳光下,更显鲜艳。

    “来了便过来陪本翁主一起赏赏花,一人一园花,着实寂寞得很。”出其的是,在满园花卉面前,刘陵今rì反而换了一身素装,别有几分清新。看到雷被站在一边,刘陵便开口招呼道。

    “诺!”雷被应了一声,这便走过来,头微微低着。

    “你为何一直低着头?”刘陵看了雷被一眼,信手拉过一朵鲜花嗅了嗅,“是这百花不好看,还是本翁主现在已经入不了你的眼?”

    “非是如此。”雷被赶紧否认道,头却底得更低了。

    “看你现在这幅模样,”刘陵有些气恼,“我真想不明白当rì我为何看上过你。”

    雷被脸sè“唰”的一下变得很是难看,眼中也喷出极为炙热的火,但却始终没有将头抬起。

    “算了,不说这些,扫兴!”刘陵放开了那些鲜艳的花,到旁边的亭子中坐下,也不再看雷被,自顾自说道:“这回叫你来,是让你给我做一回保镖。当然,做多久我说了算,看你现在的模样估计你也不会反对。过两rì我就要启程去闽越,这两rì你准备一下,过两rì与我同行。”

    “去闽越,作甚?”心中微惊,雷被脱口问道。

    刘陵蹙了蹙眉头,瞥了雷被一眼,“我还当你什么都不会问呢。不过此事跟你说也无妨,去闽越,是要去见东越王。”

    “明白了。”雷被心中更是震惊,表面上却不动声sè应道。

    “明白了?你明白什么了?”刘陵转身注视着雷被,追问道。

    雷被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其实他本人并不愚笨,若说这世上还有一人能够让他举止失措,那便是眼前这位陵翁主。

    “算了,你下去!”刘陵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意思,随意挥挥手道。

    “在下告退。”雷被应了一声,就要退下。

    “雷被!”刘陵忽然出声叫住雷被,盯着他,愠怒道:“你现在这幅唯唯诺诺的模样让我很反感,我刘陵曾今瞧上的男人不应该是这个样子,下次你再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希望你能抬起你的头来!不管是因为什么,即便你再不想见到我,跟我说话的时候也得直视我的眼睛!”说罢,也不给雷被说话的机会,摆手道:“下去!”

    雷被抱了抱拳,转身走开,早已是满面通红,握剑的手关节发白。

    ................................................

    长安。

    秦城今rì回到大将军府,总觉得白馨歆有些异常。

    白馨歆并没有什么明显的表现,但是仅凭感觉,秦城就觉得白馨歆必定有事。

    不仅如此,秦城发现小蓉儿看自己的眼神也有些不一样。

    那是一种带着喜悦,却有夹杂着幽怨,有希望却还偏偏失望的眼神,当真是yù语还休,不是一般的纠结。

    吃饭的时候,秦城忍不住问白馨歆道:“歆儿,我觉得你今rì有些异常,是不是有什么事?”

    “......”白馨歆闻言顿时脸红的低下头,竟是一副羞涩不已的模样。

    秦城更是纳闷,不解的看向小蓉儿,道:“我觉得你今rì也有些不大正常,你是不是也有什么事?”

    “我今年都十五了!”出乎意料,小蓉儿却是放下筷子气呼呼道,然后就瞪着秦城不说话了。

    “十五?”秦城恍然大悟,“那是及笄的年龄了!到时候我给你好生cāo办一下,给你一个隆重的及笄仪式!”

    “随便你!”小蓉儿却没有买账的意思,哼哼一声,拿起筷子在自己的案桌上指指戳戳。

    “嘿,你这小丫头片子,皮又痒了是不是?”秦城郁闷到无解,便有些上火了。

    “将军!”白馨歆出声叫住了秦城,为小蓉儿提醒秦城道:“女子及笄,便该婚配了!”

    “啊,原来如此!”秦城再次恍然大悟,说了一声,却不再言语了。

    说到这里,又是一个尴尬的话题。

    为啥?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况且这小蓉儿还跟自己住在一个屋檐下这么久,若是自己将她收了是不是有些禽兽?

    但若是不收,秦城自然是不肯的。

    所以,秦城也不免纠结。

    关键的关键还是在于,此时的礼制有些严,周汉之际,乃是华夏历史上古礼最甚的时候,秦城不敢去挑战,毕竟现在自己正是木秀于林,不知道多少人想催之。

    “将军!”小蓉儿见秦城不说话了,立即大叫起来,叫出声之后见秦城看向自己,却是指着白馨歆道:“白姐姐,白姐姐她怀孕了!”

    “什么!?”秦城闻言一惊而起,虎躯一震二震三震震了又震,这才赶紧跑到白馨歆面前扶着她问道:“真的,你有了?!”

    白馨歆羞涩的低下头,点点头,“嗯!”

    “哈哈哈哈......”秦城一阵大笑,笑罢起身张开双臂,仰头大喊道:“哥也要做爸爸了,哈哈!”

    “爸爸?”白馨歆好奇的看着秦城。

    小蓉儿则是在一旁嘀咕道:“人家都有孩子了,我还没过门呢——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呜呜~~”

第三百九十章 道从论中出(一)

    元朔二年秋,匈奴入侵渔阳、雁门等地。\/\/..\/\/

    消息传来,北军震动。

    “自从元朔元年秋河西大败之后,我北军将士莫不痛心疾首,rì夜以盼报仇之机。而今,十二万北军将士已成,匈奴竟然胆敢入侵我渔阳、雁门,简直是虎口拔牙,此番,本将定要带领众将士一雪前耻!”临战之前,卫青在北军大营作战前动员时如此说道。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回出征迎击匈奴大军,刘彻并没有派遣秦城领骠骑营出征,而是让卫青领军五万,会战匈奴。

    经过接近一年的发展,新法第一第二阶段已经实施完成,取得了良好的效果,第三阶段的新法亟待实施,以彻底完成新法,值此重要关头,刘彻不让秦城出征也说的过去。

    而事实上,这些年来骠骑营确实风头太甚,再怎么说也得分分功劳给北军其他将士了,尤其是去年河西大败之后,北军将士人人苦思报仇,骠骑营就更不能独占军功。

    秦城不出征,就只能在北军为卫青等人壮行。

    “卫兄此番出征,独领五万大军,甚至超过了匈奴入侵的军队人数,这在大汉对战匈奴历史上还未曾有过,当此时机,正是大展拳脚的好时候,卫兄切莫辜负了陛下的一番好意!”秦城拉着卫青如是说道。

    卫青神sè略显激动,踌躇满志道:“此番我定当竭尽全力,不让秦兄和陛下失望。”

    “好,凯旋之时我等为你庆功!”秦城鼓励道。

    送别卫青之后,秦城又去送别了另一位大将。

    此前,匈奴入境的消息传来,刘彻除却让卫青领兵出征外,还下诏重新起用李广,任命其为右北平郡守。

    “此前我就曾说过,将军必定还有再度为大汉建功立业的时候,此番陛下起用将军,证明我的话并没有说错。”送别李广的时候,秦城笑着说道。

    “哈哈!”李广爽朗大笑,“陛下既然还瞧得起老夫,老夫自当殚jīng竭虑,为陛下分忧!其他不敢言说,匈奴往后再也别想动右北平一草一木,这点老夫却是敢保证的!”

    “将军此言,让人听来热血沸腾。”秦城说道,旋即面sè正了正,肃然道:“将军,右北平地处东北,与卫氏朝鲜相距不远。我观卫氏朝鲜这些年的举动,猜测他已有不安分的心思。将军到了右北平,还望多加小心才是。”

    “卫氏朝鲜?”李广顿时诧异不小,“陛下并未跟老夫提过此事!”

    “陛下未提,将军切不能不理。”秦城正sè道,“若是卫氏朝鲜有妄动,右北平首当其冲,将军不可不防。将军,听秦城一言,断不会错!”

    “好!”李广向秦城一抱拳,“老夫细心些便是!”

    “将军好走!”秦城也抱拳。

    朝鲜半岛及其周边的那些种族,从来都没有安分过,这秦城是知道的。记忆中那段历史中,确实有大汉与卫氏朝鲜的战争,虽然,规模并不能与和匈奴的交战相提并论。

    送别李广,秦城就赶回家中。虽说如今政事繁忙,但是白馨歆的肚子越来越大,秦城不时常看着,还真有些不踏实。为此,刘彻也表示过,让秦城多在家照看——恐怕这也是刘彻没有让秦城出征的原因之一吧。

    如今,白馨歆已是怀胎九月,再过些时候便要分娩,家中一应事务,都有小蓉儿着手。虽说平rì里小蓉儿有些不着调,但是这些rì子以来,着实成长不少,家里家外都料理的井井有条。[.

    不仅如此,秦约也时常过来照应。这是秦家第一回添丁,大伙儿自然重视、紧张得很。

    “将军,你给未来的少将军想好名字了吗?”闲暇的时候,小蓉儿问的最多的便是这个问题。

    “此事尚属机密,到时候得视情况而定。”秦城敷衍道。

    “视情况?什么情况?”小蓉儿的脸上写满了疑惑。

    “情况,就是是男孩还是女孩。”秦城道。

    “那要是是龙凤胎呢?”小蓉儿追问道。

    “......”秦城想了想,“那就叫秦龙秦凤好了。”

    “......”小蓉儿一阵气节,甩开秦城而去,“懒得给你说了,骗子!”

    小蓉儿走了之后,躺在秦城设计督造的躺椅上白馨歆,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温柔道:“将军,其实妾身也很好奇将军给孩子取得名字呢!不如将军就先给妾身说说?”

    “你也这么急?”秦城绕了绕头,在白馨歆肯定的眼神中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道:“其实我还真没想好......以前想了很多个,但总觉得不够好,毕竟是第一回碰到这样的事儿,没什么经验,纠结得很呐!”

    “咯咯!”白馨歆闻言笑出声来,“原来这世间也能有事将将军难成这样?”

    秦城白了白馨歆一眼,“要不你想好了,凡是你想出来的,我都无条件同意,如何?”

    “真的?”白馨歆双眸一亮,有些受宠若惊,毕竟这个时候给孩子取名,那都是男方的特权,女方是没有发言余地的。

    “我何时偏过你?就这么定了!”秦城拍板道,“看你如此兴奋,可知你心中应该已经有了底。如此我道也省心了,哈哈!”

    白馨歆嗔怪的看了秦城一眼,“哪有将军这样不负责任的?”

    “我这哪里是不负责任?这叫革命工作需要合理分工......”秦城义正言辞道。

    正说着,白馨歆忽然“啊呀!”的叫了一声,“将军,他踢我了!”

    秦城顿时一喜,连忙俯下身去听,还一边喊道:“再踢,再踢......”

    白馨歆啼笑皆非,忽然坚定道:“他力气这么大,应该是个男孩儿!”

    “嗯?”秦城看向白馨歆,心里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毕竟男贵女贱,白馨歆是想给自己生个男孩儿。秦城笑了笑:“男孩儿女孩儿都无妨,只要是你生的,都好!”

    “真的?”

    “又来?”

    ....................................

    “主人,有客求见!”秦城和白馨歆正小幸福着,仆人过来请示道。

    “何人?”秦城扭过头问道。

    “那人自称董仲舒。”仆人答道。

    “董仲舒?”秦城惊讶不已,隧道:“带客人正厅等候!”

    “诺!”

    “董博士到访,我不可不见。”秦城对白馨歆说道,站起身,正了正衣襟,“我先送你回房。”

    博士,秦汉时是掌管书籍文典、通晓史事的官职。

    “既然是董博士到访,将军还是快去为好,切莫怠慢了人家。”白馨歆理解道,“将军不是一直说想寻一个儒学大家吗?现在人来了,将军可要把握好。”

    秦城笑笑,“就怕这个董博士太顽固。”

    秦城到正厅的时候,董仲舒已经恭候许久。

    “未知董博士大驾,未曾远迎,恕罪恕罪!”秦城笑着拱手与董仲舒行礼,说罢吩咐仆人上茶。

    “冒昧前来打扰,还望大将军莫怪才是。”董仲舒身形略瘦,生的风度翩翩,一身儒雅之气。

    两人一阵寒暄,秦城道:“听闻董博士如今任江都易王刘非国相,怎么有空到寒舍来了?”

    “不瞒大将军说,老朽已经辞去江都易王国相之职了。”董仲舒说的坦白。

    “哦,不知为何?”秦城问道。

    “因为大将军。”董仲舒语出惊人道,“准确的说,乃是因为大将军推行的新法。”

    秦城若有所悟。

    当年董仲舒上疏“天人三策”,将儒家思想阐述为“三纲五常”,并且提出“大一统”“天人感应”的观点,被刘彻采纳,此后刘彻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儒家一直是官方哲学和治国思想。如今,新法推行,虽说并没有直接动摇儒家的根本,但是博学睿智如董仲舒,怎么会看不出来,秦城等人推行新法的背后,乃是有大行法家的意思?

    这样,矛盾便来了。

    儒家和法家的矛盾,已经不可避免的爆发了,而且一般看来,还无法调节。

    不过秦城仍是没有想通董仲舒这时候辞职是为什么,难道他是为腾出手来,想跟自己硬磕到底?

    于是秦城这便直接道:“未请教博士的来意?”

    “大将军行法家,老朽行儒家,本无太大冲突。”董仲舒缓缓道,“但是老朽既然曾谏言陛下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便不能接受大汉天下再有法家来破坏儒家的大兴。所谓用政必专。不过就你我两人而言,此仍是学术之争,今rì到大将军府来,就是想跟大将军论论道,说说这法家跟儒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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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骨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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