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政治谋杀
政治谋杀
本来就因为他杨某人是地委老人,在周道虔没来前,就做了这地委秘书长,这周书记一直不拿自己人看他,早早就动了要换掉他杨某人的心思。
没奈何,他杨秘书长只好倒向了整倒他前任老板的孔专员,如此一来,周道虔就更不待见他了,平素除了日常公务,周道虔甚至都不召见他。
按说,一个不受地委一把手信任的秘书长,干得绝对不会有意思,可偏偏杨珧身后,戳着孔凡高,他这秘书长虽然没多少事权,照样威风赫赫。
不过威风赫赫,并不代表,他会拧着周道虔的意思来。
今次操持会议之事,本来就是个烫手山芋,周道虔交给他了,未必就没有存了给他杨某人上小鞋的意思。
因此,他更加不敢马虎,生怕出一点漏洞,让周书记抓住了,借题发挥,给自己来一顿狠的。
那位年轻的薛助理,不就是因为年少轻狂,少不经事,跳进人家做好的笼头,眼看着不就要被周书记借题发挥,挫骨扬灰么?
这就是血的教训啊,这种愣小子的错误,杨秘书长自问是无论如何不会犯的,可周书记下手之黑,此事上,可见一斑,不得不谨慎啊!
杨秘书长正沉吟间,地委办公厅综合室的苏主任凑上前来,小声道:“秘书长,会议室布置好了,请您检阅,有什么需要改进的。您指示,我们立时着手处理。
杨秘书长抬眼看去,但见百平大小的会议室内,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地毯大红,透着喜气,紧贴着两侧雪白墙壁的盆栽,鲜花吐蕊,翠竹欲滴。会议室中央。新帖的国旗,党旗,庄严肃穆,以杨珧多年经办会议练出的眼光。此间会议室已经有了九分颜色了。
目光再扫到会议室的核心区域。长八宽三的巨型黑漆描金的硬梨木会议桌。足以轻松容纳二十余人就坐,张张堂皇的同桌配套的描金靠背椅,也摆得恰到好处。人坐上去,胸口距离桌檐,不多不少,正好一拳半的距离。
苏主任小心打量着杨秘书长的脸色,瞧见这位操办会议的巨头,眼神越来越平和,心中也腾起了一丝得意。
苏主任方想请示杨珧,后勤人员是不是可以退场了,猛地瞅见杨秘书长眼睛骤然眯紧,眉头大皱,鸡皮密匝的眼角,突突直跳。
苏主任心中猛地一掉,方要开口问询,便听杨秘书长冷声道:“参加会议的有多少人,你弄清楚了么?”
苏主任一听是这问题,立时松了口气,答道:“秘书长,这个我清楚,也联系过行署办那边,那我说,您听听,看是不是这么些人。参加会议的有,地委的十三位领导,行署那边的七位专员,当然这七位专员中,有三位亦是地委领导,算是重合了,如此一算,地委加行署,总计是十七位领导,再加上,顾问委员会的赵主任,以及行署那边的张彻秘书长,总共就十九人,十九把椅子,没错的。”
“秘书长,您是不是不清楚张彻秘书长参会?这是孔专员亲自示下的,周书记也同意了,我先前在行署办那边打听明白了,才做的工作,不会多放椅子的?您放心好了。”
说这话的时候,苏主任心中是万分得意,这位杨秘书长号称会场之王,不也出了漏子,?今次若不是自己在,真让他削减了把椅子,届时,闹出了有人站着开会,众目睽睽之下,真不知道杨秘书长这脸面往哪儿放,这下,杨秘书长总该对我另眼相看了吧。
苏主任心头正美得不行,熟料,杨秘书长冷哼一声,理也不理苏主任,直直喝令正在往外抬着多余椅子的后勤人员,留下一把椅子,紧接着,三两步上前,拎过那把椅子,在正对着主位的另一端放了。
“秘书长!”
苏主任惊得差点儿没咬到舌头,他实在是太奇怪了,这秘书长竟不是认为椅子多了,而是觉得少了。
可与会人员名单,他苏某人可是瞧过的,分明就这些人。
杨珧冷冷瞧着他道:“行署专员助理薛向同志难道不参会么?”
“这不是……”
苏主任差点儿一句“这不是废话么”冲出口来。
他就是再傻,也知道这次会议为谁召开的,怎么可能不知道薛向参会,只不过在他的认知里,这位薛主任绝对是没资格坐椅子的,保管是到场被训斥一顿,而后,痛哭流涕检讨一番,再被周书记驱除出会场,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这么个必死之人,和众人一般,大模大样坐椅子发言的。
“没你事儿了,出去吧!”
杨珧冷喝一声,一头雾水的苏主任慌忙应是,抹抹头上的冷汗,踩着小碎步,撤了出去。
苏主任去后,杨珧又绕着会场巡视一圈,抬手看了看表,已经一点十三分了,再过两分钟,就该有人到场了。
忙活了半天,杨珧也累得够呛,再加上方才之事,让他受惊不小,他便不在转悠,寻着自己的位子,坐了下来,脑子里兜兜转转,还是后怕,暗道,若是自己没发现这差漏,保不齐,这个秘书长的宝座,明天就得换人,这个苏晓阳,看来是用不得了。
要说,杨珧方才确实吓得狠了,看着是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儿,可背后的玄机,不是当局者,谁又知晓其中险恶。
其实,他杨某人又怎会不知张彻参会,做为孔凡高的人,他甚至知道这次会议的核心,已经不是薛向了,毕竟,那位活土匪已经是死老虎一只了,也不过是拖出来,供大家乐呵乐呵一番而已。
真正的会议核心,还是在扫灭薛向后,这一连串的这人事安排上!
官场上,人事权可以说是比财政权,更紧要的所在,哪次涉及人事调动,不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更何况,这次要动的干部级别之高,在德江已经算得上大动作了。
便是县委书记、县长拉出来填补薛向如今的职位,保管德江二区四县的首脑们也得争得打破头。
毕竟,谁都不是傻子,谁不知道薛向这个专员助理,其实就是副专员,不过碍于他的年纪,省里才给他挂了助理二字,只怕任何一个县委书记递补上去,这助理二字,立马就得去掉,级别立时也得调上一级,可是名副其实的升官儿。
正因为薛向的官职高,所以他一调动,底下的连带效应就极大,弄不好就是数十官位的活动,这得多大动静儿,如此多香喷喷的蛋糕露出来,哪个不想吃上一口?
也正因事关重大,孔专员心有筹算,才硬压着周书记同意了将原本的地委会,改成了地委,行署党政联席会。
试想,如此高规格的会议,椅子少摆了一位,那该是多大的漏子,周道虔只怕立马就得借机,将他杨某人打落?
至于苏主任为什么少摆一把椅子,杨珧大略也猜得到,无非是认为薛向已然戴罪之身,必死之人,开会哪里还有他坐的地儿。
若是寻常干部,苏主任这么想,原也没错,可薛向是寻常干部么?苏某人忘了薛向的匪号,他杨某人可记得清楚,活土匪的外号,可不是自封的,而是这愣小子硬干出来的。
杨珧甚至能想象到,若是薛向到来,发现没自己座位,会闹出什么样的事儿来。
毕竟,前段时间,这位活土匪参加行署第一次会议时,就愣是在会上硬逼着张彻挪了座位,这种浑人才不会顾忌什么场合不场合,更不会忌讳谁的面子。
再者说,这次会议,就是要收拾他活土匪的,活土匪虽然暴虐,却绝非蠢货,自然知晓,到时,要是让这活土匪就着座位的事儿,借题发挥,楞生生搅黄了地委,行署两位绝对大佬精心策划的好戏,他杨珧绝对在劫难逃。
更何况,此次召集众人的由头,到底是开会,并没明着说是要在会上批评谁,开会的流程也必然薛向先汇报工作,而后众位大佬再对其发难。
这位活土匪若不先汇报工作,周道虔,孔凡高就是准备了再多的刀枪剑戟,一时也射不出去。
所以说,无论这活土匪有多必死无疑,但没死之前,联系会议上,就得有他一个座位。
而苏主任少摆一个座位,要是换作寻常人家吃饭摆席的场合,这绝对没多大问题。
可这官场上从来就没小事儿,尤其是在如此重要的会议上,他少摆一把椅子,绝对就是对他杨某人的政治谋杀,不管这苏主任是有心还是无意,他杨某人自然往死了恼他。
却说,这杨秘书长边喝着胖大海,修复着嗓子,边缓缓回复着精神,平复着情绪。
因为他知道待会儿的会议,绝对是群雄争锋,众豪逐鹿,他杨某人虽无所求,但为孔专员敲好边鼓的同时,又不致太得罪周书记,则是他所愿。
而要达到这完美平衡,则需要极高的智慧,和把握时机的能力,没有充沛的精力和脑力,可不成。(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章 顾委主任
又一口茶水下肚,杨秘书长抬手瞧了瞧表,正好一点四十,果然,门外立时传来了急急的脚步声。
杨珧回头看去,正是参加今次会议的地位最低者,行署办秘书长张彻。
张彻瞧见杨珧,微微愣神,赶忙快步上前,远远冲杨珧伸出手来,“没想到首长倒是先来了,对不住,对不住。”
虽然都是秘书长,但显然不是一个量级的,而张彻更是第一次参加如此重量级会议,且是破格参加,本该最早来,如今反倒是让杨珧抢了先,他若再不做足姿态,就等着人挑理了。
“客气了,我也不过是布置完会场后,就顺势坐这儿了,你能比我来得早,那还真奇怪了呢。”
说着,杨珧握住张彻的大手,笑容满面,“恭喜了啊,张专员!”
杨珧也是孔凡高这条线上的,虽然职位比张彻高,但亲近却不如,今后看发展,不定谁是谁领导,所以,杨珧也乐得给张彻面子,花花轿子人人抬嘛。
虽然有了宋祖贵的保证,张彻悬着的心,依然没放下来,这会儿听杨珧如此言语,他眼泪差点儿没掉下来,紧紧抓着杨珧的大手,就像抓着的是委任书,嘴上动情地说着感谢的话。
很明显,在张彻看来,孔专员还是选定了自己,毕竟,若是途中更改,又岂会不知会杨珧这位委员会上有一票的大员,总不会是想故意弄到会上。己方阵营内,意见不一,相互打架。
是以,杨珧一声“张专员”叫出,听在张彻耳里,基本就跟省委组织部部长叫出来的差不多。
杨珧也没想到张彻如此失态,但一想官场争锋,从来就是一线之差,天地之别,遇上戴哪顶官帽子的大事儿。谁又能免俗呢?
他方待宽慰张彻几句。赚些感情分,又听见脚步声了,这回地脚步声,却是密集多了。
听见声响。张彻也醒过神来。冲杨珧尴尬一笑。快速行到右手最末尾的位子边上站了,迎接着大部队的到来。
果然,没多会儿。四位服装严整,气度俨然的中年人步了进来,正是行署四位非地委委员的副专员邱庆春,宋祖贵,陆振宇,魏启亮到了。
其实,官场从来就是等级森严的世界,从这开会到场的次序,便能窥出一般,地位低的总得先到,这虽没有约定束成的规矩,但却符合人类行为心理学。
因为地位低的,总会不自觉想,如果自己去得晚了,会不会被人认为是摆谱儿,会不会给领导们留下不好的印象。
即便是领导们心胸宽阔,不会如是想,但在担心的驱使下,地位低的还是会选择早去,毕竟,早到不会少块肉,还免去了不必要的担心。
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这官场上约定束成的潜规则,这基本也是千千万万潜规则由来的根本原因,虽无明面上的道理,可样样符合人类行为心理。
却说,室内多了这几位,气氛立时为之一变,反而不似先前张彻,杨珧两人独处时热闹。
毕竟,这人一多,心思就多了,且今次会议敏感,谁也不愿让人瞧出心事儿。
再加上,众人皆知稍后的会议势必激烈,便连相互散烟,讲段子的闲心也没了,寒暄几句,便各自在自己的位上坐了。
虽然会议室没有摆设铭牌,可哪位不是参加会议的老油子了,闭着眼睛都不会坐错。
却说,众人落座没多会儿,陆陆续续又有人到了,又过几分钟,会议室内,几乎快满员了,就剩了两个相对的主座,和左手第一位,以及左手最后一位,是空着的。
这四位位子,却是各有名堂,主座毫无疑问,自然是地委一号周道虔的,和周道虔相对的副主座,自然就是影响力惊人的顾委赵主任的。
说来,如今的会场排位,其实是不合理的,似这种长形会议桌,短边位置设为主座,只适合与会人员少时。
如今日情形,二十多人,最远之人副主座上的赵主任,甚至隔着周书记八米有余,若不大着声儿,只怕彼此说话都听不见。
而后世,这种参会的排位方式,早就被取消了,进而更改得更人性化了。
而是短边不坐人,两侧长边坐人,长边左侧中心那位当了主座,二号位是与其相对的右边当心,如此排列,才让核心的地位,成了真正的核心,也更合理。
当然,此是后话,咱们按下不表。
此刻,除了这主座和副主座无人外,左侧第一,左侧最末,也是空着的,而这位子的主人正是德江实际权力第一的孔凡高孔专员,以及那位“惹了天大麻烦的薛助理”。
按说此刻会场上,小二十号人就坐,无论如何得弄出些热闹,可此刻的会场,除了安静还是安静,反衬得那喝水声,翻报纸声,异常刺耳。
当然,最显眼的却是那浓浓的烟雾,当官的男人几乎极少不抽烟的,因为当官从来就是个费心力的事儿,有时候就得需要尼古丁麻醉,提神。
这会儿,满场十六个人,却如架了十六只烟囱,就没一位不喷云吐雾的,霎时间,整个会场上空,浓浓哦功能烟雾竟托举出一个硕大的云朵,袅袅绕绕,不断幻化着形状。
“咳咳,咳咳……”
众人正抽得畅快,门口传来一阵苍老的咳嗽声,未几那咳嗽声便化作了语言,“抽抽抽,知道的,说你们这是在开会,不知道的,准得以为地委大院失火了,抽烟有什么好的,这会儿抽得痛快,老了就遭罪了,我老头子抽了一辈子烟,老了老了,才晓得后悔,一到夜里,早上,就咳个不停……”
那声音方入得耳来,众人全站了起来,齐齐冲那头发花白,略显瘦削的老人问好。
有喊老书记的,有喊老领导的,更多点还是喊老主任的。
能在德江上层建筑中,有如斯威望的,除了德江顾委委员会主任赵北,自然再不做第二人想。(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 威风
说起这位赵主任,正是原德江革委会的老主任,后来担任过省总工会主席,如今已然六十有九。
去年,老首长推行政z体z改革,推动建立老干部退休机制时,便在中央率先成立了顾问委员会,尔后,这种制度便逐次推行到了地方。
这位在德江担任过一把手的赵北老同志,便卸去了总工会主席的担子,返回德江,担任了德江顾问委员会主任的职务。
细细算来,这位赵主任担任德江革委会主任的时间极早,甚至还是卫兰的姑父那位宋书记的前任,他担任革委会主任时,孔凡高甚至在黑水都没混出头,如此资历,自然无人敢不敬。
再加上,这位赵主任官德极好,自担任德江顾问委员会主任后,真就放权荣养了。
其实,中央如今推行的顾问委员会制度,赋予了顾问委员们不小的权力,便是地委书记有时也不得不为其所制。
本来嘛,当初推行这种制度,老同志们心里多半是不愿意的,毕竟最宝贵的官场精华岁月,都耗费在了那十年,如今,好容易恢复职务了,干了没几年,就让退休,谁心里都不好受。
而中央制定政策,又不得不考虑实际情况,照顾到老干部们的情绪,因此,才赋予了顾问委员会极大的权力,争取将这过渡性退休机制的第一炮打响。
如此,才有了顾委赫赫威权的由来!
可德江的情况完全不是如此。顾委的赵主任还真就彻底放权,压根儿从不否决地委的意见,甚至连顾问顾问,顾得上就问问的活儿,他都懒得干。
而正是由于赵主任这个老资历带头做了表率,一帮顾委们,自不好冒过老主任,因此,这德江的顾问委员会,彻底成了花架子。才有了德江政治生活的新局面。
老话说。上善若水,唯水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赵主任这一不争,反而收获了无与伦比的人望。此刻。他老先生训斥众德江上层建筑。就跟训斥小孩子一般的底气,皆来源于此。
而众人对老赵主任,也绝难生出半点怨怼。反是齐齐迎上前来。
这股尊敬绝对是发自肺腑的,因为也唯有当官之人才能清楚,对唾手可及的权力说放下,到底有多难。
“老主任,这烟啊,我是老早就想戒了,可您也知道,这几十年养成的习惯,哪里是说断就能断的,您要说让我戒烟,那还不如下令让我戒饭来得容易呢。”
说话的是场中地位最高的党群副书记孙明,二十年前,他是德江革委办的小科员,算是在赵主任领导下干过工作的,再加上,此间以他地位为尊,他出来接茬儿,也最是合适。
赵主任冷哼一声,道:“干革命工作,要的就是个钢铁般的意志力,戒烟又不是剜肉,当年冰天雪地战宜阳时,零下好几度,光了膀子跳云锦湖,堵大堤,也没见你小子拉稀摆带,如今让戒个烟,一箩筐一箩筐的屁话往外端,我看你小子这些年是养尊处优的厉害,意志力薄弱得狠了,难怪你小子干了二十年,还是个副的,成得甚气候!”
要是旁人敢这样跟孙书记如此说话,孙书记早就炸毛了,就是蛮横如孔凡高也绝不敢如此,因为此话不仅是批评,简直就是训斥了。
可偏偏赵主任说来,孙书记只得一边小鸡啄米般地点头,额上却不住渗出汗粒儿,心中暗惊,看来是得让孙磊收敛些了,暴富易彰啊,可转念一想,那位孔公子做得只有比孙磊更过分的,这十分惊惧里,便有分出三分不平来。
赵主任训斥完孙书记,挥手道:“行了,行了,都别围着了,各就各位,准备开会了,那个谁,把窗子都开咯,把屋里的烟都散散,小戚,烟也别掐了,跟我这儿装什么大尾巴鹰,没这玩意儿,你们这会还能开得成,我估摸着都能睡过去。”
听了赵主任这最后一句话,大伙儿这才齐齐松了口气,的确,没有尼古丁戳着,待会儿斗智斗勇,可真不成了。
却说,赵主任一声令下,张彻并几位地位最低的副专员,抢着开了四面的窗户。
又由张彻抢了份报纸,折成了扇子,在室内这么扇呼了会儿,又恰逢一阵凉风,从不远处的瘦溪上,穿林渡水,飘荡而来,屋里的气味儿,才好闻了许多。
众人方坐稳,周道虔和孔凡高到了,不对,二人的造型,差不多应了句成语,叫作联袂而至,但见二人手臂交着手臂,这连接在一块儿手臂,可不就恰似那团结一处的衣袂。
二人俱是满脸红光,面带微笑,这般亲昵动作,不知道的,准得以为这两位是亲切的世兄弟,可在座诸人谁不清楚,若是四下无人,给这二位一人发一刀具,甚至不用招呼,这二位就能对砍起来。
德江政局最有份量的两人到来,诸人少不得又得站起来迎候,毕竟,若是一人到来,大伙儿抬抬屁股,还说得过去,若是二人齐至,代表了德江最高权力,那自然得站起身来。
“同志们都到啦,这离开会还有五六分钟了,大伙儿这守时观念可不怎么样嘛,啊哈哈……”
孔凡高先声夺人,声如炮仗一般,宽阔的大堂内,回声惊人。
被孔凡高抢了本该自己说的话,周道虔面皮陡然一青,眼皮跳了跳,脸色又回转过来,笑道:“同志们……”
不曾想,他方三字出口,猛地扫中赵主任,刚要出口的声音,立时便掐断了,嘴巴再度开启时,老赵主任先发话了:“小孔啊,我记得你在黑水那会儿,声音还没这么大,人家都是官升脾气涨,你这是官升声音涨,可了不得!我提个意见,待会儿开会时,你小子可得把这音量给降下来,我老头子心脏不好。”
刷的一下,孔凡高老脸一红,眼睛盯在老赵主任身上,眼泡子差点儿没凸出来,怔怔许久,直到张彻轻轻咳了一声,他才醒转过来,急急朝老赵主任行来,远远就伸出了双手,方正的国字脸迅速堆出了生平最动人的笑容,欢喜道:“老主任啊,您终于肯出来视事啦,真是再好也没有了,咱们地委,行署班子,实在是太需要您来把脉,掌舵了……”
这会儿的孔凡高哪里还有半点老虎模样,分明就是只乖巧可人至极的猫咪。
的确,对上老赵主任这资历高得没边儿的老领导,他孔老虎除非失心疯了,才敢摆谱儿!
不说老赵主任如今手中也握有极大的实权,单是老爷子在德江这些年阴结下的人脉,也绝非孔老虎能比拟的,更何况,这官场上,最不讲论资排辈,却也最讲论资排辈的。
最不讲论资排辈,是说,一般情况下,官场不以年岁论尊卑,就拿薛向和戴裕彬来讲,明明戴裕彬大薛向数岁,可薛向偶尔叫一两声“小戴”,便连戴裕彬也觉理所当然;
而最讲论资排辈,乃是指有过真正上下级领导关系,且上级领导提携过下级时,就算这下级最后升得比上级高,这前者还得敬着后者,这就跟五五年,解放军授衔,有的上将还得给少将敬礼一般。
如今的孔老虎和赵主任差不多也是这种关系,二十多年前,云锦湖险些溃堤,当时,赵主任亲赴火线抢险,孙明和孔凡高皆是未出头的小年轻,且当时,孙明还是革委会办公室的科员,可比孔凡高这位沉沦黑水县的同僚,贴近赵主任得多。
而当初抢险,有赵主任在,谁都憋着劲儿,要在领导面前好好表现。
当时数九寒天,孙明灌了几口烧刀子和糊辣汤,光了膀子就往河里扑了码沙袋,这番豪情,自然给赵主任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便是方才训斥孙明意志力薄弱,也提起了当年的故事。
虽然这孙明几乎拼了命,引起了赵主任的主意,可偏偏当时孔凡高愣是昏倒在了河里,险些被水冲走,立时这孔某人就被赵主任竖作了典型,将他孙明的光辉几乎尽数夺去。
直到如今,这位孙副书记也一直认为,当初的孔凡高绝对是表演,若没姓孔的横插这一杠子,他孙某人哪里还会窝在德江,更不说,还让孔某人始终踩在头上。
也正是这个缘故,算是埋下了孙,孔数十年不合的根子。
当然,闲话少说,书归正传。
却说,孔凡高瞅见赵主任,心中欢喜是假,吃惊是真,他真是好奇极了,怎么会在此处遇见赵主任。
要知道这位赵主任可是有名的不问世事,虽然每次开常委会等各种大会,地委办都会给老赵主任的秘书去通知,并在会场摆下老赵主任的椅子,可这位老赵主任是一次都不曾来过。
今日,他陡然到场,由不得孔凡高不犯嘀咕。
细说来,这会儿也不只孔凡高心头疑云密布,便是周道虔也顾不得嘲笑孔凡高在老赵主任面前这小人模样,心中亦是琢磨难定,暗自揣测着老赵主任的来意。(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章 有种
只细细一想,这位周书记就大约摸着了些门道,暗忖,这位老赵主任多半是为了薛向之事而来。
本来嘛,虽然今次会议的主要议题,早已被各方人等默许为分官大会。
可对老赵主任而言,分不分官,跟他老人家没半点关系,因为不管谁在地委待着,他赵某人都是太上皇,用得着理会这犄角旮旯么?
除去这个理由,周道虔也就不难想到根子还在薛向处,暗道,听说这姓薛的自打回来就进了食堂大吃二喝,半点颓唐也无,跟没事儿人一样,且都这会儿了,还不到会场,摆明了是有恃无恐啊,莫非是这家伙使动身后之人搬动了老赵主任,自知可保安然无恙?
一念及此,周道虔眉峰一硬,暗暗冷笑,薛向啊薛向,今天便是天王老子也别想保住你,岂不闻利益动人心,便是赵主任威望再高,也挡不住这数十号人要权要官吧,你小子错翻眼皮了。
尽管心头已然对老赵主任出来搅局,生出了十分不满,可此刻周道虔脸上的笑容,反比孔凡高堆得犹胜数分,轻快地走过去,拉着老赵主任的大手,便不松了,径直拽着老头子朝主座行来,到得近前,便笑道:“同志们,赵主任年高德劭,威望无伦,你们中大部分都是咱们德江本地人,都有幸在赵主任的领导下工作过,可我就没有这个幸运了,本来,去年听说赵主任愿意回德江担任顾委主任。我还心中窃喜,以为有福气能在赵主任的座下,聆听教诲。”
“奈何赵主任发扬风格,一回德江,便深藏功与名,让我失去了这个机会,我一直遗憾得狠呐!今天,老主任肯出来指点工作,我真是再高兴也没有了。所以,我就有这么一个想法。那就是今天的会议。就由老主任主持,大家说好不好!”
说着,周道虔当先拍起手来,霎时间。引动掌声如潮。
孔凡高头一次如此给周道虔面子。双掌拍得也是有力至极。鼓胀的金鱼眼射出光芒,凝在周道虔身上,暗道。姓周的果然也是千年的狐狸,这以退为进的招数,竟玩儿得炉火纯青。
赵老主任伸手虚压,待掌声停止后,说道:“周书记的好意,我老头子心领了,我之所以来开会,是听说这次德江派去省里的招商团回来了,今次会议是要听取招商团的工作汇报,我老头子才动了心思,咱们德江穷啊,能招来商人,引进资金,这是全地区五百万人民的福祉,我自然是要来听一听的。”
“至于主持会议,我看还是免了,组织有纪律,顾委也有章程,做为一名老党员我得遵守,既然是开会,你们以前怎样开,今天还怎样开,别因为我老头子来了,就弄出别的一套,不瞒你们说,我今天就带来了眼睛和耳朵,独独把嘴巴落家里了。”
听了老赵主任如此表态,不知道多少人暗自舒了口气,今天本就是分官大会,且好容易各方力量均衡,就看稍后会议桌上,如何搬动唇舌,袖里乾坤,给自己争取最大利益。
老赵主任往这儿一坐,他就是无敌天王,均衡的力量体系立时被打破,若他老先生真发了言,谁还能反驳不成?这分官大会,自然也开不成了。
可如今老爷子如此表了态,自不会出尔反尔,大伙儿哪有不放心的。
周道虔心中亦是窃喜,暗道,“自己这招以退为进果然奏效,看来还是君子可欺之以方啊!”得意方罢,又暗暗感叹:“奈何这官场上的君子太少,俱是孔老虎这样的豺狼猛兽啊!”
却说,赵老主任表明态度后,便径自转回自己的椅子上,落了屁股。
周道虔也顺水推舟,捧了老赵主任一番后,便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了,接着,各人便各就各位。
众人方一落座,古锡名便提溜了暖水瓶开始上起茶来,袅袅轻烟飘腾,场中的气氛又诡异起来。
古锡名倒着茶水,心中也不由惊诧,他惊诧的是那位薛助理真就生了副虎胆。
原来,就他这倒茶的功夫,已经暗里发现无数大佬,或明或暗地瞅起了手腕上的那块表。
很明显,谁都憋着劲儿,要看那位活土匪,到底要几点来。
因为是周道虔秘书的原因,古锡名伺候的会场不少,自然也遇到过各种各样类型的领导,在他看来,行署的孔专员已经算是极具性格,粗野蛮横了。
可跟那位薛助理比,显然,这位孔专员还真是相形见绌。
因为那位薛助理,已经超脱了粗野蛮横的范畴,简直就是疯狂了。
试想,一般官员,谁犯了错,不是诚惶诚恐,唯恐上面看不到自己的悔过表现,不法外施恩。
这位薛助理可好,明明犯了天条,还敢如此张狂,此间与会众人,除了张彻秘书长,就数他薛某人地位最低。
如今可好,诸位大佬都来了,这位薛助理还不见人影,若不是破罐子破摔,就是当组织利剑杀不得人了。
古锡名怀揣着嘀咕,放下暖水瓶,折回周道虔背后斜侧的椅子上座下,故意做了个抬肘的动作,袖子扯开的瞬间,他看见了手表,已然下午一点二十九分三十多秒了。
古锡名用余光扫了扫周道虔的脸蛋,忽然发现周书记的嘴角处的嫩皮,像是按了发条,竟然扯得飞快,再朝那位孔专员瞧去,亦见着一张半青半黑的煞脸。
古锡名正待挪走目光,朝别地打量,忽见孔专员的胳膊抬了起来,硕大的巴掌朝宽厚的楠木桌面印了下来。
眼瞅着,那宽大的巴掌就要和紫色的桌面来上个亲密接触,硕大的桌面上的黄光陡然一暗,映出道修长的影子来,攸的一下,孔专员那宽大的巴掌急速上扬,下拍的姿势,也陡然化作上抚,竟抹上了自己的寸头,作摩挲状。
古锡名抬手朝手表看去,一点二十九分五十一秒,再抬眼朝门处看去,果然见到的是那张英俊得让他这从小被赞到大的帅哥,都要生出嫉妒的脸孔。
募地,古锡名心中腾出了两个字儿:有种!(未完待续。。)
晚上八点还有一更,拼了,拜求订阅!
急求订阅,亲爱的诸位领导,助我冲一把吧,已经在畅销榜上待了快一周了,眼看着距离第一越来越近,我不冲一把,实在是不甘心。
因为也许不冲,永远就不会再有这种机会了。
再一个说,也是造化弄人,本来最近事儿就多如牛毛,偏偏机会在这时来了,我是想拼无力,不拼不甘!
看看我多少天五千字更新了,我心里也实在是过意不去啊,所以我决定还是冲一把试试,诸位老大,我们离第一,不是很远,这么说吧,咱们有大约数万看免费的兄弟,只要站出十个来,给个全订,咱们就冲上去了!
如此天赐良机,兄弟们推我一把可好。
另外,光厚颜要诸位老大给力也不成,我自己也得拼,所以,今天我会拼命三更(手残党伤不起啊)。
若是冲上去了,明天我还是三更!
拜谢,拜谢!
最后,全订的领导们,别忘了领神光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三章 周不如孔
“诸位领导,我没迟到吧!”
薛老三慢慢悠悠地踱到自己的座位边上,站直了身子,温声道。
迟,与不迟,大伙儿心里全明白,按官场上的规矩论,你小子是迟得没边儿了。
可这规矩到底是潜规矩,所谓潜规矩,就永远不可能在这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下,被抬上桌面来。
是以,一时间谁也没搭薛老三的腔,薛老三微微一笑,坐了下来。
瞧着这家伙晃晃悠悠,怡然自得,无法无天的模样,周道虔在腔子里憋了许久的火气,差点儿没立时喷出来,转念又想,收拾这死老虎有的是时间,千万不能被其转移了注意力,这活土匪可是有名的油滑兼能折腾。
一念至此,周道虔压住心头怒火,说道:“既然同志们都到齐了,下面,咱们开会。”
一句话说罢,周道虔便翻起了案头的文件,摆起了官样文章。
的确,今日会议的核心是收拾薛向,以及排排坐,分果果,可到底是一级政权的最高会议,且折腾如此大声势,自然不可能上来就直奔主题。
先是,周道虔念了几份最新的中央指示,顺着中央的要求,喊了几句口号,紧接着,又介绍了一番德江境内严打工作的进展情况。
一通官样过场走完,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好在在座诸位都是久经会场考验的大牛,撑过这了然无趣的个把小时。自然不在话下。
倒是那位老赵主任,听得有些眉眼不清,眼皮耷拉着,长长的花眉陀下,似乎已然半睡半醒了。
周道虔看在眼里,喜在心头,暗忖,看来老头子是真来听消息的,要不然如何是这个精神状态。
一念至此,周道虔心下略安。忽又瞅见正襟危坐地孔凡高。暗忖死老虎不急着打,先给活老虎上个笼头再说,免得待会儿,这活老虎反扑起来。咬死人。当下。含笑道:“同志们,看来中央的决策很英明啊,严打工作取得如此大的成就。将那些乱七八糟的蝇营狗苟,一朝扫尽,实在是大快人心啊,全国如今的治安局势是怎样的,我不大清楚,可咱们德江一地简直就是河清海晏,迎来了从所未有的清明时刻啊,老话说,窥一斑而知全豹,想必全国的局势也定然喜人得紧。”
“不过,面对如此大好局势,咱们切记骄傲自满,还需再接再厉,有些坏分子根子深,底子厚,三两下锄头是锄不倒的,所以,咱们现在还不到偃旗息鼓,高唱凯歌的时候,需得时刻绷紧了脑子里的这根弦子,尤其是领导干部同志,一定要管教好子女亲属,不能在关键时刻,给组织抹黑……”
周道虔此话一出,众人心头皆是一跳,孔凡高脸色倒是如昔,可一双鱼眼却外凸得厉害,宋祖贵瞧得分明,知道这是孔专员怒极的征兆。
不过,孔凡高如此反应,他也觉正常,谁让那位公安部下来的严打督导专员傅处长,跟打了鸡血一般,盯着孔霸就不松手了,这一通猛挖,孔专员最近可是难受得紧,姓周的这会儿阴阳怪气地含沙射影,孔专员能舒服才见鬼了呢。
“就知道姓周的不是什么好东西,这还没弄倒活土匪呢,这孙子就忍不住要翻脸了,早就劝孔专员别跟姓周的起腻,非不停,蛇咬一口,入骨三分了吧。”
宋祖贵心中嘀咕,眼神儿却也跟着朝孔凡高那边瞟了过去,他是在朝孔凡高要信息,询问是否还按既定策略走。
熟料孔凡高只深深瞧了他一眼,便低头喝水去了,宋祖贵却是莫名其妙,没收到有用信息,不过,他和孔凡高配合惯了,倒也不至惊慌失措,打定主意,待会儿听中孔专员如何发言,跟音唱调,总不会出错。
却说周道虔给孔凡高刮了阵阴风邪气后,终于把目标对准了薛老三,“薛向同志,下面就请你介绍下这次招商团赴蜀中的工作情况,我中午在办公室加班时,听小古说你在食堂就餐,胃口像是极好呢,如果我所料不差,这回你领导招商团的工作定然是起到了绝大的成就,实事求是地说,先前听说行署给你压这么重的担子,我还是有顾虑的,担心你年轻,又是初来乍到,不熟悉情况,没想到你把任务完成得如此出色,大大出乎了我的预料,看来省里真是给咱们德江派来了一员虎将啊!”
周道虔面带微笑,如绽春风,不知道的,准得以为这是为善于奖掖后进的善长仁翁。
可在场众人,谁不是消息灵通,知道薛向在省城到底遭遇了什么,周道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揣着明白装糊涂,却是落了下成。
薛老三更是鄙夷不已,将周道虔在心里本就不堪的地位,又调低了好几格,嘴上却是不慢,当即介绍起他在德江的遭遇起来。
这家伙有意引蛇出洞,措辞便极有讲究,汇报整个招商情况,就如同江南写此书,简直有些不分轻重,事无巨细的意思,从招商团出发开始,光说到一行人到达宝龙酒店,就耗去了十多分钟,听得憋了一肚子气的周道虔胃直抽抽,孔凡高也是鼻孔粗气直冒。
眼见着薛向还要颠倒黑白,说什么错过下午的宣讲会,是因为在半路上遇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是客观之无奈原因。
周道虔便再也忍不住了,啪的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那响声惊天,这一巴掌到底下得有多重,别人只能从响声上听出一二,可周某人却是知道他自己这一巴掌下去,一只大手,都麻木得没了知觉。
但听他喝道:“薛向同志,请你说重点,简明扼要地汇报工作,要不然我……我……”
从那晚被薛向用“事情未尘埃落定,不得言成败”为借口,强行逼退,他周某人心里就憋着气要让薛向好看。
眼见着机会到来了,这活土匪已然成了案板上的死鱼,任其宰割了,可偏偏这死鱼在脊髓神经的作用下,还要不断摆着尾巴来恶心人,周道虔简直怒不可竭。
可愤怒有时候不能解决问题,反而往往将问题复杂化,变主动为被动。
眼下,这位周书记面临的情况便是如此,他只记得要狠狠打击薛老三的嚣张气焰,可真要放出狠话来,却压根儿不知道如何威胁了。
因为不管如何威胁,最大的可能便是薛向停止汇报情况了,可薛向若是停止汇报情况,则后续问题又来了,那就是如何惩罚薛向呢。
毕竟,大伙儿可都等着看地委,行署的两位大佬,干翻了薛老三,好排排坐,分果果。
结果,薛向都不汇报情况了,以何名义罪之?
难不成就说人家汇报问题啰嗦,所以免官,荒唐!
若是平时,周道虔当众出丑,孔凡高是极乐意看笑话的,可眼下不比平常,他灭杀薛老三的心理,可一点不比周道虔来得舒缓。
其根本原因,还不是因为干倒了薛老三,他孔某人能收获最大的果实——行署副专员和行署办秘书长的位子,落入己手。归根结底,还在他儿子孔霸身上!
就像方才周道虔指桑骂槐的那般,他儿子孔霸如今的情势,确实已然危急到了一定程度,那位傅处长就好似疯狗一般,对着孔霸狂咬,而据孔霸交代,这位傅处长背后站着的极有可能就是这位活土匪薛助理。
再加上,因为王胜利之事,他孔凡高为破解周、薛联盟,楞生生放弃了同薛向和解的机会,在背后狠狠给了薛老三一下。
所以,双方再无转圜余地,既然无法转圜,则势必要倒下一个,局势才会稳定,是以,孔凡高更是迫不及待搞倒薛向。
因为,在他看来,主人都倒了,傅处这恶狗还能蹦达到哪里去呢。
但听孔凡高重重咳嗽一声,说道:“同志们,看来薛向同志喜欢说故事,要是平时,咱们听听也无妨,可这是党政联席会议,大伙儿凑在一块儿不容易,又各自有各自那一堆事儿,所以这时间是耽误不起的,我看这样吧,就由我代表同志们,问薛向同志几个问题,相信我问完了,此次德江赴省城招商的具体情况,也就清楚了,同志们认为这样可好?”
孔凡高话音方落,众人心头齐齐闪出了“周不如孔”的念头,本来嘛,同一件事儿,周道虔就知道拍桌子,砸板凳,偏又慑服不了薛向,反弄得自己狼狈,为人所笑。
而人孔专员偏能立时别出机杼,想出问题的解决之道,由此而高下立判,也就难怪姓周的到德江半年多,空占大义之名,却还被孔凡高死死压在身下,实在有些无能了。
却说,孔凡高一句话罢,左椒立时出言赞成,宋祖贵,杨珧等人一跟风,立时便有提议成行的气象。
再加上,众人又觉得这主意实在不坏,孔专员便立时将盘问薛老三的大权,操之于手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 倒薛
“薛向同志,你是否没参加省府办要求必须参加的宣讲会?”
孔凡高微笑地望着薛向,干净利落的地问道。
“是,不过那是因为……”
“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孔凡高微凸的金鱼眼,泛着异样的笑意,似是一只好玩儿的老猫,在逗着已然技穷的老鼠。
“是的!”
憋了许久,薛老三似乎从喉咙深处,迸出了这俩字,任谁也看出他眉宇间的死疙瘩,堆满了深深的无奈。
瞧见薛老三俊脸上的落寞,孔凡高心中的快意,就似雏鹰初会翱翔,越过巍峨山峰,掠过滔天风浪一般,畅快地要冲上云霄。
这股快感方起,孔凡高心头又生出隐隐愤怒来,什么时候,他孔某人会为干掉一个区区正处级的小卒子,而欢欣鼓舞,这是自甘堕落啊。
再想到这姓薛的,施加给自己的侮辱,以及这短短数月,给自己威望带来不可挽回的打击,以及爱子仓皇如狗般的躲藏,孔凡高心头的快意,立时便如潮水一般退了个干净,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痛恨。
“薛向同志,你是否因为没有按时参加宣讲会,而受到了李省长的点名批评?”
“是!”
“那你是否在受到了李省长的点名批评之后,仍然不吸取经验,总结教训,玩忽职守,又再次错过了省府办统一集结。”
孔凡高这话问得极有技巧,不仅陈述事实。而且暗里,夹杂了不少私货,将薛向的罪名都添加了进去。
薛向面色凝滞,怒气冲冲盯着孔凡高,方要言语,便被孔凡高打断,“你不用解释,待会儿会给你时间解释,你现在只须回答,是或者不是?”
嘴上如是说。其实孔某人心中已然打定主意。只要薛老三敢承认,就必死无疑,稍后的解释机会,至于给不给。除了他自己。便连老天爷也不知道。
薛老三恶狠狠道:“是!”
啪!
场中忽然起了响声。孔凡高眼皮一翻,朝陆振宇扫去,“怎么。陆专员对我的问话有意见?”
对这位陆专员,孔凡高是老早就不爽了,以前,他瞧着陆振宇还颇为顺眼,认为此人行事干练,又风趣幽默,在官场上,正是这最易腾起的类型。
孔凡高还想寻了机会,收作己用,可自打薛向来后,此人就像换了灵魂一般,不顾一切地,明里暗里,都给薛向打下手,虽然未必给他孔某人造成多大麻烦,却已然是如鲠在喉般的存在,他孔某人不寻机会将这尖刺拔出,就浑身不痛快。
“我哪里有什么意见,专员字字句句可都问到我心里去了。”
陆振宇笑眯眯地晃晃巴掌,“不过,我方才拍大腿,可不是为专员鼓掌,而是拍蚊子呢,那蚊子可抽了我一管子血,却又飙得飞快,一把没搂住,让它逃了。”
陆振宇简直是大白天说鬼话,时下已渐深秋,虽然蚊虫未必消尽,可此间是何地,焉能让蚊子藏身。
孔专员懒得分析陆振宇话里曲里拐弯的意思,压下了进攻陆振宇的冲动,重新将矛头对准了薛老三,“最后一个问题,请问你薛向同志,是不是在第二次被李省长批评后,还连累德江招商团被赶出了省府招商团驻地宝龙酒店!”
“是!”
这回,薛向回答的干净利落!
不过,所有人都看出来,这家伙是恼羞成怒,在破罐子破摔!
不曾想,薛老三话音方落,砰的一声,周道虔将面前的茶杯狠狠掼在了地上,终于彻底将众人的注意力从孔凡高处,悠吸引到了他的身上,不过,那位半睡半醒的老赵主任,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儿,一双眼睛躲在老花镜后,不见半点波动,谁也闹不清他是睡是醒。
却说,周道虔方把杯子在地上砸碎,左手就拍在了桌子上,右手食指戳出来,指着薛向,就骂出声来:“薛向同志,哼,先前,当你在食堂大吃二喝,是把任务完成了,原本你是浑没把这次出差当回事儿啊,德江五百万人民,在你心里是屁也不是啊,我方才还说你是虎将,我看你是唬了吧唧的唬!”
薛向张了张嘴,似要说话,可他这要分辨的态度,似乎是起义军的反抗,越发挑起了周道虔的碾压欲,但见他狠狠一拍桌子,恨声道:“怎么,说你几句你还不服气,你知不知道,就你干的这事儿,放在过去,就是在对德江五百万人民犯罪,战争时期,就是渎职,毙了你都不为过!”
“也是我周道虔瞎了眼,怎么就同意你这么个不负责任的人,去承担如此重要的任务,薛向,我告诉你,你敢拿德江五百万人民要过幸福生活的美好愿望当儿戏,就别怪我周道虔拿你当儿戏,同志们,我建议先暂停薛向党内外一切职务,并向省委通报,请求给予薛向同志严肃纪律处分,另外,请求省委将该同志调离德江,这种大爷干部,我们德江用不起,最后,我要向同志们道歉,这次德江招商团工作出了重大失误,我也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稍后我会向省委做出书面检讨,我就这两点意见,同志们讨论吧!”
图穷匕首见,周道虔终于将心中那郁结得快成了茧子的怒气,喷了出来!
这几天,他实在憋得太难受了,这会儿,一口恶气出了腔子,他竟是没来由的痛快,再瞅瞅一脸便秘状的孔凡高,他心头的快意立时又打着跟头向上翻了个个儿。
他实在太为自己方才迅疾摔杯的举动,而拍案叫绝了,而这叫绝的快感未去,他又生出几分庆幸和后怕来,紧接着,心头又起了强烈警惕。
却说,此刻,周道虔心中腾起各种情绪,归根结底,只为孔凡高一人。
原来,他周某人决定扫平薛向,除了为王胜利复仇,以及出被薛向三翻四次对抗自己所积累起的怨气外,最为重要的因素,便是凝聚威望!
毕竟,薛老三可是德江,少数敢且能硬抗孔老虎的存在,若是由他周某人亲自砍倒了薛向这杆大旗,势必抬高他周某人在德江的威望。
方才,他周某人借着地委书记主持会议的便宜,抢先就对薛向下了手,不料半道上被薛向一呛,稍稍失神,误了方寸,结果这先机,就被孔凡高趁势抓住。
眼看着孔凡高就要将薛向拿下,周道虔心头可是焦躁到了极点,若是薛向让孔凡高干倒了,他费尽千辛万苦的努力,岂不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亏得他乱中生智,当先摔了杯子,以声惊人,再度将主动权夺回,终于一举剿灭了薛向。
此刻,再看孔凡高那一脸的不爽,和薛向满脸的惊诧与错愕,还有那欲辩无言的无奈,周道虔心头真是爽歪歪,若他有周星驰的搞笑细胞,没准儿能掏出小镜子,对着脸,来上一句“当今世上,我最英明”。
却说,周道虔直接给薛向定了性,要求众人表态,按官场规矩讲,该轮着地委排名第二的孔凡高表态。
可孔凡高被周道虔一记神来之笔,敲得昏了头,一时间慢了半拍,结果,让副书记孙明先开了腔,“我同意周书记的意见,薛向同志来德江虽然不久,可屡次传出同同志间搞不好关系的风声,这一个人说你不行,你未必不行,可大伙儿都持这种态度,薛向同志就该反省了,再加上犯了这么大的过错,让省委领导几次三番批评,薛向同志也该当好好反省反省了。”
孙明倒不是对薛向有什么看法,他倒薛向,一来,不过是希望在这个事儿上,向周道虔散发善意,毕竟,他如今和孔凡高已然势同水火,可孔凡高势大,他必须团结周道虔,获得力量,至于薛向嘛,不过是区区不入眼的小卒子,他是死是活,有什么打紧;二来,这会儿,孔凡高吃了周道虔的暗亏,他瞧得分明,他跃过孔凡高发言,就是要让这位闷头想事儿的孔专员,在诸位面前更加显眼,凡是有助于给孔凡高露丑的事儿,他孙某人都乐得去做。
果然,孔凡高横了孙明一眼,丢下句“必须严惩”,便住了嘴,鼓胀的眼泡子,却让所有人都明白孔专员此刻的不爽。
却说,孔凡高表完态后,场中各位大员,立时从高到低,挨个儿发了言。
发言的结果,几乎是没有悬念的,除了陆振宇说了句“没意见”,以及那位德江军分区政委周国良硬巴巴丢下句颇惹人瞩目的“不同意”外,整个发言结果,几乎一边倒。
便是曾经受过薛向恩惠,且同时和孔凡高不对付的常务副专员袁闲云,地委委员、副专员谢明高,也在此事上,投了赞成票。
说来,这二位还是挺可惜的,毕竟有过和薛老三共抗孔凡高的经历,且薛向几次三番在孔凡高身上拔到头筹,这二位都颇高看薛老三一眼,未尝没起过相互团结,自成势力的念头。(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五章 权术
可眼下的薛向,在政治上,已然死了不能再死,袁、谢如此表态,也算是将薛向作了废物利用,谁叫此次倒薛的是地委,行署的两位头头呢,他们要是挺薛,除非就不想在德江继续过政治生活了,更不提,为了在孔凡高的威压下自保,他们也必须团结周道虔。
这便是政治,有时候对与错的界限很模糊,感情的份量在面对它前,往往稀薄无比。
更何况,薛老三在这二位心里,也算不得什么顶顶重要,谁叫他薛老三连地委委员会的入场券都不曾获得呢。
一场批判会,开成了一边倒,这在周道虔入主德江后,还是极为罕见的!
不过,就此事而言,却是再好理解不过,原本会议没开始前,众人都在心里给这位薛助理判了死刑,这会儿不过是走过场罢了,要不,这位薛助理不倒,后边的分官大会还如何展开啊!
却说,众人都表过态后,薛向的命运就算定格了。
张彻长长舒了口气,余光始终打在薛向那张布满了惊慌失措,半黑不红的俊脸上,心头快感如潮,暗忖,叫你当时跳的欢,现在看老子给你拉清单。
张彻心头虽然激动得不行,却还记得身在哪间?知道自己现在要做的是,尽量给诸位大佬留下谦恭守礼的好印象,是以,便连方才倒薛,他发言也不十分给力,只婉转说了几句,相比他和薛向昔日那广为流传的龃龉。算是十分温文有礼,度量如海。
周道虔心头也是满意至极,瞧着薛老三那张布满了各种负面情绪的俊脸,他如同三伏天喝了冰镇蜜水一般畅快!
谁叫这位薛助理给人的印象,永远是宠辱不惊,微微带笑,如今,你小子有本事,再给老子笑一个啊!
周道虔轻轻摩了摩头发,让本就因打了发蜡而几乎站直的头型。顶得更高。微笑道:“薛向同志,你先下去等候处理吧。”
周道虔信奉的是要么不打脸,要打就往死里打,这不。他此刻把薛老三逐出会场。便是在往死里抽薛老三的脸蛋。
熟料。周道虔话音方落,薛老三那张半黑半青的脸蛋,忽然恢复了正常。竟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像是小孩儿斗气一般,哼道“周书记要我离开会场,请问是省里给我的处分文件下来了,还是周书记胡乱颁布违令?”
“你!”
周道虔气得一抽,却是无可言语。
孔凡高瞧得冷笑不已,暗道,姓周的真是小人得志,都这会儿了,还搞意气之争,不消消停停开了会,定了大局,竟然又顾着去跟活土匪斗气,这活土匪没死前,就跳得厉害,这会儿都死了,简直跟丧心病狂没啥两样,跟他斗气,不就是跟疯狗拼嘴么?
尽管心中如是想着这最让他讨厌的两人,孔凡高也不由得赞叹薛向的好脑子,这家伙就是见缝插针型的,再危急的局面,让这小子瞅准一点空子,就能噎死人,这会儿,姓周的不就是如此么?
本来,地委,行署党政联席会上通过的决议,省里是一定会通过的,况且,你姓薛的本就办砸了案子,省委,地委要处置你本是应当应分的事儿,若是一般干部,早就抱头鼠窜了。
可偏偏姓周的,就忘了这薛助理的活土匪本色,人偏偏找你要省委的文件,可这决议刚作出来,就是现在去打印室打印,也弄不出文件来,周道虔这不是自找不痛快么。
孔老虎原本也乐得看周道虔吃瘪,可今时不同往日,是关键点,弄不好就得影响将来的德江政局,他不愿多生事端。
再加上,活土匪今日之表现,大有反常,往日没理还要搅三分,伶牙俐齿,今日却被周道虔批得哑口无言,一副欲言又止,无比委屈的模样,实在是怪异。
一念至此,孔凡高敲敲桌子道:“周书记,薛向同志暂时停职后,咱们行署班子的力量就有些不够啊,你看咱们是不是议一议谁来接过薛向同志肩上的担子?”
孔凡高问的时间,恰到好处,这会儿,周道虔正被薛老三顶在墙上,下不来台,闻声,说道:“也是,咱们行署班子的力量本就不足,少了个薛向同志,越发捉衿见肘了,现在人头也齐,大家议论议论也好。”
周道虔话音方落,所有人都知道重头戏上场了。
按说周道虔道完开场白,就该孔凡高接口了,可这会儿,孔专员那片肥厚的嘴唇紧紧抿住,像是从中央箍了根钢丝一般,从中间将嘴唇截断。
老奸巨猾的孔专员之所以死活不开口,而是他听出了话缝儿,咀嚼着姓周的到底在打什么主意,那句“咱们行署班子的力量本就不足”,透露的信息实在是太丰富了。
却说,这孔凡高不接口,周道虔也知道糊弄不过这老狐狸,不真刀真枪地干上一番,今天的事儿决定没办法善了,但听他咳嗽一声,说道:“我是这么想的,行署班子是不是先递补进一位副专员为好,毕竟,咱们德江的行署班子,在兄弟地区,确实有些单薄,我好像听说,孔专员前一阵子在行署班子会上,似也有此意,看来我和孔专员是所见略同,同志们,以为如何?”
周道虔此言如挟风雷,霎那间,满场俱震。
众人皆知今天是排排坐,分果果的会议,以为有薛向这位大头萝卜挪出坑,就够大伙儿吃饱了,没想到周道虔竟又甩出了巨型萝卜,可真是打得众人措手不及。
增补副专员,可不是挪坑儿,而是挖坑儿了,这一个坑儿下去,后边又是一连串的联动,且副专员可是名副其实的副厅级,比薛向这位专员助理还要来得堂皇,如此一块肥美蛋糕,谁不心动?
众人眼中的失神、震惊,周道虔皆看在眼里,心中得意不已,余光再扫中孔凡高,恰好瞧见孔凡高朝这边看来,眼中那藏不住的愤怒,让周道虔心中得意更甚。(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严宽如何
孔凡高是真没想到姓周的竟然玩儿出了这手,前番沟通,这位周书记放言,只要薛向。
当时,他孔某人一边以为这周道虔是被气糊涂了,一边又想,这姓周的定然是料定行署这边空出的两把椅子夺不走,遂说出只要薛向,乃是故作豪爽,遮掩面子罢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姓周的竟在此时,图穷匕首见,亮出了风雷。
孔凡高脑子转得飞快,眨眼便想透了其中关键,这姓周的只说是增补副专员,却并未说明薛向这个专员助理的职位,到底还要不要保留。
若是保留,则意味着未来德江行署班子,会多出两位副专员,也就是今次将腾出两个炙手可热的位子。
若是不保留,则进补的副专员,届时待薛向落马,直接接过薛向那一摊子便可,就只空出了一个位子。
这一个位子,还是两个位子,皆在两可之间,可主动权却被周道虔这位地委书记操持于手了。
一念及此,孔凡高屁股底下像长了刺一般,扎得难受,暗忖,这姓周的果然是机关混出来的老油子,干实事的本领不曾见得一星半点儿,玩弄起权术来却似下生就会,什么东西!
可姓周的再不是东西,孔凡高此刻也不得不抉择了,因为他此次瞄准的位子,不过有二,其一,张彻成功占住薛向专员助理的位子,其二,宋昆接过张彻露出的行署办秘书长的宝座。
若周道虔不折腾出这一出。孔凡高会心安理得的追逐这两者,毕竟这二者可谓是此次排排坐,分果果之最红最大的果果。
而这最红最大的果果,由他孔某人这德江最强大之人来享用,岂非顺理成章?
可偏偏周道虔来了这么一出,又重新掘出了大坑儿,弄出了个更红更大的果果,就由不得孔凡高不犹豫,踌躇,眼红了。
更何况。周道虔此提议。他孔某人曾经确实道出口过,只不过被薛向灭杀夏邑后,就不了了之了。
如今周道虔提出来,他便是想反驳也不能。除非。他孔某人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自打嘴巴。
既然不能反驳,那就剩了抉择,到底是跟周道虔争这副专员。让张彻一步到位,还是退后一步,占住预谋的两个位子就好。
可这抉择,也是万难。
很明显,周道虔此时,不说清到底是在行署班子掘出两个位子,还是一个位子,就是为了拿捏他孔某人。
若他孔某人选择夺取,则就有失败的可能,而失败后,周道虔必然会封死另一个位子,顺利成章让他周某人提出的人选接过薛向的全部担子,行署就递补这一人。
而张彻势必没戏,张彻没戏,宋昆自然也上不去,他孔凡高所谋的两个位子,都得落空。
反之,他孔某人退后一步,周道虔则极有可能,让行署班子腾出两个位子,他周某人推荐之人递补副专员,薛向的专员助理位子,则由张彻接过,稍后去掉助理二字,而宋昆也得以更进一步,孔某人所谋得逞。
却说,周道虔轻轻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就给孔某人留下了如此大的难题,也就难怪孔专员嘴唇紧闭得似要断裂,任谁碰上这挠头的事儿,也得作难。
不争不甘心,争则有可能鸡飞蛋打,孔专员愁啊。
却说孔凡高这边愁得没着没落,忘了言语,却是谁也没觉场面怪异。
因为这会儿,所有人都在盘算着周道虔的话,想着从中搜出能图谋利益的良机。
眼看着就要冷场,副书记左椒接上了话头,“周专员说得有理,咱们德江行署班子的力量确实显得薄弱,别的兄弟地区都是一正八副往上,咱们算上专员助理,也还不足这个数儿,所以确实该增补人员,不过,这增补副专员的分管工作,怕是不好调度吧,现今,各个口子都有同志们分管呢。”
左椒是地委排名第五的副书记,会前,便是他在孔凡高办公室谋划,当时,宋祖贵还以此恫吓张彻,将张彻吓得魂不附体,以为自己田里的果子,又被左椒这尊大佛相中了呢,而实际情况确非如此。
原来,左椒相中的是宋昆腾出的位子,他有一外甥,在地委办工作,思及自己同孔凡高的合作关系,再加上秘书党极易出头,他便瞅准了这个位子,希图推其外甥上位。
从这个角度讲,左椒的诉求,其实和张彻是一致的,因为张彻不进步,宋昆就进步不了,宋昆不进步,他外甥又如何能做孔凡高的秘书。
却说,此刻左椒发言,看着是在要求明确增补副专员的分管工作,实际则是在投石问路,明问周道虔今次到底要在行署班子腾出几个位子。
因为,周道虔若是回答,新增补副专员分管薛向那一摊子,则证明此次只腾出薛向这一个位子,而若是重新划分分管工作,则证明是两个位子。
左椒话音方落,孔凡高便投过来嘉许的眼神,暗道,老左果然老辣,轻轻一问,就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
熟料,周道虔也是太极高手,但见他微微一笑,说道:“行署班子的情况,还是孔专员熟悉,孔专员认为这增补副专员的工作,该如何调整呢?”
周道虔又把皮球踢给了孔凡高,变相等于逼宫,反要孔凡高给个明确答案,是战,是和?
若是孔凡高贪心不足,非要让张彻一步到位,抢他周道虔的口食,说不得双方就得做过一场。
孔凡高咳嗽一声,道:“行署班子目前的分管工作是这样的,除了我和袁专员统筹全面工作外,谢专员分管……”
孔凡高不急不徐地介绍起谁都清楚的行署班子成员分管工作情况来,暗里,却是趁着空当,飞速盘算着对策。
这招,在唇枪舌剑,刺刀见红的重要会议上,最是常用。
暗自盘算许久,孔凡高决定还是暂退一步,先把肉弄进碗里,才是正经,当下便听他道:“……周书记说行署班子的力量有待加强,我觉得这个论断很准确,也很及时,我可是经常听到班子里的同志喊担子重,尤其是老邱,经常跟我这儿叫苦,喊腰疼,所以,我也认为给行署班子增加新力量是势在必行的。这样吧,若是真增加新成员,咱们就正好给各位专员同志渐渐负,没人卸下一件担子,交给这位新同志,如此一来,问题就解决了。”
孔凡高决定退一步,除了认为百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外,更多的是,他深思熟虑,审时度势后,做出的一种战略性的撤退。
因为,在他看来,眼前的局势,越来越诡异了。
首先,他猝然警觉,周道虔背后已然不知不觉积累了不小的势力,孙明的死挺,袁闲云的跟随,谢明高的反水,短短月余时间,周道虔已经在地委会上,积累了如斯势力。
且今次纯是利益之争,加之,会前轻敌大意,被周道虔的烟雾弹迷惑,此刻他孔某人若是再冒进,弄不好就是鸡飞蛋打,满盘皆输的局面。
因为谁也不敢保证姓周的背地里,为这次会议做了多少准备,若是再有地委委员,跟其达成了幕后交易,那问题就彻底大条了。
若真上到了表决席上,弄不好就是他孔专员成了少数,真出现这种局面,就是他孔凡高在德江绝对威望毁灭性倒塌的开始。
官场角逐,势,这个看不着摸不着,却实实在在存在的东西,影响力实在太过巨大了,孔凡高宁愿放弃一城一地的得失,也得守卫他好容易凝聚起来的不可战胜的大势。
除此外,他此时后退,也有团结力量的缘故,毕竟,左椒要宋昆的位子,他孔某人若是一战之下失败,张彻上不去,宋昆自然也走不了,左椒要的位子,便也卡死了,值此存亡危急之秋,再失去左椒这么绝对臂助,简直是难以想象的灾难。
更不提,今日薛向的表现极度反常,孔凡高心头已然有些不安,再加上,老赵主任如仙如佛般不动声色,他孔凡高也不愿锋芒太露,惹得老主任侧目,不如唱上一曲将相和,终结这让人不安的乱纷纷局面。
综上所述,孔凡高退一步,则是势在必行之举。
却说,孔凡高表完态,周道虔微微一笑,说道:“孔专员的建议很好,我完全同意,既然要增补副专员,我就提个人选吧,旅游局的严宽同志如何?”
“这位严宽同志,工作踏实,思想觉悟高,极具责任感,这次旅游局赴省城招商工作,虽然在某些人的不负责任地乱指挥下办坏了,但咱们不能一竿子挑翻一船人,得看见好的方面,严宽同志这些年主持旅游局工作,做出了卓有成效的成绩,还是值得肯定的。”
“尤其是,今天中午,严宽同志一回到德江,便找我就招商失败一事,承认了错误,请求处分,不冲别的,就冲他这肯挑担子,揽责任的精神,这种同志,就值得学习,值得鼓励,值得培养!”(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章 周书记,我就几句话
周道虔话音方落,便听孔凡高道:“周书记的意见,我完全同意,严宽同志确实是负责任的好同志!”
既然认定要退一步,孔某人办事儿,从来就是干净利落的。
地委,行署两位头头都把基调定下来了,此事通过自然毫无疑问。
却说,严宽进补副专员之事,方定下,孔凡高便把张彻推了出来,当然,鉴于薛老三先前硬拿没有省委的书面文件,不肯退出会场,孔某人便没直接说让张彻接替专员助理,只说了,让张彻暂时负责薛向口上的工作。
因为严宽之事顺利成行,周道虔自然不愿在此事上,横生枝节。
宦海浮沉,波诡云谲,政治较量,不择手段,但再诡异的杀斗场,也有它特定的规则,哪怕是潜规则,官场更是如此,尤其在政治交换上,诚信是必守的原则。
就拿眼下来说,孔凡高先应了严宽之事,交换就开始了,轮到张彻之事,周道虔若是敢出尔反尔,那周某人在政坛上的招牌就等于彻底坏了。
这就好比做生意,拿钱不交货,以后谁还肯跟你做生意。
况且,他周某人是堂堂地委书记,比之于公司,那就是有影响力的大企业,越是大企业,在这方面的cāo守,越是严苛。
却说,张彻之事通过,宋昆之事,照样毫无波澜!
本来嘛,行署办秘书长,配上孔凡高这么个强势专员。就算是有人想抢,且抢到这个位子。在孔凡高的折腾下。恐怕也撑不住几个会合。
如此羊入虎口的事儿,自然没人肯干,便是周道虔也没想过也去卡下这个位子。
事已至此,周道虔和孔凡高的交易,算是彻底的达成了。
至于副书记左椒所筹谋的自己外甥,担任孔专员秘书之事,倒是不用拿到会议桌上过,毕竟挑选谁担任秘书。几乎能算作孔凡高自己的私事儿。
若将整场会议,比作一场全羊宴的话,作为德江二巨头的周道虔和孔凡高分享了最嫩的里脊肉和大腿肉后,便轮着众人分食了。
却说,周道虔方要众人举荐旅游局局长人选,一帮早馋疯了的恶狼们,立时一拥而上。疯狂撕咬起来。
霎时间,会场上,硝烟弥漫,唇枪舌剑,yīn风鬼火,宛若炼狱。
好容易。满脸怒气的党群孙副书记,力压拍红了巴掌的分管纪委,政法委的副书记戚喜,将旅游局局长的宝座薅到手后,腾出的财政局副局长的位子。芒果直播网 w w.mgzhibo .co又再度引起了纷争。
就这么击鼓传花,一连气儿。争到科级干部,按说这一级干部,甚至早就脱出了地委组织部管控范围之外了,会场上的热烈气氛,犹自不减。
周道虔抬抬表,已经快六点了,四个半小时的枯坐,实在是有些难耐了,他今天要办的事儿,都办了,既彻底毁灭了薛向,重新凝聚了威望,又杀了孔凡高个措手不及,将靠拢自己的严宽给提了起来,起了大大的示范效应,与此同时,还帮着孙明拿下了旅游局局长的宝座,且也顺势团结了袁闲云,谢明高。
一言蔽之,收获满满。
志得意满之余,他头脑已然微醺,自然不耐烦在此地,尽听这些人扯皮捣蛋,但见他不轻不重地敲了敲桌面,说道“行了,同志们,我看今天的会议就到这儿,还有的人事安排,等候组织部下文件就是,这个钟点儿了,也到饭口了,晚上我做东,同志们……”
他方要说“同志们有一个算一个一块儿去”,陡然想到薛向这家伙已经不在同志之列,立时改口道:“同志们有没事儿的,都一块儿去!”说着,就站起身来,推开了椅子。
周道虔方站起来,孔凡高动作更是迅疾,蹭的一下站起身来,便急匆匆朝外行去。
这次会议,孔专员追求的目标虽然都达到了,可他的心情还是恶劣到了一定程度。
究其原因,还是周道虔会前巧设阵,会中又有神来之笔,大大占足了上风。
若只是占足上风也还罢了,偏生这周书记好容易被他孔某人压下的威风,又蹿了起来,且大有冒过前次的势头,孔专员不心焦那才怪了呢。
熟料,孔凡高一步方跨出,第二步还没迈动,会场中陡然起了一道清亮的声音,“孔专员等等,诸位领导也请等等,耽误大家几分钟时间,我有工作要向组织汇报。”
话音没落定前,所有人的目光都已经凝聚到声源处——会议桌左侧最末尾的那张英俊脸蛋上不断开合的薄薄嘴唇上。
啪!
周道虔重重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横眉怒目,冷道,“小古,你把保卫科的小秦他们叫过来,把薛向同志给我请出去!”
一只死猫,还敢跳出来恶心人?
先前,被薛向顶在墙上,下不来台,还靠着孔老虎出声,才解了围,大概是这场志得意满,烈烈生威的大会中,唯一让周道虔不满意的地方了。
如今,会议结束,姓薛的还不识抬举,就由不得他周某人下狠手了!
古锡名应承一声,方要行动,却听薛向道:“周书记,我就几句话,您听完再招呼小古赶人不迟,您要是不怕麻烦,这会儿叫小古去叫人也成,估摸着人没到来,我的话就讲完了。”
又被薛向刺了一下,周道虔气得脸皮已然发青,狠狠瞪着古锡名,骂道:“听不懂人话了?杵在这儿作甚!”
古锡名受了无妄之灾,再不敢耽搁,一道烟飙出门去。
薛向微微一笑,却从椅子边,提溜出个老旧的黄sè军用挎包来,他这挎包刚提溜出来,孔凡高并袁闲云等行署班子成员就变了脸sè。
因为这个黄sè挎包,这帮人实在是太熟悉了,犹记得那rì,孔凡高已然成功推举夏邑上位了,结果,薛向提溜出这个黄sè挎包,从里面掏出了几张写着英文的白纸,结果,孔专员被抽脸,夏邑干脆直接完蛋。
仿佛这黄sè挎包里,装着的是砍头用的利刀,和打脸用的铁巴掌一般。m.阅读。)
江南家里停电 更新延迟
如题,代江南说声道歉!
家里停电,但今天的更新不会少!
另更新时间不确定,大家晚上一起看吧!
预祝大家周末愉快!
。。。。。。
ad:偶是棋如生,红色铁杆群依旧火热招人!
全订阅的您,领神光的您!还等待什么呢~
群福利:直接与江南沟通交流!
特殊日子为您加更!
出版签名书赠送!
更多福利。。。在开发中
给红色一个全订,还你更多精彩!
红色铁杆群,带给您的不仅仅是阅读盛宴!
而是全程参与,与红色,江南一起成长!
在上班学习之余,与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实现另一份自我!
(只需搜索红色铁杆群,备注起点昵称或红色铁杆,即可添加,需验证粉丝值,只收全订阅哦,非诚勿扰)(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不信
今次,这黄色挎包再现,行署班子这帮人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不知道这位活土匪,还能掏出什么炸弹。
而反应最激烈者,得数张彻,这位志得意满,眼看就要走马上任的新专员助理,未来铁打的行署张副专员,此刻脑袋就像被碗口粗的浑铁棍狠狠敲了下一般,摇摇晃晃有些站不稳了,双手死死掐住靠背椅,捏得双掌惨白,才勉强撑住身子没倒。
“不可能,不可能……”
张彻喃喃自语着,双眼早就没了定星。
其实,这会儿,薛向还没打开挎包,可这位张秘书长内心深处,已然猜到大事去矣,他这种对敌人的自信,竟然超过了对自己的肯定。
没办法,谁叫薛老三甫一和张秘书长碰面,就是以大魔王姿态登场呢,这一路碾压,可把张秘书长折磨苦了,可谓是肝胆俱裂。
会前,这位张秘书长在办公室听了会儿百灵鸟叫,都能不由自主联想到薛向身上,由此可见,活土匪到底在这位张秘书长心中,投下了多么深刻的阴影。
“同志们都去吃饭,散会了,都退下吧!”
周道虔再度出腔了,此次出声,语速除了无比疾厉外,还带了几分惊慌。
在座的谁不是人精,立时就将周道虔的语境把握住了,进而推断出了他的心情,越是这样,反而越没人愿意离开了,官场犹如八卦场。什么时候,都是秘辛最吸引人。
众人猜得不错,周道虔确实紧张了,这紧张并非他窥出了薛向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而是窥见老对头孔凡高一张老脸变的紫赤,试想,能让孔老虎动容的东西,哪里有简单。
再者,今次的会议,已然定了盘子。且是用党政联席会议如此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存在定的台盘。且顾问委员会的老主任也到场了,若是让薛向这只猴子推翻了这个会议上定的调子,他周某人是要负政治责任的。
尽管心中万分不信薛向能折腾出什么风浪,可孔凡高脸上的表情。还是让周道虔感受到了危险。
人在察觉到危险的情况下。第一时间做出的反应必然是避险和将危险降低到最低程度。眼下,虽然风险不可预测,但降低风险的法门还是有的。
那就是尽量让与会众人撤退。将秘辛隐在密室,即便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儿,还在可控范围内,还有回旋的余地。
是以,周道虔才迫不及待地驱逐众人退场。
可偏偏好奇害死猫,这会儿,谁也不肯撤退,皆稳在了原地。
此番分解,说来话长,其实,不过霎那。
却说,薛向打开黄色挎包,抽出两份稿件来,一瞅见这纸张的颜色,孔凡高的胆固醇就偏高,他分明就看见了那日自己被打脸的景象。
果然,紧接着,就听见这位薛助理,投下了十万响的惊雷,“周书记,孔专员,老主任,还有诸位领导,这两份文件,是我这次在省城,同两位有志于开发旅游资源的海外商人签订的投资意向合同,一位是新加坡的陈老板,他有志于开发咱们的翠屏山,投资至少在七十万元人民币以上,一位是港岛的李老板,他相中了咱们的玉女峰,投资金额在至少五十万人民币,此外,我大着胆子,用两座山峰做抵押,同两位老板,置换了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两座山峰租赁给他们使用三十年,三十年后,玉女,翠屏两座山峰,是续约,还是收回,双方再另行谈判!以上就是,我此次赶赴省城主持招商工作的基本情况,没经过地委允许,便抵押了山峰,稍后请组织议处!”
薛老三话音方落,会场针落可闻,满场众人脸上几乎就剩了一个表情,那就是呆滞。
霎那间,几乎所有人心里都只剩了一个想法,那就是,这小子一定是在骗人,是满嘴跑火车!
而震撼最大,压抑最大,趋近崩溃的张彻张副专员,脑子方冒出这个想法,立时如打了鸡血一半,站直了身子,梗着脖子喊道:“假的,一定是假的,德江怎么可能拼得过梅山和银山,一定是你惧怕惩罚,假造的文件。”
话到最后,这位张副专员都有些歇斯底里了。
堂堂地委,行署联席会议,本不是张彻此等微末小官咆哮,嚣张的地方,若是平时,姓张的敢如此鼓噪,早被人掀出去了。
可这会儿,众人皆震颤莫名,谁还顾得上张彻的嚣张。
因为今天这事儿,弄不好就得出大乱子,薛老三的逆袭,分明是要推翻党政联席会会议决议的节奏啊,若真出现了这种情况,大伙儿方才争得恨不得要撕咬打架,岂非是演了一出人偶话剧,可笑得厉害。
让人笑话倒还罢了,最重要的是如此严肃的党政联席会议,德江上层建筑齐齐举手表决的决议,要被推翻了,这弄不好就是政治事件啊。
有反应灵敏的,这会儿,已然开始暗暗后悔,后悔方才没有听周道虔的话,及早抽身,若是方才抽身,这件事儿,没准儿能被周道虔捂下来。
可眼下,众目睽睽,想遮掩下来也难了。
却说,张彻一声喊罢,周道虔也陡然如服了回魂丹,收魄散一般,神魂又蹿回了身体里,盯着薛向,一字一句地道:“薛向,弄假的后果你知道,我希望你不要一错再错。”
的确,周道虔是绝对不信薛向能谈成合同的,因为严宽可是亲口跟他汇报了的,别的事儿,严宽敢弄假,这件事轻重几何,他相信严宽这种油滑之人最是清楚,弄假的后果,他严某人无法承受。
如此一来,谁在作假,不是明了了么?
眼前的这位薛助理可是有着活土匪的称号,眼下,正是其生死存亡之时,他弄出些疯狂之事,难道还有什么值得奇怪的么。
噗通,
孔凡高猛地跨前一步,蹿到薛向身前,扯倒了薛向的椅子,国字形的大脸,距离薛向不过尺余,狠狠瞪着薛向,叱道,“薛向,你要对你说的话负责任,这里是德江地委,行署党政联席会会议室,不是你耍猴戏的大戏台子!”
孔凡高也是惊怒交集,因为党政联席会上的决议,真被推翻,对他的打击也绝对不轻!
他谋划到手的两个职位,成了笑话不说,更重要的是,他孔凡高在省委的形象,绝对难堪得紧。
毕竟,周道虔掌握不住地委会那还罢了,到底是初来乍到,且他孔某人不好对付,可他孔老虎的威名早早就传到了省里,若是他孔凡高也控制不住局面,省委恐怕就会问,你孔某人整天在德江蹦蹦跳跳,到底是在跳什么?
当然,除了主观上不愿相信薛向有回天之力,孔凡高倒也未失去理智,因为,他认为张彻言语虽然有些疯狂,但说得却是有理,薛向怎么可能战胜梅山,银山,把投资拉到德江呢,难不成资本家们和广大无产阶级,都有着最朴素的兄弟情谊?扯淡!
况且,拉来了投资就已经够离谱的了,更夸张的是,姓薛的竟然大言不惭,说什么还要来了三成股份,他孔某人当了这些年的专员,大大小小的招商引资会议,参加了没有十场,也有八场,别说见,听都没听说过地方政府从投资商身上扯下过肥肉的?
这不是胡扯,又是什么?
正是出于此番考量,孔老虎才呵斥出声。
张彻,周道虔,孔老虎连番反扑,带动场内众人全起了疑心,齐齐盯着薛老三,心头起了火气。
熟料,薛老三一张俊脸笑容不减,“诸位领导若是起疑,可以看看这两份文件。亲笔签名,和有法律效应的私人签章,都在上面,若是还不信,我这里还有陈、李两位投资商人房间的电话号码,这个钟点儿,这二位应该还在房间休息,若是领导们还怀疑我扯谎,可以给省报去电话,签订合同时,省报的记者也在场!”
砰!
薛向这番不急不徐的言语,活似广成子使出翻天印,堪比泰山的重量压下来,瞬间将所有人的怀疑,和某些人的侥幸之心压得粉碎!
“咳,咳…………”
静寂无声的会场,陡然起了数声急咳,咳嗽方止,双手笼着袖子,戴了老花镜歪斜在椅子上,一直昏昏欲睡的老赵主任忽然出声了:“有意思,有意思,我老头子开了这些年的会,还第一次遇到这样式儿的,如果我没弄错的话,这位年轻同志,应该是新到咱们德江不久的行署专员助理薛向同志吧?”
说来,这位赵主任先前到来,气场惊人,慑得周道虔,孔凡高都快没了脾气,可这位老爷子自言只带了耳朵和眼睛,会上又摆出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这会开着开着,大伙儿都快忘了这位老爷子的存在,以至于周道虔摔杯子,拍桌子,孔凡高捋袖子,拖椅子,都有些肆无忌惮,脱却形迹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章 阴险狠毒薛老三
直到此刻老赵主任开口,满场众人才醒过神来,暗忖,原来场中,还伏着这尊大神。
一想到老赵主任在场,众人心头越发泛苦了,今日的会议,经过活土匪这么番逆袭,彻底弄成了笑话,简直就有失体统,亵渎一级政权的威严。
若是老赵主任不在,没准儿大伙儿各自沉默,就将这事儿遮掩了过去,可老爷子在此,这兜圆面子的事儿,又哪是那么好做的。
却说,赵主任这一开口,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薛向点点头,道:“老主任好,我就是薛向!”
老赵主任冷道:“你小小年纪,心思重得狠呐,明明圆满完成了任务,却阴着不说,等着同志们都通过了决议,你又跳出来,你想干什么?真像小孔说的那样,把堂堂党政联席会议,作了你闹天宫的戏台子?荒唐!”
说着话,老赵主任双指微曲,敲得桌边梆梆作响。
老赵主任这话简直是问到众人心里去了,这会儿,一众大佬俱觉得薛老三这打脸的手段实在是太过阴险了,老赵主任此问,便是在诛其心。
众人皆鼓胀了眼神,瞪着薛向,看着家伙如何分解,独独孔凡高和周道虔脸上的郁结之气更浓重,二人分明嗅到了不好的味道。
薛老三眼神在老赵主任浑浊的眼眸上一滑即逝,心头狂喜,脸上却作悲愤状,呛然道:“老主任容禀。方才的情况您也是看见了,周书记不知道听了什么人的挑拨,先入为主,就认为我招商工作失败了,上来就打了板子,让我住口,周书记是上级领导,此处是地委,行署党政联席会议,我不过是小小一个专员助理。领导的话。我如何敢违抗,就唯有闭口,听凭安排。”
“可我个人受点委屈没什么,但耽误了组织的工作。耽误了五百万德江人民的追求幸福生活的愿望。那我可就是百死莫赎了。因为那边的两位海外投资商人跟我说了。隔日就下咱们德江来考察,所以,我必须在第一时间。将消息传达给地委,行署,要不然,耽误了接待,坏了大事儿,那可真就是对德江五百万人民犯罪了。所以,此刻,眼见着要散会了,我也就顾不上别的了,只有犯颜直陈了!”
“当然,除了要向组织及时通报情况外,我还另有事情,请老主任做主。老主任,我薛向今年虽然不过区区二十五岁,按年岁算,是个年轻人,可讲起为人民服务的资历来,却也不算低了,足足有七个年头了,这七年来,上蒙组织照顾,下受群众支持,中有同志帮助,历经四地,也都算做出了些成绩,也长了些见识。”
“可我就没有见过像咱们德江这种情况的,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觉得咱们德江如今的政治生活不正常。还拿这次招商引资来说吧,明明如此顶顶重要的事情,用周书记的话说,事关五百万德江人民的根本福祉,可既然是事关五百万德江人民的根本福祉的大事儿,那地委,行署,为什么会把如此担子,压在我一个不过才来德江区区数月的专员助理的肩上呢。”
“当时,我还想,这是地委,行署对我的信任,给我的考验,去了省城,见了其他兄弟地区的招商团团长皆是由书记或专员充任,独独我一个专员助理领衔咱们德江招商团,我还有几分荣耀,可今天会上所见,我算是彻底凉了心,听听张秘书长先前说的话,劈头盖脸就说是假的,又说什么德江是不可能拼的过梅山,银山,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心态啊,我不说,同志们也都咂摸得出来。”
“按张秘书长的意思,我此去省城,成功是不可能的,不成功反而是正常,因为德江本来,就比不得梅山,银山,按照这个意思理解,我可不可以认为,这次地委,行署之所以不由周书记和孔专员带队,乃是因为大伙儿都知道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所以才派了我去,完不成任务,正好拿此做把柄,冤杀了我了事,老主任,您说说,咱们德江如今的政治生活是不是不正常!”
薛向的话,挟风雷,隐闪电,字字诛心,句句犯界,信息量庞大的惊人,以至于他话音落定近五分钟,场中依旧寂寂。
要说,薛老三本就是好口才,这些年官场打磨,他心机越密,口才更是犀利,此刻一番话倒来,简直如炙烤得通红的尖刀,直直朝人心窝子戳来了。
当然,薛老三更得感谢老主任给了他表演的机会,虽然老主任不问此诛心之语,给了他表现的机会,他薛老三自己也得制造机会。
但由老主任问出,却更显得自然,毕竟,他薛老三今日的行为,无论从哪个角度说,都有故意藏了坏,整领导的嫌疑。
而老主任如此一问,薛老三这一解释,即便传到省委,也算是由老主任给作了背书。
这也是为何老主任喝问薛向时,周道虔和孔凡高为何变色的原因,因为,这两只老狐狸政治敏感性惊人,眨眼就窥出了薛向的破绽,那就是这小子故意利用信息不对成,整饬领导,若是抓住此漏洞,则完全可以反败为胜。
因为到时完全可以说,党政联席会议之所以开成这样,全是因为薛老三隐瞒消息的结果。
可偏偏老主任如此一问,薛向这样一解释,再加上周道虔也确实有让薛向闭嘴,并要驱赶薛向离场的事实,如此一来,过错方在谁,就十分明了呢。
事情到了这一步,周、孔二人,这才明白,当时薛向挨批时,这家伙为什么会是一脸的半黑半青,充斥着无奈和欲言又止,这哪里是这小子心中惭愧,怨恨,不甘,分明就是在表演啊,分明就是为此刻高声声讨而作背书啊,为的就是现在能正大光明地叫嚣,不是我不想说话,分明是你们不让我说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章 能屈能伸真小人
“这小王八蛋哪里是京大毕业的,分明是中央戏剧学院出来啊!”
孔凡高心里恨恨骂了一句,骂完,忽然发现烦恼丝毫没消减,反而越来越炽烈了。
要说,孔凡高此刻担心的还不是薛向逆袭成功后,张彻上不去,宋昆上不去,左椒的外甥也上不去,自己一番谋划尽数付诸东流,他担心的是自己的政治前途的问题。
好好一场会议,弄成了这般鸡毛鸭血,可就差不多成了政治事件,谁负责啊,自然是领导负责。
谁是领导,地委周书记,行署孔专员,顾委赵主任是也!
可赵主任整场会议就没发过话,且会前,人家都说了,只带了眼睛和耳朵,虽然这会儿赵主任已经把嘴巴提溜来了,可这场鸡毛鸭血,是他周某人和孔某人折腾出来的,可挨不着人赵主任的衣角,所以,负责的得是他孔某人和那一脸倒霉相的周书记。
当然,若只是把一场严肃会议,弄成了鸡毛鸭血,二人最多也就是向省委反应实情,挨顿批评就罢了,接着,把先前会上做出的一系列表决,统统撤销,再给活土匪平反冤屈,恢复名义就是。
可偏偏活土匪,是要么不出手,要出手就往死里整人,下手又是阴狠,毒辣,更兼胆大包天,什么都敢往外捅。
这会儿,已经敢以个人挑战组织,直言德江的政治生活不正常了,这简直是在倒逼省委把德江当典型啊。
若是一般人。如是言语,早就被组织抹杀了,因为执政党的组织制度就是,个人服从集体,全党服从中央。
你薛向就是受了再大的冤屈,又怎敢怀疑组织,所以,薛老三吐出此言,那就是不死不休,伤人也必伤己。
可关键问题是。他孔某人和周某人。从没想过和他薛土匪,以命换命,在这二位看来,自己的政治生命可是精贵着呢。谁愿意跟疯子。玩儿对砍。
可眼下的局面。却是薛向说了算,他硬是吐出了怀疑德江政治生活不正常,省委就是想不给结论也不行了。
省委要给结论。如何给,那自然得调查,如何调查,自然得看薛向的发言记录。
可这发言记录一看,周,孔二人,可真就是大大不妙了。
因为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出德江这次派薛向去省城招商,乃是正常又不正常的。
说正常,乃是因为,从明面上看,德江比之梅山,银山,的确毫无胜算,德江方面有自知之明,派一位无关紧要的年轻同志,去打打酱油,应付差事,也在情理之中。
其实,省委原本也知道省府在这次的招商规划中,就没安排德江的份儿,如此说来,德江派薛向出马,算是再正常不过。
说不正常,乃是因为,你德江方面本就知道人薛向是去打酱油的,办不成事儿,乃是情理之中,可如今,要拿这情理之中之事罪人,则就有些过分了,尤其是你周某人还一边唱着事关五百万德江人民根本福祉的高调,要给人薛向算总账,既然是事关德江五百人民根本福祉的事儿,你周书记怎么不自己去。
所以,从这个角度讲,此次事件是极不正常的。
再细细从这不正常中掰扯,就不难发现,是某些人蓄意报复,若真让省委咂摸出了此种味道,那周,孔二人就彻底麻烦了。
身为一地组织的领导人,竟然以权谋私,因私害公,首先不谈品行如何,大局观就有问题,一个大局观出了问题的人,省委焉能放心将一地政权交给他?
如此凌厉的反击,真是刀刀戳在要害。
更让人冷汗不停地是,薛向这家伙明明可以在会议中途,强行中止会议,将文件亮出,以此打脸,他孔某人和周道虔,照样得鼻青脸肿。
可偏偏这小子非阴着,忍着,冷眼像看话剧一般,看着满场诸公像野狗一般,争名夺利,待一切都尘埃落定后,这小子才跳出来,掀翻一切,这已然超出了打脸的界限,分明就是在拿雪晃晃的尖刀捅人心窝子。
因此,孔凡高认为薛老三阴险,毒辣,无底线,乃是一点儿没错。
却说,满场久久无声,众人各自心肠,暗暗思量。
薛老三持着两份文件,托在半空,忽觉这造型有些尴尬,便放了下来,从怀里掏出烟盒来,他这一根烟方叼上,这像被克塞使用了时间静止术的会场,陡然恢复了。
老赵主任咳嗽一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指着薛向的鼻子,叱道:“小娃娃好大的胆子,你的党性原则哪里去了,区区一个毛孩子,就敢以个人怀疑组织,就算受了委屈,也完全可以像行署反应,行署不行,还有地委,地委不行,还有顾委,再不济,还有省委和中央,我就不信,你小娃娃能有多大的冤枉,大得组织都盛不下了?你知不知道你今天这样瞎胡闹,是要负责任的!”
薛向唯唯应诺,心头真是对这位老主任,感激到了极点,这位老爷子,绝对是完美拍档,自己想什么,这老神仙还就给什么。
却说,薛向话音方落,周道虔忽然动了。
但见他紧走数步,到了薛向身前,做出一个震惊全场的动作!
他竟然正对着薛向,恭恭敬敬地鞠了个九十度的躬,紧接着,直起身子,拉着薛向的手,动情地道:“薛向同志,你受委屈了,全是我的不对,犯了主观臆断的错误,让你含冤受辱了,在这里我代表地委向你道歉,希望你原谅。”说话儿,竟又是一个躬鞠了下去。
被周道虔拉着手的时候,薛老三已然浑身鸡皮疙瘩直绽,心中腻歪到不行,这会儿,再见周道虔鞠躬,他心中除了腻歪外,警惕性更是拉到了顶点,心里就剩了一句话:能屈能伸,真小人!
周道虔何人也,乃是蜀中省省委委员,德江地委书记,蜀中省内真正的封疆大吏,有数人物,政治巨头。
反观薛向,不过区区正处级专员助理,平素在地委,连见周道虔都困难,二人在政治上的重量,是不成比例的。
除此外,周道虔四十有六,薛老三二十五都还差几个月,简直就是两代人。
而此处是党政联席会的会场,全德江的上层建筑毕集于此,众目睽睽之下,周道虔给他薛老三鞠躬了。
如此作为,不啻于韩信胯下受辱,刘邦朝项羽要父肉做的羹汤,皆是忍常人所不能忍之辱。
周道虔忍辱至此,薛老三怎能不警惕,忍难忍之辱,必是非常之人。
别说是薛老三了,便是孔凡高也变了脸色,盯着周道虔的背影,心头暗暗生凉。
却说,周道虔二度弯下腰时,却被薛老三伸手拦住了,“周书记,您这是作甚,您的歉意,我心领了,也是我年少气盛,您先前那几句话,已经暖了我心窝子呢,您再跟我这样,那可是折杀我了……”
眼下,周道虔不惜以脸面扫地,薛老三的这番政治攻势,自然被化解了,毕竟,人周书记都如此表态了,省委还能如何苛责,上官能做出如此姿态,下级就算受了再大委屈,也得消解了。
既然周道虔化解了危机,薛老三自然不会蠢到死咬着不放,尽管心中再是恶心,咯应,也不得不换一副面孔,虚与委蛇。
官场就是如此,人人带着面具,有时候,还得不停变化面具。
却说,薛向方扶助周道虔,后者轻轻一挣,挣脱了薛向的手掌,满含深情地道:“薛向同志,这一躬,不是我鞠的,而是我替德江五百万人民鞠的,感谢你为德江拉来了百万投资,为咱们这山沟沟,引来了金凤凰,五百万德江人民的幸福生活,终于有了奔头,有了指望啊!”
薛向心中简直要叫绝了,这位周书记简直就是表演艺术家了,脸面转换竟然如此迅捷,又不失自然。
更让薛老三赞叹的是,此人这话说的太符合身份了,将先前那阴险戕害下属的歹毒面孔一扫而空,分明就是位时时牵挂辖区内人民幸福的好书记嘛。
周道虔一番话罢,孔凡高也闪亮登场了,这位在先前的会上倒是没阻止薛老三说话,自然能自称是不清楚情况,当然,这会儿的孔专员绝对是和蔼可亲地,先是道歉一番,接着,就玩儿命夸赞起薛向来,竟然还厚着脸皮要薛向别误会行署派他去主持招商团,非是不重视此次招商活动,而是他孔某人知人善任的结果。
他孔专员就是看重薛助理头脑灵活,办事不拘一格,尤其是薛助理在讨要地方企业拖欠款上的神来之笔,让他孔专员记忆犹新,这回才点的薛助理的将。
孔专员如是一说,薛向彻底无语了,好在,周道虔一躬后,他薛某人所有的政治攻势都烟消云散了,于此,孔专员所面对的压力也基本消失殆尽了,能逼得孔老虎当着这么多的面儿说软话,他薛老三也算是出气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章 无猴鸡也好
没办法,这就是政治分量不对等,越阶挑战的弊端。
却说周,孔二人带头表态后,与会众人心头就算再咯应,该表的态也得表,不为对活土匪赔礼道歉,只为展现政治姿态,谁叫都是政治人物呢。
却说,一场会议到此,基本就算落幕了。
老赵主任冷眼旁观着复又热乎起来的场面,扫一眼薛老三,暗暗道:小猴子折腾的本事,果然名不虚传,看来大表哥所言不虚,真给家乡弄来个运财童子啊!
一念至此,老赵主任志得意满,扫了薛向一眼,双手后背,晃悠着肩膀,便出了门去。
老赵主任这一去,满场众人就像躲避瘟疫一般,一轰而没,散了个干净。
薛老三自也不愿在此多待,撇了木鸡一般呆坐在椅子上的张彻一眼,也行出门去,心中暗暗冷笑,屠猴不成,总算先宰了这只好聒噪的花冠公鸡。
短短数十秒,先前还高朋满座的会场,眼下,已然散了个干净,就剩了张彻一个人枯坐在椅子上,对着空空荡荡的会议桌,怔怔出神,夕阳的余辉淡淡,如没熟透的橘子,穿过薄薄的纱网,从天窗处投照了进来,将张彻那凄凉的背影,投递在宽阔的楠木桌上,拉出老长老长的影子,苍凉,寂寥。
咚咚,咚咚,张彻正痴痴楞楞地坐着,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未几。古锡名的身影又出现在了门内。
“张……”
条件反射之下,古锡名便想对张彻打招呼,可张字方出口,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个人了。
叫张秘书长?不行了,秘书长的位子,已经是宋昆的了,这在联席会上,众位大佬可是举手表决过的。
虽然那位活土匪,用惊天奇谋,推翻了党政联席会的对其的不利决议。但有些决议通过就是通过了。即便是打落牙齿和血吞,诸位大佬也断不会真让今天的会议,变作笑话,比如。会上的一系列人事调动。
叫张助理?别逗了。有活土匪那样的存在卡在位上。谁还敢去占他的位子,今日之事一传出去,这活土匪的威名。大概能止小儿夜啼了吧。
更何况,今日之事,这位张彻同志,被作为替罪羔羊扔出去,那是在所难免了。
都说人得意忘形,这位张彻同志却是失意忘形,竟在会上嚷嚷着活土匪的文件是假的,没见便是周书记,孔专员都只敢用质疑的口气要活土匪小心说话,注意对自己说的话负责,而不敢直斥其非,你张彻同志,又是哪根葱,敢出此狂言。
结果,此狂言被被活土匪掐住了,直接做了话柄,冲老赵主任,直承怀疑德江的政治生活不正常。
如此利剑拔出,逼得周道虔都鞠了躬,孔专员认了错,可你张秘书长地位不如这二位大佬尊荣,言语却比这二位嚣张,且口出之狂言,被活土匪抓作了把柄,如此情状,想不死也难。
即便是老赵主任不将今日之事上报省委,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且党政联席会议规格极高,会议文件必须存档。
这一存档,便算是有了证据,上面不调查还罢了,一调查,周书记,孔专员都少不得挨训,你张秘书长那句诛心之言,简直就是醒目的靶子,便是不用周书记提醒,只怕孔老虎就得先结果了你,断了来日的祸根。
望着张彻那张陡然苍老了不止十岁的面孔,古锡名心中倒是没多少得意,若是平时,看见孔老虎的心腹倒霉,作为周道虔的秘书,他自然是欢喜无尽。
可人死万怨消,更何况,张彻在政治上的死亡,给了古锡名极大的震撼,兔死狐悲之余,也深感宦海浮沉,波诡云谲,大喜大悲,不过一念之间。
谁又能想到,这位张秘书长,十来分钟以前,正在享受升官的喜悦,和眼见这对手衰亡的快感,而此刻,却被那垂死的对手,反手一剑,直直插在心窝子里,一击毙命,政潮翻滚,竟比杀斗场还来得残酷。
一想到张彻的那位对手,古锡名心头立时浮出了“狡诈如狐,深不可测”四字。
细说来,当初这位薛助理初来乍到之际,他古某人心中也未尝没腾起过轻视和不服气,以为此人不过也是一如宋昆那般,乃是靠长辈余荫的幸进之辈。
果然,未几,便听这人屁股没落稳,便跟孔老虎呛了起来,他便越发坐实了心中所想。
此种连门帘儿都没摸清楚,就敢跟领导起了龃龉的家伙,不是愣头青和政治白痴又是什么,早晚被孔老虎吃得渣都不剩。
可哪知道,后续的结果,却是让古锡名大跌眼镜,几番交手下来,反倒是孔老虎崩豁了门牙,若非靠领导的身份震着,只怕早就一败涂地了。
由此,古某人对那位薛助理的轻视,才收敛了起来,可心中到底还有几分俊杰相轻,只觉换了自己在那个位置,未尝不能也做到此等地步。
可直到今日事发,古锡名才见识到这位薛助理的手段,什么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就是!
或许有人会说,姓薛的不过是打着埋伏,靠隐藏消息阴人,可在古锡名看来,满座诸公听了这话,准得啐那人一脸唾沫,再骂上句,有种你去弄个那样的消息,来隐着藏着。
的确,厉害得不是活土匪隐藏了消息,厉害的是活土匪惊人的办事能力,让不可能成了可能,化腐朽为神奇,这是谁都能办得到了么?
若非如此,便是活土匪再有心机,拿不出真玩意儿,周道虔会鞠躬,孔专员会低头?做梦去吧!
一念至此,古锡名忽然发现,将张彻比做活土匪的对手,也实在是太为难这位张秘书长了,那位活土匪如今缺的也许只是一张进入地委的入场券吧。
当然,活土匪也并非算无遗策,今日之事,虽然看着是活土匪死里逃生,大占上风,可背地里得罪的人也海了去了,到底是吃亏还是占便宜,只怕一时间也难以计算清楚。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位活土匪进入地委,甚至是去掉助理二字,就注定要比常人艰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