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请跃进书记回炉
黄思文莫名其妙,瞪着邱跃进,半晌方道,“你没事儿吧!”
的确,黄思文以为邱跃进定是精神出问题了,曹卫国丢下一句似是而非的话,他邱跃进转过头来,就对他黄某人说什么他黄某人要当书记了,这不是驴头不对马嘴么?挨得上边儿么?
邱跃进道,“老黄,别充傻装楞,曹处长的意思,你没听明白,他说要彻底解决问题,不就等于明说了蔡书记这回定然要将周道虔拿下了,你想想,薛老三最近在市委如此横行无忌,他靠的是什么,不是他身后的那一堆人,而是周道虔!要不然,仅凭他薛老三区区副市长,凭什么霸占德江市委!”
邱跃进这番话,算是点在了根子上。
只要蔡书记拿下了周道虔,这德江书记的位子一悬空,他薛老三还如何行使书记一般的权力,这也是邱跃进最畏惧薛老三的根本原因,因为他身为下属,只要薛老三稍稍寻着点由头,便能对邱某人大加鞭笞。
话说回来,他薛老三又不是市委书记,更不是他邱某人的分管领导,因何这般牛皮哄哄,归根结底,还不是薛老三拿捏着周道虔的虎符,能夹天子以令诸侯。
如今,只要蔡行天拔除了周道虔,活土匪就没办法奈何他邱某人,至少不能动辄对他邱某人在云锦的政治生命产生威胁。
而周道虔调离了德江,那谁主政德江还用说么。这位黄市长虽然不堪用,好歹是一条船上的了,蔡行天再不中意其人,恐怕也只能勉为其难,任其为一号了。
嘴上虽然喊着恭喜,可一想到黄思文恐怕又将再度升官,邱跃进心中也少不得膈应。
这家伙的命实在是太好了,别人辛辛苦苦做出大功来,也不得寸进,偏偏这家伙把事做得一团糟。还不得不升官。此种际遇,让谁见了不心生膈应。
“言重了,哪有那么简单,蔡书记是书记。又不是皇帝。很多事。他也无奈得狠啊,调一个周道虔已经是难上难了,再想扶我上马。无异于痴人说梦!”
屡经失败,黄思文也算是阅进浮沉,志气不曾长,但是政治智慧和城府,却是在飞速的上扬。
他很清楚,周道虔不该在这个时候离开德江,换句话说,周道虔的离开,只能是蔡行天强行动用书记权威终结的。
可权威的力量也有限度,不可能在终结了周道虔后,还能扶他黄思文上马,毕竟,周道虔的离开,早有背书,只不过时间点上,稍有争议,蔡行天要强行为之,也能勉励推行。
而要他黄思文成功接周道虔的班,就有些天方夜谭了。
市长到书记,看着半步之遥,顺理成章,可两者的含金量天差地别,他黄思文若是老资历也就罢了,可偏偏本身就是属于超拔的,蔡行天若今天敢让他黄思文接班,明天省委就有人掀他蔡行天的台盘。
毕竟,威权也有限度,挑战整个官场规则,再大的威权也得碰壁。
黄思文话罢,邱跃进也沉默了。
其实,蔡行天要调动周道虔的事儿,他早就知道了,此前,黄思文信心动摇,他曾拿此事,点过黄思文。
可他也知道,要动周道虔怎么也得个把月,各方面不筹措好,蔡行天也绝难给各方妥善的交代。
而现如今,他被薛老三逼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几要崩溃,调走周道虔对他而言,则显得必要至极。
至于,黄思文当不当这个书记,他倒不甚在乎,可以想见周道虔去职,这书记的宝座定然还是掌握于蔡行天手中,落不到别家。
如此算来,对他邱跃进反倒是好事,多了个掌握在手中的市长,又来了个同一战线的书记,薛老三便是再得人心,再这绝对权威之下,又能撑得了几时。
就在邱跃进吊着烟,躲在京城幽暗的地下室,盯着世界地图,思索着祖国崛起未来的走向时,喊他速到工地搬砖的工头来了,搅醒了邱跃进的美梦。
德江市政府秘书长刘洪敲开了房门,出现在了门外。
“刘秘书长,没看见我病着么,有什么事儿,等我病好了再说不行?市政府不是有位挺愿意管事儿的市长么,有什么事儿,你找他汇报去就是!”
看见刘洪,黄思文就来气,这家伙是市府秘书长,按说是他黄某人的大管家。
可他黄某人是见天难见此君一面,时常见着家伙摇着尾巴往薛向办公室跑,最客气的,这家伙好歹是堂堂市府秘书长,却对戴裕彬那位正科级下属,动辄谄媚侍奉,看得他黄某人恶心得不行。
此刻,见着家伙到来,黄思文不用想,就知道准没好事。
是以,不待刘洪话出口来,黄思文便拿话来封挡。
吃了挂落,刘洪脸上也无丝毫尴尬,笑着道,“没什么事儿,就是有个消息要来跟黄市长和邱书记通报通报,市委已经批准成立云锦影城筹备领导小组,周书记任组长,黄市长任常务副组长,邱书记担任了小组办公室主任,小组全体会议,下午两点召开,我就是奉命来通知两位的,既然黄市长和邱书记的身体还没有复原,我就回去如实复命,并代二位向领导小组请假!”
说罢,刘洪便转过身去,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心里甚至暗暗数着数,大概要几秒,这两人才会叫住自己。
果不其然,他方转过身来,黄思文,邱跃进竟异口同声喝道,“等等!”
的确,这等会议,黄,邱二人如何会不愿参加。
其实,二人对于自己入选小组班子,也是既意外,又释然。
意外的是,双方都斗成这样了,薛老三竟还舍得出这块肥肉,说好听的是胸襟广博,说难听的是迂腐到家。
换作他二人,若是得胜,定然不会给薛老三留丝毫的汤汤水水。
前番黄思文自说自话的领导小组,占着首创之功的薛老三便连个副组长都没混到,便是明证。
释然的是,二人自负身份,担任相应的职务,也实是应当应分,他黄某人是堂堂市长,主管一地经济,而云锦影城又是经济活动,他这个市长不进领导班子担任常务副组长,到哪儿都说不过去。
至于邱跃进担任组办主任,则和黄思文安排的道理一般,影城落在云锦,无论如何云锦的一把手不能没有位置。
却说,就在二人一边欣然就职,一边耻笑薛老三迂腐可笑时,灾难又无声无息地降临了。
黄思文这种边缘人物,因为无足轻重,薛老三甚至连打击力都懒得朝他身上转移。
反倒是邱跃进,一场会议开下来,瘦脸憋成了乌紫。
正常会议,哪里是什么领导小组见面会,分明就是三堂会审,同审他邱某人。
亏得他邱跃进还兴冲冲地赶过来,想要在会上帮着黄思文争夺些什么。
原来,会议一开始,周道虔作为主持,讲了些老生常谈的开场白,很快,谢明高便接过话头,分析了一下当前的形势,便把重点放在了云锦地区。
在谢市长的讲话中,云锦的重要性,是被摆到影城落成的战略性高度了,接着又着重强调了云锦方便的配合,对于影城基建工作的重要性。
说到这里,话峰一转,谢市长便询问起云锦方面的土地分布情况,毕竟,影城落建云锦,最大的问题,便是规划设计,虽然薛向一口气划出两万多亩,对云锦而言,算不得什么,但要考虑到农业,水利等各方面的因素,先期规划则显得无比重要。
谢明高此话一出,邱跃进便傻眼了。
他邱大书记下到云锦三个月,基本就不管事儿,打定的主意是,待得扫平了薛老三后,再全盘接收。
前番除了惦记过蜀香王的家产,询问过贾生,以及为了应付差事,两天两夜查阅过补偿方案,了解了几个村子的田地分布情况外,邱跃进对云锦的情况几乎一无所知。
若非是召开过一次班子会议,他恐怕连云锦班子成员都认不全。
此刻,谢明高让他这个小组办公室主任介绍云锦的土地分布情况,邱跃进除了傻眼,还是傻眼。
若非黄思文救驾及时,以一句“跃进同志下到云锦时间还短,大部分精力都放在理顺人事关系上,还来不及下去调研,对云锦的土地情况可能不熟”搪塞国,随后,又自说自话,替邱跃进做了回答。
立时,邱跃进就得臊得钻到地下。
哪里知晓,黄思文方救驾完毕,第二波冷箭又冲邱跃进射了过来。
分管纪委,政法的副书记戚喜发言强调,要打大仗,胜仗,一只精干有力,素质过硬的队伍,是不可缺少的必要条件。
说罢,戚书记便要邱跃进介绍一下,云锦方面政法和纪委的近期工作,他戚书记好根据实际情况判研,要不要对云锦加强响应方面的力量。
可邱跃进连新区班子的人头,都是才混全的,对新区政法,纪检方面的力量基本是半点不晓,如何能够作答。(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章 折腾到底
邱跃进完全没有想到活土匪竟会用这种方式向他出招。
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所有阴谋诡计,在活土匪这平淡无奇的招式下,显得是那样的脆弱无力。
想他设计活土匪时,无不是潜用心计,各方查漏,总是致力于计策的周密性和诡诈性。
可今次,活土匪的这招使出来,他才是见识到了什么叫真正的杀招。
这一招大巧不工,简直看不着任何雕琢的痕迹,分明就是上级领导向他这个下级询问正常的工作情况。
可偏偏这至拙的一招却是如此的浑然天成,防无可防。
眼下众人的问题,他邱跃进必须回答,而他邱跃进又确实回答不上来。
可谓是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这一刻,邱跃进虽然羞愤到了极点,却也不得不赞叹薛老三的心机。
这真是毒蛇一般的敌人,总是躲在阴暗处观察着你,揣摩着你,趁着你稍有不慎,便跳起来,一口咬在你的要害处,让你痛彻心扉。
就拿今次薛老三的进攻来说,若不是这家伙对他邱某人的一切了如指掌,怎么可能知道他邱跃进下到德江快三个月了,竟对德江的情况一无所知。
显然,活土匪一直在暗处盯着自己,明晰自己的一举一动。
却说,戚喜话音方落,邱跃进已然双眼飘花,浑身乏力,唇舌之间干燥地快要起火。
即便是一边的顾俊明,一如方才的黄思文那般。再次挺身替他挡招,接过了戚大书记的攻势,邱跃进也丝毫不对防下薛向的这记杀招抱有任何希望。
因为他明白,薛老三的攻势可以绵延不绝,自己这边的拆当却定然有限。
果然,待得顾俊明话落,宣传部长孟俊又向他询问起云锦方面的宣传力量的整体布置。
邱跃进一样心中有苦,口难开,若是此间没有薛老三在侧,他还可以动用机巧之心。胡诌乱编几句搪塞。可有活土匪在侧,云锦的情况还有这位不清楚的吗?他便是瞎编,也没有空间。
邱跃进就像一块被解开了的麻袋,软绵绵的。在座椅上塌成一团。任由薛老三飞拳乱脚朝他身体攻来。毫无反抗之力。
他就这般死死坐着,脸上的惊恐也消失了,好似无欲无求。不为外物变换所动的得道高僧。
砰的一下,周道虔重重一巴掌拍在办公桌上,指着邱跃进便呵斥开来:“邱跃进同志,你到底是怎么回事?组织上把你派到云锦,是希望你能够挑起这个大梁的,当时把你派过去,云锦可不是薛向同志初接手的那般一穷二白,可是有深厚经济底蕴的,你满世界打听打听,当时的整个蜀中,还有哪个区哪个县比云锦的家底更富?这么好个位子,别人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组织上信任你,栽培你,把你放到重要的岗位上来,是想让你扎扎实实做出一番功绩,回报祖国,回报人民,可你都在云锦做了些什么,下到云锦都快三个月了,你竟然对云锦的情况一无所知,就是派头猪,过去顶上三个月的槽,也该知道这槽深槽浅了。”
周道虔声色俱厉,他代表组织行使权力大棒,身为下级的邱跃进便是再不服,再有委屈也得受着忍着。
这会儿,邱跃进被周道虔骂成了猪头,可满腔火气也只得憋在胸里,肿胀在脸上,发作不得。
周道虔话落,戚书记又捡起了话茬,紧接着打开话篓子,旧事重提,质问邱跃进到底是怎么在负责云锦。
周道虔,戚喜这一挑头,好似打响了发令枪,火炮朝邱跃进处延伸,霎时,火力覆盖,直把邱跃进炸得头晕眼花,外焦里嫩。
邱跃进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过会场的,更不知道怎么就坐进了黄思文的办公室来。
他只知道先前开会的时候,外面的太阳还挂起老高,而这会儿眼睛再有物象时,窗外已然暮色沉沉,冷风啾啾了。
对面的黄思文捧着茶杯,稳稳的抱了,安静地看着他。
“水。”
邱跃进忽然开口,吐出了一个字。
黄思文伸手替他倒了一杯,端上前来:“终于醒啦,我还当要守到第二天早上呢。”
原来黄思文把邱跃进弄回了办公室,也曾试图着唤醒这位双目圆睁、却神魂不守的跃进书记,可不论怎么叫,这位也没反应。
黄思文便知晓,这位邱书记因为方才的阵仗被惊得走了魂儿,要想恢复,也只有静等了,这会儿见他说话,提起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一口水喝罢,邱跃进的脸色好看了几分,他怔怔望着黄思文道:“思文市长,现在你还觉得我和薛老三有和解的可能吗?现在不是我放不放过他的问题了,是他给脸不要脸,蹬鼻子上脸,那就别怪我让他彻底没脸。”
黄思文漠然,的确,自打邱跃进向他坦白针对薛老三的杀机之后,黄思文无时无刻不在担惊受怕,除却偶然的利益熏心,大部分时间,他都在想着如何劝导邱跃进同活土匪和解。
尤其是活土匪在前番的市长办公会上再一次翻转了局面之后,黄思文的这般想法就越发坚定了。
因为在他看来,邱跃进和活土匪自始至终不过是因为个女人的问题,且平素也不见活土匪如何针对他邱跃进,只要邱跃进这边一开解通来,活土匪一如往昔对邱跃进既往不咎,整场风波,势必化于无形。
从此后,大家不说手牵着手一起高高兴兴地做朋友,但也可以老死不相往来,个人顾个人,安安静静地在德江呆着。只待时日一久,大家各自高升。
可偏偏今次,活土匪一改往日的面目,竟然对邱跃进亮剑了,且剑势犀利异常,沛然难当。
以至于弄得邱衙内苦不堪言,不说别的,单看这几日邱衙内又是受伤,又是住院,整张脸都快瘦脱了形。便知其这几日受得那活土匪的折磨。到底有多深刻。
如此深仇大恨,他还如何劝说邱跃进放下这段恩怨。
眼下,两人已然真成了不死不休的死仇。
邱跃进重重一拍桌子,哼道:“薛老三这两巴掌抽得也好。算是把老子给抽醒了。先前他薛老三隐而不发。整天没事儿人一般,立在原地任我攻击,我心里还真有些拿不定主意。他这两巴掌抽来,我也就释然了,以前,我还老担心这家伙让云锦的那群恶狗寻老子麻烦,给老子造陷阱,日日挂着心,所以我连云锦也懒得去,现在好了,该过去的都过去了,他薛老三的手段使完了,这下该轮到我了,不就是你一拳我一脚的事儿么,看他妈的最后谁能撑到底。”
忽的,邱跃进一改先前的颓容,凭空生出一股豪气。
的确,邱衙内的逻辑不是没有道理,以往薛老三只是被动防御,从不曾主动还手。
实在让人有些摸不透,既然摸不透,那这未知必然衍生出担心来。
如今倒好,虽然饱受了打击,可这第二只蝎子终于落地,邱跃进心头自然放松不少。
“跃进,你想得太简单了。”
无声无息,黄思文突然朝邱跃进头上倾下一盆凉水。
“你跟活土匪打得交道还是太少了,我告诉你,这个人从来都是谋定后动的家伙,要么不动手,动手就是杀招,想想曾经的蔡衙内,孔专员,那都是活生生的例子,你以为他招数放完了,没准儿人家是使水磨工夫工夫细细跟你斯磨呢,警惕心可不能放下啊。”
都说失败是成功他妈,有时候失败并不能孕育出成功,但一定能孕育出经验。
黄思文和薛老三对敌地久了,失败的次数多了,这经验自也丰富起来。
相较于邱跃进,他对薛老三危险性的认识就更加清楚,他认定薛老三既然对邱跃进动手了,就不可能只扇肿他脸,不伤其筋动其骨就收回手去,这不符合活土匪的风格。
“他敢!”
邱跃进猛地拔高了声音,瞪着黄思文道:“蔡京,孔凡高,豚犬一般的家伙,他们两个憨货也敢跟我比?不是我邱跃进自矜,对我,他薛老三再是恨之入骨,除了占些口头便宜,折腾折腾老子外,还真敢拿老子怎么样不成?就是下午的会上,那一条条狗狂吠天,为了迎合薛老三,死命跟我为难,可结果如何,最后还不是没能拿老子怎么样?”
说着,邱跃进脸上的自信似乎快要溢出来了,拍拍黄思文肩膀,一脸的冷峻道,“我就跟你明白说了吧,思文市长,只要他薛老三还想回京城,还想在那一片儿混,就不敢拿老子怎么样。”
的确,身份才是邱衙内最大的自信!
在他看来,他邱家公子身份摆在这儿,薛老三就算不给全天下人的面子,还敢不给自己爷爷的面子不成?借他两胆儿!
邱跃进实在是太高看他自己,而又太低估薛老三了。
在他想来,他有个威震天下的爷爷,薛老三又常在京城地面上往来,那处熟人熟似极多,不似他邱某人,几乎不去京城照面。
而既然薛老三要在京城混,又爱在老人圈里扎堆,总会撞见自己的爷爷,若是他薛老三真敢把自己如何,届时,见了自己爷爷,他好意思抬起脸么。
要说,邱衙内想得实在是太简单了,薛老三何许人也,收拾的衙内也不是一个两个了。
吴公子如何,不照样被他赶得至今不敢归国?
他邱家虽然煊赫,可相较起一门双政局,两代五中委的吴家,还是不够看。
吴老爷子至今都没把他薛老三怎么样,更何况他邱某人?
话说回来,邱老爷子何等眼界,即便他薛老三针对邱跃进做了什么,邱老爷子这等城府,又怎会在明面上流露出来?
还是黄思文分析地有理。既然他薛老三既然伸手了,自然就不会这般结束。
邱跃进这只肉烂嘴不烂的鸭子,薛老三不把他连嘴带壳儿一块儿煲熟了,是决计不肯开锅的。
这不,邱跃进话音方落,办公室大门便被胡耀华撞开了。
从来在黄思文面前都是小心谨慎,亦步亦趋的胡大秘,今番的暴戾是那样的刺眼,场间两人的心皆被高高提了起来。
“耀华,你这是干什么。怎么一点规矩也没有。”
在外人面前。黄思文还是不愿堕了这市长的威严,尤其是面对眼前这位越来越不把他黄某人当回事儿的邱衙内。
这声暴喝,也在提醒邱跃进别忘了他黄某人还是德江的市长。
受了呵斥,胡耀华竟是毫不惊慌。边急速靠近。边急急开口。“首长,出大事了,我方才从秘书处出来。听见那边在聊小话,他们说市委组织部正在起草对邱书记的惩处材料。”
胡耀华话音未尽,噌的一下,邱跃进便冲了过来,死死扭住他的臂膀,疾声喝道:“什么,你再说一遍,起草老子的什么材料?”
胡耀华被他扭得生疼,嘴上却不敢耽搁,:“听说是撤销您云锦管委会主任的职务,并处于党内严重警告,因为您在云锦期间,玩忽……”
说着说着,胡耀华的声音愈见低沉,慢慢地便没了声音。
他话虽未说尽,但谁都听明白了,邱跃进终于被薛老三狠狠一刀扎在了心窝上。
他邱跃进下云锦的三个月,玩忽职守,毫无作为,被薛老三拿住作了靶子,给了他邱某人沉重一击。
“党内严重警告,哈哈,党内严重警告……”
邱跃进抬头望天,脸色急剧转青,浑身颤抖起来,脖颈处细腻的皮肤绽出青硬的筋络,任谁也知道,这位邱衙内已然到了暴走的边缘。
黄思文亦听得眼皮急跳,死死用手捏住自己的大腿裤缝,他也为薛老三的手段惊呆了。
在他想来,邱跃进虽不是什么好货,可到底是邱老的孙子,醒目的大人物,薛老三怎么就敢直呼呼地往邱衙内胸窝处下刀子,撤销行政职务,党内严重警告,这是轻易能使出来的手段吗?
撤销行政职务也就罢了,毕竟邱衙内被抓住如此大的错漏,不能担任主抓经济的管委会主任,乃是应当应分,况且,云锦的政治生态也的确特殊,书记主任一肩挑,的确有些不符合当先的政治气候。
而这党内严重警告,则就过火至极,意味着邱跃进在未来一年将得不到任何晋升,对别人来说一年多的时间不得晋升算不得什么,可对邱跃进这种志存高远的青年干部,尤其是还处在云锦管委会书记这种煊赫职位上,一年多的时间已然太久。
更要命的是党内严重警告的处分一旦落在履历上,对一个官员的仕途将是难以言叙的沉重打击,这是最让邱跃进痛彻心扉,也难以接受的事。
说到这儿,可能有看官便要问了,想当初,薛老三在靠山屯时,和时任县委书记斗法,不也遭受过党内严重警告吗,然薛老三的官职也是升得不慢。
笔者要讲的是,那是因为当初薛老三通过大讨论完成了最后的翻盘,彻底掀翻了承天县的台盘,且事后也证明了当时的县委书记乃是纯粹的打击报复,该处分随后撤销,也是理所当然的
当然,薛老三还受过另外一次党内警告,那是在京大做团委副书记时,适逢在当时的大会上,跟校党委大佬当面顶牛,最后被京大掌舵人判了个党内警告的处分,以为平息物议。
然,党内警告和党内严重警告自不可同日而言!
话说回来,即便薛老三得的是是党内严重警告,可他这样的干部自不是邱跃进可以相比的。
想想薛老三一路行来,立过多少惊世之功,上面赏还来不及,哪里还怕他犯错,只怕巴不得给他薛老三来个功过相抵,好平息一些人对上面“有功不赏”的非议。
却说,邱跃进举头望天,冷笑连连,而黄思文沉默不语。心怀激荡,一边的胡耀华畏畏缩缩,蜷身敛目,似乎恨不得身体能融进一边的墙壁中去。
场面安静地好似冻住了,不知过了多久,邱跃进陡然有了动静儿,豁然出脚,踢开了沙发,猛地伸手抓住玻璃茶几的一端,用力一掀。哗的一下。玻璃茶几上的杯盘茶碟尽数跌落,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宽大的玻璃茶几扣在地板上。跌了个粉碎。
邱衙内扯开嗓子便喊。“薛老三。我他妈非……”
“宰”字尚未出口,黄思文一个箭步扑上前去将他嘴捂住,他的脸上甚至震惊得没了血色。眉毛都要掀飞了。
他生怕邱跃进吐出那个要命的字眼,拖累自己万劫不复。
邱跃进伸手狠狠推开黄思文,重重看了胡耀华一眼,没再废话,一屁股歪倒在沙发了,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胡耀华又赶忙献上一杯热茶,待得邱跃进慢慢喝了,一张颧骨高耸、瘦得已然快脱形的小脸儿才又开始缓缓恢复些人色。
他是真没想到薛老三敢跟他下如此重手,心中甚至在想薛老三是不是被自己气懵了,糊涂了,疯了,要不然他薛老三怎么敢如此肆无忌惮地对他邱某人下手,他可是邱老爷子的嫡亲孙子呀。
要说邱跃进这种人自小养在蜜罐子的娇生子,生平未受多少挫折,往往自视极高,在他们的世界观里,自己如何对待别人都是应当应分的,而别人就该全心全意对待他们,稍有一点反抗,他们的反应往往不是不能接受,而是不可思议。
在他们的思想里,他们就是世界的中心,任何人对他们都得敬着捧着。
即便是争斗,损毁的也定然是身边的小喽啰,伤害绝不会危及自身。
而如今,薛老三陡然给他来了一把痛彻心扉,邱跃进便受不了了。
他想得不是自己的过错,不是自己的疏漏,想的却是薛老三会不会没考虑清楚,怎么就敢这样对待他邱跃进。
这样搞法,分明是越界了啊!
就在邱跃进恨极欲狂的当口,叮铃铃,电话响了,黄思文快走几步接过电话,那边未说几句,啪的一声,黄思文手里的电话竟跌落在了桌上。
攸的一下,邱跃进猛地转过头来,“跃进,活土匪这是要对你下死手了,曹卫国的电话,市委免去你云锦书记,改任市农业局局长的文件,已经上报的了省里!”
黄思文几乎是鼓足了全身的力气,才将此番话讲出口来。
他实在是太震撼了,原以为薛老三炮制出个“党内严重警告”,就已然够辣手无情了,哪里知晓活土匪这回是动了真格的,出手迅烈无比,分明就是要整死邱衙内的节奏。
谁不知道如今的云锦真是天大的香饽饽,邱衙内处心积虑要对付薛老三,却死活不肯离开云锦,便是深知此为洞天福地,霞举飞升所在,如何肯让出。
如今倒好,他不让,薛老三硬要搬他走!
“该死的邱跃进,就凭你也敢惹活土匪,可坑死老子了!”
募地,黄思文竟在心头大骂起邱跃进来,对这倒霉催的邱衙内,他真是半点好感也无了。
却说,黄思文方张口转述完电话的内容,瞬间,邱跃进的瞳孔急速放大,喉咙一突,嗝的一声,身子一歪,便昏倒了过去。
……………………
第一抹晨曦照在薛向脸上的时候,他又准时醒了过来,披衣起床,帮着苏美人压好了翘起的被角,又去小家伙房间帮她收拾了一下散乱的卡通屋,挪了挪歪斜的枕头,盖好小花枕头,和盘在枕边的小白打了打招呼。
他便来到院里的浣洗池边,洗漱一通,才又钻入厨间,手脚麻利地整制出一份丰富的早餐,在锅里盖了,撤去余柴,留着明灭的余烬维持着温度。
做好这一切,他便越墙而出,顺着眼前的小道,跑了起来。
晨光微起,大地皆静,矮旧青白的的街市上,除了出售早点的摊贩们,架炉的架炉,生火的生火,空旷的街道再难见到别的身影了。
他跑得不快,但也赶上了正常人的全力奔行,约莫二十来分钟,他便到了市委家属区的那处瘦湖边上。
他在一处桃花林里定住了脚步,摆开架子,一招一式,走起了拳脚,湖风掠来,残余的桃花瑟瑟微摇,隐隐林间,薛老三沉腰躬马,出拳趟腿,整个人龙马精神,气象万千。(未完待续。。)
传漏了,现在合二为一了
真是对不起,忙中出错,传漏了,实在抱歉。(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一章 兴奋
若有人在近处观察,一定会震惊得无以复加,因为他会发现,林中那奔腾闪跃的根本不是人类,而是力拔山兮的熊罴,奔腾咆哮的猛虎,奋发向上的天马,飘若仙神的飞鹤。
远山黛黛,飞鸟翱翔,碧湖澄清,白鱼啄波,在这个新鲜的早晨,薛老三一趟拳脚竟走了快两个小时,直到不远处的林荫道来往打买早餐的行人渐多,薛老三才慢慢熄了手脚,慢悠悠地推起了太极架。
两个小时的虎跃龙奔,薛老三面不红,气不喘,额上更连半粒汗粒也无,整个人眉张目举,飘然出尘,远远望去,好像初生的太阳,奋发向上,光耀万里。
原本,薛老三是没有走拳的嗜好的,尤其是在大早晨,他更愿意陪着自家的绝世妖娆卧床暖被,伺候烦人精更衣吃饭。
国术于他不过是强身健体的法门,不求精进,更不求超越虚空,见得佛尘。
对这万丈红尘,他薛老三可是眷恋万千。
然,近日以来,薛老三泥丸宫中,隐隐不稳,气血翻腾,跳跃亢奋,惹得他每日一早不翻沸翻沸气血,整个人都有些别扭。
是以,这几日,他起床之后皆是这般在这桃林里活跃一番拳脚,搬运搬运气血。
桃林北边传来细琐脚步声的时候,薛老三一招收势定住了身子,还不见来人,薛老三便自说话了,“小戴,今天可是来得晚了咯。瞧瞧,这都几点了,再过十多分钟,我就该上班了,你小子这是存心不想让我好好吃饭呀。”
薛老三话音方落,果然,戴裕彬提了个食盒,便从桃林深处转了过来。
如今的戴大秘,可真成了薛老三的多功能服务机,薛老三真是须臾离开不得。
不为别的。就冲戴裕彬这份勤快劲儿。热乎心,随时随地都想着让他方便的吃上热乎饭,薛老三就万千难舍。
从薛,戴二人的例子。便也能看出缘何秘书往往能最大程度的借着领导的光。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遭遇秘书这般体贴入微的伺候,任何人都难免被感动。
却说。今日的戴大秘,一眼看上去,便能觉出与往日大不相同,当然,这大不相同非是指今日的戴裕彬穿了多么排场的衣服,或者做了何等嚣张的发型,这种与众不同是由内而外的,指的是他整个人的精神状态。
今日的戴大秘,整个人身上都透着一种喜庆,冲天地喜庆。
好似苦学多年的文士一举中了状元,又似打了几十年光棍的莽汉今朝娶了媳妇儿,眉也开了,眼也圆了。
的确,戴裕彬太有理由高兴了!当然,这高兴并非为了他自己,而是眼前这位他一直敬重如山的首长!
想当初,他还为首长对邱跃进,黄思文之流的绳营狗苟再三退让,软弱而不理解。
而今时看来,还是他戴某人小看了自家首长,眼前的这位首长绝对是谋定后动,布局谋篇的绝顶高手。
现在再回过头来看看和邱、黄二人的整场的战局,戴裕彬这才恍然大悟。
当初的首长哪里是软弱退让,分明是在做有策略的布局,一边小心谨慎,稳妥应对了邱黄等人以各种方式从各种角度射来的阴风暗箭,一边又兼顾了德江的发展大局,两下里都没耽误。
及至反击,首长那干脆利落的手段,简直让他拍案叫绝。
单从这反击的手段看来,昔时首长哪里是不能收拾这邱衙内,分明是在上演着一出郑伯克段于鄢的好戏,一步步放纵着这位邱衙内,真到了时候,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蹦跳得极为欢快的戴裕彬轻松拿下。
瞧瞧首长干掉邱衙内的手段是多么的轻松写意,没组织任何阴谋诡计,只抓住了大义,这邱衙内就得分分钟玩完儿,不止落了个党内严重警告的处分,还被自家首长从云锦一号的位子上拔了出去,消此心头大患,实在是振奋人心,普天同庆,他戴秘书如何能不高兴?
这不,薛老三方一打趣,戴裕彬便笑开了:“首长,您这饭来晚了可不能怪我,是那李胖子听说首长又打了场大胜仗,心中欢喜,非要给您做他李胖子口中已经绝版的什锦蟹黄包,因这配料麻烦,李胖子手上就慢了下来,我到的时候,人家还没上屉呢,您说,我不等能怎么着,难不成还能端了生包子来给您动口?”
薛老三知晓这所谓胜仗必是他与邱跃进的这番争锋,市委大院从来就是一地政坛的最大漏勺,什么严密的消息在此处也封锁不住,因为市委大院本身的政治属性,便连这厨子环卫,也都成了这民间政治家,什么小道消息,政治八卦,到了他们口中,不分拆个三五遍绝不算完。
薛老三接过食盒,在一边的长凳上坐了,抓起一个塞进嘴中,脸上立时就变了颜色,比出个大拇指道:“这二十分钟没白等,绝了。”
入口的什锦蟹黄包子香甜松软,异常可口,薛老三吃得口滑,一连消灭了三五个,才腾出嘴冲戴裕彬道:“看你小子这吃了蜂蜜屎的模样,一准儿是又听见什么了,说吧,别跟老子掖着藏着,老子听不听是无所谓,就怕你小子掖着藏着憋出内伤。”
薛老三跟戴裕彬相处日久,二人言笑无忌,谈话极是随意。
戴裕彬本憋着劲儿藏了好消息,要相告薛老三,此刻见薛老三动问,他自然趁坡下驴,笑着道:“首长,还是您厉害,老话传的谈笑鬼神惊,大概说得就是您吧,我是跟您相处越久,越觉得您像巍峨高山半隐云雾,看不透底,摸不着边,永远是那样的神秘,那样的厚重。”
戴裕彬此番称赞纯是由衷而发,薛老三却是听得摇头不已,重重一拍他的肩膀:“嘿,你小子是还没睡醒吧,在哪儿学的坏毛病,怎么一说正事儿你小子便能离题万里,赶紧着,不然老子可没工夫了。”
说着,薛老三冲戴裕彬晃了晃已然空荡荡的食盒,短短数分钟,两斤包子,一斤豆浆,便被薛老三下了肚。
戴裕彬讪讪,沉眉敛目道:“是这样的,昨个晚上,有人听见黄市长办公室动静掀天,里头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最后还听见谁掀了桌子,临早的时候,勤务小王扫出一堆玻璃渣滓,说是黄市长办公室的玻璃茶几不小心被胡秘书打破了,更有意思的是,不知怎的,咱们云锦的那位邱书记又住进了医院,打听过了,是急火攻心,听说烧得嘴唇上满是水泡,嘿嘿,咱们的那位邱书记官不小,心胸却是不大,可着就他欺负别人,别人稍稍欺负欺负他,他就受不了了。”
说着, 戴裕彬便不自觉撇撇嘴笑了起来,“当然了,首长您出手向来是重拳重脚,也称不上是稍稍欺负,这一下咱们的邱书记只怕是要彻底跟云锦说再见了,搞不好便得灰溜溜离开德江。毕竟,他邱书记总是还要脸的,我不信他邱书记真好意思腆着脸继续赖在德江,再说他便是要呆也呆不下去啊,满德江,除了黄市长那几位,谁还待见他?”
“离开德江?”
薛老三燃气一支烟,剑眉一掀,“小戴,你想多了,我敢跟你担保,那位邱书记不会走。”
他此句“邱跃进不会走”纯是话里有话,一者是他料定邱跃进这家伙不会就此偃旗息鼓,事已至此,他已然看明白了这是条疯狗,不自己把自己玩死了,就绝不肯松口。
二者,他薛老三也绝不会放这条疯狗平安离去,他邱跃进既然敢下场,就得有面对残酷现实的觉悟,光想着赢,不想着输,天下哪里有这般好事。
他邱跃进不输得脱掉底裤,薛老三怎会放他离场?
戴裕彬瞪圆了眼睛,“邱书记不会走?这怎么可能?组织部的调令已经下来了,文件我都看到了,调他邱书记担任市农业局局长,我不信他邱书记栽了这么大个跟头,还好意思舔脸留在德江,再说,他在迎仙阁的那堆烂帐还没抹平呢,纪委随时都可以查他邱书记的帐,只要查下去,我不信他邱书记能挺得住。”
原来,薛老三今次对邱跃进打出的是一套组合拳,先前的云锦影城筹备领导小组第一次全体会上,薛系人马争先恐后揪住邱跃进的绝大漏点,对邱衙内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覆盖性轰炸,炸得邱衙内险些没昏死过去。
其后,邱衙内方在黄思文办公室方缓过了神,薛老三的第二波致命打击随后又到了。
彼时,黄思文接到的那个电话,便是蔡行天的秘书曹卫国打来的,通报的正是德江市委对他邱跃进的调令以及调他邱跃进的原因。
本来嘛,邱跃进处在云锦一号的位置上,履职不过三月,市委即便要调动他邱某人自也需要极大的理由。
先前云锦影城筹备领导小组会上爆出的邱跃进履职三月仍旧不熟悉云锦的基本情况,诚属玩忽职守,便是绝妙的一条理由,然,单凭此条理由,还动不了他邱某人头上的书记位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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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二章 卡住了
毕竟,他邱跃进不是普通干部,其此下云锦,是省里通过外地,直接交流过来的干部,德江市委想调动他,给省里那边的理由必须充分,要不然省委那边的面子如何全乎?
一个不熟悉情况,肯定不够,三个月说长不长,他邱跃进大可再随后给省委的陈述中,诡辩称他正在对云锦的某一专项,进行整体调研,反正事情已经过了,他邱跃进突击了解一项,应对省里的考问,便能顺利过关。
然,薛老三要么不出手,出手哪里会给邱跃进留下如此漏洞。
是以,薛老三又为邱跃进准备了另一套大餐,一张纸和几张单据。
纸是普通的信纸,纸张上的文字汇聚一处,就有个亲切的称呼,唤作“检举信”!
检举信上的内容很简单,既没说他邱跃进贪污受贿,也没告他邱某人狂嫖滥赌,就只是以一个老党员的口吻严词批评了邱跃进这种骄奢淫欲,享乐无度,纯属中了资本主义享乐主义的毒,乃是彻彻底底的精神空虚,思想自由化,完全颠覆了我党党员一贯的优良传统,实在是叫人看得触目惊心,难以置信。
像邱跃进这种精神空虚的干部,不加以约束,不进行教育,势必造成极大的危害。
尤其是,其长期在云仙阁开设奢华套房,在人民群众中造成了极坏的影响,这样的干部怎能担当起建设云锦的重任,怎能担负起十万云锦百姓的殷切希望。
那几张单据。正是邱跃进在迎仙阁的消费账单,至于那几张单据从何而来,自然是孙明孙副书记这位金牌墙头草主动投效的。
毕竟,在孙书记眼里,邱衙内已经已然成了艘破船,再不踹上两脚,向人家薛市长示好,更待何时?
谁叫邱跃进太过自高自大,无端留下一屁股屎,却以为顶着老邱家的招牌。足以天下无敌。无人敢惹。
哪里知晓,便是小小迎仙阁的孙磊,便敢背后狠狠算计他一把。
细细说来,邱跃进长期在云仙阁包租房间。本身算不得多大的罪名。毕竟。包房的开销,花的都是他邱家人的合法所得,不偷不抢。不坑不骗,轮不着别人说三道四。
君不见后世多少干部长期包租宾馆旅店办公,他邱跃进的这番行为,无论如何算不得大过错!
然时移世易,如今,邱跃进此举,那就是大大的不合时宜。
道理很简单,当下可是八十年代中期,改开肇始,各种老传统还在起着维护社会稳定的重大作用,干部们的操守普遍较好,人民群众对干部们的要求自也较后世高得多。
邱跃进身为德江的高级干部,却整日僻居云仙阁这种豪华场所,不入云锦履职,此种行为在当时基本就能跟贪污腐化挂上关联。
有了孙明提供的邱跃进在云仙阁的消费账单,这不是罪证的罪证,则又在邱跃进这条即将下沉的破船上凿开另一个大洞。
试想,一个到任三个月,对自己地头上一无所知的一级行政区域负责人,一个整天躲在奢华场所,腐化享乐的干部,怎么能承担起兴盛云锦的伟大任务。
更不提如今的云锦是整个德江,乃至整个蜀中的瞩目所在,未来更有数以亿计的投资落足此地,如此重要的岗位交给这样一个干部,谁能放心?
有了这两条,市委要拿下他邱跃进,那在法理上是占足了道理,可谓逻辑严密,顺理成章。
那既然如此,薛老三为何还说邱跃进走不了呢?
答案很简单,因为薛老三从不会低估自己的对手,尤其是不会低估一位政治经验丰富,精善斗争的一省之尊,且这位一省之尊如今似乎已经无所畏惧,无所顾虑,其疯狂性势必让人震惊。
看着多少顺理成章,应当应分的事,在这位一声至尊面前,都是纸糊草渣,不值一提。
更致命的一点是,因为邱跃进是云锦新区管委会书记,德江境内三区四县,七个县级行政单位,党口负责人最终任免权皆在省委。
当然,一般情况下,市委要任命免去辖下的一个县委书记,省里一般都会通过,毕竟省委要尊重市委对下级行政区的权威性。
试想,市委如果动不了下级行政单位的负责任,这势必增加市县两级的矛盾对抗,不利于班子的团结,更不利于稳定的大局。
从这点上讲,邱跃进似乎是调离定了,可薛老三清楚,邱跃进不比别人,蔡行天更是他的死对头,今次邱跃进的调令上交到省里,打回的可能性乃是百分之百。
是以,薛老三丝毫不像戴裕彬这般乐观,当然,邱跃进留任云锦的结果也是他薛老三乐见其成的。
他折腾出这一起起一幕幕,最终目的根本就不是要把邱跃进赶走,他甚至不在乎邱跃进的政治前途,即使炮制出那个党内严重警告,剥离起云锦管委会主任的职位,也不是让邱跃进在仕途上继续蹉,而是为了让邱衙内尝尝前途蒙影,痛彻心扉的滋味。
这是一种内心深处的煎熬,真是薛老三赠给邱跃进的大礼,不收不行。
毕竟,在薛老三看来,一个连生命都将失去的家伙,还有什么资格妄谈政治前途。
却说,薛向话落,戴裕彬一脸的沉凝,头一次,他对自家首长的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他压根不信,已然到了这个程度,邱跃进还有翻盘的可能。
就在这时,桃林边上的小路又传来了脚步声,和方才戴裕彬行来弄出的悉悉索不同的是,这脚步声极大,显然步履极快,来势匆匆。
戴裕彬方寻声看去,刘洪的那张胖脸便从桃林深处闪出出来,单看刘洪脸上密布的汗粒和严肃的表情,戴裕彬心中便生出不好来。
果然,刘洪一开口,便吐出了霹雳:“首长,大事不好了,邱跃进的调令被省里打回,另外,周道虔书记被免去了市委书记一职,另有任用,新的书记将在下午两点到达市委一号会议室和德江市委市政府两方面领导见面。”
咔擦一声,戴裕彬的身子猛地一歪,他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他满眼的都是震撼,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闻。
邱跃进这合情合理,顺理成章的调令被省里错误地否决,已经够让他嗔目结舌。
更震撼的是,周道虔竟然在这个时候被蔡行天拿下了,这是神话传说吗,省里难道就不知道德江现在的局面不宜大动干戈吗?
先倒了行署专员,又走了市委一号,短短几个月,德江风波不尽,狂澜骤起,省委这个家长,难道就丝毫不替德江这个孩子着想吗?真要弃德江四百万人民于不顾?
太疯狂了,这分明是欲杀之而后快的节奏,那位蔡书记怎么就敢!
…………………
入秋以来,晴天反倒多了,空气似乎也一日新鲜过一日,每日的头顶上皆是那湛蓝如镜的天空,天分明了,云自然也可爱了,一朵朵奔马鸣象,卧牛逐狗,变化无穷,意象万千,好似这变化无端的万丈红尘,任你智慧再高,聪明再甚,也休想穷究其理。
周道虔站在自家客厅的窗边,对着天际的那一朵朵浮云,怔怔出神,这一站,便是二十多分钟,还是他那已经高三的闺女周琳瞧见他这番光景,生恐他忧思难遣,端来了茶水,拿来了报纸,才将他从窗前引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今天,周家的人头挺全,除了儿子周斌不在家外,在市总工会担任副主席的周夫人,市服装厂担任销售主任的儿媳贾春,再算上已经上到高三,课业繁重的周琳,周家一家聚得极全。
往常,因为各人或有工作,或有课业,平素事件极多,要想聚在一处,除了逢年过节,那是极难。
而今日又不是什么节日,且大中午的,周家一家人缘何聚在了一处?
答案很简单,那是因为周家众人的幸福源泉周道虔的官场生涯出现了重大变化!
就在今日一早,省里传来了文件,周道虔被免去了德江市委书记一职,至于下一步去到何方,任免令上根本未曾提及。
此消息一出,转瞬哄传四方,没多会儿,周家一家人便聚在了一处,而周道虔自打调令下来,就关了办公室,躲回家来,门口更是竖起了闲人勿扰的牌子,以此来躲避闲人的纷扰。
而周夫人,贾春,周琳三人回家后亦不曾向周道虔提及官场中事,三人先后归到家来,又一道外出,大包小包购得食材,便在厨间烹饪起了午餐。
从上午十点足足折腾了两个钟头,看这午餐的阵势,他周道虔不像是免职,倒像是得了提拔一般。
的确,周家人皆算得上与官场挂钩,即便不身在官场,然,因为周道虔的关系,无论如何,也会关心政治。
眼下,周道虔在德江的局势,都叫众人尽皆知晓,早在数月前,和那位薛市长斗争失败后,自己老爷子在德江的政治前途已经就此画上了句号。(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三章 周家
这几个月以来,周道虔履行的不过是守夜人的职责,顺带着完成和那位薛市长的政治利益交换。
如今,周道虔被免,乃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其也算得上功德圆满,且以那位薛市长一直以来的好名声,周家几口自然用不着担心。
靠上了那位一向信誉极佳的薛市长,焉知自家老爷子不能如那位走了狗屎运的杨瑶秘书长再度攀上了仕途的高峰。
即便不能上走,跳出蜀中这个内陆省份,转移到岭南这个鱼米膏肥之地,大家也好沾沾改革开放的春风。
有此心情打底,周家众人自不会难过。
周夫人甚至哼着小调,在厨间挥舞着锅铲,贾春和周琳各自搬了小板凳,蹲坐在厨房的门口,摘择着一把韭菜。
姑嫂之间,言笑晏晏,谈得极是高兴,说着说着,话题不由自主又转移到了那位薛市长身上。
贾春笑着道:“要说满德江市,我最瞧得上的领导,就是咱们的小薛市长,看人家那干劲儿,魄力,根本就不是德江那帮老官僚可以比拟的。”
她话音方落,周琳忽然伸手捅咕捅咕她的胳肢窝,冲远处正在看报的周道虔努了努嘴,示意贾春注意。
贾春这才想起方才言语不慎,竟将自家老爷子也扫落在内,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横了一眼,道,“用不着捅咕我,我明白告诉你,便是老爷子听见了。我也敢直说,其他人就是比不上咱的小薛市长,不说别的,就拿你嫂子我那个服装厂来说吧,先前什么样儿,总共千来号人,真正干活的不到一半,就是这一半人,也是分单双上岗,厂子里都成什么样了。”
“若不是小薛市长拨下的那二十万。只怕早撑不住了。可如今小薛市长一经手,怎么样,咱服装厂立马活了,人员以分流。效益反而蹭蹭上扬。你嫂子我这个月就多拿了三十二块八。瞧见身上这件裙子没,就是咱小薛市长送的,漂亮吧!”
说着。贾春忽地站起身来,原地转了转,方及大腿处的毛料短裙,半空里化出一道丰满的圆,和裙底那饱满的小圆交相辉映,美不胜收。
周琳赶忙拉着贾春坐了下来,掐着声道,“一口一个咱小薛市长,叫的比我哥还亲,还敢说这裙子是那个他送的,你就不怕我哥吃醋,跟你翻脸?我说嫂子,你这胆儿也太大了吧!”
“吃醋?他吃的着么?”
贾春杏眼一扬,“我就是明着告诉你我对咱小薛市长有意思,他也不会眨巴下眼睛,他清楚地很,小薛市长那种人物,我也就剩想想呢,人家什么样人哦。”
话到最后,语调陡然低沉了,像是真生出了失落来。
周琳却是恍然未觉,喃喃道,“是啊,他该是活在画上的那种人吧。”
“什么画上?”
贾春未听清楚,疑惑道。
“没什么,没什么。”
周琳急忙转移话题,“嫂子,你方才说一经薛市长的手,你们厂子马上复活了,可这复活的恐怕只是你们这些没有分流的人,那些分流的人怎么办,他们也是上有老下有小,一旦没了工作,怎么解决一家人的生计?”
一听周琳提出问题,贾春又来了精神,“小琳,你也太小看咱们的小小薛市长了吧,若只是拆东墙补西墙,怎么体现咱们小薛市长的本事,你知不知道云锦要新起一座影城,投资两个多亿,那可不是号称的城,而是一座真正的城,要造成城,自然少不得人,需要的劳动力可是天量的。咱们聪明的小薛市长,便趁此良机,进行人员分流,多余的人头都被分流道了影城兴建的基建小组去。”
“而且,咱们的小薛市长考虑问题很是周密,知晓这些分流人员,最惦记的还是编制问题,是以,所有人的编制不动,还挂在各个厂,且分流加入基建小组后,个人待遇和老厂一样,咱们的小薛市长又是个出了名的善心人,跟基建小组另外承诺,若是干得好,大家一并长工资,并且那个基建小组,人家是多劳多得,按劳计费。”
“这些平日在厂子里闲得发慌的无业游民们,谁不愿往基建小组涌,没准儿搞得好最后能成为影城的正式员工,那可比待在服装厂守着个没前途的工厂老死来得好,来的精彩。这不,很多没被编进分流人员的老职工,心底下都嘀咕着是不是要去厂里要要说法,最好也编进那分流人员的名单。别说他们,若是我有一膀子力气,也就去了,别看你嫂子我是个销售主任,可这芝麻大小的官,干一辈子,人也没劲儿不是,要是将来到影城工作,天天见明星,看人家拍电影,没准儿你嫂子我还有机会登上荧幕呢,看看我这身段儿,脸蛋儿,比那明星也不差呀。”
贾春眉眼横飞,说得激情四射,丰腴的脸蛋儿几要燃烧,似乎真看见了自己登上了舞台,成了万人瞩目的大明星。
周琳亦是一脸的崇拜,双手怀抱胸前,近乎呓语地说道:“他还真有本事呀。”
瞧着自家小姑子脸泛红霞,贾春心下好笑,轻轻捅了她一下,掐着声道:“看来咱们的小琳也长大了,都知道思春了。”
贾春此话一出,周琳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跳了起来,忽又察觉场合不对,又赶忙蹲了下来,恶狠狠瞪着贾春道:“有你这么当嫂子的吗,瞎说什么,他多大,我多大,他都是大人了,我还是小孩,扯得上吗?”
“呦呦呦呦,都他他他了。”贾春眼泛桃花,笑得灿烂至极。
刷的一下,周琳的脸蛋仿佛瞬间燃烧了起来,大叫一声,便逃进了一边的卫生间。
的确,他陡然醒悟过来,自己方才的话语露了绝大的破绽,贾春说她思春,并未道出思春的对象,可这周琳张口就道出了“他”,岂非不打自招?
的确,薛老三正是这位周小姐心仪的男子,当然,这种心仪多带有明星式的崇拜,于男女情爱的成分却是极少。
不止这位周小姐,薛老三在广大的高年级的女生心中,确是一副白马王子的形象。
谁让他薛市长不仅亲民爱民的名声满溢德江,更见他年轻优雅,镜头上那英俊无比,神采奕奕的面容早已撞进了无数怀春少女的梦中。
且薛老三本身和这些学生也有交集,他免除了全德江所有学生的学杂费,在这群学生中,不仅聚集起了多大的名望,再加上他那早被一众小灵通们打听清楚的京大高材生履历,立时,被这些苦海作舟的学子们引为超级偶像。
毕竟,这年月,能上京大的,整个德江,抑或是整个蜀中,都没几个呢,这位薛市长的超级学历,简直就是天然加分仪器。
周家小姐正是少女怀春的年纪,虽未和薛老三真人相见,但已然通过各式渠道知道了他薛老三的种种过往,尤其是她身为周道虔的女儿,自然对薛老三就多了另一种的接近。
是以,贾春这戏谑之语,果真就戳中了她周小姐的心房。
贾春哄了好一会儿,周琳方才羞红了脸,出了卫生间。
就在这时,一个瘦削的青年男子开门进了房间,看着他西装歪斜,满脸通红,远远便闻见冲鼻子的酒气,便知其刚从外面“酒缸”里爬起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周道虔唯一的公子周斌,共青团德江市委办公室主任,正科级干部。
却说,周斌一进门,便死死扶着门框,好似稍稍松手,整个人便能摔倒下来。
瞧得难受,贾春,周琳一左一右,上前扶住了他,便齐齐开始数落起周大少来。
周大少嬉皮笑脸的讨了会儿勺,便又挥着手道:“不是我不给爸爸面子,也不是我不关心爸爸,停职了,有什么大不了,咱老爷子还怕没有去处?看见没,知道今儿中午是谁请我喝的酒不,是宝丰区的邱副区长,邱副区长长跟我说了,想让我给他侄子在我们党委办公室安排个勤务的工作,这不,我说话就给办了,以前,咱说话就没这么好使,今儿怎么就这般好使,难道人家不知道咱们老爷子撤了?老话说,见微知著,由此便可看出,老爷子虽然不在德江干了,咱周家人在德江的势头倒不了,爸,你要去闽南你自管我,我算是打算待在德江了,小薛这人不错,关键时候靠得住,不像别的什么人神神叨叨,尽是鬼话连天,看看,跟着小薛走的人,有一个没得到好的?这种人才靠谱嘛。”
周斌德江的官场上不显山不露水,属于边缘人物,这会儿听他一口一个小薛,叫得极是威风,浑不知身边的娇妻小妹已然变了脸色。
他正要滔滔不绝,正看着报的周道虔忽然重重拍了桌子:“闭嘴,灌了点猫尿回来,嘴上就跟坏了锁,叭叭叭,瞎嘚嘚什么?就你这种料型,能成得了什么气候,整日里不见你安心当班,搞关系走门子你倒是一等一的,他邱建国,一个宝丰区的副区长,要解决自己侄子上班的事能有多难?要得了你在这里充大头?”(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四章 改主意
“爸,你当我不知道,他老邱不过是想烧冷灶,当然了,您现在这口灶表面上冷了,暗里却热得发烫,但在不懂行情的人眼里岂不是成了冷灶?我心里亮堂着咧,怎么说我也在官场上混了这些年了,那些抱有特殊目的接近我的人,有几根花花肠子,不用过眼,我就能瞧得分明。不过老邱这个人不错,挺讲义气,值得一交。”
“这不,周末还约我去翠屏山登高,说那处有新来的粤剧的台柱子,要请我去开开眼,我本想拒绝,可人家盛情难却,我就答应了,,再说多个朋友多条路,这不是您教我的嘛,总不能出尔反尔,翻脸不认啊。对了,周末你们谁有空,我叫辆车,咱们一道去,现在翠屏山一带可美着呢,还是小薛有本事啊,几座这些年都无人问津的荒山,在他手中以折腾,竟然成了座金山银山,难不成京大还有教做生意的专业,啧啧,赶明儿,我也进去学学……”
说来,周家门风向来极严,周道虔就是这个家里的绝对权威,平素在家,周斌对周道虔的畏惧,不亚于耗子见猫。
往日,周公子是喝了酒,便绝不归家,待得酒醒,才晃回家来,可今日情况不同,他急于知晓老爷子的未来发展,竟忘了这茬儿,才到家门口,便似闪了舌头,话多得没完没了。
胆气壮得好似那喝醉了酒的耗子,拎着酒瓶。大声喊“猫在哪儿”。
殊不知,他这番丑态落在周道虔眼里,周大书记的愤怒值瞬间攀升到了巅峰。
这不,他话音未落,周道虔便已暴走,霍然起身,抓着鸡毛掸子便朝周斌来了。
酒精不仅壮大了周斌的胆量,还麻痹了他的神经。
平日见着周道虔发飙,周斌早就一个箭步,先流出门去。今次眼见着周道虔的大棒挥来。周公子还傻愣着不动。
周琳和贾春却急了,一个想上前去拦着携怒而来的周道虔,一个伸手就拧开了家门,便要将周斌推出门去。要不然看老爷子今日的气势。搞不好就得
不成想。门方打开,一位英挺的青年立在门外,瞧见来人。贾春脱口叫道:“薛市长!声音里充满了惊讶。
贾春这一声叫出,陡然间室内众人好似皆被施了定身法术,一个个愣在当地,好似被冻住了。
还是周道虔最先醒过神来,撩起的鸡毛掸子随手一扔至了不远处的沙发上,笑着道:“春儿,堵着门作甚,还不请薛市长进来?”
贾春这才让开身来,一双眼睛却仿佛冒出了星星,死死盯在薛向脸上,清秀的脸蛋涨得好似熟透了的苹果。
薛老三笑道:“周书记,打搅了,早听说嫂子的家常菜做得好,一直想尝尝,今儿得空,冒昧登门,别怪啊,当然,您怪我,中午也不走了,没别的添的,添两瓶酒,算是没来白蹭。”
说着,薛老三晃了晃手里的两瓶五粮原浆。
薛老三从来就是个讲礼数的家伙,以他今日在德江的威望,到谁家吃饭,几乎都是主家的荣幸,更不提如今的周道虔正有求于他薛某人,怕是巴不得他薛老三到来。
可偏偏薛老三言辞之间,极是给足了主家的脸面,亲切至极。
果然,他话音方落,周道虔脸上便堆出笑来,“来就来罢,闹这个虚礼作甚,要吃饭什么时候来都行,我家就你嫂子这两首拿得出去,我还巴不得你帮着给扬扬名儿呢。”
说罢,周道虔又指着周斌,周琳向薛向作了介绍,这介绍并非只是简单的通名道姓,而是将两人的各自情况也简短地说了一说。
介绍罢,薛向便又向二人问好,还伸出手来要和两人握手。
谁料,自打薛向进门,那就满脸烧得通红,身子抵在墙上凝固不动的周琳,忽然如受了惊的兔子,顶着一张嫣红的脸蛋儿,拔腿就奔回房间去了,弄得薛向好不尴尬。
周道虔亦是老眼直瞪,一腔火气没处发却,向周斌头上倾下来,伸腿重重踢了他屁股一脚,“两杯猫尿都灌傻了?你薛叔叔的话怎么不回?”
周斌确实傻了!
在他眼里,薛向可是比自家老父高端数个等级的存在,这可是能硬撼南天王蔡行天的绝顶人物,方才听他一口一个“小薛”叫得熟溜,不过是在自家人面前撑些脸面。
可真当薛向行到他面前,他又好似叶公好龙一般,惊得说不出话来。
周道虔这一声呵斥,他方才醒过神来,可刚要开口,他发现“薛叔叔”这三个字竟有千万斤重,无论如何吐不出口来。
的确,论年齿,薛向只怕比他还小着两岁,管一个比自己小的人叫叔叔,除了有血缘关系,只怕是任何年轻人都拉不下面来。
薛向笑着道:“我和周斌年岁相当,咱们就各交各的。”
说着,薛向又冲周斌伸过手来,沉声道,“周主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当是上班的日子,公务人员还是要牢记各项法令法规,你这喝得醉醺醺的,下午的班怎么当,传了出去岂不是给老书记脸上抹黑?贪杯误事,年轻人当引以为戒。”
薛老三竟当着周道虔的面,训斥起周斌来。
而这训斥,听在周道虔耳中,却是无比的熨帖,便连贾春也在一边拼命点头,好像薛向说的是人间至理。
受了这番惊吓,周斌的酒意全醒了,赶忙伸手接住薛向递来的大手,用力摇了摇,脸上堆满了惶恐,口中不住应是。
他和周斌年岁相当,且薛向还稍小两岁,然,薛向这番话出得口来,虽老气横秋,可所有人听来都理所应当。
周夫人亦在一边没口子地数落周斌,末了还道,以后再敢喝酒,就告诉他薛叔叔。
和周家众人问过好,周道虔便引着薛向进了书房,他是明眼人,自然知道薛向今番前来所为何事。
说实话,对薛向今次的到来,他心中是无比熨帖的。
先前他站在窗前,凝视浮云,心中想的正是薛向。
在他想来,若是薛向今日便至,证明此人果如传说中那般重然诺,守诚信,是值得信赖追随的人,若是三五日后方给自己答复,那他周某人便另作考量,也算不得负义忘恩。
可没想到,不过中午,薛向便来了,如此一位肯顾虑他人感受的盟主,怎不值得众人为之效死赴命?
的确,官场上往往只讲利益,不讲恩义,可官员也是人,是人就有人的感情,薛向做人能到这样的地步,也就难怪戚喜,孟俊,谢明高这等老狐狸甘愿为他卖命,遇大风大浪而不动摇,眼前的这位年轻人的确值得自己效死。
进得房门,周道虔引了薛向在靠窗的太师椅上坐了,替薛向分好一壶碧螺春,开门见山道:“薛市长,恐怕我要改注意了。”
他此话出口之时,双目便紧紧锁死在薛向脸上。
周道虔失望了,他不曾从薛向的脸上看见丝毫的惊讶,只见他平静地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慢慢地喝茶,良久才放下杯道:“道虔书记,您可要想清楚,留在蜀中势必要遭遇一系列的波折,我跟那位的关系你也清楚,又因为我们在德江的交情,您留在蜀中,难免被被他针对,而如果您要是想出外,江汉,吴中,闽南这些地方,我都可以帮着您推荐,即便是有别的心仪的地方,我可能也能帮点小忙,您可要考虑清楚,今天的决定一旦作出,未来再想变更,怕是也难了。”
周道虔掏出一包小熊猫,分了一支给薛向,自己燃起一支,深深抽一口,吐出一团烟雾,说道,“我这把老骨头,就钉在蜀中了,干久了,对蜀中的感情太深厚了,换了别地儿,我怕真不习惯。至于别的什么打击报复,我是不怕的,我相信蜀中的这片天空还是在党的光辉笼罩之下,不是哪个人的私人帝国,也不是哪个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有这个心理准备,你不用再劝。”
周道虔的话音很是自信,似乎丝毫不为未来的艰难处境所担忧。
当然,周道虔不是不知晓自己留在蜀中会遭遇怎样的局面,先不说因前番阻击薛向,在常委会上遭遇了耻辱性的失败,可谓是他周道虔仕途之上难以抹去的污点、
而继续留在蜀中,这个污点便会放大,唯有远去它省,这个污点才有可能慢慢淡化。
此外,就冲他周某人这段时间在德江没少帮着眼前的这位薛衙内和省里的那位搞对抗,以那位睚眦必报的脾气,和向来不容反抗的霸气,他周某人留在蜀中,受到那位的打击排挤几乎是一定的。
有这两方面原因,他周道虔再决定留在蜀中,似乎是政治上的重大决策失误。
可真实的情况是这样吗?周道虔这位政坛老狐狸当真就这么傻嘛?
自然不是!
如果说从一开始,他周道虔被薛向动用政治利益说动,在黄思文组织的决胜常委会上动用书记的一票否决权,翻了黄思文的裁盘。那时他周道虔确实一门心思想着给这位讨厌的薛衙内卖一把子力气,好换取未来的政治新生。(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五章 副省
然,及至最近一段时间,双方精诚合作,周道虔对薛向的人品、能力又有了新的了解和定位。
说来也是,人本来就有千面,站在不同的角度看,看到的自然是不同的面相,便是杀人犯,在其亲人眼中,不也是孝子慈父?
昔年,双方为敌,周道虔看得的自然是薛老三的诡诈,阴险,妄自尊大。
如今,周道虔和薛老三合作,便不由自主变换了角度,看到的则是薛老三身为领头人的睿智大气,从容不迫,这看法一改变,原来的想法也就发生了改变。
周道虔之所以忽然想留在蜀中了,道理很简单,留在蜀中虽然危险,但效益惊人。
一旦他周某人压在薛向身上的重注,也就是薛向在和那位的争斗中,最终胜出,他周某人未来的收获是极其惊人的。
之所以做此选择,那是身为老牌政客的周道虔政治敏感性惊人,事到如今,他怎会看不出来,那位已到了强弩之末。
不说别的,单看那位一反常态,如今的行事,越发没有了章程,完全抛却了政治操守,肆无忌惮地动用手中的权力,对薛向这位低了数级的政治后进,进行全方位的打击,便能知晓那人已然是孤注一掷了。
然,刚不可久!
那人到底是一省之尊,手中的权力来源于组织的赋予,然组织也不可能任由谁妄用权力。
过线越严重,将来的反噬则必然越重。
如今。蔡行天对薛向的进攻,可谓迅疾酷烈,但注定不可执久,因为已然过线多多,这种滥权的政治反噬必定随后到来。
只要薛向撑过了这头三板斧,等待那人的只能是黯然收场。
而一旦薛向撑过去了,那他周某人未来的收获必定十分可观,他很清楚眼前的这位薛衙内在省里的能量,毕竟,若是省里无人替他薛向维持局面。便是薛衙内有通天背景。也被蔡行天利用程序正义干掉了。
而一旦那位倒下,蜀中将留出极大的权力真空,省里若是再有人肯运作,届时。他周某人岂非是眼前这位薛衙内手中填补这权力真空的最好人选?
此外。周道虔改变主意。留任蜀中,还有另一重要原因,或者说这个原因才是导致他留下的主要因素。那便是对薛向的感情投资。
因这两人一直以来的敌对关系,双方虽然合作有些时日,但曾经留存的冲突、芥蒂并不可能迅速化去。
而如今,他周某人舍他地,而就蜀中,便是在亮明一种姿态,一种和他薛衙内同生共死,共抗风雨的姿态。
有了这个姿态,且最终薛衙内真的挺过来了,那他周道虔就属于根正苗红那一拨里的了。
就像当年有过长征经历的红军们,后期都成了政治正确性的代表,即使在那十年,有着长征经历的干部即便挨整,也能受到特殊关照。
如今,周道虔打得便是这个主意,在他看来,这个感情分一旦赚足,他周某人在薛衙内的阵营中将迅速进行华丽的变身。
正是有着这番考量,周道虔才决议继续留守蜀中,忍耐那难熬的黎明前的黑暗。
当然,既要下注,周道虔这种精明的政客,就不可能忘却整场赌注的另一个核心,那便是薛向到底待他周道虔如何?
若是薛向心中对他周某人芥蒂仍深,即便是最后,他周某人赌胜了,也不过是白忙一场。
毕竟他和薛向合作日短,虽然合作期间,他对薛向的印象大改,也从其它渠道知晓的,都是对薛向的极佳评价。
可旁人口中听来,也只能是道听途说,哪有亲历来得直观。
是以,今番归家,他便对外宣称闭门,其实,等的就是看薛向如何动作。
归得家来,面虽平静,心却渐忧,以至于长久矗立窗边,观望浮云苍狗,患得患失起来。
在他想来,若薛老三在今日之内赶来,便证明了他周某人对这位薛衙内重情重义的推断,无措。
若是这位薛衙内真把他周某人当了破抹布,用过之后便扔掉,根本不来相见,只待在外地寻个地方将他周某人打发了。
那这样的人,也就不值得他周道虔下如此重注了。
然而,薛老三根本没让周道虔等上一天,不到中午,他便提着酒瓶,姗姗来迟。
至此,周道虔彻底放下心来,也毅然将自己的仕途乃至身家性命绑上了薛老三的战车。
却说,对周道虔的“出尔反尔”,薛老三丝毫不觉惊讶。
周道虔能看到的,他薛老三早已想到。
因为局势发展到这一步,已经到了最后的关键期,双方已然要刺刀见红,分出胜负,也在这一念之间。
若在不熟悉内情的旁人看来,省里那位要收拾他薛老三乃是轻而易举,双方胜负哪里还有疑议。
唯有知其内情的人才知晓,眼下的局面非是省里的那位占据优势,而是他薛老三已然一点点地挽回了局面。
那边破釜沉舟,孤注一掷,已然在省内外惹下了太多的积怨,他薛老三只需挨过这三板斧,便能完美收官。
在这个时刻,周道虔若是还不知取舍,要打退堂鼓,那说不得他薛老三就真要看低此人了。
却说,周道虔一番话罢,薛老三道:“既然道虔书记心意已决,我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唯有预祝老书记鹏程万里,大展宏图。老书记是德江的功勋之臣,你要走了,自然不能没些动静儿,就由我代表市委,出面为道虔书记组织一个欢庆会,咱们市委市政府也代表德江四百万人民好好送送咱们的老书记。”
薛老三从来都会做人,人敬他一尺,他还人一丈。
“这话怎么说的,用不着,用不着,我还在蜀中,又没远去,送什么送,省些经费,帮扶困难群众是正经,不闹这些虚礼!”
嘴上如是说,周大书记脸上那笑得快断裂的纹路,实实在在出卖了他此时的心情。
大丈夫行事,不就只求名与利,且为官之人,谁不渴求好名声,薛向这是明摆着送他大礼呢。
薛老三言出必行,果然在数日之后,替周道虔举办了一个隆重而盛大的欢送会。
市委除了有数的几人没出席外,德江四套班子,各群众团体,工会,妇联全体出动,在一号礼堂,彩灯高悬,鲜花大张,共送周道虔。
如此隆重的场面,险些没让周道虔激动得掉下泪来,最后的讲话中,数度哽咽,显然也是动了真感情。
的确,不管德江的飞跃是谁一手促成的,然,德江却是在他周道虔主政期间完成了华丽的转身,这一点是谁也无法抹杀的。
会上,周道虔回首了他入主德江的这些年,谈到了德江由曾经的衰落到如今的兴盛,整个心中都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成就感和愉悦感。
当然,周道虔没有忘记是谁带来了今天的这一切,当日周道虔讲话的最后,几乎用尽了各种饰美之词来褒赞薛向。
最后的欢送酒宴上,当着众人的面,周道虔足足敬了薛向三大杯。
无疑,周道虔的这番最后告白,又助薛向将威望拔高了一个台阶。
与此同时,也向德江释放了一个政治信号,那就是薛市长为人心胸宽广,不计前嫌。
想当初,周书记和薛市长是何等的水火不容,而走到今天,两人竟能化干戈为玉帛。
可以说,这个政治信号是极有用的,帮助了许许多多人化解了对薛老三的疑虑和担忧。
薛老三赤手空拳,在德江打出一片天地,这期间,得罪的人物不在少数。
而如今,他大势已成,别人不敢明面上和他对抗,可暗里和他保持距离,弄些阴谋狡计,各种不作为。
无疑,也加大了德江的政治内耗。
而周道虔在最后的欢送宴上对薛向表现出的无比欣赏和敬重,传播出的积极信号,则极好的抵消了这种政治内耗。
任谁也会盘算,像周书记这种曾经恨不得食活土匪之肉,寝活土匪之皮的人,都能被活土匪原谅,自己又担心个什么。
当然,周道虔无心所为,造成的积极意义,也是薛老三始料未及的。
不过,薛老三组织这个欢送会也是另有深意,抑或是为周道虔献上一份厚礼。
除了酬周道虔领导德江这些年的功劳,更大的因素是想为周道虔营造一种政治声望,毕竟,周道虔决议留驻蜀中,未来必然遭遇那位的政治绞杀。
而薛老三这番处心积虑,为周道虔营造政治威望,则是想让那位在下手之余多些顾虑,要考虑清楚,向一位功勋卓越,深受德江政坛认可的功勋元老痛下黑手,会承担怎样的政治后果和舆论风暴。
果然,薛老三的这招随手闲棋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很快,周道虔的任命便下来了,其职务是人大常委会副主任,兼水利厅厅长。
这是个很有意思的任命。
人大常委会副主任,明确了周道虔的副部级级别,也就是说,周道虔的官场级别从正厅一下越级到副省,乃是仕途上的极大进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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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六章 山雨欲来
可实际上呢,那位蔡书记玩了出明升暗降,要知道此前周道虔可是全蜀中仅有的三个市委书记之一,且在其任上,德江的经济取得了长足的发展,从这个意义上讲,周道虔升任省委省政府重量级大员完全是合乎情理的,便是一步跨到省委常委,也绝不算突兀。
即便进不了常委会,挂一个副省长的衔绝对绰绰有余,可如今倒好,周道虔却是顶着人大常委会副主任这个象征意义大过实际意义的养老的职务,跨进了副省级行列。
其实职更是由煊赫八面的德江市市委书记,转任了水利厅这个事繁权小的边缘衙门。
总得说来,这是周道虔仕途上的一次重大失利。
然,也体现了蔡行天精妙的官场斗争手段,因为从明面上讲,周道虔也确实是升格了,做出了成绩,省委没有亏待你,给予你了职级上的提拔,从正厅跨到了副省,成了共和国最高行列中的那数万个干部中的一员,省委并没有亏待做出功勋的同志!
要说,往日里蔡行天使用这种手法拿捏不听话的下属,那是顺理成章,谁也说不出什么,这是省委领导的权力运使艺术的体现。
可如今,周道虔在德江之事上,一而再再而三地一意孤行,已经惹起省内外的诸多杂音。
今次,又对周道虔这等功勋之臣下软刀子,又恰逢薛向在德江导演了一出轰轰烈烈的周书记欢送会,帮着周道虔刷足了声望。便给了许多早已对那位蔡书记心怀不满之人出气的由头。
一时间,明里暗里,省里多了许多对蔡行天这位南天王的不满之声,认为其因私废公,太过纠结于斗争,失去了掌控大局的风度和气度。
至于这些不满之声,对蔡行天起没起影响,外人自不得而知。
但唯一知晓的是,周道虔在水利厅上任之后,倒是再也没受过任何人的刁难。
当然。周道虔的转任以及欢送会等皆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单说薛老三从周道虔家辞行而出的时候,已是下午一点半,距离一早市府秘书长刘洪到桃林边通知他的下午召开的那个新书记见面会,不过半个钟头。
是以。薛老三也不耽搁。脚下加快几步。急急朝一号会议室所在的综合楼赶去。
按照体制内的会场规则,以他薛老三在市委的靠后排名,召开这种级别的会议。他的确应该早些到场。
然,薛老三之所以行色匆匆,并非是因为担心迟到,谁会给他脸色,而是他有些迫不及待了,他真想知道那位蔡书记又给他准备了怎样的惊喜。
上午,周道虔调令下来时,省里蒋省长那边传来的消息说,履职德江的极有可能是锦官和渝城的重量级首长,因为这两个经济强市皆是那位蔡书记的根基所在,其麾下的精兵强将皆毕集于此,能征善战之辈极多,且还特意点出了几位可能性最大的官员的名姓。
然,薛老三却不认可蒋省长的判断,他已然思虑的明白,今次的那位蔡书记不出手则已,出手必石破天惊,因为薛老三自信留给那位蔡书记的时间不多了。
以那位蔡书记的明豁,自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可以想见那位蔡书记最后的几次进攻,必定山呼海啸。
果然,当省委组织部长向问天宣布,同行进屋的省委秘书长曹力代理德江市委书记的时候,一众老谋深算,城府极深的德江上层建筑们,也险些忍不住要惊呼出声了。
谁都弄不明白省委或者说那位蔡书记葫芦里卖得什么药,这完全是要逆天的节奏啊。
不管从那个角度看,这个任命都寻不到丝毫合理的迹象,德江市委书记,竟然由省委秘书长代理,按照官场伦理来讲,简直是乱了章程。
首先,副省级领导担任市委书记,德江够不上这个规格!
虽然说眼下德江的经济发展极快,大有赶二争一之势,可相比民国时期的陪都渝城,上千年的蜀中省会锦官市,德江无论从政治底蕴和经济底蕴都还差着不小的距离,渝城的市委一号也不过才进省委常委,排名还在曹力这个省委秘书长之后,而锦官市的市委一号,只挂了个副省长衔,连省委常委班子也没进入。
如今倒好,德江的这个新晋的老三,在规格上竟然超过了渝城和锦官市,这简直从何说起。
除此外,这个兼任本身也存在着巨大的问题,省委秘书长曹力掌管的是省委最具份量的办公厅,身为省委大管家的曹力,本身便诸事烦多,忙碌异常,若是再兼任德江市委书记,两边的事由合二为一,便是神仙也理不清头绪。
省委若是从全盘的大局上考量,无论如何,不该做出这般荒唐的决议。
毕竟,总不能全省上下,除了这位曹秘书长,就再找不出第二人可以担当德江大局了。
是以,向问天方宣布完曹力的任命,所有人瞬间都懵了。
然这所有的模糊之间,却存在着唯一的清醒,这唯一的清醒不是别人,正是薛向。
的确,有一千条,一万条理由不该由曹力来代理德江的市委书记,可有一条理由,那就是那位蔡书记需要一个绝对的心腹来镇压德江的局面。
而那位蔡书记主政蜀中这些年,若论心腹,当有不少,为何单单派了曹力这个省委大管家,且派这个大管家的阻力势必极大。
因为他几乎颠覆了官场的兼职潜规则,而选用渝城,锦官市的地方大员显然阻力就要小得多。
那位蔡书记明知如此,缘何还要一意孤行?
原因很简单,他需要一个职位,威望都能稳稳盖住德江众官,压服场面的人,显然,曹力便是这样的一个人,他身为省委秘书长,不仅在职级上高了场间除黄思文以外众人整整一级。
官场之上,高半级便是绝对的领导了,高过一级,按照党的组织章程中,下级服从上级的根本原则,作为下级,几乎连反抗的声音都发不出口来。
毕竟,那位清楚,以如今的德江,换个寻常人物还任书记,根本弹压不住局面,谁叫这德江早已被薛老三经营地风雨不透。
这个时候,蔡行天能做的也只有是以力破力,用蛮力打破薛老三对德江权力场的千结之网。
一言蔽之,曹力有千条万条理由不该来此,也不适合来此,但有一条,因为他蔡某人要收拾薛老三这刺头,曹力也就必须来此。
在众人的震惊的目光之中,曹秘书长,不,曹书记开始了他的就职演说。
首先,曹书记肯定了德江发展建设的成就,尤其是对他的前任周道虔,给予了极大的褒扬,肯定了周道虔这些年在德江的工作成绩,并代表省委对周道虔为德江这些年所做的一切表示了感谢,最后还号召与会所有人为周道虔献上了掌声。
走完了例行公事,曹书记话锋一转,开始介绍起自己的履历来。
其实,他曹书记身为蜀中省委常委,乃是蜀中的有数领导,与会众人,皆是蜀中相当层次的官员,又如何会不知晓他曹书记的履历。
毕竟,精研上级主要领导的履历,乃是从政为官的必修功课之一。
曹大书记自也不会蠢到以为场间众人都不知晓他的过往,然,曹大书记还是坚持不懈地搞着自我介绍,其中的意味已然十分清楚了。
但听曹书记从他在人民公社干会计时说起,一直讲到他辗转蜀中数地担任了两地的行署专员,一任地委书记,直到如今的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一番介绍,足足用了半个钟头,其间更截取了他曹某人从政期间所干下的得意之举,做了重点说明。
似乎如此一介绍,他曹大书记在众人眼中的的形象立时便能鲜活起来,可事实上,场间众人就没有一位在认真听他曹大书记叨叨这些大家皆已知晓的废话。
所有人都在品味,咂摸曹书记这番话内里的含义。
两任行署专员,一任地委书记,嘿嘿,真是扎实而丰满的履历。
曹大书记不厌其烦地介绍人皆知晓的履历,无非是在炫耀“武力”,广而告之:我曹某人不是好惹的,光棍眼里不揉沙子。今次我来德江主政,你们是龙,给我盘着,是虎,给我卧着,不要自找不痛快。否则,我老曹就要降龙伏虎。
介绍罢履历,忽地,曹书记的话头来了个惊天转折,但见他重重一拍桌子,沉声道:“同志们,我很痛心呀,这一年多的时间,德江的经济建设确实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但在政治建设上却是混乱地一塌糊涂。”
谁也没想到,好端端的,这位曹书记便降下了雷霆霹雳,霎时间,所有人便屏气凝神,竖起了耳朵听他曹书记说话。
所有人皆知晓,该来的终归是来了,两边的战斗不倒下一个怕是永远不会休止,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七章 一把抓
果然,曹大书记随后的话便越发疾厉起来。
“德江的情况我很清楚,我人虽不在德江,可德江的情况,我一直在关注着,我眼睛亮堂得狠,外面都说德江的宗派主义,小山头主义思想严重,我本以为是谣传,可这几个月德江发生的一出接着一出,完全是在证明这不是谣言,而是事实。某些人立山头,搞宗派,拉小圈子,跟市委市政府搞对抗,抢班夺权,这是要干什么,这是要翻执政党的天?”
说着话,曹力不住地用指节重重地扣着桌面,直敲的啪啪作响。
疾言厉色,和着这震颤强音,立时让所有人色变。
曹书记居然不停,接着道:“我奉劝某些人不要以为立了点功劳,做了些事业,就可以骑在党和人民的脖子上作威作福,这是不可能的!我知道同志们都对省委派我下到德江代理这个书记很是不解,是呀,整个蜀中强兵悍将不少,怎么偏偏就你曹某人来代理这个市委书记,少了你曹某人,别人就干不好了?你曹某人还兼着省委秘书长,管着偌大的一个省委办公厅,权力还不够大?事儿还不够烦?你确信你能干好这个市委书记?”
一连串自问式的排比句之后,曹力低沉了声音:“是的,我确实难以两头兼顾,一身兼着两大职务,我肩头的担子重得能压碎我的脊梁骨,可我不兼着,谁来兼?谁来干?如今德江的政治生活一片混乱。你们以为省委难道就没考虑过我出任德江市委书记是多么的不合时宜吗?可此刻,我不站出来,谁站出来!”
“在这里,我可以明白地告诉某些人,有我曹力在德江一天,就收起你曾经的那一套,我不吃这个,全体班子成员,德江市自我一下,所有人都得跟德江市委保持高度一致。凡涉及副处级以上人事调动。五万元以上财政拨款,都需上报市委备案,经由我过目批准,我知道某些人肯定又在嘀咕我曹某人搞一言堂。家长制。在这儿。我可以跟你们交个底,我曹力搞的就是一言堂,家长制。什么时候德江的风气正了,政治生活正常化了,我曹某人不用你们赶,自己拍屁股走人,把位子留给你们,搞你们的民主建设。”
曹书记话罢,场间久久无声,的确,众人皆被曹书记这般蛮狠,霸气,却又坦诚到了几点的讲话震惊地无以复加。
令众人震惊的不是曹书记上来就剑指薛向,明讽暗喻,攻击不停,因为场间皆是明眼人,知晓曹书记今次下至德江所为何事。
他们震惊的是这位曹书记这番讲话竟是如此地蛮狠,霸气,却又坦诚至极。
毕竟,在这个层次的会议上,从不曾有人敢将一言堂,家长制**裸地端上桌面,这位曹书记可算是开了先河。
震惊方过,不少人又暗暗皱起眉来。
这会儿他们皆想明白了,这位曹书记带着这番慷慨陈词完成了就职演说,薛市长今后所面临的局势就险恶了。
因为曹力直接将家长制,一言堂摆了出来,当众宣讲,也就为他今后的执政方式做了背书,今后这位曹书记即便是凡事一言而决,处处霸道行事,有了今番讲话的背书,他再做出蛮野之举,任谁也不便指摘。
谁叫人家曹书记有言在先呢!
当然,不是没有人想到要利用曹力在如此级别的会议上大放厥词来做做文章,趁此机会来早早打消掉这位曹书记的脾气,傲气。
可存了这般念想的人稍稍一动脑子便又偃旗息鼓了,因为这位曹大书记的确有说这番话的底气,无他,还在这位曹大书记的显赫级别上,省委常委号令德江众官,说些霸气侧露的话,即便是出了格,那也是无伤大雅之举。
下面的干部若真敢揪着人家曹书记的这几句话大做文章,岂非证明了他曹书记先前所言未错,这德江的确是宗派主义,山头主义严重,他这个省委常委才下德江的第一天就有人敢定着跟他干。
如此,省委会朝谁身上打板子还用细问吗?
想通此节,不知多少人心中暗暗震撼于曹力的政治智慧和斗争经验。
谁能想到人家的一个貌似莽撞的发飙举动,竟轻轻松松地将德江的最高权力掌进手来,还让你连反驳也是不能。
一场见面会,旁人根本来不及显露场面,就结束了,简直就让这位曹书记办成了完美的个人表演。
会议方散,整个德江的空气都仿佛凝滞了,稍稍有点政治敏感性的人皆知晓一场天地碰撞已然来临。
在见面会上,完美地完成了自己的个人表演后,曹大书记便立时进入了角色。
此后数天内,他频繁地下地方,进工厂,组织召开各式各样的会议,他的身影一时间遍布德江三区四县各个重量级政府机关。
每日的晚间新闻几乎成了他曹书记的个人政治秀时间,三十分钟的新闻倒有二十分钟得出现他曹书记的镜头。
没多久,整个德江都知道了,市里来了位爱表现的书记,威风,霸道,脾气惊人。
一时间,整个德江官场的政治空气也为之一肃。
曹力下到德江的第五日,德江终于降下了入秋以来的第一场雨,雨水不大,淅淅沥沥,颇似那哀怨美人的惆怅低泣。
这种雨天最是叫人烦心,若是它畅快淋漓地下,能滋养土地,润泽山河,让人便是淋了雨,心中也能畅快一些,可偏偏,这种淅沥下雨,聚不能成水势,沾衣又湿身,最让人厌恶。
唯一的作用,恐怕是清洗得窗前的一株一人多高的美人蕉干净清泽了不少,较之以往,爽目了几分,至少站在窗前,安静抽烟的曹大书记是这般想的。
“首长,喝茶。”
踌躇了许久的秘书赵刚,捧着一杯茶站到了曹力身侧,关于要不要打断首长的沉思,赵刚在心中犹豫了许久,但眼见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首长这一站快有半个钟头,于是,他再也憋不住,只好出言打断,借着送茶的机会,让首长拉回飘远的思绪。
“放那儿吧,我现在不喝。”
曹力重重看了赵刚一眼,看得后者后脊梁骨上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我看会儿雨,没事不要叫我,无关紧要的人等一律挡下。”
曹力吩咐一声,双手扶着窗台,便又向窗外望去。
如果说调来德江是一场噩梦的话,那眼前这优美的园林式家属区,便是这场噩梦中唯一的亮色。
澄碧清澈的瘦湖,已凋残的荷花荡,远处玉龙奔腾的玉女山峰,这大自然的绝美风光,瑰丽神奇,只需轻轻一推窗,便能收入眼来。
这对在省委坐惯了钢筋水泥堆砌的办公大楼的曹力来说,可以算是难得的享受了,不过,景色再好,也难驱走曹力心中的忧郁。
是的,他把此赴德江比作一场噩梦,因为他知晓今次所干的是件倒霉的差事,胜未必有功,败则在劫难逃。
一边是权势掀天的衙内,一边是恩义极重的长官,夹在中间,曹力能不烦恼吗?
如果说,辞官不做,可以躲避眼前的风波,他曹某人定然毫不犹豫地立时写就辞职报告。
可偏偏他不能,老长官的多年栽培和大力提拔,如今却成了套在他曹某人身上的厚重枷锁,是卸不掉,更不能砸,唯一能干的便是顺着老长官指引的方向一头扎下根去。
抛除这心中的不乐意,曹力还为眼下的局势担忧,德江的局势也让他深感忧虑。
这几日的走访,他曹某人看似威风八面,所到之处无不是隆重以待,他更是使出了霹雳手段,拿下了几位被抓住错漏的苍蝇,展现了自己的爪牙,亦对几位颇有学识的青年俊彦,进行了奖励提拔,宣示了手中的无上权威。
原以为这般恩威并施,能彻底压服局面,收揽人心,从而起到农村包围城市的奇效,最终以外围的变化,彻底影响常委会的势力分化。
可他不曾想到,经过自家这么一番处心积虑的折腾,眼前的局势却是未见丝毫好转。
这一点,无需看别的,作为体制内的老人,曹力很清楚,对于一个刚刚履新的领导,门前的喧闹程度,则完全体现了该领导的热度,以及权力场的强度。
他原以为经过了这一套组合拳下来,德江的局势不说彻底被他搅动,至少也该发生稍稍的偏转。
然,这几日登他曹书记门的,除了黄思文,邱跃进,顾俊明这一支苟延残踹的力量外,便是那些失意的边缘人物,抢上前来烧他曹某人的这口冷灶。
而市委市政府的其他领导和核心单位的负责人竟是一个也未前来见驾,便是那德江有名的政坛墙头草孙明孙副书记,今次也像是在墙上生了根,再不随处摇摆。
这一切的非同寻常,怎能不引起他曹大书记的密切关注?(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八章 下马威
其实,他曹某人下德江前,已经对德江的局势有了个整体的了解,并也三番五次地听人讲,薛向区区一个副市长,竟将德江的各方的势力协调整合,编织得风雨不透。
此前,曹力还以为这只是传闻,毕竟,说破大天,薛向也只是个区区副市长,常委会排名如此靠后,此等人物有哪一点足以压服德江,令群雄束手?
而如今,他曹某人才算彻底颠覆了对薛向的认识,眼前的这个对手虽然年轻,实在是老辣得紧,不愧是能逼得老长官心火极旺,大失方寸的家伙。
“如此对手,真是难缠啊!”
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水,曹力不由得暗自嗟牙。
然,他心中的斗志却不曾有一丝一毫的消灭。
既然掺合进来,他便存了破釜沉舟的勇气,他曹某人从来就不是个蛇鼠两端的人,即使摔倒,那也得倒在冲锋的路上。
忽地,曹力重重一巴掌拍在窗棱处,折步向办公桌走来,说道,“小赵,组织部把各单位的人事编制表都送过来了吗?”
“送过来了,今天一早白部长便送过来了。”赵刚打了个激灵,慌忙应答。
曹力在办公椅上坐了,“好,现在就拿给我看,另外,你给财政局打个电话,让江方平下午两点十分来我办公室。”
赵刚应了一声,便疾走几步,行到曹力办公桌边,帮他把那份组织部呈报的人事编制表寻了出来。
曹力接过文件。便打了开来,静静翻阅,还没看两张,咚咚两声,办公室的大门被敲响了。
黄思文含笑立在门边,温声道:“曹书记,您找我?”
曹力头也不抬地道:“进来吧。”
丝毫没有寻常书记给予副手的应有尊重,黄思文脸上一暗,便步了进来,主动向一边的会客区的沙发行去。
“到这边来。”
曹力又招呼了一句。伸手抓过了笔筒里的一支墨黑钢笔。没事儿人一般,在身前的文件上写画了起来。
“书记,您找我来是……?”
不知觉间,黄思文便略去了那个曹字。的确。他盘算了一遍。要想和这位老资格分庭抗礼,自己的确还缺些火候。
哪里知晓他一句话还未说罢,便又被曹力打断。
“黄市长。等一等好吧,让我把文件看完。”
曹力依旧头也不抬地说着话,翻看着文件。
噗,正端着茶水向黄思文走来的赵刚,手上一晃,溅起的几滴水掠过杯缘,打在地上,印出了不小的湿迹。
黄思文已然幽黯几分的脸蛋迅速涨红,他真没想到,曹力竟敢跟他来这一套。
是的,曹力玩的这一套,官场上司空见惯,通常是领导为敲打下属之用,故意把下属叫来,却又不听其汇报工作,甚至对其不理不睬,自己自顾自地翻看文件,让下属在一边枯等,承受心灵的煎熬。
可这都是级差极大的领导和下属之间才采用的敲打法门,可曹力和黄思文却是搭班子的伙伴,一个书记,一个市长,虽然,行政级别上有着较为显著的差异,可当以在德江的职位论之,两人仅隔一步之遥。
可以说,曹力的这般敲打手段,于黄思文而言,乃是莫大的侮辱,霎时间,黄思文真想甩手而去。
可这念头浮起,旋即又消逝了,的确,他不敢,因为他甩手而去,将彻底得罪这位蔡书记派下的钦差大臣,也就间接地和蔡书记翻脸了。
如今,他被邱跃进彻底拖进了围剿薛老三的烂泥塘里,便是想反过身来,再和薛向和好,亦是根本不可能。
如今的他,只能死死地拴绑在蔡行天、邱跃进的这两棵歪脖树上。
除此外,他和曹力的交往极深,且素有摩擦,因着曹力的身份和斗争经验,他黄某人在其手下可没少吃亏。
可以说,在黄思文处,曹力将秘书长的积威已深,如今想让黄思文鼓起勇气翻曹力的盘子,那自是千难万难。
既不敢走,黄思文只好留了下来,尴尬地站在原地,心中的羞愤险些将他烧得晕倒过去,这一站就是半个钟头。
终于,曹力合上了文件夹,将视线打在了黄思文脸上,但听他道:“思文,腿站酸了吧,那也比心酸的强,你瞧瞧,你下到德江才多久,怎么就混成了个透明人物,我下地方的这几天,德江的干部好像都不知道有你黄思文这个市长,不少人甚至还以为人家薛向是正印市长呢,要说你下来时,蔡书记和我可没少给你支持,可你如今又是拿什么局面来回报我和蔡书记的?说你是稀泥扶不上墙也不为过。”
曹力先前拿老领导的派头,用“罚站”拿捏他黄某人,黄思文原本就极是膈应,可他万万没想到更激烈的还在后边等着他。
他无论如何没想到是这种局面,他甚至丝毫没有被曹力训斥的心理准备。
说实话,自打曹力下德江后,对他黄某人也甚是尊重,每每开口皆是以“思文市长”呼之,和他黄某人在省委时的“小黄”,已现天渊之别。
黄思文原以为他黄某人今时不同往时,身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不再是昔日曹力身下的区区小秘书,而是真正能跟曹力鼎足而立的德江市长。
是以,这几日他心情也颇为愉快。
当然,这愉快心情的背后,并不仅仅是为在曹力这个老上级处寻到了尊严。
更多的则是因为曹力到来后,德江政坛发生的新局面。
不说别的,单是活土匪那一帮人,自打曹力到来后,便彻底偃旗息鼓,没了动静儿。
连着几日,曹力罢人提人,只在旦夕之间,德江市委最高权力转瞬就被这位曹书记拿捏在手。
如此,他黄思文背上的政治压力大减!
更为重要的是,有了曹力对薛向的压制,邱跃进恐怕也就不会有那铤而走险的必要。
他黄思文今日此来,虽是受曹力之邀,可心中打定的主意原本是想中午能寻摸个时间,他做个东道,相请邱跃进,曹力一道聚聚。通过酒桌外交,坚定三人的盟友关系,也好方便三人对德江权力构架的再次划分。
可黄思文便是想破脑袋也未想到,他方进得门来,就遭遇了这么一出。
如此看来,他黄大市长在人家曹大书记面前,哪里有什么政治地位的提升,分明还如昔时在省委办公厅一般,被这曹大秘书长三五天便叫去训斥一次,拿捏地死死。
按说,原本挨了这般呵斥,受了方才那般侮辱,黄思文这极有自尊心的人,该立时甩手而去。
可偏偏,曹力将自己这恐怖的威权形象一立,陡然间,黄思文又像是回到了昔时的省委办公厅岁月,整个人的骨头瞬间都软了,不住地拿手抹汗,嘴上连连应是。
说到底,像曹力这种能从容支撑省委办公厅的省委顶级大佬面前,黄思文的这点政治权谋实在是不够看,三拳两脚便被曹力收拾地服服帖帖。
“知耻而后勇,思文同志,我希望能看到你后续的表现,要是今后你还这般地懒散绵软,那我就得向省委建议帮你换上个适合你的工作了。”
曹力气继续向黄思文头上抛洒着雷霆。
“是是,首长,我不会的……我保证……”
霎时间,黄思文吓得膝盖骨都险些弯了,简直乱了方寸,对曹力的称呼也是一变再变,由原来的“曹书记”,到先前的“书记”,再到现在的“首长”,黄思文简直吓破了苦胆。
细说来,不当眼前的这个德江市长,他黄思文没多少舍不得。
然,黄思文很清楚曹力这番话的威力,若真走到曹力所说的那一步,他黄某人失去的可就不止市长这一宝座,极有可能政治生命从此终结,弄不好就得被剔除出官场队伍。
且他黄某人又知晓邱跃进那天大的秘密,即便有邱跃进所教授的留书存照,用以保全的法子,可谁又知道届时他一纸空文能不能递到上面去?
毕竟若让邱跃进得逞,这德江乃至蜀中的地面上,还有什么能逃过他们的眼睛?
所以,黄思文能做的只有是不断地服软,眼见着黄大市长身子便要软下来了,就在这时,邱跃进迅步行了进来。
“曹书记,黄市长,都在呢,正巧,用不着我两下跑了,一并通知到了,今儿晚上我在小东庄摆了一桌,咱们聚一聚,也算是给曹书记接风,毕竟曹书记下到德江一直都在忙碌,我便想尽尽地主之仪,也没抓住机会。”
邱跃进的气色不错,除了瘦得厉害,精气神倒是充沛,像是从薛老三那一出出蹂躏中,彻底走了出来。
“跃进,还敢吃?你呀,倒是有几分英雄本色!”
曹力打趣一句,站起身来,引着黄思文和邱跃进便朝会客区走来。
曹力话音方落,邱跃进面上便猛地以暗,他如何不知晓曹力所指,乃是薛向炮制的那份检举信和云仙阁的消费账单一事。(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九章 不敢小看
说实话,薛向的这一手简直是捅在了他邱跃进的腚眼处,比让他受十个党内严重警告还要痛彻心扉,虽然最后关头蔡行天动用无上权力,硬生生使薛向一手导演的那出调职大剧化为泡影。
可此事的发生,给他邱跃进的身心打击却是极大的。
那日只听得黄思文通报的消息的前半部分,他邱跃进便当场昏厥,后续虽然知晓了最后关头被蔡行天力挽狂澜,可邱跃进却还是心颤不已。
因为他很清楚,这件事的余波绝不会就此过去,他最担心的是消息传回京城,引发邱老爷子雷霆震怒。
毕竟,邱家是老牌家族,这种家族门风最严,虽出纨绔子弟,但其子弟一旦从政,则必然以最严苛的规矩约束。
像邱跃进这般从政之后,还大肆享受,长期不理政务,包居奢华寓馆,简直是在往邱家脸上抹黑。
尤其是,还引发了老红军检举,传回京城,就是在往邱老爷子脸上印巴掌。
邱老爷子脸上若是挨了巴掌,那他邱跃进还能有好果子吃。
果然,邱跃进方睁开眼睛,黄思文便告知他京中的邱主任给他来过电话,要他醒来第一时间将电话打回去。
邱跃进惶恐万分,他哪里敢立时去复电话,转瞬便想了许多主意,却根本难有措辞。
正在他心急火燎之际,邱鹏举竟又将电话打了过来。
电话中,邱鹏举幷没有像邱跃进想象中的那般暴怒。只在电话中询问了邱跃进几个问题。
一者,他邱跃进还是不是邱家男儿?出尔反尔,说一套做一套,简直是小人行径,他邱跃进既然愿意过奢华生活,睡豪华大房,不爱理政,那就马上收拾行囊,早早从云锦离开。
从此后,安静读书。想要过好日子。他邱鹏举的工资能供养地起他邱大少爷。
邱鹏举几句不咸不淡的话,听得邱跃进汗流浃背,危急之中,邱跃进总算想到了主意。
在电话里。他一边作了沉痛的反省和深刻的检讨。也答应了邱鹏举。稍后就办理手续离开云锦。
而另一方面,他又摆出了目前德江的实际情况,也就是蔡书记刚否决了市委对他邱跃进的调令。他邱跃进自己办了糊涂事不假,却不能坑了人家蔡书记,他下云锦不过三个月,此番蔡书记为他留任云锦做出了极大的努力,他邱跃进不能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一点颜面也不给蔡书记留。
是以,他在电话中恳求邱鹏举,再给他三个月时间,这三个月中,他邱跃进保证踏踏实实做些事情,即便不能做事,也绝不会给邱家抹黑,三个月后,不用邱鹏举来赶,他便向上面打辞职报告,主动走人。
而这三个月时间,正好为填补蔡行天脸面之用。
总不能人家蔡书记这边刚力排众异,这边帮你邱家人挽回了颜面,那边你邱家人自己便拆了自己的台面,自己又过来拆人家蔡书记的台面,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听了邱跃进这番说辞,邱鹏举沉吟半晌,也不得不应下。
的确,对邱跃进会不会在云锦安心主政,他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但蔡行天的面皮,他邱家人无论如何得帮着维持。
这无关道义,亦无关脸面,而是政治家族的对外形象问题。
最终,邱鹏举答应了邱跃进的请求,又才有了邱跃进这番生龙活虎的一面。
的确,在邱跃进的布置之中,三个月的时间也尽够了,届时,只要无声无息地抹杀掉薛向,让德江留出巨大的权力真空,在这巨大的权力真空之下,他不信自家长辈还能阻止他向上攀登。
不成想,他邱跃进已基本从薛向的打击的阴影之中走了出来,然,此刻,曹力一句打趣还是将他心尖抽出得疼。
邱跃进正心肝震颤,曹力又把皮球踢给了黄思文,“思文市长,你觉得咱们该不该跟跃进吃这顿饭?”
有邱跃进这个外人在侧,曹力便又恢复了原来的面目,极给黄思文这个市长的面子,这便是他的领导艺术的体现。
私下里,他可以把黄思文训成孙子,让其彻底对己卑服,外人面前,则又体现出一副“兄友弟恭”般的党政一把手大团局面。
实事求是地说,曹力是个霸道、大气型的官员,但更注重领导艺术,毕竟,到了他这个级别,霸道大气有时候是通往上升之路的高山悬谷。
毕竟,他再上升半步,就是那主宰一方的封疆大吏,亦或是那柄掌部委的超级大员,这种层面的领导,上级更看重的自然是其领导艺术。
然,德江的情况不同,他下德江时,德江的权力场已被那位薛市长经营地风雨不透,他若还是讲求什么领导艺术,也许并非撕磨不开局面,可那慢慢撕磨下来,没有个一年半载,恐怕难尽全功。
可现如今,对那位薛市长,老长官迫之愈急,他曹某人哪里去弄那一年半载的工夫。
是以,他唯有以力破巧,运用霸道权术先将德江的至高权力抓进手来再说。
至于方才在办公室内敲打黄思文,也并非是他曹力要在黄思文面前摆威严,现面子。
如今的曹大秘书长早已过了这种显威风的境界,况且黄思文在他眼中还未上得了台面,他也用不着在此辈面前彰显官威。
之所以如此行事,乃是让这黄大市长警醒警醒,摆正位置,别虚图跟他曹某人争夺战线内部统领权,从而造成战线内部的政治损耗。
然,既已慑服黄思文,他怎么会在邱跃进面前,再下黄思文的脸面。
果然,他一句思文市长出口,黄思文心中竟莫名地生出感动来,急道:“书记说吃就吃,我听书记的,跃进啊,书记是咱们的老前辈,也是咱们的老上级,政治经验丰富,应急能力突出,咱们以后有什么事,还是多跟书记讲讲,多听听书记的意见,没有坏处。”
邱跃进诧异地瞧了黄思文一眼,笑着道:“行,那咱们都听书记的,曹书记,您说,咱这顿饭吃还是不吃?”
曹力搓了搓有些发凉的手,晃了晃发酸的脖颈,说道:“聚宴总要有聚宴的理由,说是给我接风,大可不必,我都到德江这些天了,还接什么风,再者说,我是老蜀中人,老家就在德江的边上,要尽地主之谊也该是我尽,轮得着跃进你吗?”
邱跃进怔了怔,不明白曹力这句话里到底存了几个意思。
吃个饭怎会有这么些个讲究,难道此人对我有意见?
不至于呀,他新到德江,和我都没打过几次交道,我怎会得罪他?
邱跃进想不透曹力话里的深意,曹大书记又笑着说话了:“跃进,看你这眉眼闪烁,是不是在想我老曹不给你面子,恐怕对你存了什么歪心眼吧?”
邱跃进唬了一跳,连连摆手道:“哪儿,哪儿,我怎么会那么想。”
曹力摆摆手:“用不着急,不是我不给你面子,凡事有轻重缓急,饭哪天吃都成,但耽误了大事,我怕以后再想聚着一块儿吃饭就没这么容易了,风波险恶,难道你们二位就还没察觉到那已经刺进骨头里的寒意吗?”
曹力话越说越冷,听得黄思文,邱跃进脖颈处发寒。
“书记,情况不至于这般险恶吧,怎么说局势不都在您的掌握之中吗?我看,那位薛市长也是个耗子扛枪窝里恨的主儿,就敢在德江内部扑哧,如今有您掌握德江,他便是胆子再大,还敢冲您呲牙不成?”
黄思文用一尽马屁将他心里话说了出来。
的确,眼前的曹书记已然抓过了德江生杀欲全的大权,单凭这几日,他曹书记罢黜官员,提携青俊,威令所到,顺风顺水,便是明证。
那位薛市长若还存了跟曹书记掰腕子的想法,他就不该让曹书记顺顺利利地干妥这些事,毕竟别看是几个并不重要的任免提拔,但其却清晰地向德江官场传播着一个信号,这信号便是今后的德江人事提拔,将在曹书记的一手掌握之中。
官场上,掌握了人事大权,基本也就控稳了局面。
“跃进,你看呢?”
曹力笑着望着邱跃进说道。
邱跃进原本不知晓曹力先前说出那番话想要引出什么,黄思文这一接茬,他反而从黄思文话里的破绽获得了灵感。
当下便听他道:“我不同意思文市长的意见,不管我以前对这个人的评价如何,但我现在要说的是,薛向绝对是个有勇有谋,思虑深远的家伙,至于说他畏惧曹书记,这就说得有些远了,想当初风景区招商之际,省委省政府都一律主张梅山,银山各占其一,可偏生这位薛市长横空杀出,硬生生截了梅山,银山的胡,为此,负责住持招商的常务副省长李星雨同志大为光火,其后,便又和薛向明里暗里交手数次,最后,李省长的结局如何?就不消我说了吧。”(未完待续。。)
第三百章 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李星雨和薛向之争,邱跃进听黄思文讲过,他本想展开来论述,可瞧见一边的黄思文不住朝自己使眼色,才草草收拢了话题。
邱跃进猛地醒悟过来,他方才这番话分明是在长薛向士气,灭曹书记威风。
他说常委副省长李星宇都摔倒在了薛向脚下,若曹书记是个心眼儿小的,岂非要理解为连堂堂常务副省长都败倒在了薛向脚下,你区区一个省委秘书长有什么好折腾的。
话未至,意已到,真是叫人尴尬万分。
“跃进,你接着说,思文你也不用打眼色,我曹某人还不是听不得别人讲话的人,如果连现实情况都不敢正视,我们还有什么资格肩负党和人民托付的事业?”
曹力摆摆手道,显露非凡心胸。
“还是老领导风格高,心胸广。”
黄思文适时献上马屁。
邱跃进撇了撇嘴,心下豁然猛地生出警兆,再朝黄思文眉眼看去,心头暗叫不好,这黄市长分明已经被这曹书记拿捏地死死的,这叫他邱某人以后如何筹措局面?
原来,曹力下德江,邱跃进心中虽表示欢迎,却也暗藏了心思,他想得很远!
如果把眼下的局面比作国共抗战,薛向是那侵略者的话,邱跃进和曹力便是那抗战双方主力,而这黄思文就是那颇具实力的民盟。
眼下抗战还未胜利,自诩为正统的邱跃进便想着抗战胜利之后如何接手局面。届时,他和曹力还能否劲儿往一处使,他邱某人并无十足信心。
而这个时候,民盟这个第三方的力量,也就是这位黄市长的意见和力量,就显得前所未有的重要起来。
前两日,趁着曹力频频出击地方之际,邱跃进便拉着黄思文计较许久,商量的无非是等彻底稳住局面之后,两人如何合作。从曹书记手中分润权力。
彼时。黄思文自信满满,要他邱某人放心,大言旦旦说什么他这个市长也不是白给的,总不能什么都让曹某人一个人说了算。叫邱跃进听得心中何等熨帖。
可如今。再看黄思文一脸的奴才相。拜服在曹力脚下,一口一个书记首长地猛叫,邱跃进哪里还不知晓。自己此前所谋,早被这位精擅权谋的曹大书记随手破去,眼下这位黄大市长已然败服在曹大书记座下,乖乖听用。
“跃进,我都说了我不介意,你不用多想,接着说,早就听说你跃进是邱老家的千里驹,聪明剔透,肯定有能教我的地方。”
曹力瞥见邱跃进眉宇深沉,目光不定,原以为邱跃进还在为方才的失当之语积思难遣,遂出言关怀。
邱跃进猛地回过神来,尴尬一笑,道:“思文市长说得对,是我口没遮拦,言语不当,但我要说的是,薛向此人绝非胆小之辈,他连蔡书记都干硬抗,你说他害怕什么?既然薛向没有被蔡书记吓倒,可这几日,曹书记整肃纲纪,扶正人心,拨乱反z,薛向以及他那个小团体,为何全无反应?难道他们真的甘心就此退出德江的政治舞台?不,这是不可能的,主席说得好,凡是反动的东西,你不打,他就不倒,薛向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地将好容易汲取到的大权拱手相让呢?我认为薛向一定在酝酿着什么,或者说正在积蓄着力量正准备给曹书记献上一份‘厚礼’呢。”
邱跃进话音方落,曹力厚重的巴掌便落在了他的肩头,拍得他肩膀发酸,但听曹力喜道:“跃进啊,都说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我看你是名副其实的邱家千里驹,邱主席后继有人,我真是由衷地替老领导高兴。。”
曹力的这番赞叹还真是由衷而发,他完全赞同邱跃进的分析,他先前心神不宁,久久矗立窗前,便是在为德江的局势担忧,也正是在思忖着薛向为何全无动静。
的确,邱跃进说得不错,没有谁甘愿放弃手中的权力,薛向也一样。
而且,事到如今,他曹某人对薛向已经有了一个清晰而全面的认识,若非处在敌对的位置上,他真想对此人比出大拇指,道一声天纵英才。
且不说此人干出的那一件件惊世功勋都是常人想也不敢想的,单说此人年方弱冠,便浸淫政治,宛若积年老狐,和老长官这般政治高手争斗起来,亦是拳来脚往,有模有样,丝毫不落下风,还逼得老长官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如此人物,堪称妖孽。
正因如此,曹力亦不相信就凭自己刚使出的这一招半式就能轻松撂倒此人,此人眼下毫无动静,恐怕真如邱跃进所言,在酝酿着什么,而这一点,也从他曹某人如今的门庭上可以清晰地看出。
若是他曹某人真的威权已立,掌控德江,可怎么到今天,德江的权力场中核心人物还无一个前来登门拜访呢?
事实证明,德江的人心还在那位薛市长处,德江的政治核心亦还未曾从那位薛市长处向他曹某人处转移。
“思文,跃进,你们说下一步我该做些什么?”
曹力苦思无果,便将难题推了出去。
他相信这二人一前一后来寻自己,绝非为了吃饭这么简单,且这二人在德江同薛向争斗多时,可谓知己知彼,即便谋略上再是不如那位薛市长,可就算是憋,这些时日也该憋出一肚子坏水来了。
果然,他话音方落,黄思文和邱跃进竟齐齐开口抢出,两人方一开口,却同时闭了嘴巴。
邱跃进方做了个你先请的手势,黄思文便毫不客气地接过话茬,说道:“书记,我认为当务之急要中断的是薛向手中的权力,如今,人事权已被您抓到手了,剩下的经济大权咱们也不能放过,先前,您说我这个市长快做成了透明人,的确是实话,他薛向以区区副市长之职,统领全市经济,大大小小部门也因此才被他掌入手中。”
“毕竟,如今是经济出干部时期,谁都想进步,而要进步则只有向他薛向靠拢,除此外,德江地区的财政一直以来也的确不佳,这也得靠薛向来打理,吃饱饭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大事,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德江,财政充裕,按照先前的约定,德江早就过了困难时期,他薛向就应该乖乖识趣,将经济大权让步出来。”
“此前,有周道虔从中作梗,下面有薛向的小团体代为鼓噪,我便是提议,也定然闹个没脸,索性就憋着一直没说,现如今,周道虔去了人大,换了您当这个德江的家,可再不能任这个薛向胡作非为,他这个副市长就该去干他副市长该干的活儿,越俎代庖成什么体统?我说完啦,跃进你说吧。”
黄思文话音落定,邱跃进恨不得一记窝心脚踢死这混蛋。
原来,他要说的与邱跃进一般,毕竟眼下的局势十分明显,一地大权,除了人事权便是财权,人事权现在看来已被曹书记抓入手来,而这财权还未握紧。
而要阴夺薛向的财权,看着十分容易,毕竟薛向以区区副市长之职掌握全市财权,怎么说也有失大义,这就给了曹力下手的机会。
再者,早些时候德江的财政困难,不得不依托他薛老三行事,而如今,蜀香王,影城,景区,三大经济发动机先后启动,德江的财政哪里还会有问题。
而按照市委先前和薛向的约定,于情于理,他薛向都该将财权让渡出来,差的只是一个向他开口的。
此前周道虔横亘在此,这个口无人敢开。
而如今,曹力主掌德江,谁来开口,他薛向都得将财权让渡出来,如此简单的一个法门,谁都想得到。
本来,黄思文说也就说了,可这王八蛋说完竟还把皮球提给他邱跃进。
这就好比吃饭,一碗饭全被你吃光了,你把空碗递过来,让人家邱大少吃,邱大少难不成还能把碗吃了?
可再是尴尬,邱跃进也不好在曹力面前露怯,接过黄思文丢过得空碗,闷头猛啃起来,“曹书记,我认为黄思文市长说得有道理,不管他薛向憋着什么坏,只要将他手上的权力掏空,他便是有坏也掏不出来,我看咱们行事还得应用主席他老人家的兵法精髓,采取你打你的,我打我的的策略,不管你薛向将来憋什么坏,咱们就打咱们自己的,不相信他不做出反应,我就不信他薛老三还真成了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
“好吧,既然你们二位英雄所见略同,就按你们说的办吧,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了,我就等着听信儿。”
曹力笑着拍板,应准了黄,邱二人的提议。
……………………
天蓝云白,阳光正好,薛老三也难得得了空闲,抱了一本早看过许多遍的射雕英雄传,又倒在床头看了起来。
窗外竹林松涛,碧湖远山,一派浪漫秋光,薛老三安居高卧,看着书,时而端过搁在近前窗台上的茶水抿一口,时而取过茶杯边的瓜子嗑上一颗,随便又挥手将那瓜子皮精准地弹进一边的垃圾桶内,翘着二郎腿,晃晃悠悠,哼哼唧唧,整个人闲适到不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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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一章 输不起
靠门位置的戴裕彬满脸青气,饱满的嘴唇上一左一右打了两个晶莹剔透的水泡,似乎随手一碰便能破裂流水,显是上火之兆。
然,这戴大秘上火的症状非只从那青滞的脸蛋,嘴角的水泡才能窥察,单看他那愈行愈急的脚步,没完没了地在室内转着圈,便知这位戴大秘定有琐事萦怀。
一边是得意悠闲,舒爽到了极点的领导,一边是口炙火生,脚下生风,急得乱转的秘术,两人隔着半间办公室,一左一右,成了鲜明的对比。
好几次,戴裕彬都险些忍不住要张开口来,可每每看到薛向那淡定的模样,已经飙到喉间的话音又被他强行掐断了。
是啊,人家皇帝不急,自己光急有什么用?岂非上赶着要应验那句“皇帝不急太监急”的俚语?
他戴某人可没贱骨头到上赶着去做那太监!
你道戴裕彬缘何这般大的火气?
原来,昨日下午,市委书记曹力亲自约谈了薛向,免去了他全权负责的经济大权。
如此一来,薛向竟成了空筒子副市长,他这空筒子还真是名副其实的空筒子。
因为别的副市长好歹还有具体的分管工作,而当初划分分管工作时,他薛向已然抓着了财经大权,自然看不上别的全力,就全部分润了出去,如今倒好,他这财经大权一被剥离,他这副市长竟没了一项分管工作。
要是旁人遭遇如此打击,非急得翻了天不可。少不得也得当面跟市委书记大干一场,毕竟,他薛老三有大干的理由。
好嘛,这市里的经济刚被我薛某人调理个清楚,弄出了模样,做出了成绩,你市委书记就给老子来个一撸到底。
这是什么性质?
这他妈的分明就比狡兔死,走狗烹还要来得激烈,简直将这卸磨杀驴拎到了桌面上。
都像你曹书记这般对待有功之臣,而今而后。谁还敢卖力气替党和人民干活。往大了说,你曹大书记就是在破坏党和人民的事业。
只要愿意上纲上线,这场架,他薛市长怎么吵怎么赢。
况且。以他薛市长素来笑傲德江的嘴皮子。曹书记便是翻脸。也只有闹个没脸的份儿。
可人家薛市长倒好,被免了职务,就似乖孩子一般。不吵不闹,笑眯眯地从市委书记办公室内退了出来。
一路上春风满面,倒好似卸去了多大的担子,弄得旁人还真以为他薛市长思想觉悟高得出了境界。
然,稍微有点政治常识便都认定薛市长定时憋了一肚子火气,不得发泄。
毕竟,这挨得是记闷棍,要反应过来,需要些时间,兼之,恐怕薛市长还想保持大领导的风度,碍于面子,发作不得,才故作轻松罢了。
然,存此想法的还真是冤枉了他薛老三!
实事求是地说,他薛老三真没生出半点火气,被免了职务,这家伙是真有几分卸下一副沉甸甸重担子的松快感。
昨天晚上连米饭都多吃了二斤,一早起来,还撺掇着苏美人请假,好跟他去郊游踏秋,若非苏美人责任心重,着紧着上课,这会儿人家薛市长哪里会在办公室闲坐,只怕早就去“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了。
苏美人不肯陪他胡闹,薛老三又无处可去,只好回了办公室继续坐班。
只不过这家伙身上没了担子,便也懒得管事,进得门来,吃了早饭,便自顾自拆了折叠床,铺上铺盖,倒下便躺了,还吩咐戴裕彬,爱去哪儿去哪,回家休息也无妨,只一点,办公室大门给我关严实了。
这不,他薛市长往床上一躺,掏起一本射雕英雄传,一看就是个把钟头,戴大秘原以为自家首长乃是故作镇定,定然撑不了许久,便就依他吩咐办了。
可哪里知道,人家真就能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一本早看过无数遍的老书,竟能看得眉飞色舞,时而敛眉,时而怒目,时而会心一笑,分明就是进入了忘我的境界。
戴裕彬在一边窥视着是越来越急,他有无数的话想说,无数的劝告想出口来,可待一看,这位的优哉游哉,他说什么的兴趣也没有了,可不说,心里又憋得慌。
无可奈何,只得在这原地慢慢地绕起圈子来,可哪里知道越绕心里越是焦躁,于是乎,脚下加速,越转越快。
其实有了前番的经历,戴裕彬心中十分清楚,自家的这个首长肯定是已然又有了定计,就像前番收拾邱跃进一般,看着什么都不管,真到了动手的时候,邱衙内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便被收拾了个欲仙欲死。
总之,眼下,自家这位首长定然又在做大局面,看似什么都不关心,实则全盘都装在他心里。
关键是这全盘装在首长心里,又不装在他戴某人心中,他做不到心中有数,又如何能不为眼下这艰难的局面焦躁?
戴裕彬正急得没着没落,咚咚两声,有人敲响了办公室大门。
戴裕彬心中好奇,按着薛向的吩咐,门外都挂了请勿打扰的牌子,这会儿是谁来敲门?开门一看,竟是姜方平的通讯员,小陆。
“戴处长,我们局长有急事儿找您,您看中午有没有时间?”小陆客气地道。
“既然是急事儿,那就用不着耽搁,我现在就跟你过去。”
戴裕彬正懒得呆在办公室,除了生闷气还是生闷气,不如出去探探江方平那边又出了什么事儿。
小陆朝市内方向努了努嘴,掐了声道:“现在?您方便吗?”
意思很明显,提醒戴裕彬别忘了还有首长要伺候。
戴裕彬摆摆手道:“方便得很,走吧,前面带路。”说着,便伸手将门关死。
戴裕彬方去,薛向便将书放了下来,嘴角浅笑,暗忖:“还真是一出接一出,刚拿走了财经大权,又想着打财政局的主意呢,真不消停啊。”
自语一句,他又向远处望了望,换了换心情,便又举起书来,二度翻阅起书本来。
薛老三再度观书,却较先前快了许多,他甚至一口气跳跃了几十页,径直来到杨康之死那一段。
古锡名那日偶然讲出的故事,薛老三真是听进了心里。
就像邱跃进整日研究着怎么干掉他薛老三一样,薛老三也在为如何让邱衙内安安静静地玩完儿,煞费苦心。
比之邱衙内,他薛老三若真想让其无声无息地消失,方法可有千千万。
不说别的,就凭他那一身堪比鬼神的国术手段,要让邱跃进挂地自然而然,翻手之间便能做到。
可他与邱跃进的矛盾在上层已然公开化了,邱跃进便是挂得再自然,他薛老三的头上都得升起一团弄得化不开的乌云。
而这乌云势必给他薛老三将来的仕途增添如山的阻碍。
是以,对他薛老三而言,他从没动过要以谋杀的手段终结邱衙内,他的念头皆想着怎么让邱衙内自己把自己玩完儿。
唯有所有人都认定其实“自作孽不可活”,那他薛老三才能一身清洁。
他甚至迫不及待地渴望邱衙内先冲他薛某人出手,为此,他前番甚至不惜动用权术,冒着将邱,薛两大势力再度引入战团的风险,给了邱跃进的一系列打击。
他的目的始终很是明确,就是寄望于击得邱跃进失去理智,按捺不住,冲他薛某人拔剑相向,做垂死一击。
眼见着他已经闻到成功的味道了,谁知晓老谋深算的蔡行天不仅硬生生拦下了邱跃进的调令,并且将他薛老三在德江的权力场中最至关重要的一环——周道虔给生生拿掉了。
还派下了曹力这么个省委常委来德江镇压局面,蔡行天此招一出,薛向便知晓被他撩拨得已到暴走边缘的邱衙内拔出来的剑又收了回去。
如此局面,真让他苦恼!
好在那日黄思文打算召开市长办公会,谋夺影城筹备小组领导权之际,在会前,薛老三和邱跃进于会议室楼梯过道口有过一番相遇。
彼时,他一声招呼,邱跃进险些摔下楼去,待得邱跃进站稳,薛老三来了一句:“你说你小子要是一步踏空,摔倒下去,真有个三长两短,我岂不是有口……”
自家话至此处,薛老三的眼睛顿时一亮。
的确,无声无息中,邱跃进莫名的一个举动,已然打开了他灵感的大门。(该细节,参见二百一十八章 薛向要亲自登台)
今次,他闲极无聊,再度翻阅起射雕英雄传,明着是在看书,暗着不过是在将整套计划左右绸缪,堪磨圆润,不留一丝破绽。
话说回来,如此大事上,他薛老三也禁不起任何疏忽,因为稍稍一个疏忽,那便是数十上百个人头落地,无数个政治个体终结政治生命。
往大了说,甚至有可能改变共和国的走向。
他薛老三两世为人,经历的大风大浪亦如过江之鲫,可他从未有过像现在这般地紧迫感和危机感。
这一仗,他实在是输之不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