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虫聚
可每一次都是貌似强大的周,孔铩羽而归,那个恐怖男人简直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近乎无所不能的本事。
就拿今夜的事儿来说,谁能料到一个京大高材生,连麻将都能玩到那般出神入化的地步。
对上这种你永远不知道他有多少后手的男人,如何叫人不头皮发麻。
孔凡高可以上调,可以离开德江,可他宋某人注定在德江还得久呆。
作为孔凡高大秘出身,他天然就是薛老三的对头。
届时,没了孔凡高的庇荫,让他独自面对孔凡高,如何能不胆寒。
当然,希图他调也不是不能,可相比德江已经打下的人际关系,政治资源,此处自然是他宋某人最好的政治舞台。
从这个角度上讲,他比孔凡高更有搞掉薛老三的理由。
却说,宋昆一语道罢,孔凡高深以为然,不管如何不爽活土匪,但对其神鬼莫测的手段,孔某人还是深深信服的。
啸聚之事已经弄过一回,突出其来,威能无穷,若非一线之差,活土匪早就一败涂地了。
如今,再度启用此招,只怕也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姓薛的再不倒,此招只怕再也无用,如此,活土匪必定坐稳云锦,再想动他,就千难万难了。
孔凡高是老牌政客,打定主意,便开始在脑中完善机谋。
整件事看起来很简单,几乎不用使人下黑手。云锦的刁民自动就会聚集,届时,直扑而去便成。
可有了上次的教训,事情决然不能如此简单,谁敢拍胸脯保证活土匪不能妥善应对。
“到底想个什么法子,将活土匪的对策封死呢?”
想着想着,孔凡高眉间拧出个硕大的死疙瘩。
正百思不得其解,宋昆幽幽开言,“前番所谋不成,皆在薛向。薛向若是不恰好赶到。咱们的事儿早就成了,一言蔽之,所患者,不在奇谋妙计。而在薛向此人。领导。别忘了,薛向非是蜀人,时近年关。又怎会不回京过年,届时,云锦就好似一块白纸,怎么涂抹全看咱们了。”
“没那么简单,前车之鉴,后车之师,云锦这种局面,我料薛向多半不会回京过年。”
一次次地失败,孔凡高对薛向倒是多了几分深刻的认识,只是认识越深,就越觉此人难对付,这不,说话儿,眉头又皱了起来。
宋昆沉吟片刻,眸子一亮,“不回京有不回京的法子,领导,地委距离云锦可是有些路程,薛向不回京,回地委也是一样!”
说这话,宋昆故意拖着腔。
甫一入耳,孔凡高便笑了,是呵,怎么就忘了领袖那句“要善于调动敌人的”指示了呢。
更何况,自己是活土匪名正言顺的领导,调动他,弹指之间。
…………………………
夜间本寒,又逢冬雪,自是冷上加冷。
古之名士叙讲人生幸事,雪夜围炉可是位列其一的。
若是这围的彤彤火炉上再置着喷香的狗肉火锅,一边的篝火架上,再煨烫上老酒,聚上三五之己,说上一段快意恩仇的江湖故事,则是这个仍算旧时代的当下,数得着的乐子。
这会儿,张彻,严宽,苏全,蔡京,赵明亮,五人便聚集在一间矮室内,围炉而坐,不过,这几人虽不算知己,也是臭味相投,原本是大有共同语言的,谁料新近又遭大败,精神不佳,平白辜负了这世间有数幸事。
砂锅内,满满当当一锅狗肉,炖得汤汁泛白,大片的朝天椒殷红似血,看着就吓人,除了蜀人,只怕旁人也无法消受。
雾气蒸腾,白烟袅袅,浓浓的肉香,扑鼻而来。
五六瓶白皮红封的茅台,温在注满了开水的木桶内,这天冷的,便是入喉火辣的酒液,也不好入口。
香肉美酒,室暖人众,按理说,这该是极好的聚饮场面,可实际上,从聚餐开始,场面就没热闹过。
一锅香肉,没动几筷,倒是酒瓶颇空了几个,五人围坐,几无声息,只听见汤汁舔着砂锅的咕噜声。
细细说来,这几人也着实有颓唐的理由,本来好好的官老爷做着,如今倒好,却弄了个有官难当,有家难回。
说来,也没人拴住他们的手脚,不准他们回归,可是人都要脸面,如此没头没尾的回去,活土匪不逼问也还罢了,要是活土匪当众追问,还让人活不活。
毕竟,常委会上已经玩儿了一出出尔反尔了,后续的数额,可是大伙儿拍了胸脯保证的,当着活土匪的面儿,谁能否认?
如此这般,唯有困顿地委,可是困顿三天五天,还能在周,孔两位大佬处,装装可怜,搏博同情心,顺道松快松快,找找乐子。
可如今,已然过去快十来天了,周、孔二位大佬跟没事儿人一般,他们好似被人作了空气。
至于找乐子,大冷天的,除了搓麻还是搓麻,可让谁天天连着搓,那也得受不了不是。
几番不顺,复仇者联盟便成了这副模样,不仅没吃肉的心情,便连说话的心情也没了。
却说,一顿饭正吃得没滋没味儿的当口,咚咚几声,门响了。
“谁呀,没事儿,赶紧滚,老子烦着呢!”
开腔的是蔡京,出口就是脏词儿,话里话外都透着烦躁。
此间正是蔡京在地委的临时居所,虽然他近来诸事不顺,可好歹衙内招牌依旧闪闪金光,有那消息灵透的,便上赶着来巴结他蔡某人,差点儿没把他这落魄之人的暂居之所,弄得门庭若市。
往日,蔡衙内或许会接待一二,今次一帮人聚集良久,也无脱身之策,他可正烦着呢,出口自无好话。
“是我,宋昆!”门外传来道清朗的声音。
一听是孔专员身前的大红人,蹭得一下,赵明亮便蹿了过去,将门拉了开来。
进得门来,不待宋昆伸手拍打身上的落雪,赵明亮先替他拾掇开了,屋内温度极高,片片雪花方一落地,便化作虚无。
“宋秘书长,您怎么来了,快坐快坐,刚炖好的黑狗肉,最是大补,您赶紧尝尝……”
嘴上应承着,赵明亮手上更是不慢,小意地将宋昆扶持到自己位子上坐了,又开始张罗碗筷杯碟。
如今的宋昆,可不比从前,那可是德江行署权力中心的人物,相比张彻,此人与孔凡高联得更紧,几乎能当得上半个行署的家。
赵明亮这种惯会看风色之人,对宋大主任,自然是紧跟紧跟再紧跟。
宋昆今非昔比,却毫无倨傲之色,进得门来,就客气了一番,入座后,便先敬了蔡京,张彻二人各一杯酒。
蔡京是衙内,张彻是前辈,官场规矩,宋昆这谨慎之人,自然半分不愿落人口角。
一口酒干罢,蔡京将杯子顿在身侧的立凳上,冷道:“宋主任今儿个来干嘛呢,总不会是鼻子天生灵敏,老远就闻到咱们在吃狗肉,特意寻来分一杯羹吧。”
蔡京对周,孔二人这段时日的避而不见,深为恼怒,却寻不着发泄的渠道,这会儿,宋昆凑过来,蔡衙内这骄矜之辈自然无半句好话。
蔡京此句话出,场面骤冷,便是赵明亮这惯会逢迎拍马之人,也不知该如何打圆场了,两边他都得罪不起。
宋昆笑笑,漫不经心道:“今晚蔡书记的秘书黄处长来地委大院,被薛助理气走了。”
宋昆答非所问,一句话出,张彻几人正各自茫然,砰的一声,蔡京摔了杯子,“姓薛的,王八蛋,好大的狗胆儿,宋昆,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蔡京这一发飙,张彻几人瞬间了然,立时知晓那蔡书记是谁,知道了蔡书记是哪个,那黄处长是谁自不难猜。
方弄清究竟,几人又各自魂胆俱颤,这活土匪真是吃了豹子胆,连省委一秘都敢得罪。
“是这么回事儿,黄处长代表省里,来看望宋书记遗孀,结果……”
宋昆嘴里,几乎谎话连篇,只是陈述了一个薛向的确得罪了黄思文的事实,其余皆是杜撰。
说来,宋昆也没法儿说实话,今晚在卫家所发生的一幕,如何为外人道?、
难不成说黄思文和薛向为卫兰争风吃醋?抑或说周书记,孔专员,黄处长和薛向打麻将,被打了个落花流水,欠下巨额债务,结果,黄处长恼羞成怒,作了小人,才得以脱身?
“胆子太大了,不过也好,我大伯出手,看姓薛的能猖狂到几时?”
羞恼方罢,转瞬,蔡衙内意气风发。
他受了薛老三太多屈辱,自然不是没有向他大伯抱怨过,可蔡行天非但不出手相助,反倒严厉呵斥了他一番。
这下好了,黄思文可是代表自家大伯的脸面,打黄思文的脸,岂非就是在往大伯脸上印巴掌?
蔡衙内一句话出,满场气氛瞬间激活。
“太猖狂了,一点礼数都不懂!”
“黄处长可是代表蔡书记的,造访地委,那该是德江的荣耀,薛书记这样干,不怕遭人戳脊梁骨么?”
“莫名其妙,莫名其妙,这样的人怎么能当国家干部,太放肆了!”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五章 协议
与其说这帮人是在应和蔡京,不如说是兴奋地发了狂。
这些日子,复仇者联盟被压抑得简直连脾气都快没了,此刻,惊闻活土匪惹了省委一秘,即将倒台,那兴奋就如波涛一般,一浪接着一浪袭来。
“咳咳……”
宋昆也没想到这帮家伙这般亢奋,申讨许久,声音依旧昂扬,只得咳嗽几声,定住场面,接道,“薛助理的事儿,的确不着调,周书记和孔专员都发了脾气,不过,话说回来,薛助理现在是德江的干部,他做下的丑事,周书记,孔专员也不能让其外扬。是以,在周书记,孔专员的努力下,黄处长同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什么,这都能化了?”
蔡京蹭得站起身来,瞪圆了眼睛,心中大骂周道歉,孔凡高吃饱了没事儿,替姓薛的消灾解难。
宋昆道:“蔡主任别急,薛助理做下这等乱子,周书记,孔专员自不可能不处理,要不黄处长也不答应不是?”
“处理,怎么处理?”
蔡京语带怀疑,时至今日,他算是看明白了,姓周的和姓孔的,就是俩窝囊废,他俩要能收拾姓薛的,还用等到今天?
宋昆笑了笑,却不言语,忽地,站起身来,推开窗子,扑棱棱,狂风卷着暴雪,霍然而入,激得屋内的篝火为之一暗。
宋昆指着锅中翻滚的肉汤道:“雪夜围炉,吃着狗肉。自是一等一的美事,云锦群众的锅碗里,只怕也想添些荤腥呢。”
宋昆又是一句答非所问,蔡京方要作色,却猛地瞥见张彻,严宽,苏全三人面现狂喜,不知何故。
便又听张彻道:“宋秘书长,我们的情况,你也清楚。现在孤悬于外。有劲儿也使不上。”
张彻何等样人,一点就透,云锦群众锅碗里添荤腥,那能添什么荤腥。无非是云锦湖里的水产。再一联想如今临近年关。往年云锦湖临近年关时的“大热闹”,可不就在眼前么?
张彻亦明白,扳倒薛向最容易最直接的办法。便是以啸聚之名罪之。
前番失败,只是事不凑巧,险些斩薛向于马下,便是那法子犀利的明证。
今番,二度啸聚在即,只要筹谋得当,薛向几乎避无可避。
可偏生,他们几人如今“待罪之身”,想回云锦亦是无颜,因此,张彻才有此话。
他这那里是跟宋昆抱怨“有劲儿使不上”,分明是询问孔某人到底何时让他们回归云锦。
“张主任稍安勿躁,安心喝酒吃肉,再好好睡一觉,明朝安心返回云锦就是!”
宋昆一脸的高深莫测。
…………………………
“啊哈,是薛向啊,快进来,快进来,大晚上的,还下着雪,叫你过来,路上冻坏了吧。”
孔凡高快走几步,拉着薛向的胳膊,微笑说道。
严格说来,他和宋昆是分头行事,宋昆方去,他便拨通了薛向家的电话。
这会儿,薛向到来,他一反在卫家时的愤怒,又化作温和慈祥的长者模样。
薛老三跟着孔凡高在休息区落座,开门见山道:“孔专员招我前来,有什么指示,就下达吧。”
“哈哈……你这个同志啊,咱们之间,还用得着客气?”
孔凡高笑声不绝,一脸热忱,“我哪里有什么指示,就是想问问你在云锦干得如何,工作可有压力,有没有什么困难,我也想听你这个当家人好好聊聊云锦嘛,毕竟新开一个区,从行署到省委都是很重视的,要看到成绩的啊,我不找你这个当家人问清楚,我到省里去,岂不是要被领导们问傻眼?”
对孔凡高的说词,薛老三半个字都不信,可孔凡高是上级领导,既然要听汇报,他薛老三责无旁贷,当即,便正儿八经地介绍起云锦的情况来。
“好好,好哇!”
孔凡高拍着大腿,连道三声好,“没想到薛向同志主政云锦,不过数月,就做出这等成绩,看来,地委,行署将云锦交到你手中,是选对人了啊!”
纵是假意虚情,孔凡高这番表演却叫人瞧不出半点破绽。
薛向道:“专员过奖了,实事求是地说,我在云锦的确是做出了成绩,专员如果认为可以,不如就把我列进德江推举给省里的先进个人标兵的名单吧。”
“噗!”
孔凡高正笑眯眯,闻听此言,嘴巴似破了洞的鼓胀气球,一下就跑了气儿,又咳嗽几声,方道:“这个名单是地委会推荐的,我说了也不算,再说,名单都报到省里去了,下次,下次有机会,我一定帮你薛向同志,据理力争!”
见识了薛老三顺杆爬的本事,孔凡高内伤满满,不打算跟他兜圈子了,开门见山道:“听说你们云锦班子九个常委,有四个都在地委窝着,还一窝就是十好几天,这是作甚?是不是张彻,蔡京这些人不听使唤,耍老爷脾气,你跟我说,我收拾他们!”
虽然孔凡高明知故问,薛老三还是将常委会各自揽任务的事儿说了一遍。
“是这样啊,这些人也确实不成气候,这点小事都办不了,愿赌服输,也是应该。”
说话儿,孔凡高抽出枝烟抛给薛向,“不过,薛向啊,快到年底了,各项工作都是最繁忙的时候,张彻,严宽,苏全,蔡京又都是云锦各重量级单位的主要领导,少了他们,这年终工作肯定不好做,你看这样成不成,让他们四位先回去工作,开年等稳定了,再让他们补齐任务。”
薛老三想都没想,方要拒绝,便听孔凡高接道:“对了,你们那个捐赠弄得挺不错,地方企业支援地方政府,是很好的模板呐,到年底了,行署这边有困难,你看云锦那边能不能支援行署一些。”
“这可不行,企业捐赠时,可是说明白了,这笔钱由云锦管委会使用,如数花到云锦百姓身上去。”
孔凡高话方出口,薛老三就知道这位要干嘛,绝对不是打云锦那笔款子的主意,无非是以进为退,漫天要价,让他薛老三落地还钱,准许张彻四人回归云锦。
孔凡高道:“是这么个意思,可是云锦管委会得到这笔款子后,是真得如数花到云锦百姓身上去了么,怎么我听说这笔钱,被用作云锦管委会的基建工程啦。”
“基建工程用工,请的可都是云锦百姓,从这个角度上讲,钱还是到了他们手中。”
“你这是偷换概念,本来云锦百姓就可以直接得到这笔钱,现在却还要搭上一份劳动,公平么?”
“孔专员,钱花都花了,人家企业都没抱怨,咱又何苦自己为难自己。”
“不是我为难你,是你在为难我!”
“那专员是什么意思,让张彻四位同志回去?”
两人唇来舌往,交锋骤急,转瞬就到了图穷匕首见的地步。
孔凡高笑道:“这不光是我的意思,也是周书记的意思,换句话说,是地委会的意思,云锦班子肇建,不可能允许缺员半数运转。”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这几位都是在班子会上,当众做了保证的,若不守诺,今后怎么为同志表率。”
薛老三寸步不让,心中已然明镜一般。
试想,张彻四位在地委困顿这许多时日,都不见周,孔二人直接出面相助,怎么此刻,孔凡高一反常态,摆出一副不送张彻四人回云锦誓不罢休的架势。
事出反常必有妖,联想到王二娃曾经提醒的每到年底云锦湖的那场大乱子,孔凡高何以如此焦急的原因,彻底明了。
“薛向,如果说这是地委会的决议呢!”
孔凡高终于绷不住了,怒气冲冲,拍了桌子。
“那我服从决议,但相信张彻几位同志回到云锦,会很不好意的。”薛老三微笑依旧。
本来嘛,张彻几人不是回不了,而是没脸回去,这没脸的关键不在于没完成任务,而在于薛老三会拿这没完成任务,来打他们脸,且必然是大庭广众之下的打脸,势必叫复仇者联盟一伙儿的领导尊严得落一地,这回去又有何益?
正因如此,孔凡高以地委决议压人,根本唬不住薛老三。
“薛向同志,别得寸进尺!”孔凡高铜铃圆睁。
“孔专员,稍安勿躁,我有个事儿,想和地委打个商量。”
薛老三此话一出,孔凡高哪里还不明白,薛向这是要开条件了。
“有什么事儿说吧,不过,若是出圈儿的话,我劝你免开尊口。”说话儿,孔凡高将烟头狠狠压进烟灰缸里。
薛向掏出烟盒,拣出支万宝路,也不管孔凡高要不要,直直抛进他手中,自己点燃一支,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想代表云锦和地委再签个协议!”
“什么协议?”
孔凡高紧紧定盯住薛老三,在这家伙手中吃亏太多,只要薛老三有主意出口,下意识地便被孔凡高做了阴谋诡计。
不过,一想到张彻等人回到云锦后的那场必然发生风波,刚提起的警惕立时便又被放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六章 战前
“我统计了一下,按照云锦的情况,每年上缴地委的各种税赋总和,该是三十万元,而事实上,因为云锦周边村民的穷困,几乎没有一年是如数完成任务的,大部分时间,反倒需要地委给予财政支持,但我主政云锦,我有信心将云锦的经济搞起来,但前提时,少些制肘,前番我已经跟地委约定,云锦的财政独立,今次,我想和地委签个协议,那就是,云锦第一年上缴三十万利税,以后每年上浮百分之十,为期十年,十年内,如果云锦如数上缴了利税,地委不得干涉云锦新区的经济政策!”
一番话说罢,薛老三风清云淡地喝茶,抽烟,似乎漠不关心,实则心底已然惊涛拍岸。
此番算计,虽是临时道出,却在薛老三心头盘桓已久,遭遇在田间劳作的王二娃那日,对着青山,望着火烧云,薛老三单车独行,顿时发散出了许多念头。
其中之一,便是纠结这云锦发展方向,在他想来,靠一个“蜀香王”,无论如何不足以让云锦成为靠山屯,萧山那般的鱼膏之地,繁华所在,可偏生云锦条件有限,根本没有靠山屯,萧山那般发展优势。
如此,薛老三纠结于此问题,苦思许多时日,终于有了定计。
只是这番定计,还须地委配合!
虽然前番,薛老三抓住时机,通过谈判,得到了云锦新区的财政独立,可要施行他心中定计。最重要的却是要云锦新区获得完全自主的制定经济政策的权力。
可就凭周,孔和他薛老三的紧张关系,想都无须想,普通情况下,他薛老三若将“自主制定云锦新区经济政策”的要求提出来,必然是被啐一脸口水,惨遭驳回。
而今次,薛老三道出口来,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因为,他看透了孔凡高此番卖力要运作张彻四人回云锦。乃是奔着他薛老三的乌纱帽去的。就指望云锦大乱,将他薛老三拿下。
可他薛老三若是卡着不松口,张彻四人就回不回去,这就是双方做条件交换的最佳时机。
果然。孔凡高沉吟半晌。说道:“云锦新建。能自保就不错了,能每年以递增的势态,上缴利税。那是好事儿,地委和行署自然不会干扰你薛向同志施政!”
“这么说,孔专员是答应了!”
“对行署和新区都有利的事,我没道理不答应。”
“那就好,我希望孔专员能提请召开地委会议,会后,以文件的形式下达给云锦管委会!”
空口无凭,薛老三自然更相信白纸黑字。
“明天中午,你到我办公室取文件,下午,我希望你能亲自接了张彻,严宽,苏全,蔡京四位同志,同车返回云锦!”
孔凡高真没道理不答应薛向,他也相信周道虔也定然万分乐意促成此事。
因为,若用发展的眼光看整件事儿,只要张彻等人顺利返回云锦,将乱局撩拨得更乱,活土匪势必倒台。
那今次活土匪要的什么条件,都是镜花水月,半点意义也无。
这就好比,明知张三得了癌症,三天后必死,许诺第四天给张三黄金万两又有何妨?
果然,次日中午,薛老三准时造访孔凡高办公室,由宋昆亲自交付他一份盖着地委,行署两方大印,以及签了周道虔,孔凡高大名的文件。
得了文件,薛老三也遵守承诺,招来老蒋的车,载了张彻四人,同返德江,至于那几人未尽之任务,薛老三只字不提,好似没这回事儿一般。
…………………………
南国的腊月,通常已嗅到春天的味道,可偏偏今年冷得厉害,昨夜又下了大雪,一大早,薛向便带着戴裕彬和后勤股的同志,准备了三辆马车,车上载满了物资,开始了艰难的困难户家访。
如此大的雪,缺衣少食的群众,薛老三自不能不管。
这一访,便是十多个小时,除了给困难户送上粮油,棉被,遇到特别困难的,说不得还得帮着加固屋瓦,马不停蹄,满车去,空车返,载着一身疲乏,回到办公室,屁股没落稳,麻烦便又找了上来。
江方平气冲冲撞进门来,还没落座,便嚷嚷出声,“首长,他们这是不要脸了,肆无忌惮,太肆无忌惮了,半点组织原则都不讲了……”
江方平好一通发泄,才住了嘴,戴裕彬赶忙递上一杯茶,道:“到底发生什么了,把您气成这样。”
江方平接过茶杯,一口干了,“还能有什么,某些人太不要脸了,咱们云锦新区不是刚完成了各个科室的领导调配么,你们猜怎么着,我今儿在组部看到文件了,云锦新区七大办公室,除了赵明亮,蔡京,其余五位主任,全部被选去这一期地委党校进修,除此外,新区内,还有不少首长选中的干部,被塞进了党校,哼,就是抢班夺权,也没这么刺罗罗的,新区的干部哪个不是刚调过来,稳定第一,哪有这边刚搭起班子,上边就紧赶着拆台的。”
戴裕彬傻眼儿了,如果真是这样,那首长趁着逼得张彻几人离开,早成新区权力真空之际,完成的人事布局,差不多全部落空了。
周,孔二人这是隔空发力,摆明了跟首长过不去,将在下面的干部中,给首长的威望造成巨大的打击,人心所向,势之所在,首长危险了。
就在江方平愤怒,戴裕彬惊恐之际,薛老三风清云淡地摆摆手,“预料之中的,便宜哪有被咱们占尽的时候?”
嘴上如是说,薛老三心里头着实有几分无奈,这就是越阶战斗的困难,他处心积虑布局,得来的优势,上位者只须轻轻一击,就能轻松将这些优势抹平。
好在,他薛老三早做好了迎击的准备,就等即将到来的一战,彻底底定乾坤!
…………………………
时近年关,果然忙碌,薛老三又回到了那种白天,晚上连轴转的生活。
这天傍晚,吃罢晚饭,他正裹了衣服,围在火盆边上,批阅着文件,叮铃铃几声,电话响了。
接起一听,便传来小家伙那脆脆的嗲音,“大家伙,我后天就期末考试了噢,二姐的作业比我晚一天完成,大嫂已经放假了,臭三哥跟我一天放假,等大姐作业做完了,我们第二天就来你这儿喽,我数数,一天,两天,三天,三天就到,不,不对,路上还有一天,四天就到,你可要准备好哟……”
电话那头的小人儿兴奋至极,薛向一语未出,她那边小机关枪打得都快冒火星子了。
也难怪小人儿兴奋,一来,能到异乡过年,领略他乡年味儿,最合了小人儿喜好新奇,贪玩的脾性;二来,小人儿和薛老三分开已经半年了,虽然心智渐熟,不在像以往那般依恋大家伙,可亲情愈浓,久别将逢,自有一番期待,更何况,小人儿还憋着劲儿给薛老三准备了个大大的惊喜。
和小人儿神侃半个钟头,薛老三精神好了不少,抬眼扫了扫的空却窄的木屋,又开始为一大家子来云锦过年发愁了。
按理说,他在德江有座宽敞的二层小楼,京城的一家子过来,怎么也能住下,可他离不开云锦,这一家子自然也得安顿在云锦。
就云锦现在的残破局面,要安排一家子住得舒服,显然是个不小的挑战。
就在薛老三走神的当口,铛铛几声,门敲响了。
戴裕彬匆匆而入,“首长,今年冷得邪乎,我刚去湖边瞧了,湖上冻住了,如何能捕鱼,只怕往年的抢鱼,不知道要拖到何时了。”
若是孔凡高,张彻等人听到戴裕彬此语,一准儿能惊掉下巴。
云锦爆发啸聚,对薛老三而言,几乎便是灭顶之灾,戴裕彬这薛老三的心腹竟当着薛老三的面儿,希望发生啸聚,岂非咄咄怪事。
说怪自然不怪,薛老三知晓啸聚在前,那帮对头势必在此事上大作文章,又怎会蠢到不做防备。
且这回,他张网捕鱼,后发制敌,打算来他个一劳永逸。
这些时日,看似波澜不兴,实则底下已然波涛汹涌,且戴裕彬为总调度,暗里,一切皆安顿得井井有条,只待风波乍起。
熟料天公不作美,天气一日寒似一日,八千亩云锦湖竟然冻上了。
“稍安勿躁,湖面上冻算什么,那帮人无风还起三尺浪,我们着急,没准儿人家更急,静观其变吧!”
说话儿,薛老三便埋头下去,继续跟手中的文件较劲儿。
薛老三的说的不错,戴裕彬焦躁欲狂的时候,蔡京办公室内,复仇者联盟几人济济一堂,各自愁眉苦脸,忧愁的原因,竟也是这寒冷的天气。
“真是怪了,咱们那位薛书记的运气是不是太好了,这云锦湖上冻,十年不逢一次,就让他遇上了,晦气,晦气!”
赵明亮一说三叹,那浓得化不开的愁绪,快把窗外的飞雪都粘住了。(未完待续。。)
说下未来更新
说句大实话,我确实动过草草收尾的心思。
毕竟,现在的大环境,和实际无搜索,无推荐,近乎玩单机的现状,让人身心俱受打击。
奈何,薛向级别还低,草草收尾就太草草了,第一本人品之作,除非不可抗因素,我不能这样折腾。
终归写了两年了,写得再不好,也是心血凝结,不能辜负。
所以,同志们放心,除非不可抗因素,不会太监加烂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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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七章 湖神
“行了,叨逼这个有什么用,能把湖上的冰给叨咕化了?”
蔡京厉声呵斥,他比谁都不爽,今次行动,他可谓是总策划,四十八个村,他的人负责了一大半,眼见着一出好戏就要上演,偏偏被这贼老天给坏了好事,他心中早憋闷至极,听着赵明亮的叨咕,心头自然不胜其烦。
蔡京一声呵罢,原本气氛低迷的场面彻底死寂,只余木屋中央的火盆上偶尔“噼剖”炸开一团幽蓝的火花。
正沉闷无声之际,咚咚几声,房门被敲响了。
挨了训斥,正尴尬挺尸的赵明亮好容易找到化解难看的道具,赶忙起身,快步近前,将大门打了开来。
扑簌簌的雪花,好似受了鼓风机,一股而入,温暖如春的房间,温度骤降。
“门开那么大干甚,谁他妈在外面,鸡毛蒜皮的事儿都来烦老子。”
蔡衙内穿得本薄,骤然遇寒,冻得直缩脖子,心中本就十分不爽,此刻再遭烦闷,立时骂出声来。
蔡衙内不爽,赵明亮更不爽,因为门外站着的那位,他也不认识。
一个上身皱巴巴西装,下身老棉裤,头上狗皮帽的混搭中年男,人未说话,一股土腥味儿就扑面而来。
“你是谁,这门是你敲得,无法无天了,滚,马上滚……”
害自己无端挨了骂,赵明亮不爽至极,出口更是粗鄙。
狗皮帽挨了骂。却不着恼,露出满脸小心,开口竟吐出了霹雳,“蔡局长,今晚,石碣村有大乱子。”
似乎有意让屋内几人听见,他声音说得极大。
果然,话音未落,蔡京便蹿了过来,扯着狗皮帽的领口。将之扽了进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是哪个,都他妈知道些什么?”
狗皮帽方定住身子。蔡京。苏全齐齐喝出声来。“徐玮,是你!”
来人正是磨山乡计生办主任徐玮,当初徐玮非礼唐三丫。引发拐子李村和唐家庄啸聚,彼时,官方说词是“超生家属殴伤计生干部”,行署还遣薛老三前去慰问过这位徐主任。
当时,薛老三到场之际,苏全和蔡京已然在了。
是以,这位不入流的徐主任,苏全,蔡京尽皆认识。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徐玮又要弄什么鬼。”苏全厉声呵斥。
对这位徐主任,苏全是半点好感也无,当初,拐子李村和唐家庄村民啸聚,害得他苏某人在孔专员面前丢了老大的脸,究其根源,就是拜这位徐主任所赐。
且事到如今,苏全已然清楚,当初的事由,根本不是超生户闹事儿,而是这兴徐的管不住裤裆,若不是为了维护官方颜面,又苦无实证,这姓徐的该去吃牢饭。
“苏书记好,蔡局长好!”
徐玮却不惊惶,依旧叫着苏全,蔡京在黑水时的官称,说话儿,还连连鞠躬,“我有重大情报报告,是关于云锦群众啸聚的!”
徐玮似乎知道蔡京等人要听什么,在众人变色之际,道出究竟。
果然,他话音方落,屋内众人尽皆震惊。
“此事事关重大,姓徐的,我希望你清楚骗我的后果!”
蔡京语出威胁,话里隐隐都带着颤音。
绝境逢生,由不得他不激动。
徐玮涎脸道,“我怎么敢骗几位首长,我还指望靠这个消息,向几位首长邀功请赏呢。”
如今的徐玮,因着惹出啸聚的乱子,丢了官身,虽然在上次李二状告他调戏唐三丫之案中,县里为了政府颜面,维护了他徐某人,事实上,如今他徐某人是真正的人嫌狗憎。
可偏偏此人官瘾极重,丢了官身,几乎夜不能寐,茶饭不思,短短数月,瘦了十多斤。
好在皇天不负苦心人,他苦苦思索,还真让他找准了方向。
云锦新区肇建,新区班子方一搭建出来,一边窥伺的徐玮就发现了问题,班子中的成员,分明大部分都和那位土匪书记不对付。
看准了这一点,徐玮就抓准了方向,苦苦等候时机。
有气是在上一次因为劳工问题,云锦新区爆发的啸聚问题上,徐玮彻底窥出了蔡京一伙儿对付薛向的手段。
他就似一条苦苦等候机会的独狼一般,顺着这条方向,找了下去,很快,入冬的云锦湖就映入了他这个老云锦的眼帘。
徐玮也在等候抢鱼大战爆发,伺机立功,可哪知道今次云锦湖上冻,眼见着就无鱼可抢了,还哪里有功可立。
焦急之下,他这几日,几乎都在云锦周边的村落里晃荡,鼓噪之余,专拣那“乡村大广播”似的人物勾搭,希图获取些有用消息。
哪知道这一勾搭,还真让他勾搭出了重要情报。
这天下午,他照例揣了一瓶兑水的二锅头,一包盐水花生米,在村落里晃荡,方转出村头,撞见石碣村有名的大喇叭苏瘸子。
两杯酒一灌,不出意外,苏瘸子便开始侃东侃西。
酒酣耳熟,魂悠神游,苏瘸子那张嘴哪里还把得住门,果真开始往外狂吐所谓秘辛,什么李寡妇和村长有勾搭,王二毛子偷过徐老汉家的鸡,那些乡村机密被此人吐出不少。
徐玮志在云锦湖,自然忍不住总把话题朝云锦湖引逗,哪知道苏瘸子还真知晓那处隐秘,吐出桩奇事来。
原来,这石碣村有一伙青壮,水性极佳,借助湖中那块栖鸟的小岛,时常偷摸隐匿在那处捕鱼。
为防泄密,且为防他人争抢,这帮人偶尔还伏在水底,在水下用管道连接到小岛上换气,借机装水鬼吓人。
甚至有几次,还弄翻了来往船只,至此,云锦湖有水鬼的消息,传遍十里八村,弄得许多村民再不敢下湖,即便那胆大包天的,也只敢在湖边游荡。
更有那封建遗毒的神汉,穿凿附会,装神弄鬼,将那“水鬼”神而化之,塑造成了湖神,引得迷信乡民甚至来湖边祭拜,求什么风调雨顺。
想当初,拐子李村和唐家庄围攻磨山乡卫生院,薛向双枪乱发,众村民无一伤亡,惊奇之下,就有人把这邪门事儿联系上了湖神,彼时,便有人喊出了“湖神保佑”,还当场跪拜,引得无数人跟风。
“什么,竟有此事,这帮刁民胆大包天!”
此前,蔡京是黑水的公安局长,对这种封建余孽没少采取打击,听到眼皮子底下竟有此事,立时拍案而起。
张彻脸色阴沉,盯着徐玮道:“这和石碣村要出乱子有什么关系!”
徐玮得意一笑,矮身道:“首长想啊,石碣村弄这下作手段,独占云锦湖渔利,以云锦那帮刁民的脾气,上了这么大的当,吃了这么大的亏,怎么可能就算了呢,实不相瞒,我已经在几个村子藏了人,只要首长们一声令下,我这边立时行动,只要消息一传开,保管石碣村瞬间被人潮湮没。”
“着啊!”
蔡京重重一巴掌拍在徐玮背脊上,“老徐不错,这肚子坏水憋得质量太高了,你这种歪才万万不能埋没,罢了,等这事儿了了,新区办公室副主任的位子,就是你的了。”
徐玮这种人,蔡京一眼就瞧明白了,摆明了是那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况且,要徐某人使力,蔡衙内还真就不怕下血本。
反正薛向一倒,新区就是他蔡家人的天下,届时,姓薛的手下那帮人自然必须清洗,届时,还用怕没有空位子?
“事不宜迟,立刻行动,老赵,你通知咱们下边的人立刻行动起来,老严,老苏,你二位赶紧给周书记,孔专员去电,让他们马上调走薛向,张主任,你居中调度,我可是要冲杀在第一线的!”
转瞬,蔡京便自说自话,下达了命令。
……………………
叮铃铃,叮铃铃,
薛向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正在用铁皮壶往暖水瓶里灌水的戴裕彬随手接了起来,那边方言语了几声,戴裕彬答了一声,便用手捂住了话筒。
“首长,是孔专员!”
“呵,你瞧瞧我说什么,你着急,有的是人更着急,无风卷起三尺浪,人家来了!”
薛老三乐呵呵一句,大步上前,接过话筒,“喂,孔专员,我是薛向,这么晚了,您又有什么指示?”
“薛向啊,你马上来地委一趟,有几份重要文件我要立刻向你传达一下!”
“什么文件这么重要,这都十点多了,用得着连夜传达么,如果能缓一缓,我明儿派小戴过去取就是。”
“缓什么缓,中央的文件也是能缓的,服从命令!”一声怒喝,啪的一下,电话那头就断了线儿。
“瞧瞧,还急了!”
说话儿,薛老三丢了电话,瞧着二郎腿坐在炉火边烤火,喝茶,似乎压根儿没把孔凡高的命令放在心上。
“图穷匕首见,那边真当咱是傻瓜,这当口,摆明了有事儿,还想调虎离山……”
正自得着,戴裕彬忽地拍下额头,“不对啊,首长,大半夜的,湖上冻得死死的,也没人抢鱼啊,孔专员这是玩儿得哪出?”(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八章 邪性
“管他哪出,不过,今夜的云锦要出乱子,那是一定的了。”
“是这个道理,只要首长坐镇,任他们搅起天大风波,又能怎的?”
“坐镇?我干嘛要在这儿坐镇,我在这儿,他们能放得开演,再说,我就是想在这儿坐镇,也不可能啊,那两位还不急得火上房顶。”
薛老三话音未落,电话再度响起。
这回来电的竟是周道虔,“薛向,马上到地委来,有重要文件传达,十万火急,限你一个小时赶到。”
地委距离云锦,恰好一个小时左右的车程,且是夜间赶路,一个小时,无论如何显得仓促,由此可见,周某人焦急成了何等模样。
“首长,又急了一个,我坚持建议您不要奉命!”
戴裕彬又是欢喜,又是焦急,欢喜地是敌人终于按耐不住了,焦急的是薛向决议一意孤行。
的确,这些时日,首长靠着施工队,笼络了大量青壮,又靠着筹建“蜀香王”香料厂,进一步收拢了人心,且还有以王二娃为首的新一届人代会的诸位代表为臂助,悄无声息地完成这些布局后,云锦就起不了什么风浪。
而这些时日发生的事件,似乎也证明了这一点。
想那孔凡高,周道虔绞尽脑汁,挖空心思,以地委党校为爪牙,将新区各直机关首长提拔起来的干部,尽数收拢进了党校,以为这样就可以方便张彻几人掌控新区。
事实上呢。首长完成了基层势力重建,即便是各直机关不在掌握,新区所有大事小情,没有首长点头,照样办不利索。
各直机关下到地方的人,根本办不了地方上的事物,这便是完美的农村包围城市,外线开花。
可今次风起,戴裕彬虽然兴奋,却不那么盲目自信。因为此次爆发的并非是己方防备已久的云锦抢鱼之乱。甚至都不清楚是哪块儿出了乱子。
敌情不明,再无首长坐镇,弄不好真有天地倾覆的危险。
“书记,专员都发话了。吃人饭。服人管。不去能行?”
一语道罢,薛老三站起身来,把大衣往身上一裹。便辞出门去。
戴裕彬心中无奈,也唯有配合,故意大声嚷嚷道:“首长,帽子,别忘了帽子,这大晚上的去地委得多冷啊!”
说话儿,眼睛四处扫了扫,几处角落人影晃动,四散而去。
…………………………
一九八四年,一月二十一,农历八三年腊月十九,大寒,晚上十点左右,冷得天空都快冻住了,飞雪茫茫,错落起伏绵延数里的石碣村,安宁静宓。
忽地,一声狗叫,两声狗叫,无数声狗开始狂吠,再后来,一支火把,两只火把,无数只涂了油脂的火把,将石碣村上的那一片天空,几乎都烧着了。
瞬间,石碣村所有的屋子,都起了亮光,紧接着,裹好衣衫的男女,拿起趁手的家伙就冲了起来,此地民风,古来悍勇,惊被围村,亦无人坐以待毙。
“是哪个龟儿子,敢来老子们石碣村祸祸,领头的给老子站出来……”
正纷纷乱乱间,石碣村的老村长石光荣便拎着那秃了半边的电喇叭,扯着嗓子吼出声来。
“草泥马的,石锅头,龟儿子的太不仗义了,王八羔子的,这些年可坑苦老子们了……”
“野**日的,石碣村的龟儿子生娃儿没的屁眼儿……”
“跟他废个球的话,捶他个狗日们的……”
“……………………”
突如其来的乱局,让石光荣弄不清究竟,他干石碣村村长已经二十多年了,他的上一任是他老子,按照他老子传授的干石碣村村长的遗训,没有别的,就是一个句话“带头和外面人干”。
这些年来,石光荣也是一直拿这条遗训当金科玉律的,凡是石碣村和外村起了龃龉,他这个老村长总是护犊子,冲杀在第一线,以至于他在石碣村威望极高。
换句话说,石碣村的情况,几乎是云锦一带所有村庄的缩影,石光荣就是所有村庄里抗鼎人物的代表。
要是往常,遭遇这种情况,石光荣早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扯着嗓子,吆喝上了子弟兵,先和外人干了再说,管他娘的谁是谁。
可今次,他却不能!
先前,听见外面响动的时候,他翻下床来,就往身上套衣服,摸了床板下的大砍刀就往外冲,却被他家老婆子扯住裤腰带,直喊“老三,老三的电话,别忘了老三在电话里怎么说的,你要是敢断了老三的前程,我老婆子跟你拼命!”
一想到这个,石光荣就有些提不起气!
这不,石碣村被人围紧了,骂惨了,他这根炮仗硬是蔫巴了,没点着,只能扯了嗓子干喊“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让领头的出来说话”。
奇了怪了,喊了半天,也没见领头的出现。
围来的人群,也只是扯着嗓子高声怒骂,骂骂咧咧间,倒让石光荣弄明白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这一弄明白,怒骂兔崽子们不争气之余,心头的胆气却又矮下去不少。
要说,满场不止石光荣觉得怪异,有这个感觉的大有人在。
有脾气冲的,气不过,想上手开打,可身边总有相熟的拿住膀子,不让动弹,且细细一瞧,都还是同村那些往常群架里的头儿。
若是戴裕彬在此,当能认识,这些阻拦的,几乎全是施工队的青壮。
说来,薛老三此前的布局,实在高妙,施工队解散之前,他将这些青壮,按照各个村庄,分成了若干小队,美其名曰“待选小组”,以优先选拔为工厂工人为诱饵,完全收拢了这帮青壮,提了“团结,互助,遵守纪律”的要求,并且在后来,又加了“不准惹事儿”的命令。
眼见着“蜀香王”工厂,厂房已经竣工,机器也购回了不少,开张在即,就差选拔工人队伍了,原施工队的青壮们谁不是憋足了劲儿,只要上面有要求传来,皆拿来做了头上紧箍咒戴上,生怕有半点儿闪失,连带着那些脾气暴的,好打老婆的,在家里,也矮声了不少。
这会儿,别说谁使那下作手段,独占了云锦湖的渔利,就是谁把云锦湖扒开,水放干了,他们也顾不上了。
一个工人的指标,那可是能改换门庭,荣耀后辈的存在。
是以,听说这边有动静儿,原施工队的青壮,几乎尽数出动,抢在最前头,赶了过来。
这会儿,若不是他们充当第一道防线,械斗早就开打了。
同样觉得怪异的,便是复仇者联盟一伙儿。
这会儿,他们各自戴了狗皮帽子,大衣领子高高竖起,寻了墙角,就近观乱呢。
说来,这场乱子,归根结底,本就是他们挑起来的。
彼时,蔡京命令一下达,同时又获得了薛向奔赴地委的消息,复仇者联盟就分头行动开了。
徐玮火速把他花血本请动的几个大广播,调配开来,分散出去煽风点火,蔡京也指使他在治安大队为数不多的几个心腹,分开赶紧通知那些早花钱买通了的村赖,火速展开行动。
他们这数管齐下,效果倒是不俗,大冬夜的,还飘着雪花,愣是折腾起了这偌大阵仗,引得附近村庄的村民啸聚起来,同来寻石碣村的晦气。
唯一让这帮人不满的是,啸聚已然持续快半拉钟头了,仍旧是只见练嘴的,不见动手的。
“怎么回事儿,不说云锦湖的汉子最有血性们,他娘的,被人耍了这些年,都他妈打到门前了,又都成娘们儿了,只会练嘴,不敢动手……”
蔡京缩着脖子,窝在赵明亮和苏全中间,叼着明明灭灭的烟头,一脸的晦气。
“赵主任,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下面的人,怎么还不动,难不成光收钱不办事儿……”
严宽也急了,多年的宦海生涯,让他有了惊人的敏感性,眼前的状况出乎预料,总让他心底腾出不好的预感。
赵明亮急道:“不可能,他们可是收了钱的,而且不少人,蔡主任亲自接见过,就算这帮家伙贪了钱,可那点钱总没那个治安大队队员的位置更有吸引力……”
“那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这他妈就好像往浇了汽油的柴堆里,撒满了火星,只要一粒烧起来,立时就是泼天火光,我他妈就纳闷儿了,怎么一点火星都烧不起来……”
蔡京正暴跳如雷,远处一道黑影儿,飞速朝这边靠近,来人正是蔡京在治安大队的心腹之一,这人早被他安排进了人群鼓噪。
“报告主任,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云锦的青壮中,有一大波人不闹事儿不说,还拼命阻挠,这半天,乱子闹不起来,都是他们这伙人闹腾的,另外,还有不少当选人大代表的半拉老头儿,也在里面搅合,咱们伏下的弟兄好几次想动手,都被这伙儿人拦下了,这会儿,有四五个被捆了绳子,扔在一边呢……”
来人话音方落,蔡京就炸了锅,蹭地站起身来,狠狠一脚踹在墙上,“邪性!”(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九章 乱子?
“不邪性,一点儿都不邪性!”
严宽冷声接口,道:“是我们太小看咱们的薛书记了,谁能想到当初刁民们组建的施工队,竟能让他发挥出这般作用,简直是再造基层政权嘛,这些日子,咱们的人占领了新区的七大办公室,可真到办事儿的时候,没有咱们的薛书记点头,哪件事儿办利索过,每次下到村里面,简直就是处处荆棘,现在我算看明白了,咱们薛书记那些天的力巴没白当!”
“说这风凉话,有球用啊,关键是怎么能让这局面乱起来!”
蔡京恶狠狠地瞪着严宽,随手将方点燃的香烟扔在地上,抬脚狠狠踩进雪泥里。
严宽毫不着恼,笑道:“蔡主任别恼,听我把话讲完,咱们的薛书记再造基层政权是好,可原来的老顽固们能答应?就凭他那个施工队能对抗老顽固们,您瞧好了吧,这会儿乱子没乱起来,是各个村的头面人物没赶到,您听,老石头吼了让领头的出来讲话,半天也没人接腔!”
严宽话音方落,西北方,又有一人飞奔而来,“主任,主任,各个村领头的到了……”
众人抬眼看去,四面八方,果然又有火把长龙,迅速朝着当心的石碣村围拢而来。
“这下可好了,看你姓薛的怎么蹦达,难不成那个仓促结成的破施工队,能敌过老顽固们数十年积威!”
蔡京等人心头齐齐浮出这个念头,紧接着心头一轻。尽皆迈步朝人群中央挤去,显是想亲眼近距离瞧瞧这出他们亲手导演的精彩大剧。
……………………
薛向是十点差五分走的,上次为载张彻四人回云锦,用了老蒋的车,到得云锦后,老蒋的车就被他留在云锦了,今次返程,他便独自驾了车,快速奔驰。
尽管知道周、孔二人玩得什么把戏,薛向还是不得不把周道虔电话里的那“一个小时”当真。
没办法。姓周的拿着书记的帽子发的话。作为下属,他薛老三就不得不听真。
石碣村那边正闹腾得热闹的时候,薛向的车已经驶到了黑水县界碑处,刚转上三零三省道。便瞧见迎面数辆车驶来。路灯照得晃眼。可薛老三还是看清了头前那辆桑塔纳的车牌,正是周道虔的。
“薛向,你到底怎么回事儿。我把云锦交给你,是让你带领乡亲们发家致富,不是让你搅风搅雨的,自从你到了云锦后,三天两头的出乱子,这回你又惹出什么事儿了……”
桑塔纳还没完全停稳,周道虔就急速下车,直奔薛向而来,走路恨不得能飘飞起来。
“周书记,不知道我在云锦又惹出什么乱子了?”
薛老三旁若无人地点燃了香烟,目光却看向了尾随周道虔而来的那七八人。
他瞧见了孔凡高,古锡铭,宋昆,剩下三个尤其瞩目,其中两个年轻些的,俱是一张扑克牌脸,薛向不认识,可他们紧紧跟随的中年,薛向就熟悉极了,正是纪委书记夏耀东,显然那俩扑克牌是纪委来员。
“二十分钟前,我们接到张彻同志的电话,石碣村发生重大流血冲突,数千人啸聚,怎么?你薛向同志还不愿负责任?”
接茬儿的正是夏耀东,说话当口,小得异于常人的蚕豆眼,死死锁住薛老三,好似盯着坠入自己网中的猎物。
“噢,云锦又出乱子了,嗨,真是麻烦。”
薛老三嘴上说着麻烦,却风清云淡抽出香烟,点燃叼上,慢条斯理道:“夏书记,你们这是从哪里来?”
“地委大院!”夏耀东随口就答,答罢,又觉薛老三太过嚣张,方要呵斥,便听薛老三道:“那夏书记的专座估计能赶上火箭了,要么就是车上装了电报机。”
夏耀东随口接茬儿时,周道虔就知道坏了,薛老三的这招“抽冷子”,他可是领教过。
试想,地委到黑水,无论如何,不是二十分钟能赶到的,哪怕四十分钟也不能,可夏耀东随口就说二十分钟前,接到电话,显然是谎话。
而云锦的乱子,的确是二十分钟前,才爆发的。
如此,问题就出来了,要么云锦没出现乱子,要么是他们这帮人早就预先知道了乱子要发生,提前出发了。
可他们这伙人又不是神仙,如何能预料乱子发生,进而推理,这乱子如何而来,不是呼之欲出么?
在场的,谁都不是笨蛋,薛老三话方问出,夏耀东立时红了脸,恼羞成怒之下,怒声喝道:“张进,陈超,把薛向带上我的车,你们先带他回纪委!”
“怎么?要玩儿硬的?对了,我貌似还是省管干部,不知道纪委拿我,有没有给省纪委报备。”
薛老三脸上笑容不减,不看夏耀东,却盯着周道虔道:“周书记,你就这么信张彻同志的话,我可记得前番也是某些同志,给你和孔专员报信,说云锦出了无法收拾的乱子,让二位过来收拾乱局,可当时的结果如何,还用我再说么?所以,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同样的错误,不能犯两次。”
薛向这番话,听得夏耀东和两位扑克脸目瞪口呆,早听说过活土匪大名儿了,可今次一见,顿生见面远胜闻名的感概,这哪里是活土匪,简直就是疯子嘛。
夏耀东三人从事纪检工作许多年,什么样的霸道干部没见过,可就没有一位再收到纪委邀请时,还能挺住身子的。
可这位活土匪简直狂得没边儿了,眼里压根儿就没他们,风清云淡地劝告起地委书记来。
“薛向,没你猖狂的份儿,这次请你回纪委,只是协助调查,没旁的意思,自然无须向省纪委报备。”
夏耀东高声怒喝,“现在请你马上随纪委同志返回,否则,我将采取强制措……”
“夏书记,既然是协助工作,不急在一时,云锦这块儿条件特殊,一时半会儿,还离不得薛向同志。”
谁也没想到,竟是周道虔站出来替薛老三说话了。
夏耀东听得眉毛差点儿没从当中折断了!
“耀东书记,还是先缓缓,云锦那边,刻不容缓!”
孔凡高语带双关,提醒了夏耀东一句。
他很清楚周道虔的顾虑,其实,他同意有这个顾虑。
因为活土匪的话,虽然说得猖狂,却是满满的道理。
的确,今次的布局,几乎是万全的,行动前,张彻几乎是将全部细节,都向他孔某人道将出来,无论怎么推演,都是死局。
若是对旁人,孔某人才不会想那许多,直接就令夏耀东拿人,管他那么多。
可对上活土匪,所谓的万全之策和死局,已经弄出太多太多了,可哪次万全都是不全,死局处处漏洞,谁能保证今次不是这样。
抓活土匪容易,可真到云锦,不是脑中预想的结局,再想放,可就难了。
如此权衡,周道虔冒不起风险,他孔凡高同样冒不起。
“上车,去云锦!”
周道虔冷哼一声,当先上车,心头冷笑不停,脑子里更是不由自主地展开了关于云锦那边惊天乱局的联想。
桑塔纳轰鸣一声,飙射而去,随后几辆车紧紧跟随,夏耀东似乎怕薛老三会逃跑,那两张扑克脸临时被塞进了薛老三的车里。
夜色如墨,鹅毛翻飞,一行车穿越在黑暗里,风驰电挚。
四十分钟后,车队终于艰难地到达云锦村村口,想要再进,却是困难,乡间小路,早已泥泞不堪。
“书记,您看?”
古锡铭拿了硕大的手提电灯,在地上一晃,便伸手朝前方的泥泞指去。
此刻,天上的鹅毛已经飞了数个小时,天地间都只余这浩浩之白,地上的积雪堆积得足有数寸,又没陡降暴雨,如何地上会来泥泞?
不难猜,走过雪地都知道,这是无数只脚踏出来的,能将数寸厚的积雪踏成泥泞的,那得多少只脚,可想而知。
瞧见地上的泥泞,周道虔一伙儿精神一震,夏耀东更是冲薛向冷笑数声,出言招呼俩扑克脸看紧人,别丢了,显然是将薛老三作了瓮中之鳖。
周道虔当先朝村中行去,越走越觉不对劲儿,夜幕下的石碣村,仿佛死尸,没有半点儿生气,更别谈什么动静儿。
大雪茫茫,十数只硕大的手提点灯刺破夜幕,在石碣村这睡死的巨人身上搜寻着生机。
“书记,没有人!”
“专员,村头我都跑遍了,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我还敲开了一家,挨了骂,人家都睡了!”
宋昆,古锡铭见机极快,瞧见情况不对,就提了电灯,急速奔寻了一圈,此刻,折返,将搜寻的结果汇报给了周,孔二人。
其实,压根儿就不用二人折腾,谁都知道这回又让薛向说对了。
毕竟,若真是啸聚,数千人汇集一处,即便是没有电灯,那巨大的喧嚣,隔得老远就能听见,何须细细搜寻。
“周书记,不知道您说的乱子,在哪里呢?”
薛老三抱着膀子,冷笑道。(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章 捕蔡
周道虔白脸铁青,冷哼一声,转身上了车,轰隆一声发动机响,转瞬就去得远了。
周道虔上车的当口,孔凡高对着苍茫夜色,怔怔出神,忽地,重重吐出一口浊气,那沉闷的感觉,便是用鼻子也能嗅到。
是呵,此时,孔专员心头就剩了无力,漫无边际的无力!
“夏书记,别急着走啊,我还得随您回纪委协助调查呢。”
薛老三叫住方要踏上车门的夏耀东。
夏耀东脸上一热,瞪眼道,“你别得意,这事儿还没完呢。”说话儿,绿皮吉普屁股腾起一道尾气,飙射而去。
“是还没完呢,这么就完了,那多没意思。”
盯着远去的车队,薛老三自语出声。
……………………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张彻,你给我完完本本地说清楚,废物,简直就是废物,这么简单的事儿,竟让你办成这样……”
属于张彻的木屋内,孔凡高咆哮如雷,张彻,苏全,蔡京,赵明亮四人,尽皆在内。
孔凡高当然没有直接回地委,巨大的挫败感,和心头巨大的疑云,让他如何能安下心来,当即就赶到了云锦管委会大院不远处,住了车,借着夜幕和风雪,潜进了张彻的木屋。
他进门时,从不饮酒,性好整洁的张彻的办公室兼居所,酒瓶子倒了一地,张彻,蔡京。苏全,赵明亮几人竟在对着火炉,喝着小酒。
见得此景,霎时,孔凡高心头无明业火烧起三万丈,一脚就踹飞了炉子,喝骂开了。
张彻几人哪里是在喝酒,分明是在借酒浇愁,这会儿孔凡高心气不顺,他们一伙儿亦没一个心气儿顺的。
今夜的事。发生得实在是太诡异了。到现在,他们这帮人也没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儿。
原来,彼时,各村领头的带领后续大部队赶到时。蔡京一伙儿已经挤进了人群。憋着劲儿要看大戏。
可让人惊掉眼珠子的一幕发生了。各村领头的口调,竟惊人得一致,这群野惯了的山大王。出口就是呵斥众村民务必遵纪守法,谁也不准妄为,等候管委会的调查。
文绉绉的词儿没说几句,便又扯着嗓子开骂了,立时就各自带着自己的村的一波人,四分五裂地退散了。
如此反转性的一幕,简直挑战了蔡京等人的思考极限,直到这会儿孔凡高喝问,还是浑浑噩噩,不明就里。
“骗鬼呢,怎么就这么邪乎?你们给我老实交代,到底是你们办事不力,给弄砸了,还是在这扯鬼话蒙我,那群老顽固连枪都不怕,能被薛向降伏……”
听罢经过,孔凡高是半个字也不信,又厉喝出声来。
“爱信不信,谁求你信的,真他娘的憋气,天寒地冻的,老子先回去睡了!”
不须猜,敢直呛孔凡高的,除了蔡京没别人。
使了老鼻子力气,憋了劲儿要看大戏的蔡衙内,却看了出乌龙大戏,心里头的憋闷可是到了高峰。
这会儿,再听孔凡高骂词锵锵,一脸的怀疑,蔡衙内心头的怒火哪里还压得住,硬顶一句,一脚踢开大门,闪身就去了。
霎时,孔凡高胀红的老脸转黑,指着蔡京的背影,直喘粗气,口中再吐不出言语。
……………………
“首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这戏法到底是怎么变的,简直神了!”
“是啊,当时听说石碣村弄出那等鬼事儿,被人围了,我头皮都炸了,这可不是谁抢鱼没抢着,谁多抢了三五条,谁少抢了半斤的事儿,石碣村的那帮家伙,可是耍了人家好几年,人家这口气能咽下?就是待选小组和人大代表们恐怕都窝着火儿呢,他们再是拼命,也拦不住,可没想到那帮老顽固竟似转了性子一般,没趁机挑事儿不说,还愣帮着把火儿给熄了,这岂不是奇了,怪了!”
薛向办公室内,江方平,戴裕彬好似吃了鸦片果子的猴子,上窜下跳,围着薛老三问个不停。
无怪二人兴奋,实在是这惊天翻转,太叫人莫名其妙了。
薛向也不卖关子,抽口烟道:“裕彬,前一阵子,德江军分区兵役科和德江武装部的同志,来咱们云锦,你还记得不?”
戴裕彬急道:“这怎么能不记得,好家伙,那几天,全云锦,四十八个村庄,我好一阵跑,腿都快溜细了……”
“小戴,赶紧说重点,你这儿到底是叫苦,还是表功呢?”
见戴裕彬半天扯不上正题,江方平连声催促。
戴裕彬兴奋道,“是征兵,征的还都是各村村霸,村长,恶名在外人家里的小子,当时,我还纳闷儿,今年的征兵的工作早就结束了,怎么又开始了,我还跟首长抱怨怎么能净把好事儿,给那些老顽固们(此段情节详见304章腊八),到这会儿,我才明白,首长是布局在先,早有预谋,施恩感化了那帮老顽固,这不,这回,还真就靠那帮老顽固救了咱的急。”
“感化?只怕那帮老顽固没那么容易受感化吧!”
江方平较戴裕彬多的十来岁,到底不是痴长,对云锦一带的民风也认识更深刻。
薛向点头道:“没你们想的那么复杂,实话说,我在军队有些关系,那次定向征兵,也是我走了关系,让部队开了后门,让那些村霸,村长的小子们,进了我的掌心,后边的事儿,自然就简单了!”
说来,优良的军方背景,算是薛老三的一个极大臂助,前番,在萧山,他能迅速收服廖国友,也是托了军方的关系,让廖家小子进了特战师的缘故。
今次,薛老三考虑如何稳定云锦大局,几乎是抓破了头皮,好在在收服了施工队,重建了人代会后,云锦最大的变数,就剩了基层的那些老顽固了。
目标明确了,这脑子就好开动了,转瞬,薛老三就想到了当初收服廖国友的一招。
这年月当兵,可不比后世,还得搞什么动员,如今当兵可是热门行当,寻常人家想当兵,还得走关系。
所以,薛老三这招使出,就是阳谋,那帮老顽固欢喜还来不及,自然避无可避,坠入彀中。
老顽固们的小子,进了兵营,就跟落入薛老三掌中没啥两样。
这不,新兵连的连部挨个儿寻了云锦那批新兵训话,严肃申明了凡是有家长为祸地方,啸聚闹事儿的,一律遣退,并取消提干资格。
谈话方一结束,云锦这批新兵一个个电话往村里打得飞快,往死了跟老头子打预防针。
如此,为了自家小子前途计,哪个老顽固也提不起气来。
正是有着这个后备手段,接到周道虔,孔凡高的电话,薛老三才不顾戴裕彬的阻拦,走得干净利索。
因为,施工队的青壮和人大代表抓进手中,再补齐了地方顽固势力这块短板,整个云锦新区的基层,几乎完全纳入了掌中。
无论周、孔利用党校,调走他薛某人的人马,还是四处撩拨风雨,他薛老三都能稳坐钓台,甚至不用自己出手,自有人着急着让这漫天风雨,烟消云散。
这不,昨晚的石碣村多大阵仗,他薛某人都不带挂心的,不照样消得干干净净。
“这下可好了,那些老顽固不敢捣乱了,新区的基层组织建设,就有戏唱了!”
弄清究竟,江方平乐得直跳脚。
这些日子,他可以说无时无刻不在担心担心云锦的乱局,把自家领导陷进去。
这下好了,扫平了基层势力,云锦已然全在首长手中,这大好云锦江山不就成了首长手里的画板,随意涂抹了么?
戴裕彬笑道,“江主任,您说这话,可小瞧咱们首长了,这回,恐怕是不止那些老顽固不敢捣乱了,就是那伙儿总和首长过不去的家伙,这回也不敢捣乱了,不对,是没法儿捣乱了!”
…………………………
“咚咚,咚咚……”
“开门,开门,里面的人赶紧把门打开!”
巨大的敲门声伴随着响亮的吆喝,顷刻,将这沉甸甸的黎明彻底划破。
哗啦一声,大门被拉开了,巨大的力量使得木门被重重摔在墙壁上,身着厚实棉裤,毛衣的蔡京用力揉搓着猩红的睡眼,眼睛还没来得及外看,便厉声高喝道,“草泥马的,作死啊,大早晨的,才几点钟,喊丧呢!”
昨日所谋大事不成,紧接着,又挨了孔凡高的喝骂,憋了一肚子气,凌成两三点才睡着,恨不能被子刚有点热气儿,这边就被人咣咣砸门,蔡京心中的不满,简直到了极点。
“蔡京同志,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协助调查。”
云锦新区纪委书记陈爱红标枪一般立在门外,声音清清朗朗,不含半点情绪。
蔡京这才定住眼睛,朝门外看来,十几个手提电灯亮着,将门外照得近乎纤毫毕现,除了陈爱红带领着纪委干事出动外,陈道宽,曹伟带领着十多名治安大队的民警,全副武装,虎视眈眈,立在一侧。(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一章 不是事儿
“哟呵,好大的阵势,薛向这是要干什么,反攻倒算啊!”
见了门外的大场面,蔡京似乎陡然来了精神,“滚,都他妈滚,要老子去纪委不难,让薛向亲自来请,老子倒要看看他能耐老子何,不是老子吹牛,老子是真想跟你们进去,就怕这一进去,你们得操心怎么把老子送出来!”
“蔡主任,薛书记的名姓也是你能直呼的!”
陈道宽冷喝一声,大手一挥,“把蔡主任带走,纪委有些问题要找蔡主任协助调查。”
“是!”
四位民警沉声爆喝,转瞬就朝蔡京逼来。
蔡衙内万万没想到这帮人竟敢玩儿真的,仓惶后退几步,骂声愈发高昂,双手挥舞阻拦,奈何战斗力实在太差,转瞬就被人拿住,不得动弹。
陈爱红,陈道宽一伙儿拿了蔡京,便转到后山新建的纪委一号审讯室。
一路上,蔡京呼喝不停,真到了地头,这家伙反倒平静了。
待四位民警松开手,他优哉游哉朝审讯桌走去,端了一杯茶,自顾自地朝受审座行去。
坐稳了屁股,翘起二郎腿,品一口茶,舌头啧啧出声,蔡京这才冲审讯桌中央的陈爱红,高声放言,“陈大书记,我进来了,这回再想放我出去,是真不容易,有什么屁就放吧,估计最多个把小时,地委纪委的老夏就得到了,嘿嘿。你小子这瓶底子厚的眼镜儿,是真没白戴,整个儿一睁眼瞎子,跟谁混不好,非给薛向舔p股……”
“蔡京同志,你嘴巴最好放干净些!“陈爱红瞪了眼。
严格算来,陈爱红并非是薛向这条线的,在地委他也没什么根脚,这次调任云锦,是省里某位大佬运作的。
是以。薛向要收拾蔡京。他无所谓好与不好,只不过身被纪委书记一职,接了薛向的命令,不得不对蔡京走例行程序。
没想到姓蔡的简直是疯狗一条。逮着自己就咬。他再是好脾性。也忍不住了,“你别猖狂,希望你见完这几个人。还能坐得住。”
说话儿,他大手一挥,左侧小门被打了开来,十多个青色制服青年,押着五个汉子入场,其中两个身着治安大队的警服,三个裹着各色破棉袄,五人一脸颓败,各自耷拉着脑袋,不敢与蔡京对视。
这五人甫一入场,蔡京就愣住了,因为这五人,他尽皆认识。
两个身着治安大队警服的,正是昨晚在石碣村,先后向他传递消息的治安大队里的腹心,也是被他埋伏在人群中,随时伺机制造混乱的家伙。
三个裹着各色破棉袄的,是石碣村周边三个村有名的地赖。
彼时,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抢鱼大战,蔡京特意吩咐他在治安大队的心腹,下到村落,买通一些人,准备在即将到来的抢鱼大战中推波助澜。
为鼓舞军心,蔡京还特意接见过这帮被买通的地赖,并许下了事成之后,酬之以治安大队队员的帽子。
“带下去!”
陈爱红一挥手,那五人又被带了下去,“蔡京同志,现在知道纪委为什么找你谈话了吧,行了,你爱说不说,不愿开口,等地委来人也成。”
陈爱红话音方落,陪审的陈道宽脸色就变了,哪有这样审案的,摆明了是犯人招不招都成啊,这天下,除非人犯失了心疯,谁会招供?
陈道宽自然不了解陈爱红心中的小九九。
毕竟,他陈某人和蔡衙内又无死仇,犯不着为薛向,一棍子将蔡衙内打死,蔡衙内身后可是立着蔡行天呢。
为不怎么亲近的薛向,得罪西南一号,这笔买卖怎么算都是亏本。
今次若不是因为纪委书记职责所系,陈爱红才不会将这热山药捧进自个儿手里。
他这会儿暗示蔡京可以纳口不言,等地委来人接他,也算是卖蔡衙内个人情。
熟料,蔡衙内毫不领情,见陈爱红气势不张,反倒蹬鼻子上脸,边喝着茶水,边对陈爱红破口大骂,完全没把这纪委当回事儿。
陈爱红又羞又恼,恨不得一砖头拍死蔡京这不知好歹的东西,可心头再是不顺,他也实在不愿趟这汪浑水。
双方正对峙无着,开着的大门被敲响了,室内几人循声瞧去,却是薛老三披着军大衣,含笑走了进来。
“薛向,我草……”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蔡京提着茶杯就冲了上来。
事到如今,两人算是彻底撕破脸了,蔡衙内新仇旧恨,一道涌上心头,上来就要对薛老三下手。
蔡京冲得甚急,眨眼就到近前,陈道宽甚至来不及阻止,眼见着就是一出惨剧。
熟料,薛老三定住脚,双目一瞪,蔡京就似被施了定身术一般,急冲的身子立时愣在当场,动弹不得。
没奈何,蔡衙内对薛老三是恨之欲狂,却也畏之欲死!
从最初的,磨山乡卫生院惨遭围攻,被薛向捏晕,再到后来,被当众掌掴,蔡衙内最悲惨,恐惧的回忆,几乎都是薛老三制造。
薛老三进门霎那,他怒火万丈,不管不顾冲了上来,真当薛老三瞪了眼睛,蔡衙内那骨子里的寒意,立时占领了制高点,哪里还敢动作?
“蔡京同志,好好配合纪委同志调查问题,咱们组织的一贯原则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要相信纪委同志,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同时,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出人意料,薛老三竟含笑打了一通老掉牙的官腔。
砰的一下,蔡衙内抬手便将水杯掼在了地上,“薛向,牛气什么,你以为就靠那几个被抓的地痞无赖,就能把老子怎么样?你不是想要证据么,用不着那么麻烦,不用他们什么证词,老子就当你的面儿说,不错,那几个人就是老子派下去的,又能怎的?空口无凭,你能把老子怎的,实话告诉你,云锦这鬼地方,老子呆腻了,老子要回省城了,你自个儿在这儿和泥巴玩儿吧!”
不敢对薛老三动手,已经让蔡衙内觉得丢脸了,这会儿再听薛老三似劝实讽的风凉话,蔡衙内如何搂得住火,当即吐口狂喷起来。
的确,他蔡某人当众承认是自己干的,有些愚蠢,可只要不落在白纸黑字上,谁能奈他何?
至于先前那五人的招供,他蔡某人完全可以一推六二五,相信德江有无数人愿意配合他蔡衙内。
作为阶下囚,他自认此时唯一能气着薛老三法子的就是,当众讲出实情,看着薛老三又拿自己没辙的无可奈何模样。
可是,蔡京失望了,薛老三脸上依旧挂着那该死的淡淡笑容,募地,冲他比出个莫名其妙的大拇指,未几,那大拇指竟调头朝下,做出个蔡京从没见过,但入眼就知是带有嘲讽一味的动作。
蔡京方要喝骂,但听咔嚓一下,一道按键声响起,紧接着,一道无比熟悉的声音传了出来。
“陈大书记,我进来了,这回再想放我出去,是真不容易……”
“………………”
“薛向,牛气什么,你以为……老子就当你的面儿说,不错,那几个人就是老子派下去的,怎么呢,空口无凭,你能把老子怎的……老子要回省城了,你自个儿在这儿和泥巴玩儿吧!”
不错,这些声音,正是自打蔡京进门以后,这个房间里发出的所有的声音。
蔡京正目瞪口呆间,陈道宽从荷包里,掏出个书本大小的小型录音机来。
说来,此招老套至极,在明珠,薛老三就用过。
当然,这招也不是万试万灵的,对上张彻,严宽这种城府深沉的,就是铁证摆在面前,这些人也绝对满嘴的忠于人民,忠于党。
也只有明珠那帮衙内和蔡京这种骄狂惯了的,自觉无法无天,才会口无遮拦,想什么吐什么。
“姓薛的,你跟老子玩儿阴的!”
蔡京满面狰狞,死死瞪着薛老三,恨不得将之生吃了。
蔡京已然是疯狗,薛老三理也懒得理他,笑着对呆愣在场的陈爱红道:“陈书记,蔡京同志就麻烦你了,不过,我估计不会太久,天一亮差不多就完事儿了。”
说来,薛向今次来,原本就不是为了蔡京,在他眼里,蔡衙内已然是死狗,别说还被录了音,就算没被录音,有那些口供,办他也尽够了。
毕竟,蔡衙内有蔡行天,他薛某人在蜀中也有张王牌呢。
薛老三之所以到此,为的正是这位陈书记,想看看这位陈书记如何处置这烫手山药。
结果,和他想象的差不离,这位陈书记无意得罪蔡衙内,显然也不是蔡衙内线上的。
弄清此点,薛老三就满足了。
“姓薛的,就算录了音,你又能拿老子咋样,别忘了,这里是蜀中,不是京城!敢不敢跟老子打赌,天一亮,老子就得大摇大摆地出去……”
蔡衙内的确是半点也不惧,想当初,他蔡某人把国务院外事办的领导气得晕厥,不过个把星期,不照样重新穿上了官衣?
只要是在蜀中,眼前的这泼天大事儿,在他蔡某人眼里,就不是个事儿!(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二章 不信
薛向压根儿不理蔡衙内的叫嚣,冲陈爱红点点头,道:“就按蔡京同志的要求办,等天亮了,看是谁来接他!”说话儿,大步行出门去。
蔡衙内说得不错,天色还没亮透,夏耀东就带着地委纪委的大部队匆匆闯了进来。
“胡闹台,陈爱红,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丁点组织纪律性,蔡京同志是地管干部,是新区管委会常委,什么时候,是你这个平级干部能抓的……”
进得门来,夏耀东先冲到蔡衙内身侧,小意宽慰了几句,转瞬,调转枪口,就冲陈爱红喷射起来。
说来,接到蔡衙内被薛向拿下的消息,夏耀东不惊反喜,薛老三倒霉不倒霉,和他关系不大,重要的是,这可是天赐和蔡衙内搞好关系的机会。
众所周知,蔡衙内脾气臭,眼界高,德江几乎就没人能入他青眼,今次,若是他夏某人将蔡衙内从火坑捞了出来,这人情可就结大发了。
“夏书记,您误会了,我是奉薛书记之命,请蔡主任过来了解下情况,并不是拘留,也不是调查。”陈爱红分辨道。
“夏书记,我被姓薛的阴了,录音在那王八蛋手里。”
蔡衙内骤然发话,说话儿,朝坐在陈爱红身侧的陈道宽一指。
他到底识得轻重,就算他有蔡行天做庇护,有些事儿,纵是蔡行天有意庇护,也不好做得太直接,至少面子上得过得去。
显然。那份录音就是叫人面子上过不去的玩意儿!
“我现在宣布,所有有关蔡京同志的案件,都由地委纪委接手,所有材料,档案,涉案人员,一律转交地委纪委,执行吧,陈爱虹同志!”
老谋深算的夏耀东,立时就抓住机会。下了命令。
“夏书记。我们纪委没什么材料,档案,刚才说了,云锦新区纪委就是奉薛书记之命。请蔡京同志协助下调查。并没旁的事儿。”
陈爱红算是看出来了。蔡衙内这是要脱难了,可就凭这疯狗的记仇性,得脱后。肯定没自己的好,反正人已然是得罪了,他没必要上赶着卖好。
“东西都在治安大队,夏书记,先把录音弄到手,别的都是虚的,老子完全可以不认!”
夏耀东杀到,蔡衙内嚣张再发
殊不知,他这话说得多不合时宜,听得夏耀东和一众地委纪委来员,齐齐红了脸。
夏耀东真是找块豆腐撞死的心都有了,暗里直骂蔡衙内二百五。
就算你蔡衙内骄狂,嚣张,有天大背景,闯了多大篓子都没事儿,可你就是不能低调,也别在当我面儿的时候说这个啊,我夏某人好歹是纪委书记,党风和党纪的维护者,你这样搞,不是在人前往老子身上泼粪么?
不爽归不爽,再不爽,蔡衙内的那瓢臭粪已然浇上身来,夏耀东再难受,也只有捂着鼻子受了。
“我再重复一遍,现在和蔡京同志有关的案子,已经被地委纪委接手,不管是哪个部门,哪个单位,请立刻把相关材料,档案,涉案人员交出来。”
说话儿,夏耀东大手一挥,他身后立时闪出四张扑克脸,大步朝陈道宽逼来。
未等四人近前,守护在侧的云锦治安大队的七八名全副武装的民警,在曹伟的带领下,封堵住了四张扑克脸的去路。
“大胆!”
夏耀东爆呵一声,喊道:“都吃了豹子胆了,纪委办案,你们也敢阻拦!”
他是真被惊着了,执掌德江纪委这些年来,还就没遇上敢跟他的兵对垒的,今次算是开了眼了的,小小的治安大队,区区科级单位,不入流的臭虫,竟然敢横在他夏某人身前。
陈道宽道:“夏书记,纪委办案,我们自然管不着,也一定配合,但在配合之前,还请夏书记先通知我们薛书记,有薛书记首肯,纪委要治安大队怎么配合都没问题。”
他如今已然上了薛书记的船,自然知晓手中紧握的这份录音,对薛书记的重要性,如何肯交出去。
至于治安大队的一众队员,这些时日,早被他和曹伟驯服,没有他二人命令,别说纪委书记了,就是地委书记也指挥不动。
“打电话,马上打电话,给德江公安局打电话,让他们调兵,我就不信,治不了你们……”
夏耀东咆哮欲狂。
熟料,夏耀东话音方落,门外旧传来了踢踏声,未几,大队的警服大汉涌进门来。
“曹局长,你们来得太是时候了!”
夏耀东一眼就认出带队的那中年警汉,正是德江公安局副局长曹红兵。
想什么来什么,夏耀东的心顿时安了。
熟料,领队的曹局长一脸便秘状,冲夏耀东敬个礼,道:“夏书记,我奉公安部驻蜀中严打办公室的命令,押送蔡京同志赴省城,接受调查。”
曹红兵话音方落,满场皆惊!
谁也没想到事情竟会闹到如此程度,竞整到了公安部驻蜀中的严打办公室去了。
这公安部驻蜀中严打办公室是什么单位?在当下,几乎就是蜀中警力最高领导部门,统筹蜀中全省严打工作,不是大案要案,根本没资格往那里报,且只要涉案人进了那里,根本就没有活着出来的。
正因如此恐怖,所有人才震住了,且曹红兵说的可是“押送”,摆明了将蔡衙内作了嫌犯。
满场寂寂,不知许久,忽地,蔡京一跳三尺高,踢翻了椅子,嚷道:“我不信,我不信,我又没犯法,姓曹的,你敢抓我?”
蔡京这一叫嚷,夏耀东也醒过神来,急道:“曹红兵同志,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从哪里接的命令,是不是弄错了!”
“弄错了,我倒希望是弄错了。”
曹红兵心头嘀咕,他焉能不知道这是个烫手山药,逮捕西南一号的侄子,真是那么好玩儿的,可命令是严打办直接下达的,他要敢违令,立时就得被扒去这身警服。
曹红兵心中骂娘,嘴上却是不慢,“没弄错,这是逮捕令!”
说话儿,从警服口袋里掏出张手令,手令上钢印如铁,国徽似血,还龙飞凤舞地签着一个大名儿。
夏耀东平素喜好舞文弄墨,眼力极佳,抬眼就认出了“李天明”三字,脑子里立时就浮出个人来,心头震怖已极:这下蔡衙内怕是真危险了!
认出李天明的,不止夏耀东,陈爱红也瞧得分明,募地,脑海里浮现薛向离开前丢下的那句话“就按蔡京同志的要求办,等天亮了,看是谁来接他!”
现在想来,人家薛书记这哪里是斗气啊,分明是成竹在胸啊。
一念至此,陈爱红心生震撼,薛书记连这位大佛都能使动,背后的根子只怕不比蔡衙内浅啊!
“行了,蔡京同志,逮捕令你也看到了,请跟我们走吧,别让我难做。”曹红兵催促道。
“我不去,我他妈哪儿也不去……对,我要和我大伯通电话,我要通电话……”
嘶喊几声,蔡京张牙舞爪地朝审讯桌的电话奔来。
曹红兵叹口气,冲左右使个眼色,立时,数条大汉扑上前来,将蔡衙内死死拿住。
“蔡京同志,放心吧,到了省城,很快你就能打电话了,但现在不能,职责所系,还请见谅!”
说话儿,曹红兵大手一挥,冲夏耀东点点头,当先迈出门去。
………………
“什么,首长,不,蔡京被捉了,谁干了,在蜀中还有人敢抓他,这是吃了豹子胆啊!”
一声喊出,砰的一下,赵明亮手中的茶杯,掉落在地,跌了个粉碎。
“千真万确,是我亲眼看见的,行署公安局的曹红兵局长带队,蔡主任被四个大兵把着膀子,动弹不得……主任,这到底是怎么了,不是说蔡主任是蔡,蔡,蔡书记的侄子么,在蜀中,怎么敢有人动他……”
来给赵明亮报信的,是新区管委会办公室秘书科副科长小高,他是新近才贴上赵明亮的,还以为赵明亮紧靠蔡京,等于自己间接上了蔡衙内的大船,哪里知道,现在大船的质量是这般粗制滥造,说翻就翻,急得他早饭都没顾得上吃,火急火燎,来寻赵明亮报信。
“我不信,我不信……”
赵明亮一把推开小高,就摇起了严宽的电话。
五分钟后。
“主任,主任,您这是怎么了,主任,主任……”
小高摇着赵明亮的身子,急叫连连。
小高原也是不敢这么推搡官威素重的赵大主任的,可是赵明亮接完电话,一动不动,保持着手握电话的姿势足足一分多钟了,他真是生怕这位赵主任有个三张两短。
小高正推搡间,赵明亮悠地转醒,蹭地站起身来,双脚抓地,一个借力,霍地一下,蹿了出去。
赵明亮如神行太保一般,冲出办公室,一路飞速向西,百米加速跑,眨眼就冲到薛向办公室门前,闯了进来。
薛老三正坐在办公桌后,阅览文件,戴裕彬在大门外置的办公桌边,整理着资料,赵明亮撞进来。(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三章 投诚
噗通一声闷响,赵明亮双腿直挺挺地在地上跪了,继而,双腿做脚,竟飞速朝薛老三办公桌膝行而去,到得近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道:“薛书记,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您大人大量,就饶过我这回,都是蔡京那王八蛋在背后害您啊……”
说来,赵明亮也是堂堂副处级干部,云锦新区管委会的赫赫常委,焉能做出这种近乎无耻的举动?
单看身份,的确如此,可换在赵明亮身上,实属平常,他原本就是官场投机分子,墙头草一般的人物,平素以溜须拍马,逢迎上官为己任,节操早就粉碎性骨折。
再者,今次蔡京的悲惨结局,实在是吓着他了,那不止是做不成官了,恐怕连小命都得丢掉。
赵明亮真个是吓破苦胆了,哪里还提得起反抗的勇气,唯一的念头就是,找薛向求饶,希图能躲过此次灾劫,至于面子,尊严什么的,早就被他一脚踢进了大西洋。
“明亮同志,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快起来……”
薛老三真是被赵明亮的疯狂给吓住了,赶紧抢上前来,一把将他搀扶起来。
这一幕若是让别人瞧去,不管对错,外面不知道又该怎么传他活土匪的霸道跋扈了。
戴裕彬慌忙退出门去,将大门关紧,死死把守在外。
薛向伸手来扶,赵明亮只赖在地上,死活不起。哀声哭诉。
僵持半晌,薛老三恼了,“明亮同志,有事儿说事儿,你在这样,我可就走了!”说话儿,作势欲走。
赵明亮赶忙扑腾过去,一把将薛老三小腿抱住,“薛书记,我有罪。我有罪。我向您检讨,我愿意揭发,我,我要立功……”
“起来说。起来说。明亮同志。你是不是一早晨起来,就喝酒啦,进门来。竟是醉话,来来,坐坐,有什么事儿,坐下说,坐下说……”
薛老三扶起赵明亮,朝会客区行去。
细说来,对赵明亮的到来,薛老三是心怀喜悦的。
这种喜悦,远较蔡京倒台更甚,因为在他薛某人完成基层势力掌握后,不管蔡衙内一伙儿如何折腾,都翻不了天。
就拿此次石碣村之变来说,蔡衙内哪些看似高明的布局,早落在他眼中了,掌握基层势力后,各个村子何处不是他的眼线?
明知道蔡京一伙儿,会在抢鱼之乱上做文章,薛老三自不可能不防范。
可以说,蔡衙内把主意打到抢鱼之乱的刹那,命运就注定了。
对蔡衙内,薛老三早就忍无可忍了,这绝对是个搅屎棍,自以为有蔡行天撑腰,就能无法无天,无所顾忌的家伙,远比张彻这等城府深沉的政客,更让人讨厌。
如果不彻底打倒这家伙,任其一次又一次挑战,别说无法立威那他薛某人烦也烦死了。
今次拿着姓蔡的把柄,恰逢李天明掌舵蜀中的严打工作,薛老三自然要借此机会,让蔡衙内彻底在自己眼前消失。
消除蔡衙内,已然是既定事实了,薛老三自然不会再蔡衙内身上多做瞩目,即便是蔡衙内被捕,他方才去探视,也不过是看陈爱红的立场。
而既然能消灭蔡京,就冲蔡衙内底下那帮臭虫攀咬出的脏事儿,只要他薛老三愿意,复仇者联盟可以说一个没跑儿,得被一锅端了。
可薛老三纵使再愿意一锅端,却偏偏不能,还是因为那道“身为一把手不得不维护大局稳定”的紧箍咒。
毕竟,新区成立不过几个月,纵使复仇者联盟原本就是周,孔强加过来,跟他薛老三为难的,可他薛老三身为新区一号,就不能斩尽杀绝。
要不然,这一锅端了,云锦班子空了一大半,新区非全省瞩目不可,他这个新区书记只怕也别想干了。
作为领导同志,首先一点,维护团结都做不到,还谈什么政治素养。
可不能一锅端,不代表薛老三没别的想头,他就引剑不发,静观敌变,无非是等待那软骨头自动投诚。
反正他已经射出一颗原子弹了,威力惊人,将蔡衙内灰灰掉了。
剩下的安装在发射架上的原子弹,自然威慑无比,相信复仇者联盟那帮人知晓轻重。
果然,蔡京方玩玩儿,赵明亮就顶不住了,哭着喊着来缴械了。
却说,薛向扶着赵明亮在椅子上坐了,后者死活把着薛向的大手不丢,不住哀求。
薛老三实在受不了这个,只好表态道:“明亮同志,你的情况,我差不多清楚,应该是属于被蒙蔽的……”
赵明亮赶紧打断,“对对对,我绝对是被蒙蔽,是被蒙蔽的……”
“明亮同志,我是相信你的,不过,治安科审讯的那几个犯罪分子的供词,对你可是很不利啊。”
赵明亮也算作恶多端之辈,这次撞进手中,薛老三自不可能轻易放过,“实在是这次的乱子惹得太大,省严打办又在抓典型,刚才严打办的李专员还给我电话,点名问了你在这次风波中的表现呢。”
“我……这……”
噗通一声,赵明亮又在地上跪了,未几,裤裆处都印出湿渍来了。
薛向再度扶起他,含笑道,“行了,明亮同志,你的情况,我还是比较了解的,这样吧,你写个检查,认真剖析思想根源,讲清这次事件的经过,前前后后,都不要落下,如果耍滑头态度不端正,恐怕我也保不了你啊!”
“这……”
赵明亮不是傻子,知道薛向要他写什么,这一写,生死完全就操之人手了。
“怎么,你不愿意,那好吧,你先回去吧,我还有很多公务要处理!”
说罢,薛老三转身就走。
脑海里似乎一道电光劈过,赵明亮霍然警醒,一叠声道,“愿意,愿意,我马上写,马上写,直到书记您满意为止……”
人为刀俎,己为鱼肉,赵明亮很快就拎清了轻重,知晓自己压根儿就无选择的余地,反过来想,薛向肯要这“悔过书”,摆明了是要拿把柄在手,并非要下死手收拾自己,说明自己还有利用价值。
在赵明亮看来,只要有利用价值,此事就还有希望,他相信凭借自己的本事,很快能收获薛书记的好感的,不过是转换门庭,再转一次又何妨。
话说回来,自己不转,姓张的,姓严的,姓苏的能保证不转么?
与其被人卖,不如先把人卖喽。
一念至此,赵明亮心中再无滞碍,拿过一边的纸笔,刷刷地书写起来。
这家伙算是一条好狗,知晓这回肯定得死在薛向的线上,简直就死心塌地了,什么猛料都敢爆,只把复仇者联盟这些时日的龌龊,倒了个干净。
足足十多页,直写到下午一点多,甚至午饭时分,薛老三吩咐吃完再“创作”,却被新时期的劳模赵明亮同志义正词严地拒绝了。
下午两点半,薛向办公室内,赵明亮恭敬地望着正看着他“作品”的薛向,小意道:“书记,您看还有什么地方需要修改的么,如果需要,我马上改!”
薛老三微笑道:“很好,明亮同志的态度很端正吗,没什么需要改的了,你先下去工作吧,这一阶段的,办公室的担子可是不轻,你可要挑稳了。”
“是是,我一定不辜负书记的期望,您就瞧好吧……”
一叠声保证中,赵明亮后退着出了门。
熟料赵明亮方溜出去的,薛老三的大门再度被小心推开了,门缝里探进一颗大肥头,正是严宽。
瞧见来人,薛老三心里就笑了。
因为事情的进展,和他预想地一般,完全按照预设轨道在行进。
严格算来,他薛老三不是个心胸宽广之人,尤其是对这些个屡次跟他作对的小人。
可相比云锦的大局,这些跳蚤的死活,又算得了什么?
即便真弄倒了这些人,周,孔依旧能拉出别人,来填补空子,反而风波再起。
只要把柄握在手里,这些人就是提线木偶,云锦自此迎来太平,能让他薛某人大展拳脚,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呢。
送走严宽,又来了苏全,一直忙活到傍晚,手里捏了数十张稿子,薛老三的办公室放得消停。
“首长,就张主任没来了吧?”
不知何时,戴裕彬提着食盒,忽然窜到了近前。
薛向摆摆手,“老张到底还能算是政客,比那几位强了可不止一线。”
“既然张主任宁折不弯,首长不如成人之美!”
对复仇者联盟,他是半点好感也无,少一个祸害是一个。
“张彻不比他人,行了,这摊子事儿,不管了,提溜着食盒作甚,赶紧给我呀,我这肚里早没食了。”
说话儿,薛老三拎过食盒,端起碗筷,便大快朵颐起来。
张彻的确不比他人,若是赵明亮之流,敢不来投诚,薛老三定不会客气,可张彻可是新区的副书记,常务副主任,弄倒他,无疑是新区官场大地震。
更何况,有了手里这厚厚一沓“自白书”,张彻就是死老虎一只,用不着再打。(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四章 表谢
薛老三吃饭极快,三五分钟,满满当当一盒干货,就塞进了肚里。
戴裕彬收捡好食盒,忽道:“首长,您要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我多个嘴,您要那些干嘛,咱这很快就通电了,用这么多电瓶没必要啊,还有那些匠人工具,真不知道您要干嘛?”
“你小子别管了,还不许我有点儿个人**?得了,快到年关了,我提前给你放假,回去好好陪老婆孩子吧,到新年了,我去给伯父,伯母拜年!”
“这话我爱听,不瞒您说,我还真想我家小子了,首长,那咱可说好了,日子就定在正月初七八,到时候,您就是忙也忙完了,乐呵也乐呵够了,就带着嫂子,弟弟妹妹,去我家喝杯薄酒……”
戴裕彬嘱咐半晌,生怕薛老三不至,竟有些没完没了的架势。
“滚滚,赶紧滚,年纪轻轻,哪儿学的毛病,啰嗦个没完。”
“说好了啊,正月初七或者初八……”
戴裕彬简直涎了脸,边提了食盒往外跑,边作最后的嘱咐。
瞧着戴裕彬那惫懒模样,薛老三正苦笑着摇头,叮铃铃,电话响了,接起来,自报了名姓,电话里立时传来道威严的声音,“薛向,我是蔡行天!”
“蔡书记,您好!”
薛老三规规矩矩走着程序。
说来,这个电话早在薛老三的预料之中,今天一天。他可不止光和赵明亮,严宽,苏全四人纠缠,还要应付那从天南海北打来的十多个求情的电话。
毕竟是西南一号,党内老同志了,亲朋故旧,几乎遍布天下,薛老三想消消停停将蔡衙内拿下,那是不可能的。
当然,薛老三费尽周折。才把蔡衙内装进口袋。不可能是随便什么人来说情,就能行的。
凡是来电的,薛老三也不拉下脸,太极拳却使得妙到毫巅。只推说是严打办办案。他这边只能帮着问问。
蔡衙内要救。薛衙内更是不好惹,薛老三几句不软不硬的话易回,谁也不敢翻脸。怏怏挂了电话。
“蔡京犯了错误,我不护短儿,弄到严打办,就有些过了,还是让地方纪委依法处理吧。”
蔡行天到底是天南巨擘,即便是来说情,尊严依旧。
“我会跟李专员讲的!”
“知道了!”
至此,两人的对话便结束了。
对蔡行天,薛老三不会打哈哈,到那个层次,谁是谁的谁,彼此都清楚。
而蔡行天的话,薛老三也信得过,短短几句话,薛老三相信蔡京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眼前,甚至不会再披上官衣。
且今次,他卖了蔡行天个面子,蔡行天不说念恩,以蔡书记的气度,至少不会如周道虔,孔凡高之流,在背后对他薛某人使手段。
至此,薛老三也算心满意足。
毕竟,蔡衙内的背景摆在这儿,能在己方无损的情况下,做成这样,薛老三无憾。
谁叫他还要在云锦大展宏图,还要在蜀中为官呢,若无官一身轻,尽管耍衙内脾气,十个蔡衙内也轰轰烈烈了账了。
………………
腊月二十三,小年夜,别的行政区,机关大院,或许还在上演着文山会海,可云锦这新建之区,官僚主义还没进化到那种程度。
前日,薛向易宣布完放假,整个云锦新区管委会几乎空了,就剩了治安大队的几十号队员,在治安办坚守岗位。
昨个儿,薛老三奔赴德江管委会,参加完新春团拜会,便也算结束了在行署的差事。
团拜会上,薛老三原以为得瞧见不少冷眉冷眼,毕竟,最近在云锦闹的这出,在外人看来,肯定被蔡书记给记恨死了。
没成想遇见搭话的新老同志不少,便连周,孔二人瞧见自己,脸上也有了几分笑模样。
薛老三瞬间明悟,自己收拾完蔡衙内,还能安然无恙地参加新春团拜,在某些人眼里,本就是奇迹,乃至实力的证明。
官场好似杀斗场,从来只有强弱,无有对错。
这日一早起来,薛老三吃罢早饭,便奔着云锦湖去了。
今年的南国,冷得邪乎,听老人讲,只四十多年前,这般冷过,十多年不曾上冻的云锦湖,竟然冻了尺余厚。
这上冻的云锦湖立时成了十里八村孩子们的游乐场,一个个不知从哪儿弄来山寨版的冰刀鞋,在冰面上漂移如飞。
细说来,薛老三来这云锦湖,自然不是童趣发了,而是肩负任务。
八千亩云锦湖的确算得上广阔无边,一路向西,绕到湖心,再也没了孩童的身影,薛老三便又在那处忙活开了。
细细算来,这已经是戴裕彬弄来工具后,他在此处忙活的第三天了。
一通忙活,一直干到下午四点多,这才折身返回。
冬日昼短夜长,虽方四点,天边便起了暮色,薛老三来时优哉游哉,闲观小童嘻戏,去则风驰电掣,犹如太保神行。
但见他双足勃发暗劲,在平滑如镜的冰面上,硬生生借来了力道,双腿飞速迈动,竟在冰面上奔驰了起来。
一奔数百米,待速度飙到几乎常人快看不清影子的时候,骤然止步,双腿并拢而立,强大的惯性,和近乎为零的摩擦力,让薛老三无力自行,迅如电光,飘渺处,好似遗世独立,御风而行的神仙人物。
十来里的路程片刻即过,眨眼,新建的云锦新区管委会便遥遥在望了。
薄薄苍色下,炊烟袅袅,候鸟徐飞,间或有老农驱犊,儿童踢毽,时不时耳边还传来一两道炮仗声,告诉这神州大地,新年要到了。
果然,薛老三方上得岸来,便闻到浓浓的甜香和肉香,隐约还听见有孩童在朝大人痴缠着要年糕的声音。
他一拍额头,心中哑然,自己竟忘了今朝已是小年。
一个人的小年,那也是年,是年就得过!
一念至此,薛老三便打算自己忙活一餐好的,以飨自己一年来的操劳,也顺带着自娱自乐。
可真当要忙活的当口,薛老三这才发现,木屋内是要啥没啥,别说食材了,便是锅炉都寻不着。
说来也是,他做官久了,琐碎有戴裕彬操持,生活也不可避免的弱智化。
这戴裕彬走了,暂时把他的伙食问题,交付给了治安大队的小厨房。
如今,他寻了半天,除了一口平素在篝火盆上架了炖火锅的大黑锅,啥玩意儿没有。
薛老三哀叹一声,正待偃旗息鼓,忽地,门外咚咚咚几声闷响,开门一看,一堆人堵在门前。
“薛书记,新年好,我们给您拜个早年……”
“薛书记,这是俺堂客,新打的年糕,搁了不少大料,您尝尝……”
“薛大官,谢谢你帮我们招道厂里去,没得啥子谢你的,这是我前年风干的火腿,用的是页岩盐腌,有钱都买不到,你赶紧尝尝,烧制方法,我都叫堂客写好了,一定要用冬笋整……”
“………………”
门外站着的这帮人,薛老三认识不少,多是施工队的青壮,且多是第一期招工被招进“蜀香王”的幸运儿。
说来,蜀香王第一期招工,已经在一周前圆满结束了,但薛老三熟知人性,知晓这人若没了念想,就容易没了动力,同样也极有可能没了约束。
所以,这家伙特意将蜀香王招工分作数期。
毕竟,工厂最开始不可能搞出大规模,且都是整顿工厂,调试机器,磨合队伍的初级阶段,并不需要太多人手。
而分期招工,也方便他薛老三继续用笼头,束缚住那些青壮,也算是给那些没入选的青壮一个念想。
与此同时,有了这数十入选的榜样在前,他薛某人手里的这根胡萝卜,只怕能成为云锦一带的圣旨。
这不,招工结束后,薛老三立即召开了全地区范围内的党代会,强行将村一级的换届,提前了近两月举行。
原本换届选举,这是刨乡村老顽固们的利益根子,必定引起轩然大波,却在薛老三手里那根胡萝卜的笼罩下,出乎预料的顺利。
除了三起小规模的闹事,被治安大队镇压后,全地区四十八个村的政权交接,按部就班地顺利完成。
却说,招工入厂,于薛老三而言,乃是既定计划,平常事尔。
可对这些第一批入得工厂的幸运儿,却是改换门庭的大事儿,众青壮对薛老三这肇始之主自是感激莫名。
这不,这帮人生恐薛书记回京过年,小年夜这天,便齐齐凑了过来,送些家常野货,聊表寸心。
要说这人干事儿,都得有动机,薛老三为官,自也不例外,他有好本事,亦有好家世,常人希图靠做官坐拥金银美人,锦衣玉食,于他而言,不过唾手可得。
薛老三不图这些,为的正是这种掌御河山,济世救民的满足感,换作最俗气的高调话来讲,便是为人民服务。
这会儿,看着这一张张赤诚的脸蛋,发自心底的感激,薛老三感动慢慢,只觉一切都值了。
值得归值得,薛老三却没忘了纪律,连连推辞。(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五章 销路
众人诚心表谢,如何肯拿回去,只当薛向客气,便又拼命相劝起来。
“薛书记,您收着吧,都是些不值钱的货,跟贪污受贿可扯不上关系……”
“薛书记,您莫再推辞了,咱可不是求您办事儿,再说,这些粗货济得甚事儿……”
“………………”
薛老三没想到这帮家伙这般难缠,不得已,只好摆了脸色,唱起了高调,“行了,行了,我说你们这是做甚?都成工人了,怎么一点儿觉悟也没有,你们当中还有新当选的村干部,人大代表,连组织纪律都忘了,这是逼我犯错误,都给我拿回去!”
说来,薛老三对这些山货,还真挺中意,尤其是那秘制火腿和冬笋,一道烩制了,的确是绝顶美味。
若是往日,甚至不用送,撞见这等特色食材,他薛老三说不得就得出口讨要。
可偏偏今日今时不行,这许多人一道送礼,他若收了,真就够得上上纲上线的标准了。
却说,薛老三这一作色,喧闹立止,众人大眼瞪小眼,莫名其妙。
于今,这位薛书记威望已立,且这帮人入了工厂,几乎等于在薛老三手底下讨食,薛老三这一动怒,众人哪敢造次。
说来,这帮人终究是来送礼的,老话儿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是送礼人,薛老三也不过呵斥几句,便偏转了话题,问起了蜀香王工厂各项事宜。
要说这蜀香王工厂的架子。基本快要搭建齐备了,从工人招募到设备引进,以及干部调配,都按部就班走齐了程序。
甚至,这些新入选的工人,已经开始了第一轮的岗前培训。
“薛书记,新区从省肉联厂请来的老师很负责,我们学到了不少东西啊,可就一样不好,没有实物。光靠手瞎比划。感觉不实在……”
一片赞扬声中,到底有人提出了意见。
这人薛老三认识,是石碣村新选出来的村长蒋大为。
那晚,石碣村骚动罢。扮水鬼唬人的一干青壮被治安大队捉拿。判了三个月的劳教。便算了了这桩公案,熄了云锦一带村民的怒气。
石碣村老村长也挨了处分,这蒋大为在石碣村素有人望。又是施工队当选的石碣村待选入工小组的小组长,在新一届选举中,便挑起了石碣村的重担。
换届选举后,薛老三没少召集这新当选的村干们座谈,蒋大为自在其中。
却说,这时听蒋大为抱怨,薛老三摆手道:“师傅怎么教,就怎么学,什么实在不实在的,这会儿,我也没法儿给你变出个实在来,先把机器用趁手了再说。”
如今,蜀香王各项筹备工作,基本筹备妥当,独缺两样儿。
一是,厂长和厂领导班子;二是,这原材料采购。
说来,薛老三太知道一个工厂最重要的不是熟练工人和先进机器,而是一厂之长,这无关什么管理理念,而是现行体制下,赋予了厂长对工厂的绝对统治。
可偏生有能力当好厂长的人,绝对凤毛麟角,不说能力,光是一颗公心,就隔断了太多人。
思考许久,薛老三也没定下厂长人选。
既然厂长定不下来,这生产自然无从谈起,国人重新年,薛老三想的也是开年后,再全力主攻蜀香王,是以,这生产的事儿就耽搁了下来。
生产的事儿耽搁了,这原材料采购自然也就拖后了。
“机器早练趁手了,咱们现在就想赶紧生产,哪怕不过年也行,薛书记,不瞒您说,咱们可都听说了,咱的蜀香王不在计划内,要生产东西可困难着呢,就是生产出来了,想卖,恐怕……”
蒋大为欲言又止,薛老三却是听明白了。
如今,虽然改革了,开放了,可依旧是计划经济,离市场经济的诞生还差得远。
蜀香王虽然是公有经济,却在薛老三的干预下,未纳入计划内。
没有计划内的束缚,自然也就得不得计划内的便利。
就拿旁的工厂来说,要生产什么,销售什么,都得以计划为先导。
比如,全年国家需要电视机一万台,上级单位,根据全国的电视机厂的实际情况,将指标下分。
各电视机厂根据所得指标,做出计划,向上级申报原材料预算。
上级再根据这原材料,传导给相关生产单位,调配原材料。
而电视机生产出来后,电视机厂也不担心销路,直接由国家包销。
从生产到销售,国家全包了!
当然,这是完美情况下的状态,如今,大部分中小型企业,都是生产过剩,入不敷出,上级组织也解决不了,各种销售科长满天飞。
如今的蜀香王,不在体制内,原材料的获得,自然不可能靠体制供给,最重要的是,便连销售,也得自立。
而时下的各大百货商城,都是国营单位,需要进场,也要指标。
所以,蜀香王的火锅料,就是再好,这销路也不好打开。
却说,蒋大为这般一提,薛老三还真上了心。
实事求是地说,对这个蜀香王,薛老三是抱了绝大期望的。
毕竟,这是云锦地区,唯一拿得出手的企业,且是他一手促成,自然希望将之打造成云锦的现金奶牛。
正因如此,厂长一职,他才几番思谋不定。
今次蒋大为谈及蜀香王的困难,薛老三立时听了真,脑子里飞速思索起了出路。
诚然,他先前想得简单了,自以为有了绝妙配方,就能产出优良商品,产出这优良商品,就不愁没好销路。
现在看来,浑然不是那么回事儿!
陷入了困境,薛老三自然没了和蒋大为这帮人谈天说地的闲心,勉励了几句,便遣散了众人,转回房内,在床上躺了,开始苦思出路。
说来,出路是极好想的,无非是到行署轻工业局报备,相信以他薛某人新近威名,干成此事很容易。
可这一报备,就算纳入计划了,就没了极大的自主权了,而这自主权则又是薛老三极力争取的。
蜀香王是云锦新区自主成立的工厂,而前次,薛老三又和孔凡高签订了税收协议。
协议规定,云锦每年上缴三十万赋税,以十年为期,每年以百分之三十的比率上浮,这就意味着蜀香王的盈利,皆在云锦新区自己掌握,最后弄出再多利润,中央和行署都弄不走。
反之,一旦纳入计划内,其中的说道可就多了,薛老三可不愿惹这身腥臊。
可若不纳入计划内,这销路怎么打开?
找关系,弄条子,舔着脸把成品往百货商城里送,不是不可以,可是这法子可一不可再,人情总有用薄的时候,且以他薛某人在德江,乃至蜀中的人缘,这条路注定不好走。
更何况,命悬他手,从来不是薛老三的脾性。
思来想去,还是销售渠道的问题。
这销售渠道打不通,再好的产品谁又得知呢?
反过来说,只要产品的名声足够,还怕没有销售渠道么?
一想到名声,自然而然就想到了广告,一想到广告,转瞬,薛老三脑海里便蹦出了不久将诞生的“健力宝”,“秦池古酒”这两个靠广告效应,大红特红的典范。
健力宝靠的是奥运会,秦池古酒凭得是央视标王,这两个例子,一个靠运作,一个靠砸钱,皆不适合如今的蜀香王。
一来,蜀香王没有奥运会那么大的平台,可以运作,二则,云锦的财政本就靠外援,哪能玩命砸钱,更何况,如今的央视根本没有广告业务,他便有钱,想砸也没地儿砸。
不过,思路已然开了,对薛老三而言,如何制造广告效应,几乎是闭眼也能完成的。
不错,薛老三打的正是即将开演的第二届春晚的主意。
一九八三年的春晚,其轰动性,简直超出了创办人和主办方的想象,以至于今年的春晚未映先热,从近前,各大媒体对上榜节目那铺天盖地的宣传,便可见一斑。
当然,一九八四年的春晚,自也没有设立广告部,对外搞什么广告竞标,但这并不妨碍薛老三借机将广告打出去。
毕竟,这年头,还没谁懂得广告植入,既然不懂,不到效果爆发刹那,谁又知道他薛某人在打广告呢。
既然没要求央视打广告,这广告费只怕也没处收去。
思路越想越顺畅,砰的一下,薛老三重重一掌拍在床板上,霍然起身,奔着电话去了,一个电话拨完,立时朝门外扑去。
出得门外,驾了车,径直东行,一路风驰电掣,一个多小时后,吉普在一个偏僻的林地前停了。
两名全副武装的战士打开车门, 迎了薛老三下车,便又领了他入林而去。
入林不过十余米,便透林而过,前方现出片开阔地,竟是个简易军用机场,显然这浅浅密林不过是障眼法。
到了机场,薛老三此行的目的便明了了,不错,薛老三打算返京了!
毕竟,蜀香王麻辣调料的销路是大事,以目前情况看来,这春晚的广告能否一炮而红,关系到蜀香王的生死,甚至关系到云锦新政的成败。
薛老三不得不重视!(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六章 推广
再者,如今复仇者联盟烟消云散,云锦新区的政局已然趋于稳定。
且在对蔡衙内的惊天一击中,周,孔已然侧目,短时间内,相信着二位不敢再起波澜。
此时抽身片刻,当不致有大碍。
薛老三是急性子,况且如今已是腊月二十三,春晚开播不过数天,以这么个紧要节目的筹备惯例来看,只怕节目早就定型了,他薛老三再不动手,只怕就搭不上这春晚的末班车了。
正因如此,他哪里还能中规中矩行事,去赶什么火车,只好再一次动用特权,找戚如生开了后门,安排了蜀中军区的直升机。
十多个小时的空中旅行后,紧接着,又是一番车来车往,次日一早,薛老三终于赶到了央视大楼。
这年月的央视,可没后世那般呼风唤雨的神通威能,不过是靠着上级拨款的宣传单位。
央视大楼自也没变作后世那可笑的大裤衩,不过是一座灰扑扑的普通高楼。
出示了证件,过了门岗,问清了春晚筹备单位所在地,薛老三便径自去了。
如今,公务人员的官僚气还未发展到顶峰,以公对公,薛老三没走门路,很快就见到了一九八四年春晚总导演黄亿鹤。
薛老三方吐出来意,面容枯槁的黄导演便惊诧出声,“赞助?怎么个赞助法儿,为什么赞助!”
若非仔细检查过薛向的证件,确定了他的身份。听到薛向这不靠谱的言论,黄导演立时就能甩袖而去。
本来嘛,这世上哪有天上掉馅饼的事儿,一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青年书记,张口就说愿意赞助春晚,这不是开玩笑么?
察觉到黄亿鹤的疑惑,薛老三解释道,“黄导,我代表蜀中省德江行署云锦新区,愿意赞助春晚人民币一万元。希望这个全国大联欢的晚会能办得红红火火。”
道完目的。又自剖心迹,,“当然了,我也不是无所求。实不相瞒。我此次来。就是为了辖区内的一家厂子的香辣调料,做推广之用,想借咱们春晚这个平台鼓鼓东风。”
薛老三不得不开门见山。毕竟,自己不傻,别人也不笨,楞是藏着掖着,反惹人怀疑,不如摊开了说,相信这位搞艺术的黄导自己都没意识到春晚的广告效应的价值。
果然,薛老三一句话罢,黄亿鹤满脸惊容,伸手抓住胸前的黑色英雄牌钢笔,不住摩挲,怔怔良久,才道,“薛向同志,你说得可是真的?”
‘“黄导信不过我,总该信得过这个。”
说话儿,薛老三伸手打开了腰间的军绿色雷锋包,露出厚厚一包绿油油的大团结。
黄亿鹤的眼珠子猛地一凸,喉头明显一滚,伸手便朝雷锋包抓来。
薛向轻轻一晃,躲了过去,笑着道,“黄导,急什么,咱们谈清楚了,这些不都是你们的?”
“急,急,我能不急么,我这儿可等着米下锅呢!”黄亿鹤瞪眼道,“说,赶紧说,只要不是让主持人给你那个什么厂念稿子宣传,怎么着都成,钱,钱,赶紧把钱拿给我!”
说话儿,竟又伸手朝薛老三的雷锋包抓来。
这回,薛老三不再躲避,让老头儿一把抓了过去。
原来,无怪黄亿鹤着急,实在是如今春晚筹备单位的经费几乎紧张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这年月的春晚,可不似后世那般流金淌银,一个冠名就能卖出数亿,可以说若非第一届春晚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功,第二届春晚压根儿就不会诞生。
无他,办春晚也是个费钱的活动,央视的经费虽说不上紧张,可也有限得紧,操办偌大一台晚会,没有进项,光往外掏了,这只进不出的活计,自然没人愿意。
以至于最初几届春晚,窘迫到演出服装,都要演员自理的程度。
而眼下这台春晚,黄亿鹤这总导演,也是求爹爹告奶奶,辗转腾挪,才勉励维持,总共不到五万的经费,时至今日,已然快要见底。
如今,天降横财,解了燃眉之急,黄亿鹤真是再欢喜也没有了。
却说,黄大导骤得巨钞,欢喜无尽,扯开雷锋包,便抓起一把,清点了起来,一边的薛老三陈述半晌自己的推广计划,这位恍然不觉。
薛老三苦笑一声,劈手夺过雷锋包。
骤失巨钞,黄大导悚然惊醒,怒眼圆睁,形容恐怖之极。。
薛老三慌忙解释道,“黄导,事儿没掰扯清楚,这钱还不是你的了。”
黄大导拍拍额头,笑道,“别怪别怪,我这不是穷怕了嘛,行,行,你说,你说,你们那个麻辣调料的推广想怎么整吧,我有言在先,大型标语是不许挂的,毕竟是全国人民联欢晚会,可不能成了你们新产品的推广会。”
薛老三将雷锋包塞进黄大导手中,摆手道:“没那么复杂,去年的春晚我看了,最前面不是排了桌子,桌子上置了水果零嘴儿么,今年咱们换个花样,每张桌子弄个火锅,火锅边上就放咱们产品蜀香王,晚会期间,让摄影师多给蜀香王一些镜头,本来嘛,咱们共和国人过春节,就有吃火锅的习俗,弄上这个,年味岂不更浓?”
“二个嘛,我希望在某个节目中,也能用咱们蜀香王做道具,我就这两个小小要求,不过分吧,黄导?”
若是时间推移,不说二十年,便是三年五年,薛老三敢提出这种要求,末了,还加上“不过分”,准得被人啐上一脸口水。
实在是薛向这广告打得有些无法无天了,为了小小一袋香辣调料,这位楞敢让春晚第一排核心观众席吃火锅,且还要把着香辣调料搀和进节目里,简直是蹬鼻子上脸,不,上天了!
可令人惊讶的是,黄亿鹤却无半点不快,竟似松了口气一般,“这个好说,就是几张桌子的事儿,摆上火锅也不麻烦,只是这节目里怎么穿插?歌曲指定是不行的,总不能往歌词儿里编,看来,只能往小品,相声里搀和,马季倒是有个《宇宙牌香烟》的段子,要不让马季往里面搀和一句,给做做宣传?”
黄总导演的态度好得惊人,这位甚至还想,收了人一万块钱,不弄出点儿动静儿,有点对不起人。
而薛老三暗里却是笑歪嘴,心中直叫着一万块花得值,嘴上道:“《宇宙牌香烟》?听名字,似乎有点和麻辣调料挂不上钩,我看节目单里,好像有个《吃面条》的小品,这个貌似合适,到时,往吃面条小品的桌子上摆上蜀香王麻辣调料,再让演员串上词儿,就齐活了。”
说来,薛老三真是有备而来,这家伙盯上春晚后,脑子里早就盘算清楚了。
他不仅猜到,今番的银弹攻势,在这个毫无广告心理和价值评估的时代,必然一击奏效,且连这广告如何打,能发挥最大效应,也思谋得透彻了。
先不说,那观众席第一排的火锅大阵霸绝人寰,单是注定火爆全场的陈佩斯,朱时茂的经典小品《吃面条》,就能让蜀香王火翻天。
因为《吃面条》的小品,薛老三后世看过多遍,熟知其中情节。
小品中,陈佩斯狂吃数大碗面条,且累次提到面条味道绝妙,却未提及面条味道绝妙的原因,由此,往整个小品,镶嵌入蜀香王,实在是行云流水,自然至极。
如此一个长达十三分钟,面对全国观众的狂轰乱炸式广告,蜀香王必然一夜之间,火遍全国。
却说,薛老三提议罢,黄亿鹤考虑片刻,便招呼人传来了正在排练室进行排练的陈,朱二人。
黄亿鹤是总导演,威权极重,自然用不着向两个第一次登上春晚舞台的小年轻,讲困难,说道理,只点出了问题,要二人解决。
果然,这个植入式广告,对《吃面条》小品而言,难度极低,转瞬,陈,朱二人便提出了解决方案。
要说还是术业有专攻,薛老三不过想到了将“蜀香王”和面条味道好联系在了一块儿,陈,朱二人却转瞬根据“蜀香王”,又生发出了一个新笑点,将广告镶嵌的痕迹,几乎尽数抹去。
谈罢推广方案和一些零碎,交完钱,双方签了合同,得了白纸黑字,薛老三却不急着回家,竟向黄大导提出要在排练场转转的请求。
说来,也非是薛老三不恋家,而是此时恋家无用,因为这个钟点,京城薛家大宅一准没人了。
原来,今天已是腊月二十四,正是小家伙一行和薛老三约定的奔赴蜀中的日子,这个钟点儿,小家伙一行恐怕已经到了火车站。
按说,薛老三既然已经回京,完全可以和一家人留京过年,奈何事前商量好了在德江过年,且小家伙一再渴望来看翠品,玉女两山,薛老三自不好临时更张。
而他此刻不去追的小家伙一行,一道奔赴德江,只因他回程已定,且憋了劲儿要给小家伙几人个大大的惊喜。(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七章 秀女团
正因此番内情,薛老三才没去追小家伙一行,兼之他回程还是乘坐直升机,保管能后发先至,这会儿自不用急着赶路。
更何况,今次入央视大楼,见到许多前世熟悉的面孔,真让他生出今夕何夕,不知身置哪间的感概,心念一动,便想在此地多驻足片刻。
大金主的小小要求,黄大导自无不满足的道理,非但应允,还拍了一名刘姓导演助理,给薛向做向导。
这刘助理,二十郎当,却续起了八字须,形容猥琐,衣着个性,按他的说法儿,他的梦想是做一名摇滚乐队的主唱,却是怀才不遇,误入歧途,还没聊两句,这家伙的言辞就奔着女人去了。
自说自话了会儿,见薛向压根儿不搭腔,自觉无趣,刘助理便熄了言语,踏踏实实做起了导游。
他天生一张巧嘴,来央视也颇有时日,里外倒是门清,做起导游来,竟有板有眼。
“……瞧,那边,那边,穿戏服的大美女,叫马兰,是全国唱黄梅戏的这个……这边的几位,我不说,你都认识,全国人民都认识,李谷一,蒋大为他们,听听,人家嗓子调得那叫一个绝……”
刘助理似乎是话唠,一路带着薛向东转西转,嘴皮子一刻不停,不仅八卦演员出身,还点评节目,甚至连花边新闻都偶有出口,听得薛老三兴味盎然。
转悠了半个多钟头,薛老三过足眼瘾。耳瘾,再不耽搁,便道告辞。
熟料,他过足了瘾,刘助理这话唠的劲头方被撩起,竟不肯放行,拉着他,直道,“别急着走啊,就看这个多没劲儿啊。楼上可是窝着一大票美女。你要是错过了,保管得后悔八辈子。”
说话儿,便拉着薛向直朝楼上行去,到得六楼新闻部。刘助理的步子。才慢了下来。矮了身子,贴在墙边,蹑步前行。
说来。薛老三也是玩性陡发,起了见见美女主播的心思,要不就凭刘助理如何能拉得动他。
这会儿,刘助理屈身蹲伏,蹑手捏脚,他却不有样学样,径自迈步前行,不成想还没新出几步,前面的大门被推开了,呼啦啦,拥出一群人来,俱是双十左右的女郎,身着黑色套装,窄衫束腰隆胸,短裙堪堪及膝,**如林,纤腰盈握,脂粉轻施,玉面红唇,定睛以瞧,皆是青春动人的美艳女郎。
“央视主播以美丽著称,可总不会高到这种地步吧!”
薛老三瞧着这如林美女,心中讶异。
身后的刘助理慌忙上前,扯过薛向,就在拐角处藏了,小声抱怨道:“你胆儿真肥,我带你是偷摸瞧,怎就没个记性,真当这是你们那乡下杂八地儿,也不瞧瞧人家都是些什么人……”
刘助理嘀咕许久,却不见薛向应声,回头瞧来,笑道:“嘿嘿,这些都是新闻部的大美女,瞧瞧那大长腿,那身段儿……”见薛向望着前方怔怔不语,又戏谑道:“瞧傻了吧,别说是你了,是人都得傻,不过咱也只是瞧瞧,这些好肉,咱们能远远闻闻就不错了,想吃,恐怕得等下辈子投个好胎,这都是有主儿……咦,你去哪儿……”
刘助理话没说完,薛老三竟从他身边抹了过去,朝那群美艳女郎行去,惊得刘助理张大了嘴巴,心中大叫:“完了!”
“玉真!”
还未近前,薛老三便招呼出声。
人群之中,一个杏眼桃腮的女郎,凝眸看来,瞧清薛老三,惊呼出声,“薛,薛……叔……”
“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也没给我电话,不对不对,你不是最近到的,该念大二了吧,考的哪个学校,和小晚也没联系过……”
薛老三到得近前,又砸出一连串问题。
话至此处,这唤作“玉真”的女郎的身份,已然明了,正是薛向赴任萧山时,借宿的夏家的长女,夏家大妹。
说起来,薛向在萧山待的时间不短,最好的记忆还是在夏家,且他客居萧山期间,和夏家大嫂一家关系处得极好,彼此情分不浅。
小家伙和夏家小妹,还成了时常通讯的笔友。
薛向离别萧山之际,恰逢夏家大妹高考,志气不小的夏家大妹将小晚作榜样,立下志向,要考京城大学。
当时,薛老三便嘱咐过,要夏家大妹来京念书,上家来玩儿。
待得他离开萧山,奔赴明珠,诸事繁杂,纷乱而扰,哪里还记得夏家大妹毕业没毕业。
此时此处,见着夏家大妹,薛老三半是惊讶,半是羞愧。
“薛……叔……”
在萧山时,夏家大妹便叫不惯薛向叔叔,如今分别有年,再见更是难道一个“叔”字。
“叫大哥吧!”
薛老三善解人意,略过上述问题,直接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快过年了,怎么没回去,来这儿作甚?”
“我,我……”
夏家大妹涨红了脸,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都堵在这儿干甚,衣服,脸蛋儿都抹干净了,这可是你们的机会,错过今儿就没明儿,别磨蹭,赶紧走……”
募地,众姑娘堵着的大门内,忽然传来这么道声音,紧接着,一个粗胖的汉子蹿了出来,肥头大耳,一身花格装,在这个素以传播伟岸光正为己任的央视大楼,显得刺眼至极。
“怎么回事儿,玉真,你们这是去哪儿?”
薛老三扫了那花格胖子一眼,向夏家大妹追问道。
夏家大妹却不答话,扭头冲那花格胖子小声道,“王主任,我,我,我想请个假,我,我大哥来看我了……”
夏家大妹似乎鼓足了勇气,才说出了此番言语,说完,便将胭脂般的玉脸埋了下去。
王主任脸色一沉,阴阳怪气道,“啊哈,我没听错吧,夏玉真,都说你傲,我看你是真傲,上回拗断了刘科的眼镜,这会儿又跟我推三阻四,你傲个什么劲儿,这么重要的机会,你都能当儿戏?真当临时工不用守纪律?工钱不想要了,连单位评价也不顾了?”
夏家大妹脸色一苦,只得冲薛向道,“薛大哥,我在人大上学,行政管理专业83一班,改天我找你!”说罢,懦懦转头。
那王主任瞪了薛老三一眼,冷哼一声,大手一招,便领着这群莺莺燕燕去了。
这年月可不比后世,尽管见着夏家大妹这帮女郎穿着略有超前,薛老三也没往偏了想,毕竟,这还是央视大楼,且逢严打,不信能发生买春团一类的龌龊事。
不过,他和夏家大妹初见,怎能放夏家大妹自去,且看这小丫头模样,混得颇为惨淡,骤然相逢,见着了,怎能不帮扶一把。
薛老三正待出声,黄亿鹤却匆匆跑了过来,拿了张纸,递在薛向眼前,“瞧,这么整行不行,这是我们王牌美工画的,如果可以,就按这个整了。”
纸上画着个矮瓶,三寸长短,状近葫芦,外作白色,嘴头描作葫芦娃头像,形状可爱,趣味横生,最醒目的是,瓶身上印着三个鲜红的艺术体的“蜀香王”,字虽不大,却分外夺目。
甫一入眼,便吸走了薛老三的注意力,讶道,“好好,真是好玩意儿,以后,咱们的蜀香王就按这个包装来了。”
你道黄大导缘何去而复返,拿出这么个玩意儿,只因薛老三只说了给蜀香王打广告,可这家伙却连样品都没带来,没奈何,只好一并委托黄大导操持。
熟料,黄大导是个实诚人,收了一万元,觉得占了薛老三大便宜,尽心尽责,立时就安排美工创作。
央视美工何等手段,自是“指物作画立就”,这不,薛老三人还没出央视大楼,就见到了样板。
“你满意就行,你放心,薛向同志,我们这边一定努力,一回生二回熟嘛,要是觉得效果好,明年可得再来啊?”
得了甜头,黄大导竟巴望起来年的赞助来了。
薛老三心中暗忖,等春晚结束后,恐怕你就没这话了,来年还差人抢热窝?
一念至此,嘴上跟道,“既然您都说这话了,要不我先把明年的钱交上?”
黄大导十分意动,最终婉拒道,“这个我说了可不算,一来,不知道这春晚明年还办不办,二来,没准儿明年换导演了,得了,我这儿还忙着呢,你接着溜,有什么问题打我电话……”
寒暄几句,黄大导径自去了。
薛老三捧着手里的“葫芦娃”,越瞧越欢喜,正幻想着“蜀香王”上市后的火热场面,一边的刘助理贼头贼脑窜上前来,神秘兮兮道,“看不出来你小子道行挺深啊,能把自家妹子塞进秀女团,能你妹子成了好事儿,你小子肯定飞黄腾达,到时可别忘了我这故人呀!”
“秀女团,什么秀女团?”薛老三眼角骤冷。
刘助理扒拉几下猥琐八字须,挤眉弄眼道,“别装了,你能不知道,要我说,你小子肯定是想捡高枝儿,上回刘科,不,刘家三少看上你妹子了,可你妹子傲呀,楞将人眼镜儿折了,知道刘家是谁不,中办刘……得了,我跟你说这个作甚,要不是你妹子条子实在周正,惹得时家少爷上了眼,发了话,早就被刘家三少开销了,嘿嘿,还是你小子有运道,若是你家妹子真能靠上时家少爷,你小子这辈子就齐活了,且等着吃香喝辣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