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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想见江南     官道之1976txt下载     官道之1976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二十五章 妙手天成 (求月票)

    先前,会议开始,黄思文方亮出宝剑,薛老三脑中便百转千回,深思熟虑,将对方全盘的杀招以及自己的退路,迎敌之法尽皆想透了。

    思来想去,黄思文抑或是蔡行天,今次针对他布下的都是一个必杀之局。

    杀招一成,薛老三几乎只有束手就缚的份儿!

    蔡行天不愧是老牌政客,官场斗争的经验极是丰富,这个龙门阵一摆,薛老三是不能退也不能进,更不能掀翻台子,简直就是必死之局。

    薛老三绞尽脑汁,也没想出破局之法,若非瞥见彪悍的女市长撇嘴蹙眉,今次说不得还真让黄思文得手了。

    话至此处,列位看官或要问了,怎么这彪悍的女市长就成了破局的关键?

    道理很简单,薛老三不能掀翻这个台子,是因为黄思文憋着劲儿要跟他玩一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也就是说黄思文拼着自己在蜀中官场上永远落下没有领导艺术,不善官场政治生活的恶名,也要拖得他薛老三下水。

    因为薛老三一旦掀了台子,就给了黄思文背后的蔡行天借题发挥的良机。

    是以,若薛老三掀翻台子,不啻于自杀。

    而薛老三不能掀翻台子,并不能代表别人不能掀翻这个台子。

    要说此间,薛老三的跟班、盟友也是不少,可这几位再是赤胆忠心,恐怕也不会冒着被打落尘埃的风险,死顶他薛老三这回。

    毕竟。政治投靠为的都是政治利益,忠肝义胆之辈,几乎仅限于传说。

    要谢明高,陆振宇之辈舍生忘死地掀一回台面,随之而来的,恐怕是被蔡行天借机彻底打落尘埃,甚至剔除出官场队伍。

    如此巨大的风险,或者说在丧失政治生命的大恐怖面前,还有什么政治利益,能够驱动二人做此舍身之举。

    当然。这都是从人性和理性的角度分析。

    此外。这掀台盘此一招棋,薛老三能想得到,谢明高和陆振宇未必能想得到。

    如此,薛老三要找到一个肯在这时挺身而出。掀翻台来的人那真是千难万难。

    毕竟官做到副市长这个级别。哪个不是顶儿尖儿的人精鬼灵。谁肯二百五一般替他薛老三赴汤蹈火。

    若非今日上午,女市长冒昧来访,在他薛老三办公室撒泼耍横一番。他薛老三便是烧沸了脑浆子,也定然寻不着破局之法。

    当然,说来巧合,可有句老话说得好,机遇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薛老三能在危急关头寻得灵感,也和这家伙善于布局,精擅利害是分不开的。

    若是他昨日执意拉下脸来,也未必不能将那女市长驱逐出境,然那不是薛老三的性格。

    不成想,好人好报,这果报来得极快。

    有了上午和女市长打交道的那番经历,薛老三基本已经对着女市长的性情掌握了个通透,更对其性格、权欲有了全面的认识和了解,也正有了这多方面的掌握,薛老三才能从容布局。

    方才,黄思文已然将云锦影城筹备领导小组的果实揽入怀中,值此危机之时,薛老三不奋起反击,却对黄思文说什么曹颖市长是个极有能力的同志,进入领导小组担任副组长,绰绰有余。

    当此之时,无人不觉得薛老三这是失心疯了,这他妈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敢扯这八竿子打不着的。

    只有薛老三清楚,他不过是在往曹颖这座已经快要烧起来的火炉里,再添了一把干柴。

    果不其然,他这把柴火方加进去,顿时火光冲天,霎时间,这位女市长便被引爆了。

    薛老三猜得不错,女市长对黄思文猛地跳出来,横插一竿子,抢了薛向领导小组的筹备权是极为不满的。

    因为,今天上午薛向方许了她一个副组长的职位,女市长顿觉大权入手,功劳亦有,正欢喜得没边没际,从薛老三办公室折回后,甚至还匆匆回了办公室,给炳耀书记去了电话报喜,言语之间对薛老三更是大加褒扬。

    这会儿, 黄思文跳出来横插一杠子,不仅戳飞了薛市长对筹备小组的领导权,连带着也戳飞了她曹大市长志在必得的副组长的官帽子,这叫权欲之心极旺的曹大市长如何做想?

    她本是个没有多少高深官场权术的女人,眼界极低,只认准到手的东西。

    此刻,邱跃进居然壮着胆子敢来抢她曹某人好容易才架上头的官帽,这分明是在找茬儿啊。

    当时,女市长就气得不行,嘴皮子都忍不住直抽抽了,又听黄思文大言不惭,自说自话定了四个组长,一个组办主任,若干干事长的名额。

    最恼火的是四个副组长,周到先,黄思文便占了两个,另一个被黄思文打赏给了自家在德江的心腹顾俊明,最后一个明确给了市委常委,如此算来,副组长的位子是一个不剩。

    要说这副组长的位置给别人,女市长还未必这般生气,可凭什么给顾俊明。

    论资历,大家几乎是同一时间下到德江的;论市长班子的排名,他顾俊明还在自己之后,凭什么这姓顾的就敢越过自己去,大模大样地做这个领导小组的副组长?

    若非顾忌当时的场面,且怒气还未冲毁仅存的理性,怕是先前黄思文话方出口,女市长就要慨然发飙了。

    薛老三正是看准了这一切,才又替处在暴走边缘的女市长加了一把柴火。

    他干脆直接向黄思文提名曹颖曹市长出任筹备领导小组副组长,而黄思文事先已经声明了整个筹备领导小组标配为一正三副四位组长。

    按照黄思文自说自话的安排,先前已经许出了周道虔,邱跃进,顾俊明三位组长,剩下一位更是言明在市委常委内部选取,女市长不是市委常委,自然不在候选名单之列。

    可以说,黄思文的名单中根本就没有女市长的容身之处,薛老三明知如此,还要举荐,而黄思文更不可能出尔反尔,自扇耳光。

    于此,女市长的副组长提名必然无法获得通过,剧本便如薛老三预料的一般上演了。

    黄思文毫不犹疑地便拒绝了薛向的提名,在黄思文看来,薛老三完全是气得发疯了,这都什么时候,竟然还想着拉拢人心。

    当然,想到拉拢人心,黄思文亦想到曹颖背后的那位炳耀书记。

    是以,薛向的提名他虽然否决了,但炳耀书记的面子还得给。

    这位曹大市长怎么看都是个官场菜鸟,副组长的重任如何能够胜任?给她一个负责领导二级部门的干事长干干,这没见过世面的娘们儿恐怕要乐疯了吧,炳耀书记那边也好交代。

    存了这般念想,黄思文便建言由女市长来充任干事长,在他看来,这个面子他已经给得不小了,可在女市长处,姓黄的简直是给脸不要脸,欺人太甚。

    除了对黄思文的极度不满外,女市长对薛老三的好感度已然达到了顶峰。

    女市长本来就是个简单的女人,没什么心机,性子泼辣,敢爱敢恨。

    今日上午,薛老三慷慨大方赠了她曹某人一个副组长的大桃子,女市长本对薛老三的好感,已然上升到了极高的程度。

    而现如今,人家薛市长被黄鼠狼这不要脸的硬生生摘走了最大的桃子,正是最痛苦无助的当口,还不忘答应对她曹某人的承诺,甘愿向黄鼠狼伏低认输之余,还鼎力举荐她曹某人上位。

    就冲这份情义,女市长简直有些感动了!

    一边是让人感动的薛市长,一边是夺了自己冠冕,还要拿一顶破草帽,转赠与她曹某人,还希图她曹某人感恩戴德的黄鼠狼。

    两相对比下来,曹大市长的火气瞬间攀升到了极点。

    当怒火将她仅存不多的智商吞没之际,什么出格的事,是这彪悍女市长干不出来的?

    她曹颖当年在街道办干妇女主任的时候,撒泼骂街,可是从来没甘于人后。

    今次,黄鼠狼竟敢硬生生坏了老娘的好事,跟他王八蛋拼了就是。

    正是怒从心头起, 恶向胆边生,说时迟那时快,女市长端起胡耀华刚加入杯的热水,便朝黄思文脸上泼去。

    亏得她隔坐甚远,一杯水只少量的打在了黄思文的脸上,热度顷刻便散,要不得黄大市长此刻非得被烫个满脸花不可。

    按说,任谁遭遇了此等羞辱,都得怒不可遏,拍案而起,出人意料的是黄思文竟然还能平心静气,安静而理智地同曹颖讲话。

    这倒非是黄思文瞧破了薛老三的妙手偶成的巧计,而是今番,黄思文心志坚定,目标清楚,认定了今次自己袭杀的目标只有薛向。

    除了薛向,一切人等皆不在他的眼中,先前,他之所以回应陆振宇的纠缠,无非也就是想借此引出薛向加入战场。

    而如今,眼见他黄某人就要大局底定,上演一出完美的猎杀。

    值此之时,曹颖这疯婆子杀将出来,别说泼一盆水,就是浇一瓢粪到他头上,他都能忍得下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六章 黄思文名扬德江

    黄思文原想着自己这番忍辱含垢,肚量如海,这曹颖便是再妈妈不讲理,也该有所触动,稍稍收敛了吧。

    毕竟,这疯婆子刚才当众淋的不是别人,而是德江正印市长。

    可这回黄思文却是想得左了,或者说,他根本就不理解女市长的思想境界。

    在这位女市长的战斗法则里,她的辱骂和蛮缠只有激起了对方的滔天怒火,才证明了她的攻击有效,她才能从内心深处收获一点爽感。

    可眼下黄思文故作圣人,泼了他一杯水,这人还当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这不是变相地在侮辱她曹某人吗?

    老子都拿水泼你了,你还能笑嘻嘻地跟我说话,这不是当老娘根本就不存在吗?

    至少在曹颖的殴斗原则里,这位黄市长的笑语温言,简直就是对她最大的讽刺。

    这不,黄思文一句话罢,女市长战意愈见高昂,重重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指着黄思文的鼻子,便呵斥开来。

    “黄市长,这是你要我说的,那我就直说了,我不像别人那样有什么事,喜欢藏着掖着,我这个人就是急性子,直脾气,有什么就说什么,方才泼了你,是我不对,但我要说的是,你黄市长该泼。或许我这样说你黄市长还觉得是我胡搅蛮缠,不通道理,可你想想,你扪心自问,你黄市长来德江这小半年,到底为德江人民干过哪件实事?到底在广大群众心中,留下了怎样的反响?”

    “是不是薛向市长干什么。你都要和他唱反调?如今的德江有眼前的大发展,好局面,到底是谁打下来的,你黄市长敢不敢当众说出口来?我知道你不敢,可你不敢没关系,你可以去街头巷尾,村社茶馆,走一走,坐一坐,看看咱们德江老百姓对眼前的德江是怎么样的评价。对咱们市委市政府哪位领导人最是推崇!”

    “其实不需要我说。你黄市长心知肚明,不是别人,正是薛市长,再说这云锦影城。这笔投资是怎么来的。你黄市长难道就真的不清楚吗?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见了别人种了果树长了桃子,就想着使用阴谋诡计将那桃子摘回自己家中,偷偷藏了。可你想没想过,因为你的这番自私,是否会导致这笔投资的流产?别忘了,那港商可是薛向市长引进的,就算那港商是认地不认人,可另外两笔投资是翠屏——玉女风景区的两位外商老板的,他们两位和薛市长的往来关系还用我多说吗?”

    “你黄市长如此不讲规矩,不顾大局,抢夺属下的劳动成果,破坏德江招商稳定的新局面,难道你就半点愧疚也没有吗?是的,你这种人不会愧疚,你只顾着自家的前程,拿四百万德江人民的根本福祉,作了仕途上的投机赌注,见困难就退,见功劳就抢,你黄大市长是真的就不知道现如今的基层同志管您叫什么吗?我都私下里听见两回,人家亲切地叫您黄鼠狼。”

    曹颖这番话出口来,真如江河灌海,其势抨天。

    啪,戴裕彬竟然生生拗碎了手中的茶杯。

    要说这位女市长是标准的官场二愣子,可她这番锵锵骂词蹦出口来,不见多少脏话,却字字如投枪,如匕首,扎在了黄思文的心窝。

    有如此奇效,倒非这位二愣子女市长文采如何出色,眼光如何敏锐,而是她这番言语,纯是由心而发,见情见性,几乎也代表了德江官场上对他黄市长的普遍看法。

    而黄思文未尝不知道底下人对他持有这般看法,可在心理上他黄大市长是有优势的,在他想来,你底下干部再对他黄某人不满,可见面了还不是乖乖叫他黄大市长,人前人后依旧得伺候得周周道道。

    换言之,他黄思文就是天神,那些基层干部在他眼里就是蝼蚁,天神何必在乎蝼蚁的看法。

    可如今,曹颖将这万千蝼蚁的普遍看法直直摆在了他黄思文这尊天神的面前,霎时间,天神的心理防线便崩溃了。

    说到底,他黄思文不是天神,而是一个人,一个正常的人,一个有着强烈自尊心,极度自负的男人,

    当曹颖将这血淋淋的现实,端上他面前的时候,他黄思文要还能忍住,那也真就是没皮没脸的老油子了。

    惜乎,黄思文不是!

    说穿了,他也只是个寻常的机关干部,不过凭借着几分眼力和一些运气攀上上了蔡行天,才有了如今的这般神奇际遇。

    归根结底,他黄思文并没有舍弃身上那读书人的骄傲和矜持,越是有着这骄傲和矜持,面皮就越是脆薄。

    最要命的是曹颖那句“黄鼠狼”,简直快要将黄思文的一颗羞耻之心戳成两半了,

    黄思文一张脸青白到了极点,瞳孔迅速充血,整个面部如恶鬼一般,惊恐骇人。

    是的,便是到了此刻,黄思文仍旧记得今次会议的主要目的,他只需要立时挥手散会,行出门去,今天的事便算定了下来,谁也无从更改。

    他定了定神,不知使动多大心力才勉强压制下怒气,哆嗦着嘴皮,张开口来,方吐出一个“散”字。

    曹颖女市长又彪悍地接茬了,“散,散什么散,这件事不掰扯明白,我跟你没完,你黄市长不要以为薛市长好欺负,就搞这些阴风暗箭,我曹颖却不是好惹得,行得正,坐得直,就看不惯这个,你有能耐把这些阴谋诡计尽往我身上使,欺负老实人算什么本事,今儿这会上不说明白,谁也不准走,就是官司打到省委我也奉陪到底,我就不信朗朗乾坤,堂堂蜀中就还没了说理的地方。”

    当听到女市长亲切地称呼“薛向”为老实人时,不知多少人险些喷出口来,邱跃进一张小脸,几乎快要完全扭曲了。

    薛老三是老实人,这天下还有不老实的人么?

    便连薛老三也险些崩溃,就是替我打悲情牌,你曹市长也请靠些谱儿啊!

    然,当曹颖话音落定,顾明俊,邱跃进心中俱是一掉,脑海中齐齐蹦出一个词儿来“完了!”

    的确,蔡行天的必杀之局竟让这个疯婆子给搅了!

    原本策划的完美无缺的杀局,几乎不管薛向如何应对,都是必死无疑,可偏偏曹颖这疯婆子如此一搅,整盘杀局就此灰飞烟灭。

    道理很简单,黄思文的程序正义,也不过是利用他市长身份所赋予的先天权威,只需要他黄某人拍了板,上交给蔡行天定夺,走完整套程序,活土匪的大桃子就此便被轻易地摘走。

    而这其中不是没有破绽,破绽便是得有人站出身来掀翻这个台盘,毕竟整件事从根儿上说,黄思文是不占道理的,可黄思文要的不是占据道理,而是程序正义,即便他占不着道理,可场间众人谁又敢站出来和他当堂对峙,大闹一番呢?

    薛行吗?自然不行!

    薛向若是敢开口,他黄某人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转身离去,薛老三头上必然落下一顶“不尊重领导,擅搞小山头”的帽子。

    此帽子一旦落下, 蔡行天抓住由头,稍稍使动法力,薛老三在德江的一切,势必灰灰。

    不顾一切的蔡行天在德江的威力,足以毁灭一切。

    谢明高,陆振宇之流可以掀这个台盘吗?可以,可要冒的政治风险极 大,大到几乎百分之百会终结政治生命。

    如此大恐怖的压迫之下,谁又有胆量下注呢?

    所以黄思文此番行事,虽然留着这唯一的破绽,可细细分开说来,这唯一的破绽,也几乎不曾存在。

    可偏偏场间就有女市长这朵官场奇葩,别人不敢干的大恐怖之事,在她眼中直视若等闲,薛老三稍稍引逗,这位就悍然杀出了。

    是的,在她女市长的的官场认知里,她曹某人是有后台的,既然有大后台,还用得着怕什么?

    况且,她曹某人这般所言句句属实,可谓是仗义执言,抱打不平,什么时候,党内的政治生活,竟不许说实话了?这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至于她一个副市长当场拿水泼正印市长,会不会有失体统,这点担忧更是从不曾上得女市长的心头。

    在她想来,这点事算得什么,不过是泼了一杯水,她曹某人又不曾草爹骂娘地骂出脏话。

    他堂堂黄市长,一个大男人,自己一个女人,争论得兴起,情绪控制不住,泼他一杯水算得了什么,省里还能为这个处罚自己,别逗了,那些老头子们没这么无聊。

    正是有了这种种的奇葩逻辑,才有了女市长这番的惊天彪悍之举。

    而女市长这番一折腾,便将黄思文所布下杀局的最大破绽戳露开来。

    那就是黄思文摘桃子的行为,在事情理发上,根本站不住脚,他先前敢蛮横而行,赌的就是没人敢站出来掀台子,即便是不合理,可官场上不合理的事儿多了,这属于政治斗争,谁会傻到跑去省里打口水官司。(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七章 给我两斤(为盟主泸水善人贺)

    薛向若是去打这口水官司,那只能说他幼稚!

    可偏偏有人不怕幼稚,这位女市长便是其人,人家张口就要把官司打到省委。

    若她真将官司打到了省委去,黄思文在德江的所作所为,为岂非要袒露于蜀中当道诸公面前。

    可偏偏黄思文所行之事是上不得台面的,他求得不过是短平快,虚图借用蔡行天的一号权威,尽快将调子定夺下来。

    而,今次的事,若真是被曹颖闹上省委,那他黄思文即便是有蔡行天一力偏袒,可蜀中的其他政治势力又岂会坐看蔡行天指鹿为马,颠倒黑白。

    如此一来,不管局势如何发展,今次黄某人的大戏,算是彻底演砸了。

    便是散了会,他也绝不能向蔡行天递交什么领导小组筹备决议了。

    因为决议递上去,那此刻在市长办公会上的一幕,定然也会随之奏报到省委!

    “滚!”

    黄思文舌绽春雷,大吼一声,随即重重一巴掌落在硬木方桌上,发出惊天巨响。

    这一巴掌实是含恨而发,力道万钧,巴掌印在了桌面上,一阵剧痛袭来,迅速冲淡了黄思文头脑高地上的满满愤怒,他的小指骨节竟被拍裂了,立时,鲜血便从指缝间溢了出来。

    黄思文简直要气疯了,这他妈都是什么事,好好的一场必杀之局,竟让这疯婆子硬生生给弄破了。

    难道这薛老三真的是天神护体,历劫不坏?

    黄大市长终于发飙了。女市长不惧反喜,斗志昂扬,捋了捋袖子,露出白生生的手腕儿,便要悍然迎战。

    在她看来,这才是吵架,先前她一个人干吼,这姓黄的阴阳怪气,跟个木头人一般,这架吵得有什么意思。

    吵架。吵架。不就得像这样,你来我往,看谁的气势足,看谁的底气盛。

    曹大市长自问在吵架一事上。她断不会输给任何人!

    眼见着一场会议便要开成闹剧。薛老三终于挺身而出。上前拦住了女市长,拽着她那偏厚的毛料西装,边连推带搡将她挪位。边劝说道:“曹市长,消消火,消消火,都是一个班子里的同志,有争论在所难免,咱们完全可以心平气和都说嘛,走走走,冷静冷静,到我那里喝杯茶,咱们找时间再找黄市长汇报。”

    “薛市长,你不用拉我,我就是看不惯有些小人仗势欺人,你怕他,我可不怕,我就不信这天底下还没有说理的地方,你放开我,我今天就要跟他好好理论理论,没人帮你主持公道,我来主持这个公道,这个官司我跟他黄市长打到底了,省委打不通,我们就去中央打,党的天下难道还能让这坏人当道?”

    女市长激动不已,这下,薛老三反倒有些惭愧了,他真没想到到了关键时刻硬挺自己的竟是这位昨天才有了初步接触的曹市长。

    当然,这硬挺的含金量或许没那么充足,但人家有这个心意,他就足感盛情了。

    想到方才设计这位曹市长,他真是有些汗颜了。

    不过眼下的局面,薛老三清楚,未来的局势发展,对这位曹市长而言,是只好不坏。

    因为她曹市长掀了台盘,市长办公会上上演了如此一幕,黄思文的一番算计尽数落空。

    而今次的市长办公会上的种种,若是上报到了省委,曹市长或许会受些苦楚,经些磨难,可黄思文的这关也绝不好过。

    毕竟,曹市长在会上捅出来的这些俱是事实,几乎不查便知,黄思文的阴风暗箭又如何敢摆到省委诸公的高台之上。

    黄思文自己吃了天的的亏,回过头来,反倒是他要着紧捂住风口,将这场风波平息下来。

    更何况这女市长在德江又不是什么重量级人物,她今次在德江市长办公会上的这般一闹,看在省委诸位大佬眼中,只能算是无知妇女,百出洋相。

    可既然是无知妇女,谁又愿意跟她计较呢?

    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灭杀无益,徒然惹恼了省委的某位重量级人物。

    政治上的算盘谁都会打,既然招惹这种疯女人的成本如此之高,想必也没有谁愿意追究了。

    薛老三料想的不错,散会后的几天,这场闹得沸沸扬扬的市长办公会果然就像没有发生过一般,平白无故地消于无形。

    只当日曹颖大战黄思文的场面不知被谁泄露了出去,在德江官场,被传得活灵活现。

    各位传播者俱好似亲见那日的场面一般,每每演讲,皆是绘声绘色。

    传播的最广的自然是女市长高声呵斥黄思文的那番仗义执言,听者无不拍手称快。

    连带着那位二百五的女市长,竟然在德江官场上博得了铁娘子的美称。

    至于黄思文机关算尽,反倒丑态百出,臭名远扬。

    原本他那黄鼠狼的绰号只在基层官场小范围的传播,而经过那日女市长在市长办公会上的当面直呼后,迅速传遍整个德江。

    当然,此是后话, 按下不表。

    却说,薛老三连推带搡,甚至用出了暗劲功夫,才将那位暴跳如雷,战斗力满格的曹大市长请出了会议室。

    薛老三领着女市长,折回了自家办公室,亲自替她泡了一杯顶级大红袍。

    又强忍着性子,听了女市长又大骂了半个钟头黄思文,终于,曹市长的秘书小刘,出现在了门口,招呼说,有重要电话,需要曹市长马上接听。

    女市长起身告辞,临了,那新泡的茶杯,却始终捏在手中,絮叨之余,还不忘赞叹这茶水实在好喝。

    薛老三简直如蒙大赦,连连应承,直说,好喝,欢迎曹市长常来。

    哪里知道,女市长张口就道,“常来就不必了,我一介女流,老来你这里,没得惹闲话,这样吧,你送我两斤,我回头让小刘来拿。”

    说罢,女市长扭着腰肢,婷婷袅袅地去了,浑然不觉,身后的薛老三已然一头撞在了门框上。

    送走了盖世奇葩,薛老三正苦了脸,思忖怎么去寻摸差不多的两斤茶叶。

    之所以决定按女市长吩咐办,不是因为方才的市长办公会上,欠了女市长不小的人情,归根结底,如今的活土匪实在是有些畏惧女奇葩了。

    他生怕不解决了,这女市长又随心而为,折腾出各种事故来。

    薛老三正想地没着没落,谢明高,陆振宇一前一后,跟进门来,二人形色俱是匆匆,脸上肃穆至极,丝毫没有因为成功瓦解了黄思文的必杀之局而有稍稍欢喜。

    瞧这二人的脸色,神态,薛老三便知道这二位是来干什么的了,无他,除了致歉还是致歉。

    果然,陆振宇顶着一张涨红老脸,当先道:“薛老弟,对不住啊,刚才是老哥顾虑太多,有些小家子气了,辜负了老书记对我的嘱咐,也辜负了你薛老弟……”

    “打住,打住。”

    薛老三连连摆手,止住了陆振宇的自剖,“老陆,说这个,就过了啊,有些时候,有些事上,大家都得相互体谅,如果换我,处在你的位置上,恐怕也得做出和你同样的决定,这没什么,人之常情,要是你老陆真的不顾一切冲将出来,我怕还得小瞧你呢。”

    说着,他又转脸冲谢明高道:“老谢,你也一样,咱们从政之人,讲究的就是一个稳妥,今日的事过去了就让它过去,不用放在心上。”

    要说薛老三这番话语绝非口是心非,转为稳住二人之用,他说的确是实情,一句人之常情,完全为整件事做了完美的注解。

    原来,谢、陆二人次来,正是因为先前在市长办公会上,这二位没有挺身而出,反叫女市长一人将大戏唱完。

    现在想想,二人不禁脸红,如何对得住薛向。

    这会儿,会议结束,二人此来,便是专为寻薛向致歉。

    可在薛向看来,二人先前在会上的反应,实在是正常至极。

    说句难听的话,他薛老三又不是谢,陆二人的爹娘,更没给过二人的生养之恩,甚至并未对二人的仕途之路做出根本性的贡献。

    一言蔽之,双方恩情是有,说深也深,但绝不到那生死相托,一方为了另一方可以毫不犹豫赴汤蹈火,勇堵枪眼的这种程度。

    毕竟,双方相处的时日也不过年余,也不曾一起同生死,共患难,关键时刻,谢,陆二人不愿舍身相救,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了,这完全是附和人类行为心理学的。

    便是刘,关,张桃园三结义,千古美名传,可关,张二人初次相遇,不也是斗了个水火难容。

    归而总之,人与人之间的情分未到,经历的事情,不到要让彼此产生生死相托的感情,就要对方为己赴死,这不是十分荒谬吗?

    转换一个角度,若是戴裕彬处在谢,陆二人的位置上,他恐怕就会不顾一切冲出声来,纵是粉身碎骨,也定会替薛向平了这场风波。

    因为薛向置于戴裕彬的恩情,便是倾倒三江水也无法叙说,两人的恩情到了,这生死相托的义气也就顺理成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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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八章 福尔摩斯探案集

    要说,薛向其人,最善得人,这得人的法宝不是别的,正是他以人为人,最能设身处地替他人着想,换言之也就是以真心相待。

    就拿眼前之事来说,换作旁人,只怕尽顾着责备谢明高、陆振宇的缩头缩脑,临阵脱逃了,然,薛老三不会,他更多的是,换位思考,站在两人的位子上,二人考虑。

    却说,薛向话出口来,谢,陆二人俱是感慨万千。

    原来今番二人匆匆赶来,可以说是惶恐大于愧疚,正如薛向心中所想,这二人自认为没有拼却政治生命而为薛向赴汤蹈火的理由。

    这头顶上的官帽也是他们自己数十年辛苦经营,历经千辛万苦才戴上头的,薛向即便身为政治同盟的首领,且和二人结下了不浅的情义,但也绝没到达那种要二人不计损毁,甚至冒着终结政治生命的危险去拼死相救的程度。

    然,今番薛向再度顺利破局,又重新稳固了局面,如此一来,谢,陆二人的处境就相当尴尬了。

    的确,他们可以有不救的苦衷,可作为当事人薛向,如果紧盯着二人先前在会上的生死不救,他二人真是百口莫辩。

    若真让薛向起了这种想法,随之而来的,二人的政治前途,必将蒙上一层要化不开的阴影。

    可哪里知道,二人方奔进门来,甚至未道出一句完整的解释和致歉的话,薛向便抢先替二人道出了他们那根本无法用言语表达的苦衷。

    面对如此一位善解人意。通情达理的盟主,谢,陆二人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心中一股热流涌动,不知觉间,二人对薛向的敬佩和亲近又上升到了另一个高度。

    啪地一声,谢明高重重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慨然道:“薛老弟,啥也不说了,今后我老谢这条命就卖给你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若有虚言,叫我天打雷劈。”

    “老谢,你这不是让我犯错误嘛。”薛向哈哈一笑,说道。

    谢明高莫名其妙。他真不晓自己这番说话怎么就让薛向犯了错误。

    “你谢市长可别忘了。咱们都是党员。是无神论者,您在这儿指天画地,说什么天打雷劈。你说叫我听来如何做想?是去向上级领导反应您谢市长的信仰缺失,还是闭口不言,装作什么也没听到,和你谢市长一块同流合污。”

    薛老三话音方落,场间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欢笑声。

    ……………………

    时入秋来,天气竟是陡然一转,雨水渐少,九月以来,几乎没有过雨水,尽是大大的晴天。

    阳光温和,暖风清新,温度适中,若是无工作加身,无琐事萦怀,牵上一尾风筝,携了一张钓竿,旷野嬉戏,倚溪垂钓,皆是难得的闲适。

    云锦湖畔,往年的这个时节,正是最美的时候,秋水碧波,远山含黛,鱼肥蟹美,少不得有城里人三五相聚,逢了假日,一处约到这云锦湖边秋游野玩。

    而今年的秋日,有心思到云锦湖秋游野钓的,却是越来越少了。

    出现此等状况,倒非说如今的人们更显忙碌,生活节奏的加快,没有了往日的闲情逸致,而是这云锦湖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自打那位薛书记下云锦开始,云锦的主基调,始终是变化,飞速的变化。

    昔年的野湖荒岭,人迹罕至,及至今日,已然面目全非,延湖四周的荒地,早已平整,由管委会化出专门的地块,分租给了各地到来的商贩。

    因着蜀香王大旺,入厂做工的百姓荷包渐丰,外地客商往来不停,且此地又是有名的商业荒漠。

    自打蜀香王大火以来,短短数月,这沿湖一线,几乎都快成了各式各色,小商小贩的聚集点了。

    除了人声鼎沸,车马喧哗远胜往昔外,最明显的变化,还体现在道路交通上。

    以前遍地的泥巴小路彻底在云锦绝踪,云锦境内四通八达的主干道皆是水泥路,便是那连接各个乡村的主道最少也是用石子铺成。

    有那经济条件领先的村落,甚至以村为单位集资兴建起了不逊于主道的又宽又平的水泥马路。

    如果说道路的变化还不足以反应云锦一带翻天覆地的变化的话,云锦湖畔那个距离云锦管委会不远的,已经扩充了数倍的自发集市,皆是清晰而又精准地反应了云锦的惊人变化。

    是的,眼下的云锦,别的没有,但人民币那是绝对不缺的,全云锦地区不过十来万老百姓,守着个流金淌银的蜀香王,未来还有那规模庞大的云锦影城,这一桩桩,一件件,都给云锦注入了强大的经济动力和极其美妙的预期。

    这云锦的那处繁华集市,则充分体现了在这种经济动力驱使下,云锦村民的物质生活在飞速地提高着。

    而那美妙的预期,则又充分表现在商人们的精明,和对未来云锦发展的信心。

    光看那各种各样,五颜六色,上书“某某五金”,“某某石材”,“某某沙场”的旗号,幌子,便能知晓这些店面兴建的主要目标对象不是别的,正是那即将开建的云锦影城。

    共和国的老百姓从来皆以聪慧著称,春江水暖鸭先知,更是验证着老百姓最朴素的经济学道理。

    云锦的一切都在飞速地变好,云锦的干部的心气也是一日高似一日,整个云锦管委会便连最基层的办事员平日里走路说话都是虎虎生风。

    若有外人问及,怎么云锦的干部总是这么忙,这么累,慢一慢又能怎么样?

    不待当事人接口,便有旁人道:“老书记说了,云锦的一切都是新的,云锦的速度已经确立了,谁要是跟不上云锦发展的步伐,那云锦这架高速运转的机器是不会停下来等他的。”

    跟不上时代,跟不上步伐就得淘汰,也成了云锦干部时常自警的最多的一句话。

    整个云锦似乎都是匆忙的,便连小贩的吆喝声似乎也比别地更急促几分。

    那作为执掌整个云锦的核心单位,整个云锦管委会几乎也就没有不忙的身影。

    之所以用几乎,便是总有那么个把人算是例外,而这例外不是别人,正是云锦的当家一号,邱跃进邱大书记。

    ……………………

    两张锦凳配着一方靠背藤椅,围着一张圆形木桌,共同构成了会客区。

    会客区连同暗红的木屋,浅色的纱窗,简洁却不失大气的硬木办公桌,以及那高大的书柜,则组成了一间完整的办公室。

    这便是邱跃进的书记办公室,简单却不失大气,古朴中带着那么些典雅。

    这些因为当时云锦草创,条件所限,由薛老三一力主建的木质结构小屋,如今却成了蜀中各行政单位建筑中的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邱跃进如今的办公室, 并非薛老三走后遗下的,薛老三如今虽不住在云锦,但仍旧挂着蜀香王厂长的职务,云锦方面自也不会有谁敢大着胆子动老书记的办公室。

    邱跃进在这方面似乎也极有自知之明, 下到云锦后之后,不挑不拣,指了这间空着的木屋,便辟作了自己的办公室。

    其实,邱跃进压根就不在乎寻常干部极度在意的办公环境。

    因为在邱跃进心中,这个办公室不过是样子货,他的定位始终很明确,那就是彻底将云锦纳入自己掌中,待得那日到来,他邱跃进想要什么样的办公室没有。

    再者,他也清楚,活土匪一日不倒,他在云锦便有志难舒。

    试想,上上下下都遍布着薛老三的跟班心腹,他邱跃进便是折腾上天,也定然徒劳无益,没得让人看了笑话。

    是以,他下云锦以来,几乎就没显露过自己的存在,云锦的大大小小事务,都按照原来的计划方案在稳定地运行着。

    甚至,邱跃进下云锦这近三个月以来,最能彰显一号权柄的管委会班子会议,邱跃进也不曾召开过一次。

    一言蔽之,他邱大书记在云锦就是个橡皮图章,若非必要,他甚至连橡皮图章都不愿意充当,大部分时间几乎都在宝丰区的那个迎仙阁中渡过。

    以至于,大部分云锦百姓甚至不知道自家头顶上换了一片天空,都还只当云锦是那位好心的薛书记主政。

    而最近两三天,邱跃进邱大书记好似换了个人一般,每日早早地便来到了办公室,不管有事无事,一直熬到太阳西斜,才关门归家。

    今日一早,邱跃进又似前两天一般,早早地到了办公室,自己泡了一壶茶,便在窗后的办公椅上坐了。

    他没有假模假样地整理着桌上那永远公式化的散乱文件,也没有像大多数官员那般每日一早什么事都可以不做,总要花费上半个钟头,去浏览重要报纸上的重要新闻。

    一杯乌龙冲开,邱跃进从屉子里翻出一本崭新的福尔摩斯探案集来,翻开书签插入的那页,用笔头在一段话上,化出一条深红的痕迹,便静静伏在案头,沉心观书。(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九章 史上最牛办公室主任(6000字大章)

    窗外的三两株夹竹桃开得正盛,红花青叶,随风而动,流云飞雁,时时掠空低回,倘送目远眺,视线便能轻易地掠过隐隐青峰,落在云锦湖那浩瀚如海的伟容之上。

    邱跃进就这般安稳地坐了,静谧地观书,时不时一缕穿堂风,掠过他的发梢,荡起一抹黑线。

    眼前的这幅画面,虽说不上美丽,若用笔墨点缀而出,也自有那说不出的安宁味道。

    惜乎,这安灵并未持续多久,墨色的电话跳动了起来,邱跃进方伸出手来,忽的眉峰一跳,眯了眯眼睛,便又将伸出的手缩了回来,继续沉凝心思,朝书上看去。

    那电铃似乎越闹越响,扰得邱跃进好不烦乱,坚持了约莫一分钟,那电铃终于停止了跳跃,邱跃进摇了摇头,端起青玉小盏,浅嗫了一口茶水,便又待安心观书。

    哪里知道他还未放下杯来,那电话竟又再度跳了起来。

    邱跃进愤恨地瞪了瞪电铃半晌,终于抓起了电话,“二叔,你有完没完,是你们单位没事儿干了,还是整个共和国已经河清海晏,闹得你邱大主任闲暇无比,才不得不整天盯着我?您要是实在闲得慌,可以早点下班去陪爷爷下棋,用不着来查我的岗。”

    邱跃进一脸的不耐烦,他话音方落,果然,电话那头便传来邱鹏举浑厚的声音。

    “跃进,你别以为老子愿意管你,看看你小子近来做的事。你知不知道老爷子生平最讨厌哪种人?就是你这种口是心非,出尔反尔的人,作为一个男人,连最基本的诚信都没有,你何以立足,何以成事?我天天给你电话,你以为我愿意?还不是替你小子着想,若不是念着我那早逝的大哥,老子才懒得管你,我再强调一遍。下一阶段。你就给老子踏踏实实钉在德江,钉在云锦,老老实实工作,哪里也不许去。我最后再警告你一句。老爷子对你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今次若不是我苦苦拦着,你以为你还能呆在云锦?做梦!但我好话不说第二遍。这回你要是再不听劝告,肆意妄为,以后就别叫我二叔,没有谁管你。”

    话音方落,啪的一声,邱鹏举便撂了电话。

    叔侄二人不欢而散。

    却说,邱跃进这三两日之所以回了云锦,并且踏踏实实呆在办公室上班下班,非未别的,正是因为承受了来自于家族内部的强大压力。

    原来,三日前的那次市长办公会议,也终于通过不为人知的途径传到了邱老爷子处。

    的确,看似那次的市长办公会议进行地很低调,其后的消息封锁也相当严密,可以邱家的能量,想要探听这些内幕,还不是手到擒来。

    而那日的情况传回邱家处,邱老爷子和邱鹏举是双双震怒,他们二位是何等的城府、见识,怎会看不透那次会议的主要目的正是针对薛向的又一次政治袭杀。

    虽然在当日的会上,邱跃进纯粹是以听众的身份出现,可黄思文大言旦旦,举荐邱跃进充任筹备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这不明显说明那位黄大市长和邱跃进还是一伙么?

    有了这个事实,不管邱跃进和黄思文内里到底有无勾连,邱家老爷子和邱鹏举皆会不由自主地对邱跃进作出有罪判定。

    原本,前番邱跃进挑起的火电厂项目之争,邱家老爷子和邱鹏举便对其暗生不满。

    毕竟,薛家如日东升,大势已成,和这种大势力展开碰撞,没有巨大的政治利益为铺垫,谁也不愿贸然卷入杀斗场。

    若非是邱跃进占着明面上的道理,邱家这老牌政治家族不愿示弱于薛系这新兴团体,邱家老爷子才不会默许邱家势力卷入上次的争斗。

    但那次只是小规模的摩擦,胜故欣然,败亦无伤大雅。

    且在邱跃进离京之际,邱老爷子和邱鹏举更是双双在邱宅的消夏亭中作了临别赠言,再三嘱咐邱跃进重返德江后,要把主要精力放在做实事,弄成绩之上,更是着重叮嘱邱跃进万不得心胸狭窄,犹记前嫌,再和薛家老三起了龃龉。

    当时邱跃进为了重返云锦,嘴面上的话语真如抹了蜜糖,邱老爷子说什么他便应什么,乖觉可人,背地里,却是将这些话语,尽数作了耳畔风声。

    而如今,黄思文再度挑起了对薛向的政治袭杀,邱跃进虽未在当时的市长办公会议上讲话,展现自己的立场,可就凭黄思文举荐他邱某人出任筹备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的职位,邱家老爷子和邱鹏举自会猜测他邱跃进又卷入了今次的风波。

    也正因为做了这番有罪推定,邱家老爷子和邱鹏举才对邱跃进怒不可遏,失望不已。

    而也幸亏仅仅只是推定,邱鹏举心中存了万一的念想,又思及亡兄,不愿断了邱跃进的政绩,才向邱老爷子苦苦劝告,才有了邱跃进此刻还得留任德江。

    毕竟,如今的云锦,简直就是一座金矿,不管邱跃进对这座金矿的发掘起到过何等的作用。

    然,邱跃进始终是这座金矿现任的名义上的掌管人,有了这个名义,无疑,只要邱跃进安静的呆上一年半载,必将给他的仕途功劳簿上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也因为正考虑到这一点,邱鹏举才对邱跃进留任云锦,保留着最后的一丝容忍度。

    但容忍归容忍,有了先前不好的预兆,邱鹏举对邱跃进的缰绳勒得自然愈发紧了,不仅严令邱跃进再不得无故逗留宝丰,入住那个迎仙阁,并且每日都会给邱跃进办公室去电查岗。

    三两日闹将下来,邱跃进已然十分不耐烦。今次,他真想不接了这电话,然最后,还是畏惧之心占了上风,他才将电话接了起来。

    哪里知晓他一番埋怨出口,邱鹏举竟又是一阵高压电打将下来,甚至语气前所未有的激烈,搬出了邱老爷子来威慑他邱跃进。

    的确,邱跃进不如何畏惧邱鹏举这个二叔,可对邱老爷子。他简直宛若老鼠遇猫。畏惧得不行。

    这会儿,邱鹏举揣着满腔怒火,挂了电话,邱跃进亦是越想越惶恐。赶忙要抓起电话给邱鹏举拨了过去。

    在电话中。又是一番正心诚意的道歉。待得那边的邱鹏举的斥责之声转为安抚,邱跃进紧绷的一颗心才又再度放松下来。

    挂了电话,邱跃进满脸的嬉笑瞬间化作阴冷。忽的,伸手抽出一本厚重的文件夹,随手一翻,那文件夹便中分开来,露出的不是文字,而是一张黏在纸上的相片,相片上的苏美人长发披肩,笑容可人,洁白的贝齿仿佛在照片里都生着光辉。

    邱跃进怔怔盯着照片许久,眼中的柔情万里,忽的化作一片冰寒,喃喃自语道:“风雪,你别急,要不了多久,就没有人能阻止我们在一块儿了。”

    邱跃进正深情呓语的当口,砰砰两声,他办公室的大门被敲响了。

    霎时间,邱跃进好似受了惊的兔子,慌忙将文件夹扔进了屉子中,起身将门打开,却发现管委会办公室主任赵明亮站在门边。

    “邱书记,忙着哩,大白天的锁着门干嘛,不知道咱们老书记有规定?所有的办公室在工作时间都必须打开,你邱书记下到咱们云锦的时间,说短也不短了,怎么连这点规矩都不曾记住?”

    大咧咧一番话罢,赵明亮便自顾自跨进门去,留下一边的邱跃进错愕半晌。

    的确,邱大市长有错愕的理由!

    须知,他邱某人可是云锦的一号,赵明亮身为管委会办公室主任,便是在管委会的班子里排名也是靠后,更不提在现行体制下,他办公室主任压根就是党口一号的大管家,什么时候有见过如此蛮横的大管家,竟大言旦旦教训起自家的老板来了。

    隐约间,邱跃进嗅到了一丝不好的味道,因为他邱某人下云锦不是一天两天了,整个云锦管委会班子,几乎抱了团的拿他当透明人看。

    今次,赵明亮忽然找上门来,乃是极为反常的举动。

    “咦,邱书记,你怎的看这种书?这可不是什么好书啊,里面竟是些阴谋诡计,阴损害人的故事,小资产阶级情调泛滥,您身为党的高级领导干部,看这本书是不是有些不妥?”

    赵明亮捏着邱跃进先前观看的那本福尔摩斯探案集,边说话边用手敲打着书本的封面,用力极大,扇得那书本哗啦作响。

    说着,竟还伸手一按邱跃进的办公桌,抬了屁股坐了上去。

    眼前这一幕,若是存在于后世,且被好事者拍了下来传到网上,少不得又得取个惊悚劲爆至极的标题——史上最牛办公室主任。

    的确,此刻的赵明亮,真能号称史上最牛的办公室主任,竟然能用如此的心态对待自己的顶头上司,数遍全国,怕也是再难寻出一位了。

    邱跃进瞧得目眦欲裂,真恨不能飞起一脚直接踹在赵明亮的心窝里,将这小丑一般的人物踢倒在地,再狠狠踏其一万脚,令其永世不得翻身。

    然,孔子有言:艰难困苦,玉汝于成。

    困难很多时候,便是最好的老师,它能迅速地助人成长,和黄思文一般,短短数个月下来,邱跃进被困难这位老师硬按了脖子,上了无数课。

    眼下的他,城府渐深,遇事无不尽揣其意,眼下赵明亮的举动反常之极,自然被邱跃进抓拿住,往深处解读开去。

    邱跃进知晓自己这个云锦一号在赵明亮处本无丝毫威慑,可往日不曾见这位赵办公室主任前来捣乱,今次却似有意找茬一般冲进门来,事出反常,必然见妖。

    很快,邱跃进便联想起三天前市长办公会上陆振宇和黄思文对峙时的一幕,当时的场面他瞧得极是清楚,深知黄思文和陆振宇的争锋。是在引逗薛老三出手。

    倘薛老三出手,那黄思文便能轻易罗织薛老三一个“以下乱上”的罪名,赠与蔡行天。

    如此,薛老三便能被轻松格杀。

    然,薛老三竟是个精明到可怕的人物,轻易看穿了究竟,没有遁入彀中。

    而此时此刻,他邱某人面对的局面,和当时的薛老三是何等的相似。

    眼前的赵明亮岂非就是当日的陆振宇,而他邱跃进不就相当于彼时的黄思文。此刻赵明亮大大咧咧。无所顾忌,桩桩件件都似在故意引他邱某人暴走。

    若是,他邱某人按捺不住,与其爆发一场惊天动地的争吵。

    届时。掌握市委的薛老三难道就不能打着市委的旗号。治他邱跃进一个“上不能治下。毫无领导能力,不能统率云锦局面”的罪名,轻松将他调离云锦。

    想通此点。邱跃进心中泛冷,真是恨毒了薛老三。

    紧接着,他那被赵明亮撩拨得极旺的火气,也只有彻底被死死压在了腔子里,发作不得。

    邱跃进尽量调整着情绪,盯着赵明亮,一脸冷峻地说道:“明亮同志,这怎么是乱七八糟的书,我看你才需要好好提升自己的文学修养。这本福尔摩斯探案集,是闻名全球的畅销书籍,教给人们的是如何学习锻炼自己的观察能力和逻辑推理能力,从作者立意的角度上讲,也是在宣传一种劝人向善,作恶必罚的思想,这样的一本好书,怎么到了你明亮同志那里就成了不健康的庸俗作品?”

    说着,邱跃进又加重语气:“另外,明亮同志,请你自重,办公桌是用来办公的地方,不是用来放屁股的,你要落座,这里有的是椅子,随便坐,现在还请你从我的办公桌上跳下来。”

    “邱书记,大家都是一个班子里的同志,亲近亲近有什么不好,好吧,既然你邱书记愿意摆架子,和咱们保持距离,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下来就是。”

    说着,赵明亮晃了晃腿,从桌上挪下了屁股,末了,又指着那侦探集道:“邱书记,你说我文学修养不高,这你可冤枉我了,我赵明亮也是文艺爱好者,家里的各类文艺杂志,摞起来,比你邱书记还高。在我看来,一部文学作品的好坏,不在于作者的立意,而在于读者的研判。我认为西方的莎士比亚,有一句名言说得特别好,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在我看来,无非是强调书本身没有恒定的宣传思想,重要的是看书人怀有何种修养,性情,不同修养、性情的人,对同一本书,势必产生不同的解读。”

    “纵是一本杀人越货,为非作歹的犯罪小说,在遵纪守法,接受过良好教育的人眼中,起到的也只是警示作用和反思作用。反之,在那本性污浊,私欲横行之辈的眼中,他们关注的恐怕是那暴力的情节,害人的技巧。眼下就拿这本福尔摩斯探案集来说,在那思想阴暗之人的眼中,恐怕是将更多的精力放在那一个个设计精密,匪夷所思的害人计谋上来。”

    赵明亮为人虽然圆滑,善于跟风拍马,没多少风骨,可同样,一人千面,私下里,他赵主任的确是一个热爱文学的闷骚文艺青年,平素没少匿名往青年文摘,文艺青年能刊物上,投寄着文稿。

    邱跃进说他别的,他赵明亮也许会一笑置之,不会放在心上,可邱 跃进说他赵某人需要提高文学修养,无疑将赵明亮激怒了。

    是以,原本就不怀好意而来的赵大主任,立时就变了面目,突出一番冷嘲热讽,偏又极具道理的真知灼见来。

    赵明亮话音方落,邱跃进白皙的面庞,瞬间,明显的一暗,眼角深处闪过一抹骇人的冷光,隐隐竟散发着杀意。

    赵明亮瞧见邱跃进面色大变,不怒反喜,接道,“当然,我相信邱书记应该不是那卑鄙恶人,看这侦探集定然是为了锻炼思维能力和逻辑推理能力,不过就怕别人误会,您说是不是?邱书记。”

    赵明亮哪里害怕邱跃进发火,他此来除了有正事外,巴不得挑起激起邱跃进的火气。

    要说,赵明亮也不是不知晓邱跃进背景深厚。若按他以往的性子,在知晓了邱跃进惊人的背景后,说不得早就颠颠儿凑上前去,匍匐在人家脚下做了哈巴狗。

    可如今的赵大主任,心气极高,因为他跟随的是德江的不败战神,薛市长,也是他常挂在口的“老书记”。

    且,有了老书记做后盾,他赵某人还有什么好怕的?在德江还有人能玩得过老书记不成!

    当听说了邱跃进老是和老书记为难。赵明亮就心火难忍。只不过碍于老书记的严令,他赵明亮是有气难舒,有本事不敢使。

    而今次,那位老书记终于吐了口。得了机会。解开了封印。他赵大主任还有什么好担忧的,自然头一个冲上前来,来寻那邱某人的晦气。

    眼下。他真巴不得邱跃进火冒三丈和他大吵一顿,且吵得越凶越好,胜负根本不在他赵大主任心中,他要的只是让老书记看看他赵某人办事的力度。

    是以,赵明亮自敲门开时,便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着邱跃进的底线。

    原本,好几次赵明亮都瞧见邱跃进到了暴走的边缘,可偏偏这位邱书记硬生生地忍住了。

    没奈何,赵明亮只好阴阳怪气地将话挑明,就着邱跃进正看得一本福尔摩斯探案集大做文章,甚至最后干脆用反话直斥邱跃进是那卑鄙小人。

    赵明亮原以为自己最后这番近乎直白的辱骂定能激起邱跃进的怒火,他甚至从邱跃进眼角处的最后那抹寒光中,瞧到了浓浓的恨意。

    可哪里知道,邱跃进眼角处这抹寒光一闪,面色便又迅速恢复了平静,只是这平静看着有些砷人,一张脸好似冰冻住了,连肃穆冷峻的表情也无。

    赵明亮气馁之余,忽然有些看不透了!

    的确,赵明亮应该看不透!

    赵明亮哪里知道他这番无心之言,在邱跃进内心深处造成了多大的波动。

    他赵明亮这番拿侦探集借题发挥,可以说是发挥到了邱跃进的腰眼上,这正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原来,邱跃进研究这福尔摩斯探案集,不为别的,正为那薛老三而来,关注的也正是故事中,那种种匪夷所思的暗杀手段。

    听着有些可笑,要杀人,竟然不想些实际的,却去求助于书本!

    事实上,眼下这位邱衙内真有些走投无路了。

    此前,他和黄思文信誓旦旦,言说若从**上消灭薛向,必有其周密计划。

    可真当他静下心来,细细思忖着计划,忽然发现,要无声无息干掉一个人,尤其是干掉薛向这种人物,实在是天大的难题,他思虑许久,皆是茫然而无头绪。

    说来,要从**上消灭一个人,有成千上万种方法。

    或勒死,或投毒,或枪杀,或刺杀,等等,千奇百怪,不一而足。

    然,这是灭杀普通人的手段!

    可偏偏薛老三不是普通人物,不,简直就是重量级人物,干掉他,要面对的政治风险和生命风险,几乎无限高。

    且,薛老三若亡,不管真意外还是假意外,上层必然动用国家力量来将整件事掰开了,揉碎了,翻个底朝天不可。

    如此一来,邱跃进想要无声无息,又自然写意地屠掉薛老三,那真是千难万难。

    苦思许久,甚至连头发都薅下一小撮,可邱跃进仍旧毫无头绪。

    此番,他翻阅这福尔摩斯探案集,也是病急乱投医,希图从中找些灵感,可他哪里知晓,他这番隐晦的心思,竟叫赵明亮歪打正着,随口说出了出来。

    也正因如此,方才赵明亮拿侦探集讥讽他,翻看着探案集,是为学习那害人手段时,邱跃进才会如此震动。

    他甚至要怀疑赵明亮是那薛老三试探自己的,或许,薛老三得到了什么风声,知晓了自己要对他放出最后杀手锏的打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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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章 邱跃进要开会

    念头到此,忽地,邱跃进又不禁生出惶恐来!

    以己度人,自己对他薛老三动了灭杀之心,那位阴险毒辣的薛衙内未必就不会对自己存了歹心。

    若是薛老三真存了歹心,而以如今德江的局势,是那位薛市长大占主场优势,真使动手脚,让自己消失地无声无息,也未必没有可能。

    毕竟,薛家人根植军中,麾下多熊虎之士,要干出点什么杀人灭口,焚尸毁迹的事,实在不是不能办到。

    邱跃进越想越是担心,没多会儿,脸上竟溅了细密的白汗。

    一时间,他成了惊弓之鸟,竟生出了要逃离德江,躲避薛老三击杀的疯狂想法。

    “嗨,嗨,我说邱书记,你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看你这脸色,真似见了鬼一般!”

    赵明朗拍打着邱跃进的肩膀,对邱跃进被自己这番话,吓唬出这等惨状,暗爽不已,“可眼下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哪里有那玩意儿,只要您心中无鬼,走到哪儿都是光明,我最后劝您一句,别忘了,眼下是人民群众当家做主的年代,不是谁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的。”

    “是啊,不是谁想干啥就能干啥!”

    邱跃进默默复述着赵明亮的这句话,心中方生起的死结,便被赵明亮这句半讽半激的话,给解了开来。

    的确,薛老三再是张狂,也定然不敢对自己动那灭杀之心!

    其中缘由,倒非是赵明亮所言。因为人民群众当家做主,而是因为此间,是他薛老三的地头。

    在德江,相比他邱某人,薛老三的势力占据着绝对上风。

    如此一来,便给人一个心理逾期,那就是在德江,也只有他薛老三欺负他邱某人的道理。

    一旦他邱某人出了任何意外,薛老三便是想推脱,也决计没有可能将自家摘得干净可能。

    谁叫此间是他薛老三的地盘。谁叫他薛老三和邱跃进的恩怨。早就因为火电厂项目,弄得尽人皆知。

    这就好比当年内战开打前,历史上著名的山城谈判!

    伟大领袖远赴山城和委员长来了一次王见王,彼时委员长在山城占据着绝对优势。且其对领袖存着绝大的厌恶和灭杀之心。

    可领袖在山城谈判期间。毫发无毁。大摇大摆地来,轰轰隆隆地去,寸缕未伤。甚至委员长还得费尽心力,约束部署,不得对领袖的人身安全展开任何行动。

    从这件事分析,委员长既占据了力量上的优势,又对领袖恨之入骨,缘何却不敢动手,反倒要派出力量护卫领袖安全?

    道理很简单,这便涉及到一个心理预期的问题。

    因为领袖下山城,在全体国人眼中,山城是委员长的地头,必然是委员长的力量强过领袖,且基于二人以往的交恶,几乎当时的国人都存在这样一种心理逾期,那就是委员长极有可能在山城对领袖下手。

    而正是有这种逾期的存在,委员长才不得不收敛锋芒,还得派人护卫领袖的安全。

    因为一旦让这种预期兑现,那他委员长的名声、威望就将彻底付诸东流,造成的政治创伤也是足以致命的。

    如今,他邱跃进在德江的形势就好比昔年的领袖,在上层大佬眼中,在德江的地盘上,他邱某人是绝对的弱者。

    当道诸公只会在心中存下一个只有薛老三欺负他邱衙内的心理预期,从这个角度上讲,他邱跃进如果真的出现不忍言的意外,几乎不肖调查,所有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将责任归之于薛老三。

    而薛老三又是有名的聪明人,这点道理,他邱某人能想透,那位薛书记也定然早看得通透。

    有了这番分析,无疑,他邱跃进便似戴上了一顶安全帽,丝毫不用担心活土匪在德江对其进行毁灭打击。

    念头到此,邱跃进终于彻底放松下来,脸上的戾气也随之隐去,微笑着盯着赵明亮道:“明亮主任,你今天来找我,怕不是只为来看我在看什么书吧,有什么事儿你直说,若是无事,我可得继续看书了,老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多见识些阴谋诡计,也好方便自己护佑自己安全。”

    先前邱跃进陷入沉思的当口,赵明亮的眼神便死死锁在邱跃进的脸上,但见邱跃进脸色阴晴变化了许久,最终恢复了平静,末了还大言旦旦,反讽他赵明亮。

    赵明亮好一阵失望,显然,来时希图算彻底击落邱跃进的打算彻底泡汤了。

    尽管失落,赵明亮到底没忘了此番前来的主要任务,沉声道:“邱书记,情况是这样的,众所周知,云锦影城即将在咱们云锦罗湖,初步的基建工作即将展开,可到现在咱们管委会方面,还没有根据市委的指示做出统一的部署,今次,我受同志们的委托,前来向邱书记您汇报这个情况,并请求召开管委会班子会议。”

    “毕竟,云锦影城落户云锦,是咱们云锦历史上开天辟地的大事,连省委都给予了高度的重视,咱云自己总不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吧,此外,邱书记您下云锦已经快三个月了,是一次班子会议也未召开过,现在甚至有班子里的同志调侃说,说没准儿在路上遇见你邱书记,也有可能认不出来了。所以,从这个角度上讲,今次的班子会议,也是您邱书记和同志们的正式见面会,您看,这个会议什么时候召开?”

    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自打赵明亮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门外,邱跃进 便知晓定无好事,果然,后续的发展验证了他的猜测。

    这姓赵的进门来,就折腾这,捣鼓那,指桑骂槐,讥讽不停,还好他邱某人明智豁达,心思细腻,才将这赵明亮的攻势一一化解。

    如今,赵明亮没来由地又提议召开什么班子会议,再联想到方才的赵明亮一番折腾,邱跃进已然料定,市委那位薛老三已按捺不住,要对自家动手了。

    要说,邱跃进猜测不错,薛老三确实要对他动手了!

    可以说自打薛向下德江以来,薛老三最大的精力便放在德江的发展上,以前孔凡高主政,即便政争,他薛老三也战得痛快淋漓。

    而如今,他自己掌握了德江的局面,则要时刻兼顾大局,遭遇政治冲突,也只能处在被动防御的状态,是以,每每遭遇黄、邱、蔡等人的攻击,薛老三总是在完成防守之际,逮着空当,便开始处理政事。

    没想到邱黄之辈如疯狼恶狗一般,一波一波地组织着攻势。

    便连戴裕彬这旁观者都看不下去了,当着他薛某人的面,责备他这个首长太过优柔寡断。

    被自家秘书鄙视了,薛老三哑然之余,也确实有不耐烦了。

    恰逢德江的局面彻底稳定,蜀香王蒸蒸日上,云锦影城大局已定,市委的各项工作也都向着极好的方向发展。。

    这一切已经为薛老三解除了最大的后顾之忧,恰逢黄思文又折腾出了幺蛾子,薛老三便决定逢机而动,给这邱、黄二人好生唱一出大戏, 也显露显露自己那暗藏的爪牙。

    要不然,长此以往,德江官场准得当他活土匪成了纸老虎,爪牙早已迟钝,这可不好!

    是以,先前的市长办公会上,薛老三便对着再度扑来的黄思文,亮出了獠牙。

    既然薛老三亮出爪牙,黄思文的结果自然是注定的了。

    这不,黄大市长当堂被泼了个满脸茶水不说,连带着还在德江博了个叫得极响的绰号,唤作“黄鼠狼”

    散会后,黄大市长甚至弯儿都没转,直接住进了市第一人民医院,听说连躺了两天才能下床,可谓是被薛老三收拾得惨了。

    敲懵了黄思文,薛老三的矛头自然对准了邱跃进!

    比之黄思文,邱跃进更让薛老三恨之入骨!

    这姓邱的王八蛋,竟敢惦记自己的媳妇儿,薛老三面上虽不言语,心里算是惦记死了他。

    兼之,这姓邱的自打到了云锦,给他薛某人添了多少麻烦。

    若非他薛老三惦记的是邱跃进的小命儿,早就一脚把这小王八蛋踢飞了。

    如今,薛老三腾出空来,自然要好生料理料理邱衙内。

    他才不肯像收拾黄思文那般。三拳两脚踢倒了事。

    那得小火慢攻,续续催煨,让这位邱衙内好生尝尝皮酥骨烂,汤锅熬身的滋味。

    有着这番原由,才有了赵明亮今番的莫名造访。

    却说,赵明亮提请召开班子会议,邱跃进下意识地便想拒绝,他料定赵明亮所来,就是活土匪冲自己亮出的獠牙。

    既然明知是活土匪布下的陷坑,他邱某人自然没有就此跳下的道理。

    然,拒绝的话方到嘴边,他忽然发现者拒绝的话,竟是如此的难以出口。

    首先,这赵明亮打的是全体班子的旗号,请求召开这次管委会会议。

    当然,召不召开会议,当由他邱跃进一号书记一言而决。

    可如今的情况是,他邱跃进下到云锦来,便是一次班子会议也不曾召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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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一章 封印

    今次,他邱某人若是张口婉拒了赵明亮的提议,于情于理,他邱某人都说不过去。

    再者,即便这次,他邱某人寻着理由,否决了赵明亮的提议。

    难保,下回,苏全不寻上门来。

    否决了苏全,还有张彻,陈道宽。

    难不成邱跃进还能挨个儿拒绝所有成员的提请不成?传出去他邱某人岂不成了天大的笑柄?

    届时,即使不用薛老三出手,他自己也得羞死了。

    除此外,邱衙内那高傲的自尊,也不允许他有拒绝!

    他自问是和薛老三势均力敌的对手,论其聪明才智,他自问是胜过薛老三的。

    如今,薛老三悍然朝他邱某人发起了进攻,他邱某人若是避而不战,高悬免战牌于城外。

    传出去,别人如何看他邱某人?

    最重要的是,要是风雪她知道了,会不会觉得他邱某人没胆子,根本比不上卑鄙无耻的薛老三。

    念头只要一和苏美人挂上关系,邱跃进的智商瞬间归零,更邪门的是,整个人斗志满满,好似变身超级赛亚人,战斗力滔天。

    忽地,邱跃进重重一巴掌落在办公桌上,慨然道:“明亮同志,你提请召开班子会议,我批准了,一个半小时后,所有班子成员,务必赶到一号会议室,下一阶段的工作,我会在会上作出统一部署,说来也是,下到云锦几个月了。忙得都忘了和同志们亲近了。”

    邱跃进陡然变色,欣然接受了自己的提议,赵明亮诧异至极,瞧得一愣,半晌,才点了点,丢下一句:“好好,我这就去通知。”说罢,便远遁而去。

    窥见赵明亮欢喜而去,步履匆匆。邱跃进愈发坐实了活土匪即将对自己下手的念头。

    当此之时。他心中已被志气填满,凭空生出一股豪气、

    虽然活土匪在云锦的狗腿子众多,可尽是赵明亮这般阿谀之徒,跳梁小丑。人数便是再多。他邱跃进又有何惧?

    况且较之当年的活土匪。他邱某人如今的情况,已可以说得上是大好了。

    想当初,活土匪下到德江时。不过是区区一个行署专员助理,面对的对手却是孔凡高这种号令德江的地头蛇。

    而如今他邱某人可是云锦管委会名副其实的党政一把手,不仅身兼党委书记,还挂了管委会主任一职,再加上,上级组织赋予他这书记的绝对权力,以及政府口一号人物对经济的全面领导权。

    他邱某人想要占据主动权,控制整个班子会议,那还不是轻手拈来,轻而易举。

    即便张彻,严宽,赵明亮,苏全等薛老三麾下的众条恶狗,齐齐来攻,然他邱某人大权在握,大棒在手,只愁打不着狗,又如何会畏惧恶狗伤己。

    想透此点,邱跃进信心,步入房间,将那休闲的夹克衫换下,再出门时,已是西装革履,皮鞋铮亮,发蜡凝固的分头,能让任何粘上去的蚊子摔断了小腿儿。

    邱跃进昂首挺胸,迈着坚定的步伐朝西北方的一号会议室行去。

    当是时,骄阳初烈,隐隐当空,万丈光芒折射在浩瀚如海的云锦湖上, 竟分起一座七彩虹桥,邱跃进送目望去,美景动心,感悟顿生,竟张口吟诵而出:“红日初升,其道大光,跃进书记,万寿无疆!”

    ……………………

    “同志们,实在是不好意思,入得云锦快三个月了,我才召开第一次班子会议,说来有些匪夷所思,但也是情有可原,同志们和我相处的日子还浅,可能还不太了解我这个人,怎么说呢,我这个人最佩服咱们的伟大领袖,他的一些明言我向来奉为圭臬,尤其是‘没有调查便没有发言权’,‘不打无把握之仗’两句,我感悟最深。”

    “这三个月,看着我是没怎么管云锦的大小事务,但对咱们云锦的基本情况,我却是做了个相对全面的了解,所以啊,看似我这三个月有些荒疏,但老话说磨刀不误砍柴工,有了这三个月垫底,我相信我能更好地把握云锦的基本情况,于此,自然能更好地把握云锦未来的发展良机,当然了,事先没和同志们打招呼,让同志们误会,是我的过错,我在这里向同志们道歉了。”

    说着,邱跃进便伸手抱拳,向在座众人拱了一拱、

    会议一开始,邱跃进开门见山,便做了个自我检讨,煞是引人注目。

    原本,任何一把手上位,着紧的第一步,永远是立威,又有谁会自消面子,进行自堕威风的检讨呢。

    邱跃进这一招的确出乎众人意料。

    当然,邱跃进是个聪明人,检讨的利弊得失,肯定也在他心中盘桓了许久。

    的确,以他目前在云锦的态势来看,立威的难度极大,因为立威的目的,是要服众,是要收拢人心。

    然,云锦牢牢在薛老三掌控之中,他邱跃进就是当街杀人,这威风也定然是立不起来的。

    毕竟,只要有薛老三在,云锦的干部就不会认同别人。

    说到这儿,薛老三的得人之法,倒是极让邱跃进佩服!

    入职云锦不过年余,能让一地官民如此拥戴,邱跃进却是闻所未闻。

    不能立威,那邱跃进就对自己现阶段在云锦的活动,做了个最精准的定位,今次的重点,正是要防御薛老三的暗算。

    而既然是防御暗算,那必然要尽可能堵住对方的进攻漏洞。

    显然,他三个月不曾主持过一次班子会议,便是绝大的破绽。

    这个破绽虽不至他邱某人伤筋动骨,但薛老三若真细究起来,也未免让他牙疼。

    借着这个机会,他邱跃进自然要将这个窟窿填补起来。

    综合看来,邱跃进这自堕威风一招玩得的确漂亮,便是政坛老手张彻看来,也殊无指摘的地方。

    按说,一把手作了诚挚的检讨,场间众人或多或少也该亮明自家的态度,少不得的也得说上几句“没事”,“无妨”云云。

    这是正常的礼仪往来,交际应酬!

    可偏偏邱跃进话音落地,场间众人无一人接茬,好似邱跃进的检讨是理所应当的。

    弄得邱跃进好不尴尬!

    且不仅无人接茬,甚至有几位脸上都露出哂笑之色,摆明了是不相信邱跃进方才的自剖之言。

    的确,邱跃进方才的话里破绽太多,说什么所费三月,是为了解云锦的情况。

    可谁不知道他邱书记自打下到云锦后,在云锦呆着的时间屈指可数,不见他进工厂,不见他下地头,更不见他访贫问苦。

    反倒是长长常驻宝丰,天下可有如此的了解辖下地区实际情况的领导吗?

    邱跃进自也知晓这番言语服不得众人,然他原本也无意叫众人心服 口服,他要的不过是个补住漏洞的敷衍之词,众人信与不信,他压根懒得去管。

    却说,话音落定,邱跃进停顿一分来钟,场间不见任何回应,心中暗恨之余,也就赶忙开起了下一个话题,

    的确,今次的班子会议是在赵明亮的催驾之下方才召开,但对外,邱跃进绝不会如此宣称。

    该掌握的主动权他自要掌握,而掌握这主动权的最好方法自然是牢牢把握住会议的进程。

    第二个议题,既然是专为作掌握主动权之用,邱跃进自然不在乎其含金量,他甚至拿出了样板文件,开始传达第十四届四种全会关于农村经济工作若干决议的文件精神,然后让与会众人展开讨论。

    这老掉牙的文件,众人谁不是学习过多次,此次,邱跃进又刨出这份文件,摆明了是要恶心众人。

    原本这走过场的活极是乏味,可邱跃进却对这次的走过场,表现了极大的兴趣。

    道理很简单,他是会上的一把手,占着主持会议的便宜,场下众人便是再不给他面子,皆不肯展开讨论。

    他邱书记大可亲自点名,点到谁了,谁便是再不痛快,也得应付几句。

    这种强迫人,臣服自家权威,尤其是强迫对头向自己低头的感觉,邱跃进自然暗爽不已。

    一场缺滋少味的讨论,在邱跃进的坚持下,竟整整持续了半个钟头。

    全场除邱跃进以外的八名班子成员,都作了发言,邱跃进问无可问,才不得不结束了这个议题。

    经此一遭,邱跃进自问掌控了会场的节奏,便也放下心来,接道:“下一个议题,我想我不说,同志们也知道是什么,对,就是关于云锦影城上马的事情,这件事重大而又庞杂,且涉及方面极多,对此事倾注目光的领导也多,所以,关于影城上马的事,咱们万不可大意,我的观点是宁可做不好,也不可乱做。”

    “因为目前,省里,市里,还未就此事做出统一的部署,咱们在底下,便是干使力气,也没用,没准儿这力气使得反了,成了帮倒忙。另外,据我从蔡书记处收听的指示,省里肯定要对云锦影城的上马工作,做出统一的规划,市委也会成立专门的领导小组。因此,从这点上讲,咱们在底下干着急,根本无用,我决定,云锦影城的问题,暂时不纳入讨论,继续等待省里的消息。”(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二章 无欲无求大法

    邱跃进很清楚,云锦影城的问题讨论不得,只要一经展开,定然无数的麻烦,无数的陷阱在等着他。

    与其被麻烦缠身,不如继续将这麻烦封印,静待天时。

    谁也没想到,邱跃进竟然张口就抹去了今次会议的最核心内容,殊不知,先前,赵明亮提请邱跃进召开班子会议的主要理由,便是云锦影城上马在即,云锦班子需要好好筹谋。

    如今倒好,邱跃进同意了召开班子会议,却生生将云锦影城的话题给抹杀了。

    按说,邱跃进一语道出,场间该彻底分沸腾,可偏生邱跃进抬出了蔡行天,众人虽知晓自家老书记和蔡行天也不对付,可面对蔡行天的神威,场间众人除了无可奈何,还是无可奈何。

    见得众人被自己一番话,憋出了满脸的便秘状,邱跃进心头暗爽,笑着道,“除了云锦影城的问题,同志们还有没有旁的事儿,没有咱们就散会,有就赶紧说!”

    他话音方落,早已静候多时的组织部长苏全便接茬了,“邱书记,我这里有一份人事动议,需要提请各位同志讨论,并由您最终批准,下面我就念一念……”

    苏全方要开口朗读文件,邱跃进摆摆手道:“用不着念,总得说来,我对云锦政治生态的情况还不是太明了,但我相信你苏部长和张彻同志能够对组织负责,能够对我负责,你们两个定下来的事。我想问题应该不大,稍后你把这份文件交到我办公室,我看一看,今天晚间就批了给你答复。”

    邱跃进话音方落,场间竟起了丝丝的抽气声,苏全甚至和张彻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眼中都流露出浓浓的震惊和不解。

    的确,今次的这个班子会议,是在那位云锦老书记的授意下召开的,终极目的不是别的。正是那位老书记想好好磨磨邱跃进这个刺头。教教这小子怎么做人。

    所以,这份人事动议根本就不是寻常班子会议上关于人事政治的重大利益分配,可以说,这份动议。场间除了邱跃进。没有人会去否决。争夺。

    归而总之,乃是射向邱跃进的一支利箭,寒光逼人。

    毕竟。邱跃进身为管委会一号,是人事帽子的最终裁决人,苏全此时掏出人事动议,便是要让邱跃进这个最终裁决人看看他是否能最终决定这人事名单,让他邱某人清醒地认识认识,他这位云锦书记,在云锦是多么的微不足道。

    因为摆在眼前的问题已经极是明了,整个云锦班子,除了他邱跃进,有一大半是铁了心跟着老书记赴汤蹈火,剩下个把两个,即使不属于老书记的山头,可身在云锦,想要干出政绩,谁敢跟老书记作对?那纯是活得不耐烦了。

    换言之,他邱跃进在云锦就是孤家寡人,班子会议一召开,他邱某人就成了绝对少数,届时,讨论人事议题,他邱跃进赞成的必将是众人反对的,而他邱跃进反对的,可以想见,众人又会异口同声的赞成。

    如此反复,他邱跃进的面皮,岂非扔到了地上,被人用脚践踏往复。

    既然邱跃进怎么表态都是错,那不表态行不行。

    答案,显而易见,不可能!

    他邱某人好歹是云锦的书记,人事帽子最终抓在他手中,而人事权利又是党委一号的终极权力。

    邱跃进只要是官场中人,只要对权力怀有野望,怎么也不可能交出这终究权力的。

    可最后的结果,实在叫众人大跌眼镜,他们便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邱跃进真就玩了一出壮士断腕,交出了他手中的终极权力。

    不,说壮士断腕,于邱跃进而言,显然,太悲壮了,不符合实际情况。

    实际情况是,邱大书记轻飘飘地便将权力交出来了,整个过程轻松写意至极,甚至还带了几分浪漫主义色彩,仿佛随手扔出的不是印把子,而是三两颗糖果。

    可瞧在众人眼中,丝毫不见其浪漫成分,反倒错愕至极。

    难道这位邱书记修炼成精了么,还是打算弃官不做,做官之人,连印把子都甘愿丢去,这是什么节奏,未免太有突破性。

    邱跃进当然不可能修炼成精,而是他的定位很清醒,目标始终在薛老三身上。

    这所谓的印把子,有薛老三从中作梗,含金量低得可怕,如此一个象征作用大于实际作用的图章,丢弃也就丢弃了,有何心疼。

    当然,若是深究,邱跃进这不在乎也绝非真正的不在乎,毕竟,只要是官员,又有谁不在乎权利的呢?

    只因他邱跃进的定位很是明确,在没扳倒薛老三之前,他邱某人根本就没指望将云锦纳入怀中,这也正是他下德江三月之久,根本就不曾用心观政云锦的根本原因,反而多蜗居宝丰。

    话说回来,若是他邱跃进彻底搞倒了薛老三,整个德江都将被他间接掌握手中,小小一个云锦,到时候不是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吗?

    这丢弃的印把子,再捡回来就是,又有什么艰难?

    有了这番考量,邱跃进自然不计较这一时半刻的成败得失。

    因为定位清晰,所以苏全这飞来一箭,被邱跃进轻轻一个顺水推舟,便避了开来,根本伤不到他邱跃进皮毛。

    “哪位同志还有问题?有问题就说,我一并给解决了。”

    小胜一场,邱跃进气势更盛,双目炯炯,凌厉的眼神扫过每一张面孔。

    掌握了会场的主动权,邱书记信心爆棚。

    “邱书记,我这儿有件事要向您汇报,听完了,还望您给我个答复。”

    弥勒佛一般的眼眶,忽然含笑出声了,“情况是这样的,因为咱们云锦的特殊情况,交通科近来工作量急剧加大,科室内部力量薄弱,交通、通讯、办公用具急缺,交通科的刘科长跟我反映了几次,想让管委会给解决一下,我就应下了,毕竟交通科如今的份量极重,是大头,必须兼顾。我了解了下交通科的基本情况,他们的问题如要在人员配置不足,和经费缺失上。”

    “人员配置还好说,从各个单位抽调一二,紧巴紧巴,也够用了,可这资金上的问题就严重了,您是新到云锦的,可能不了解状况,咱们的这个交通科室是后续因为云锦的建设加快,尤其是交通领域,诸事繁杂,工作量急速加大,才新开了这个科室,可以说,这个科室掌管着全云锦地区的全部交通力量,也要负责全云锦所有的交通建设工程。”

    “而咱们云锦如今的交通建设,能抵得上其他三区四县七个兄弟单位的总和。我这样解释您该明白了这个交通科的权柄大小,力量配置了吧,如今交通科资金急缺,算上各种工程车辆巡逻,机动补充,零零总总,有近二十万的资金缺口,如此大的一笔资金,财政办的老张不敢擅自做主,所以今次开会,我就当堂向邱书记您请教了,这笔资金什么时候下拨到位?”

    严宽话音方落,肥胖的脸上便爬起一丝笑纹,用挑衅的眼神盯着邱跃进,眉眼之间嚣张至极。

    今次狙击邱跃进,在严宽,苏全一帮人眼中,根本算不得什么政治斗争,而是一场游戏,一场围猎。

    邱跃进自然就是这围场的猎物,他们这群猎人各自发箭,谁射中了猎物,无疑能在老书记处,讨到大大的彩头。

    先前败下阵来的苏全,瞧见严宽射箭,突然翻起一份文件,左手横在文件下方,瞧瞧冲严宽比出了个大拇指。

    他那一箭落空,正对邱跃进恼得不行,待得严宽一箭射出,杀机骤现,苏全自信严宽这箭必然得手。

    殊不知,他二人这番举动,让一边的张彻看在眼中,心中没得生出一番感慨来。

    犹记得小半年前,他们四人各自聚拢抱团,在周道虔,孔凡高的麾下,和那位老书记展开了一场又一场的殊死搏斗。

    啼笑皆非的是,半年之后,他们四人竟可以为了那个恨之入骨的男人,勇猛冲击,奋勇向前,真正成了那人的爪牙。

    反观周,孔二位主子,也是一死一伏,风流丧尽,如今的天下成了那个男人的了。

    前后诡异而矛盾的反差,让张彻生出了,梦幻泡影的感觉,好似这一切都是那般的不真实。

    却说严宽话音方落,不知苏全悄悄送去了夸赞,场间不少人皆露出会心的笑来。

    谁都看出来了,这是倒邱联盟对邱跃进悍然射出的第二箭,箭法精妙犀利,直刺邱跃进的要害。

    邱跃进微迷了眼睛,静静捧着茶杯,细嗫慢饮,脑子却在飞速地转动着,心中却是不忘大骂薛老三豢养的这帮狼崽子阴险狠毒。

    是的,严宽射出的这支利箭,他邱跃进却是不好接招了。

    二十万,在如今的云锦,自然算不得多么庞大的一笔款项,根本不值得他严主席专门在会上禀报。

    况且,这三个月来,他邱某人不曾发过一号,施过一令,云锦的天量资金不也在正常的运转之中吗,从不见这帮人来请示,来汇报。

    如今为了区区二十万,却在班子会议上,找他当众请示,不是摆明了找茬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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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三章 拖字诀

    人家严宽就是找茬儿,而这个茬儿找的也颇为精妙,瞬间,就将邱跃进逼进了墙角。

    答应吧,负责领导财会的张彻,肯定能拿出一堆理由,说财政上已经枯竭,这二十万,要他邱书记想办法。

    他邱某人虽然小有余财,可那毕竟是私人的,总不可能拿了私人的贴补公家的。

    更何况,若是贴补了一次,可以想见,这帮人能寻出无数个理由,让他接着往里填充。

    便是座金山,也定叫他邱某人贴空了。

    若是拒绝,他邱跃进总得有拒绝的理由。

    且这拒绝的话一旦出口,届时,这帮人轻轻使动法力,让那交通科出现三两次重大事故,也不需那种重大伤亡的事故,只需要施工方闹腾工资,交通科的干部们上下鼓噪,立时,便是一场破天风波。

    到时候,细细回溯,很快,他邱某人的不作为,必然成了担负最终责任的最大理由。

    在后面的事儿,还用说么?落入活土匪手中,那邱某人还指望有好果子不成?

    左右为难,邱跃进直搓得牙花子疼!

    如今,他算是体会到了薛老三那日市长办公会上,所面临的困难,真是进不得退不得,简直被逼进了夹缝之中,苦苦求存。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邱跃进暗自咬牙,脑浆子都快要被搅得沸腾了。

    发问的严宽看着邱跃进面上阴晴变幻,知晓自己方才的出奇一箭。 终于将这位邱大书记逼进了墙角之中,心中得意,嘴上自也忍不住再加一把火:“邱书记,您看这件事怎么办,同志们都等着您决定呢。”

    邱跃进脸上青气一闪,转头冲张彻道:“张主任,你领导财会工作,现在财务上能拿得出这些钱吗?”

    邱跃进能意料到答案必定是否定的,可他需要制造出时间差,供他思忖出破局的法门。此问正为打出时间差。

    他话音落定。便又飞速地想起了脱身之策,募地,灵光一现,又想起了临行之前。邱老爷子教诲的言语:“凡思路进入了死胡同。便须认真回溯历史。从中截取和自己今番遭遇有类似相关的历史事件,看看历史中的大人物是如何处理这种困难的。”

    顺着这条思路,邱跃进很快就寻觅到了答案。

    毕竟古来初登基帝王多已。遭遇他邱某人眼前这般境况,也实在多多。

    不说别的,明世宗嘉靖皇帝,初登基之时,不也饱受权臣杨廷和之辈的围攻?

    当初的一场大礼仪,引得朝野纷纷,轰动天下。

    面对强大的阻力,聪明的嘉靖皇帝,便想出了极好的主意,无他,唯有一个拖字诀,拖得老臣告老,自己建立起了政治势力,最终底定胜局。

    眼前的难题于他邱跃进而言,是左不得,右不得,唯有“拖”得。

    计较已定,紧挨着他左手位置的张彻,方道出他邱某人预料中的答案,便听邱跃进道:“严主席,这件事我知道了,我再研究研究,稍后给你答复。”

    刷的一下,严宽那弥勒佛一般正笑得得意的胖脸陡然凝住了,他实在是没想到自己精心策划的一出大剧,竟被这邱跃进抬手破去,实在可恨

    稍后稍后,谁知道这位邱书记最后能稍后到什么时刻。

    难不成他严某人还真能因为邱跃进的拖字诀,去鼓动交通科的人造反?

    呼吸之间,邱跃进抬手之间破去两大杀招,满场众人无不震撼。

    赵明亮竖眉立目,便待射出第三箭,却被张彻瞪眼逼了回去。

    赵明亮虽心中不甘,却也只得讷讷闭嘴,因为如今的云锦政坛,无疑,这位张主任更受老书记的赏识。

    现在的云锦,与其说邱跃进是一把手,不如说张彻掌握着最高权力,赵明亮虽然心中不愤,却也不敢挑战张彻日益深重的威严。

    的确,薛老三选择张彻这位初入德江的第一位对手,执掌云锦,乃是慧眼识珠。

    和张彻交锋多次,薛老三深知这位老对手的政治智慧不俗,曾是孔凡高的心腹智囊,用之收束云锦,定然绰绰有余。

    果然,在薛老三离开云锦的日子里,张彻不负众望,迅速稳定了云锦的大局,各项工作进行地井然有序。

    而云锦班子内部,虽然因为各自利益诉求,矛盾不断,但张彻终归还是掌握住了局面,努力平衡维系着各方的矛盾。

    同样,也反映了张彻的执政能力!

    要说薛老三真没看错人,此刻场间许多人都还想着向邱跃进发起后续的攻击时,张彻已然盘算清楚了,若是不细加思谋,精巧策划,后续的所有攻击,恐怕都将轻而易举地被这位邱书记化解。

    届时,费了天大的劲儿,却落了个无功而返,传出去岂非大涨邱跃进士气,团灭自家威风?

    张彻正动着主意的时候,邱跃进却在欣赏着自己的战果。

    看着满场的静寂无声,和眼前的这一张张竖眉冷脸,邱跃进心中欢畅无比。

    现实终究没超出他邱某人的料想,这些小人物,果真不堪一击。

    如今,他邱某人既不争权,甚至放弃了书记对人事权的抓拿,可谓无欲无求,又学会了拖字诀,正是神功大成。

    邱跃进自信,有此两招,不管眼前这帮人射来如何阴风暗箭,他都能轻轻松松躲过,无恙安然。

    一个无欲无求,又擅使拖字诀的邱书记,还怕什么呢?

    换言之,他邱跃进抱定主意不管事儿,不争权,眼前这帮人,便是有天 大的手段也拿他邱某人无可奈何。

    “哪位同志还有问题要解决的?”

    邱跃进第三次问出此话,眉眼间的傲气尽数收敛,细窄的眼眸发出温和的光芒,那光芒虽然温和,却透着浓浓的自信。

    邱跃进话罢,始终一脸平静的张彻,忽的露出满脸苦涩来,继而嘴角轻轻一扯,撇出个难看至极,令人牙齿发酸的苦笑来。

    笑罢,张彻忽然伸手,打开了身前的黑色笔记本,接着,那笔记本被他立起,无声无息,张彻打开了笔记本缝隙中折叠的一张信纸,眼睛朝上扫了扫,心头一震,眉峰跳了跳,转头冲邱跃进道:“邱书记,我这儿有个问题,需要向邱书记汇报。是这样的,当初您引进火电厂项目时,涉及到占用村民农田的事儿,当初您发出指令,说要响应省里先上车后买票的号召,要求云锦方面先动起来,号召各个村庄先平整土地,好为火电厂项目的上马扫平障碍,这事儿您邱书记没忘吧。”

    邱跃进眉峰一跳,盯着张彻道:“火电厂项目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没事说这个干嘛,当初你们大家不都是反对火电厂项目的上马吗?既然如今火电厂已经搬去了广安,还扯它出来作甚,存心看我笑话!”

    说话儿,邱跃进心中浮起浓浓的疑云,隐隐觉得大事不妙。

    火电厂项目胎死腹中,根本就只曾停留于口头上,甚至连纸面都不曾落下一字,现如今,张彻竟把这尸骨已寒的火电厂楞从坟里拔了出来,背后隐着怎样的用意,他实在猜测不透,但可以想见,一准儿不是什么好事儿!

    张彻道:“事儿是过去了,可有些遗留问题总得解决,当时您号召上马火电厂,班子同志们也确实都极力反对,不但咱们反对,便连下面的各个村委心里都憋着意见,是以,当时您号召平整土地,管委会虽然尽了极大的力气去宣传布置,但在下面遭受的阻力太大,以至于整个征地工作基本没有展开。但也有个别村落的个别人士,因为是老党员,离退老军人,贫下中农,思想觉悟高,凡事识大体,顾大局,经由管委会发出的号召,便被这些人作了党的指示,硬是被落到了实处,那些人果真依照您的指示,拔除了药草,平整了土地,还主动开山担石,将自家农田给填了,现如今,火电厂项目搁浅了,这些人的农田也遭毁害,往后的生计如何维持,邱书记,您总得拿个说法。”

    却说,张彻此言并非全是诳语,因为当时邱跃进响应蔡行天先上车后买票的指示,当先在云锦推行了征地工作,只不过云锦的张彻等人受了薛老三的指示,暗中对此事极力抵制,而邱跃进在云锦立足未稳,影响力未张,是以,整个指示虽然经由特殊的渠道宣传开来,但在云锦,根本就没有得到贯彻落实,但也的确有张彻言语的那种老军人,铁杆儿的贫下中农,把邱跃进的指示就当了党的指示,下足了力气将自家田地的药材给一一拔除,并费了不少的力气,平整了土地以待党来征收,除了这部分人外,还有那憋着劲儿想要脱农入工的破落户,在这部分人想来,平整了土地,建了火电厂乃是正好,大家也不用种地,进了火电厂就当了工人,成了国家的主人,旱涝保收,脱了这层农皮,天下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儿吗?(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四章 其怪自败

    是以,邱跃进当初的指示下达后,整个云锦约有十几二十户,真就平整了自家的土地,以待火电厂来征收。

    此刻张彻只点了老军人和贫下中农,没提那破落户的阴暗心思,不过是想让邱跃进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毕竟,此件事若是处理不好,伤害的是根正苗红,思想觉悟高的那些老同志们的感情。

    往大了说,就是他邱跃进拿这些好同志的拥党爱党之心开玩笑。

    张彻话音落定,邱跃进险些银牙咬碎,心底真是莫名的憋屈。

    在他看来,眼下这件事怪的着他邱某人吗,当初他邱某人要求云锦方面响应省委的号召,先自己干起来,可他这个号召不过是糊弄蔡行天之用,他邱跃进知晓云锦还牢牢掌握在薛老三手中,若是薛老三不愿意,他是一寸土地也动不了。

    可现如今,有些二愣子自己动了自家的土地,凭什么来找他邱某人算账?

    话说回来,既然要找他邱某人算账,那就该证明他邱大书记的权力是有效的,既然权力有效,当初他邱书记发出号召时,怎么不见大部分人响应。

    既然要追究他邱某人决策失误的责任,那是不是也要问一问那些不曾平整土地的,得追究他们不停号令的责任?

    干嘛行使权力的时候,他邱某人使不动任何人,这会儿出了篓子,反倒要他邱某人一个人担了,这他妈是怎么回事。

    憋屈归憋屈。可邱跃进知晓,这个憋屈的大亏,他是吃定了,若用嘴皮子抱怨开来,徒劳无功不说,没得惹这些人耻笑。

    好在他邱某人新近习得无欲无求**和拖字神诀,眼前的暗亏虽然吃得不爽,好在有拖字诀撑着,也伤不到他邱某人的筋骨。

    当下便听他道:“张彻同志反映的问题我已经知道了,那是具体的情况我了解的还不够。回头我研究研究再给同志们答复。”

    邱跃进又祭出了拖字神诀!

    张彻似乎就等着邱跃进这句话。话音落定,不曾有一秒的间隔,便接茬了:“邱书记,恐怕拖不得了。您不知道。这些被占去田地的老同志已经向管委会反映这个问题许久了。因为您一直很少在云锦,所以这个问题一直没有来得及向您汇报,得到有效的解决。再加上那些老同志思想好,觉悟高,我们劝说几句他们也就回去了,可老话说,人无诚信不立,咱们政府这边已经三番五次地替您推诿那些失地群众了。”

    “今天一早,那些群众又来闹了,这回人家可不那么好说话,指名道姓地要找您,说不解决问题他们就不走了,我组织信访办的同志好说歹说,劝了个把钟头,才把人劝回去,可人家走前儿丢下话来,要是三天之内这事还得不到解决,他们就要到市委上访去,市委若是不给解决,他们就往省里,往中央去,您也知道,那些老同志,个顶个儿的脾气执拗,性子火爆,若是咱们三天之内还不给出答复,我怕这些老同志真得往上面闹,您也知道咱们云锦如今是什么局面,说句大的,那叫全国瞩目,若是陡然闹出根正苗红的贫下中农和老兵战士失地上访的大新闻,咱们可是要负政治责任的。”

    张彻话音方落,赵明亮,苏全等人,脸上便现出笑来,邱跃进这猴崽子,这回是注定在劫难逃。

    的确,张彻射出的这支利箭,对邱跃进而言,简直是致命的,不错,先前他的确习得了无欲无求**和拖字神诀,可眼下张彻的这招使来,他这两般绝顶神功尽皆废去了。

    人家张彻摆明了就说此次的占田风波是你邱书记惹起来的,邱跃进便是推搪还来不及,又怎去使那无欲无求**。

    再说,这事儿,是他邱某人想无欲无求,便能无欲无求的么?

    更何况,张彻的话缝填得极紧,再三言明,三天之内不解决问题,那群贫下中农群众以及颇有影响力的老兵战士就要到上面上访了。

    尽管邱跃进知晓这所谓的失地群众有可能是活土匪一方导演的,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人家摆明了是明目张胆地坑他,他也只能乖乖受了!

    且有了常委会上张彻的这番招呼,他邱跃进如果再不解决问题,薛老三真导演一出上访的大剧,他邱跃进也唯有图呼奈何。

    甚至用不着闹到省里去,只要所谓的上访群众闹到市委,这把柄不就深深握在了薛老三手中?

    届时,他邱跃进搓圆捏扁,岂非全凭薛老三心意?

    便是这三天的期限,彻底将邱跃进的拖字剑诀破了个干净。

    眼下真是事来如山倒,他邱跃进不接都不行。

    “行了,这事我知道了,稍后我会亲自处理的。”

    邱跃进再一次吐出了这番话。

    然,前后两次吐出这番话的心情,完全是不同的。

    前者,带着戏耍的闲适,后者,则饱含着沉重的无奈。

    说着话,邱跃进的一张小脸儿东成了铁青色,哪里还有丝毫先前的淡定从容。

    “这就好,邱书记,要不要我们帮你准备一些关于占地问题的具体材料以及相关政策规定的赔偿指标?另外,还有一件事我想要向邱书记先打个招呼,管委会现在财政帐上所余不多了,能不能支撑到年底还得两说,所以,这额外的补偿费用,就由邱书记您自己想想办法嘛,我可听咱们的老书记薛市长说过,您邱书记搞经济是一把能手,想必这点问题对您来说不过是微不足道,手到擒来。”

    张彻嘴上说着气死人的片汤话,却顶着一张毫无感情的干硬冷脸,这种寓谐于庄的冷幽默,简直气死人不偿命。

    “准备材料就不必了,你说的事儿,我知道了,今天的会就开到这儿吧,我还有急事,咱们这就散会,谁还有问题,可以私下里向我汇报。”

    话音落定,邱跃进招呼也不打一声便没了踪影,根本不在细节上和张彻纠缠。

    因为邱大书记很清楚,便是此刻,云锦的账上堆着巨万之资,可他邱某人要钱,那定然是分毫未有,他也就懒得费这唇舌了。

    至于邱大书记缘何落荒而逃,到底很简单,他那拖字诀被张彻破了,若会议继续开下去,没准儿这帮人能想出百十个不得不马上解决,抑或是规定了解决期限的困难题,届时,他邱某人干脆什么也别干了,就顾着四处解决问题了。

    邱跃进方去,会场的气氛陡然热闹了,赵明亮最先离开座位,蹿到张彻近前,拍着他肩膀道:“老谋深算,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还得数张主任您啊,先前,看那邱跃进得意的,三言两语就想掌控局面,也不称称自己几斤几两,净装大头,看他先前那胸有成竹的摸样,自以为是老书记呢,他也配!”

    赵明亮的这番话语,好似奏响了酒吧的劲爆音乐,瞬间将气氛扇呼得热闹起来了。

    讨论的内容无不集中在对他张彻多智的赞扬,以及对那位摆不正自己位置,不知死活的邱大书记的无情嘲讽和批判。

    一片如潮赞词中,张彻微眯了眼睛,凝目前方的天空,白云玉垒,沧海日升,蓦地,心中竟生出了莫名浮云蔽日,高山仰止的崇敬之情。

    这敬仰之情,不是对别人,正是对那位薛大市长。

    此前,张彻自以为是了不得的聪明人,可现在想来,真跟那位薛书记比较起来,许是用“萤虫与皓月争辉”来形容。

    他简直想象不出,世上竟真有如诸葛亮那般多智近乎妖的存在。

    你道张彻何以如此感慨,无他,还在他方才悍然出手,教邱跃进彻底饮恨的经典战例上。

    而这经典战例如何得来,还在方才会上,他忽然打开的折在笔记本中的信纸上。

    原来,那张信纸是今日一早戴裕彬亲自送来,并笑着嘱咐他说;“这是首长的锦囊妙计,若是今次的会上,啃不下邱跃进这块骨头,就把这信封展开。”

    当时,张彻笑着接过了那张折叠的信纸,随手便夹在了笔记本中。

    彼时,他心中未尝没有讥笑薛向东施效颦,无端去学那小说演义人物的做派,实在是落了下乘。

    在张彻看来,薛向此举出了故弄玄虚,根本没有多少实际意义。

    首先,薛向放出要收拾邱跃进的消息也就够了,以他张彻的能力以及在云锦的这偌大势力,要寻个由头给这独木难支的邱书记找些晦气,还不是轻而易举的吗?哪里用得着他薛书记劳心费力?

    他薛书记吩咐了不算,还派戴秘书前来送什么锦囊妙计,这分明是不相信他张某人的能力呀。

    再者,锦囊妙计实在太过玄幻,根本就只存于小说笔记,现实之中何曾得见?

    之所以不曾得见,乃是因为锦囊妙计要得以成行,不仅要求这施计之人对局势有着充分的了解,而且还要具有常人难以理解的智慧,对局势的未来走向做出精准的预算。(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五章 人间至苦邱书记

    薛市长虽然不凡,但张彻不认为他有这本事、

    当时,他心中憋了一口气,便依戴裕彬之言并未展开那张信纸,只等着在会议上狠狠给邱跃进一个耳光后,再让那位薛市长重新认识他张彻同志。

    可哪里知道,会议一开始,局势便走向了彻底的崩坏。

    那位平素不显山不露水,老老实实,已经混得毫无存在感的邱书记,竟是如此的暗藏己心,骤显手段,将整个班子会议揉捏得头头是道,两次致命的攻击,更是被其轻松化解。

    眼见着邱跃进便要得胜而去,无奈之下,张彻这才迫不得已地打开了薛向所交付的那张信纸。

    也正因为心中极是不甘,所以打开信纸时,这位张主任的面上才会露出那般苦涩的笑容。

    而打开了信纸,上面没写多少字,就八个字“拖无可拖,其怪自败”。

    有了这八个字做引子,张彻瞬间就想到了破局之法。

    这便等于薛老三亲自出手了,他邱书记也只能呜呼哀哉了!

    “多智近妖,其如是乎?”

    没由来,张彻心中生起了一股心服口服,不可与敌的臣服之感。

    ……………………

    寒风悄然,吹得不怎么闭合的窗户,拍得窗台啪啪作响。

    邱跃进的伏身桌前,顶着橘色的灯光,飞速地翻阅着一本本文件,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干瘦的脸蛋。惨白得吓人。

    下午方收拾好的发蜡分头,此刻却似炸了营的鸡窝,乱糟糟一团。

    时不时地写写算算,一张破旧的算盘,被他拨弄地算珠乱动,唰唰如雨。

    又翻完一本文件,邱跃进将之朝左边的已经落起半尺来高的堆上码了过去。

    五个小时的煎熬,邱跃进忍受了非凡的折磨。

    原来,邱跃进自说自话逃离会场后,他便一头扎进了档案室。翻阅着历年的土地档案。在里面待了个把钟头,借出一堆文件,他又折身进了政研室,又弄出一堆文件。这才返回办公室。紧闭了大门。细细研究起来。

    你道邱跃进这是作甚?无他,正是想快些弄明白失地农民的失地实际情况,以及政策规定的对失地农民的补偿标准。

    是的。邱跃进已然打算彻底解决这个大麻烦了。

    按说,要解决麻烦,他邱书记也没必要连找文件档案之类的事儿,也得亲自动手。

    可谁又了解他邱某人的苦衷,他在云锦殊无心腹,根本就没有一个信得过的人,眼下便是找个文件,档案,他亦不敢托付他手,深恐被人趁机算计,弄了假文件,前来赚他。

    毕竟,此事事关重大,邱跃进不愿有半点差池。

    不愿托付他手,自然只有他邱大书记亲力亲为。

    整顿文件,记录要点,理清历史,邱跃进从没像今天这般累过。

    五个小时过去了,他双眼已然红得像兔子。

    他揉了揉发酸了的眼睛,又将半杯残茶从窗外泼了出去,抓过窗台上新买的苦丁茶,玩儿了命的朝杯中倾倒,直倒了小半杯,他又伸手朝暖水瓶抓去,这一抓,才发现暖水瓶已然空空如也。

    他张开口来便想唤“小张”,可抬头看天,窗外已然黑乎乎一片,不知不觉,天已然黑透了,到口边的小张也便咽了下去,这钟点,勤务小张早该下班了。

    看着空荡荡的暖水瓶,邱跃进没来由地生起自己气来。

    原来,下到云锦这几个月来,他邱书记都不曾为自己添个大秘,在他想来,云锦的人都是信不过的,若是一不小心,在自己身边来了个内贼,届时,中了奸计,便是有苦也无处说去。

    未配大秘,这私密性性虽然保障了,可他的生活却进入了史上最为艰难的时刻。

    在宝丰时还好说,住进了云仙阁最豪华的套房,吃穿住用,锦衣玉食,一个电话便解决了,而现如今,迫于家族压力,他不得不蜗居云锦,没人伺候,才三两天下来,他简直好似度过了一辈子。

    每日里,水要自己打,饭要自己端,便连衣服,也得想着去洗,这不,才三天功夫,他邱书记的床底下,便积了厚厚一堆脏衣。

    尤其到了这深夜,晚风如刀,他又困又累,没这苦茶提神,热水驱寒,邱大书记顿时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

    他叹了口气,长长地打了个哈欠,无穷无尽的困意向海潮一般袭来,他真的有些顶不住了,若是可以,他歪在这椅子上便能睡去。

    可他不能睡,也不敢睡,薛老三布下的杀招,他必须破去,眼前的这一堆资料若不理清,不将赔偿的明细做好,尽快将麻烦解决掉,再让薛老三抓住漏洞,他邱某人岂非要大败亏输。

    “不,我不能输,风雪,我不会输的!”

    邱跃进暗暗咬牙!

    未几,端起那盛了小半杯苦丁茶的茶缸,抓起床上的军大衣在身上裹了,推门行了出去。

    邱衙内这是没招了,不得不放下衙内的尊严,要去借水了。

    二十分钟后,邱衙内一脸的灰败,仿佛要和着夜色混二为一,再朝他茶杯中看去,仍旧是那半杯苦丁茶叶,一滴水也无。

    邱跃进没借到水,不,堂堂邱大书记,邱衙内,竟然在自己掌御的地头,连水也没借到。

    一股滔天的恨意几乎要将邱大衙内烧得疯掉,他直直在门外吹了十来分钟冷风,才将心头那股邪火压了下去。

    邱书记一咬牙,朝不远处的盥洗池行去,月儿幽幽,远树如山,不远处犬吠声声,鸟声啾啾,静谧的夜色下,邱跃进心底一片冰寒。

    他拧开盥洗池上的水龙头,哗啦啦,竟朝杯中冲起凉水来。

    两大杯凉水灌进肚里,嚼成渣的苦丁茶沫含在舌尖,又苦又冰,激烈的刺激,顿时让邱衙内前所未有的清醒。

    喝掉最后一口水,邱跃进抛飞了茶杯,接了捧水,漱了漱口,又将那冰水朝脸上打去,寒气湿重的水珠刺激这皮肤,最后的困意也在这一刻消退。

    思及今日之辱骂,滔天恨意化作无穷斗志,一口气,邱衙内又整整干了三个小时,看完的文件已落起一尺来高,未阅的仅剩两三本。

    捂了肚子的邱衙内真的受不了了,他就从来没发现自己这么饿过,便是有只活着的老鼠,邱衙内也怀疑此刻自己抓住了它会不会将之生吃了。

    因着开了一场大败亏输的班子会议,邱衙内又气又急,这一气急,竟连晚饭也忘了吃。

    如今已是凌晨三点半,十多个小时不曾进食,邱衙内的腹中已然饥肠辘辘。

    再加上先前怄气,灌了两杯冰水,这会儿不仅肚子跟着难受,便连胃也一同造起反来。

    半个小时前,邱衙内便顶不住了,捂着肚子,勉强坚持着,到得后来,便用脊背猛顶着椅背,以此来减轻疼痛。

    若是不知内情的外人看见他邱衙内在如此情况下还舍生入死忘我地工作,没准儿第二天中央大报上一位新时代的官员模范便又宣告诞生了。

    啪的一下,邱跃进扔了手中的钢笔,踉跄地站起身来,裹紧了军大衣,急色匆匆地便朝门外冲去。

    他实在是受不了了,只觉得自己的肠胃定然已被那疯狂分泌的胃液烧穿,若是再不进食,他准得饿死当场。

    邱衙内这是决定要去寻些吃的,哪怕是生米生菜,他也要填进肚来。

    出了门来,没头苍蝇似的在管委会大院的各家门口转了半晌,可家家禁闭门户,关窗熄灯。

    有了方才借水的教训,邱跃进实在没有勇气再二度敲响各家大门,人家不借他水,难不成会特意借他吃的,想想也是不可能。

    他这般转转悠悠,又费了半个钟头,强烈的饥饿,迫使邱跃进连走路的步伐也缓了下来。

    正在他绝望至极的当口,眼前忽然现出星点灯火,那是值班岗亭的位置,悠的一下,邱跃进的眼睛亮了。

    他犹记得岗亭守门的王瞎子是位退伍军人,因为朝战,残了只眼睛,先前在村子里挑粪拉车,过得极为凄惨,后来还是薛老三听说了情况,才将这王瞎子弄进管委会大院看门值班。

    对云锦了解极少的邱跃进之所以知晓这王瞎子的来历,并非是他有意打听过,而是这位王瞎子,有事没事总愿意把薛老三挂在口头,碰见谁来,三句话总要寻上薛老三,出口便是令人厌恶的阿谀奉承。

    至少,在邱跃进看来,王瞎子那感激的至诚之言俱是谀辞马屁。

    而邱跃进之所以坚信那处有吃食,乃是他不止一次地瞧见王瞎子在值岗的时候手里抓了一捧老蚕豆,嘎嘣嘎嘣,嚼得黄板牙翻飞,满口流涎,这是邱跃进见识得为数不多让他记忆深刻的恶心景象。

    然此刻,一想到那粒粒饱满的老蚕豆,邱跃进心中饥火燃烧更甚,好似那不入流的老蚕豆已然成了天下至美的美味。

    那燃烧的饥火刹那间激起了他最后的体力,连带着他脚下都加快了几分,捂着肚子,一拖一拖,双腿移动地飞快。(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六章 抢

    半支烟的工夫,邱跃进便赶到了岗亭处,伸手扶住了玻璃门,另一只手正要朝玻璃上敲去,方抬极半空,便陡然凝住了。

    邱衙内眼睛瞪得像似牛蛋,死死朝岗亭内看去,大张着瞳孔,充斥着难以置信。

    一个军绿色布满锈迹的破瓷盆中剩了几根枯柴,像是枯死的树根,盆里的火势烧得极旺,火舌贪婪得舔食着空气,蹿得极高。

    盆沿两端架了根火钳,火钳上两个又粗又大,每个约莫一斤来重的红薯正架在那火钳上,已然烤得炭黑。

    王瞎子披着一件破皮棉袄,蹲在炭火边上,时不时拿两根粗大的枯枝翻转着红薯,让它均匀受热。

    时不时还拿枯枝敲打着碳化的外壳,待得那外壳被敲得寸寸龟裂,王瞎子像夹筷子一般夹了两根树枝,将左边的一个红薯夹了起来,方在地上滚了滚,散了会儿热,便又伸手抓起,敲开外壳,立时,一抹烤作橙红的薯肉露了出来。

    丝丝的热气立时腾了起来,浓浓的甜香,似乎隔着厚实的玻璃,邱跃进就能清晰得闻见了。

    橙黄的红薯肉被王瞎子送进嘴来,却好似剥开的蛋黄,松软香甜。

    邱跃进好似尝到了那个味道,湿黏的口水,顺着嘴角,掉了老长,简直完美注释了“垂涎三尺”这个词。

    眼见着王瞎子一个红薯便要吃尽,邱跃进终于醒过神来,用力拍打起玻璃门来。

    王瞎子正大口大口嚼着红薯。满嘴香甜,猛地被人打断,心中极是不爽,待看清敲门那人,那心中的不爽又更增几分。

    对这位新书记,他王瞎子是丁点好感也欠奉的!

    他王某人守着个管委会大门,正是消息灵通所在,虽不关心政治,却还是知道了这位邱书记和他的大恩人薛市长不对付。

    和薛市长都不对付的人,那能是好人吗?因着这最简单的逻辑推理。王瞎子自然看这位邱书记不大顺眼。

    这会儿见他敲门。王瞎子回头瞧了一眼,仍旧大口地吃着红薯,屁股都懒得挪一下,含糊不清地道:“都这么晚了。邱书记找我有什么事。跟你先说好了。我就是个看大门的,我的工作就是看大门,别的事不能管也不敢管。有什么问题,您还是找别人去吧,要出这大门,您自管出,我不拦着,再要进来,我也放您进来,这就是我的工作。”

    “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邱跃进暗自嗔骂。

    的确,这一两日的功夫,他邱书记算是开了眼界,见过敢拿屁股坐书记办公桌的办公室主任,今儿更邪门,甚至见着了根本不把书记放在眼里的门子。

    可再是憋屈,又能如何?

    谁叫他邱书记在云锦,已然颓到了底呢,这点难堪时不忍也得忍了,“老王,是我,有急事儿,你先开开门,开门再说!”

    “啥急事儿,在外面说呗,我正忙着呢,邱书记,外面风大,你也知道,我有老寒腿的毛病,受不得风寒,您赶紧说吧,说完,赶紧走,别把你也冻着了。”

    王瞎子回了一句,又闷头啃气了红薯,心中甚是畅快,暗骂道,叫你小子坏,叫你小子敢跟薛市长叫板,冻不死你!

    王瞎子与邱跃进为难,根本就是起于最朴素的报恩心理,寻着机会,能为难邱跃进,他自然赴汤蹈火。

    至于事后会不会丢了差事,却根本不曾在他心上。

    邱跃进真想骂娘,可事到如今,人在矮檐下,怎能不低头,更何况,便是骂娘,他也未必是王瞎子的对手。

    当下,他便勉强压抑了火气,硬挤出了笑摸样,“老王同志,是这样的,天冷,我来跟你借些热水,买些吃食,你看方不方便!”

    “不方便,不方便,这都几点了,哪里有吃食,开水也没了,什么都没了,你赶紧回去吧!”

    王瞎子不亏是瞎子,这瞎话说得登峰造极。

    火盆上的大个儿红薯正烤得炭黑,一边的煤炉上的水开得都直冲壶盖儿,王瞎子楞说嘛也没有。

    邱跃进简直要被气哭了,有这样欺负人的么?

    他伸手进口袋,掏出牛皮钱包,拽出一沓大团结,用力的拍门,“老王,老王,看看,匀我个红薯,一壶热水,这些钱都给你,你干一年也挣不到这些!”

    哧溜一下,始终蹲坐的老王,如灵猫一般,猛地窜到了玻璃门前,眼睛放出蓝幽幽的光芒,死死盯着那沓钱,呓语道,“你说的是真的,全给我!”

    “全给你,快让我进去!”

    邱跃进急促道,说话儿,又忍不住拿手去捂肚子。

    “我不信,你肯定骗人,不瞒你说,邱书记,我虽然看着管委会的大门,算是半只脚踏进了公家门,说实话,我是信不过公家人的话。我这只眼睛咋没的,相信你也知道,退伍时,国家规定每个月给我荣军补贴,可发了两年,后来就再没见过了,都被乡里给截留了,说充了老子的提留,我找谁说理去!”

    王瞎子警惕地看着邱跃进,怀疑之情,寓于言表。

    “老王,我的话你信不过,可钱你总信得过把,我可以先把钱给你,这总行了吧!”

    “给了钱,你稍后也能想办法,逼我要回去,反正你是大官儿,我是平头百姓,你一句话顶我十句!”

    “那我发誓,我发誓总行了……吧,额……咳咳……”

    邱跃进扶着玻璃门,咳得快要吐血。

    “发誓,好,你发吧!”

    王瞎子死死把住门把手,依旧一副警惕的表情,眼睛还时不时瞟过邱跃进手中的那沓大团结。

    按理说,邱跃进是绝不会发誓的。

    首先,他邱某人可是堂堂管委会书记,怎么可能对一个门子发誓,更可笑的是,发下誓言,为的不是别的,竟是一块红薯,一壶开水,说出去,保准能让听者笑掉大牙。

    再者,党员可俱是无神论,邱跃进发誓,若传去,那问题可就可大可小。

    从这两方面讲,邱跃进是绝不会发什么誓的。

    凡事皆有例外,譬如,一座金山换一杯水,可不可能?

    完全可能!

    沙漠中,人快渴死了,守着座金山何用,值此之时,这座金山的份量,又如何跟一杯救命水相互比拟?

    眼下的邱跃进跟着快渴死的人,差不了多少,再者,此刻夜黑风高,就王瞎子和他两人,便是胡言一番,便是第二日,王瞎子说出去了,谁又会信?

    是以,邱大书记便连挣扎都没挣扎一下,便随口道,“我要是说话不算话,就让我这辈子当不了大官!”

    “够毒!”

    王瞎子冲邱跃进比出格大拇指。

    的确,对做官的人来说,当不了大官,的确是极为惨痛之事,且邱跃进还这般年轻,兼之做官的尤忌讳口头彩,邱跃进敢如此发誓,已足见其诚心。

    “快开门拿钱,让我进去!”

    邱跃进死命拍打着玻璃门。

    “对不起,邱书记,我还是信不过您,这违誓的人多了,倒没见几个应誓的,另外,我是党员,无神论者,不相信发誓这套,这钱你拿回去,我守着这大门,有吃有喝,要钱干啥,快回去吧,我这儿可是不陪了!”

    说罢,王瞎子便转过身去,顺手打下了玻璃后的咔叽布帘子,将玻璃门彻底封死。

    邱跃进天旋地转,直欲晕倒,他竟然被个老瞎子给耍了,结结实实地给涮了一通。

    强烈的羞耻感烧得他险些晕过去,若非是腹中难受到了极点,想晕都不能,邱大书记没准儿早昏死过去了。

    扶着墙壁,半晌才定住身子,忽地,邱跃进做出了个匪夷所思的动作。

    哐当一声,邱跃进抬脚踹破了玻璃门,伸手从内打开了门锁,急冲而入。

    这一切来的是那样突然,王瞎子甚至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定定楞在当场。

    及至风一般冲入的邱跃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手抢走了火钳架上剩余的那只烤薯,兜头便冲出门去。

    直到邱跃进方冲出门去,王瞎子才如梦初醒,拔腿便朝门外追去,边追边喊,“我的红薯,我的烤红薯……”

    破锣嗓子,声音惊人,霎时间,便有无数房间亮起了灯火。

    邱跃进一边玩儿了命的狂奔,一边死命掰开烫得满手都要起泡的红薯,朝嘴里猛塞。

    那形象简直比《疯狂的石头》中的黑皮,还要狼狈几分。

    再不济,至少人家黑皮抢的是面包,他邱书记抢的是什么,是烤得黑乎乎的红薯,一会儿工夫,便吭了个满脸漆黑。

    却说,死命奔逃中的邱跃进,终于发现了局面不对,吆吆喝喝,外面竟多了不少人影。

    肚子方进了几口烤红薯,饥火被稍稍压制,理智又主宰了身体,想到自己方才所做的举动,邱跃进真恨不能一头撞死。

    堂堂邱大书记,竟然深更半夜去抢一位门子的红薯,这是神话传说么?

    邱跃进真怀疑方才自己是不是被鬼附身了,要不然,怎能做出这般举动。(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七章 取消高考

    他来不及懊恼,耳听着王瞎子开始冲跟出来的人群,分说究竟,当听到说他邱某人抢红薯时,邱跃进真是惊得魂飞天外。

    要是真被眼前这帮人抓个现行,他邱某人就是当场撞死,也定然死不瞑目。

    堂堂管委会书记,去抢看门瞎子的红薯,且被人当场拿住,传回京城,没准儿他老邱家立马就得办丧事。

    大恐怖来袭,邱跃进鼓足余勇,两条腿简直就机械化了,风一般朝西北的密林钻去。

    他倒是有副好脑子,转瞬就想得透彻了,他抢了王瞎子的红薯是事实,这会儿,他王瞎子对着赶来的众人大声宣讲,也是事实。

    可只要当场没拿着他邱某人,便是王瞎子说得天花乱坠,场中众人尽皆相信,可真传出去,又几人会信。

    堂堂大书记,半夜没事儿,跑来抢看门老头儿的烤红薯,怎么听,怎么挑战听众的智商。

    有着这番考量,邱跃进唯一能做的便是玩命的逃,哪里林子深,向哪处逃,只要逃进了林子,明天天一亮,他邱某人咬死了牙关不认账,别人还真敢硬污他邱书记不成。

    ……………………

    黎明的黑暗终于被晨曦化去,窗外的寒风摇着窗前的几丛毛竹瑟瑟作响,邱跃进伏在办公桌前,身上紧紧裹着军大衣,轰隆的鼾声,配着嘴角溢出的一摊口水,昭示着邱书记睡得极是香甜。

    这会儿的邱书记面目有些古怪,精瘦的脸蛋。布满了细碎的划纹,颜色却是极淡,若不细瞧,根本窥之不出。

    最明显的变化,还要数眼袋,曾经的邱书记的形象,分明就是保养极佳,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别说眼袋了,便连眼晕也瞧不见。

    两日的时间。能生生逼得一位精力充沛的青年。生出眼袋,也足以证明邱书记这几日到底遭遇了何等痛苦的磨难。

    是的,邱跃进这两日不容易,不。简直就是不容易到了极点。

    似乎人间的至苦。这两日。邱书记都品尝到了。

    曾几何时,他邱某人会去抢东西,还是抢最不入眼的老瞎子的东西。抢的还是他妈的一只烤红薯。

    大半夜的,更是被一帮人,撵进了老林子,其间仓皇,惊恐,无助,绝望,邱跃进这辈子都没品尝过的滋味,昨夜都一一品尝了。

    今日一早,回归了办公室,邱跃进就紧闭了大门,任谁叫喊也是不开。

    饿了,就吃外面赶早市买回来的干粮,渴了就喝早备好的自来水,一切的一切,还不是为了让脸上那昨晚钻林子被划出的伤痕,快些淡化。

    要不然,今天就出去见人,让人家瞅见自家脸上的划痕,再联想到昨夜的大追捕,岂非坐实了昨夜抢红薯,钻林子的,就是他邱某人。

    邱跃进不管外人眼里坐没坐实,但他那颗纤细而敏感的自尊心,万万不能知晓坐实。

    为着不出门,甚至拉屎撒尿,邱大书记都是用水桶解决。

    除了要闷在这狭小的臭屋子不得出屋外,邱大书记还得接着昨夜没看完的资料,继续查阅,好容易翻看完了资料,又得对得出的各项数据,进 行归纳汇总,这一忙又是十多个小时。

    邱跃进完全就凭着一股气在支撑着,最后汇总,他所面临的问题,也不是没法儿解决,归根结底,还是钱的事儿,他邱跃进算的明白,六万块便足以摆平。

    当然了,那些狮子大开口的刁民,对这个数字可能是不满意的。

    可他邱某人这两天两夜的功课,却也非是白做的。

    六万块钱,多一分也没有若要打官司,他邱某人各项理论,依据,早准备得充分,最后,官司就算是打到政务院,也定是他邱某人胜利无疑。

    赔偿的金额是确定了,可是这笔钱从何处来,实在让邱跃进挠头。

    六万块不是小数,他邱某人虽然花钱大手大脚,可也从不曾攒下过万家私。

    且此事公事,他便是再蠢,也绝没动过自家贴补的念头。

    要云锦方面出这六万块,邱跃进甚至就没动过这个念头,他若是敢这般说,估计马上,又有一堆财政办的资料在等着他。

    不能求助于云锦,邱跃进能想到的主意,只能往上走。

    好在上面还有黄思文,无论黄思文在德江怎样不得志,可区区六万块的缺口,还能不解决?

    当时,邱跃进便给黄思文去了电话,电话中,病了好几天的黄市长实在有些有气无力,听了邱跃进的话,只是各种笑,笑声中透着无尽的凄楚,悲凉。

    只听着笑声,邱跃进便有千言万语,也只能堵在腔子里。

    诚然,再穷也没有向乞丐借贷的道理。

    挂断了黄思文的电话,邱跃进又寻了一圈,满德江曾跟他称兄道弟,且希图走他邱某人门口之辈,他尽数问到了,可最后的结果,实在让邱某人嗟牙,心中一个劲儿地感叹那句不知由谁传出,但在德江流传极广的“人情冷暖,官场现形”一句。

    正在邱跃进百思无着之计,黄思文却打来了电话,虽未承诺帮他邱跃进解决难题,却是指出了解决难题的方向。

    挂了黄思文的电话,邱跃进便给蔡行天打了过去,果然,问题方一出口,蔡书记二话没说,张口就接下了。

    的确,如今蔡行天在蜀中的形势有些走低,可近十载的积威,却不是轻易可以撼动的。

    六万块的经费,在邱跃进处要抓破头皮,但在蔡书记那儿,不过是轻飘飘的一组数字。

    解决了积压心头已久的难题,邱跃进失去了所有的支撑,当时,挂了电话,他便想躺回床去。

    哪里知道,还没挪开椅子,整个人便软了下来,趴在桌边,不省人事。

    邱跃进这一觉睡得极沉,一觉醒来,竟是夕阳将下。

    蹭地一下,邱跃进踢飞了椅子,抬手看了看表,整个人疯了一般,朝张彻办公室冲了过去。

    来得恰是时候,张彻正准备下班走人,瞧见他冲进来,便停了手,笑道,“邱书记,这都要下班了,您找我什么事儿,要我说,您以后离开云锦,能不能跟下面人,先打个招呼,前次开完会,就不见你人,弄得有好些工作,要找您汇报,也寻不到人。”

    “知道了,知道了!”

    邱跃进连连摆手,掠过张彻的满眼,急道,“人呢,失地的人呢,他们不会真去上访了吧,张彻同志,若真是这样,你可要负政治责任。”

    邱跃进真是急得嘴角快要燎泡。

    你道他缘何一觉睡醒,就踢飞了椅子,二话不说,就奔了张彻的办公室。

    原来,今天正是那日会上,张彻给他的解决失地村民补偿问题的最后期限。

    邱跃进生恐晚了时间,那帮成分极好的群众,闹到上面去了。

    这上面甚至不用是太上的地方,只要闹到市里,薛老三就能拿住他邱跃进的把柄,轻松将他邱某人问罪。

    有着这番担忧,邱大书记如何能够不惧。

    “言重了言重了,邱书记,您可能不了解情况,我说了,这几日找不着你,很多事儿,都来不及向您汇报!”

    张彻冷着一张脸,嘴角却咧开了,“是这么回事儿,昨天,薛市长知道了上次咱们召开的管委会班子会议结果,给我来了电话,狠狠批评了我,说我们这些他在云锦的老部下,不给他长脸,搞山头主义,对您跃进书记不够尊敬,要我们给他写检讨呢。”

    “末了,又说您和他私交极好,为了您,他就是违法纪律,也要寻一回私情,所以,决定那些失地村民的补偿问题,交由蜀香王来解决,还说,归根结底,因为蜀香王,村民们才失去了耐以生存的土地。补偿的问题,昨天傍晚已经落实了,可我们找不到您,暂时就没通知上!”

    张彻话音方落,邱跃进好似被一柄重锤,重重敲在了心口,心头似针扎一般的难受。

    的确,换谁处在邱跃进的位置上,都得崩溃。

    辛辛苦苦,熬干了血,熬枯了髓,眼见着已经解决了问题,结果,人家告诉你,问题已经解决了。

    这其中的失落,就好比你经历了,六年小学,三年初中,三年高中,十二年勤学苦读,孜孜不倦,向着理想中的大学进发了,眼见着就要上考场了,结果,这会儿上面来了个通知,说高考取消了,哪儿来回哪儿去。

    恐怕你也得立时崩溃。

    邱跃进怔怔半晌,喉间发出荷荷响声,嘴皮子跳跃不停,张口嘴巴,却说不出话来,忽地,身子一软,整个人立时倒了下来,就此失去了知觉。

    ………………

    一间雪白的病房,极是宽大,占地足足有二十多个平房,原本如此大的病房,怎么着也得摆下十张八张床位,而此间,就摆了两张床位,其余的空间也没闲置,设了高档沙发,茶几,电视柜。

    整个布局,好像此间不是病房,而是后世宾馆的双人间。

    唯独提醒人注意此间是病房的,除了那高挂的滴流瓶,便是那浓浓的苏打水味道。(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八章

    此等病房堪称豪华,能住进来的非富则贵,然,在这个年代,还不曾有什么真正的富人,可以想见,能入住此间的除了贵人,也就是官员,再无别种可能。

    的确,这间德江第一人民医院的病房内,就住着两位高干,至少在德江范围内,乃是名副其实的高干。

    一位是德江市委副书记、市长,一位是大名鼎鼎的云锦新区管委会书记,别说要一间豪华病房,便是两间也用得起。

    可偏偏这两位硬是挤作了一间,不为别的,但因同病相怜。

    这会儿,黄市长歪在病床上,头上搭了个热毛巾,笃信中医的他,对西医西药不甚欢喜,好在他本是急火攻心,乱了方寸,便是不喝药,睡上两天也定能无事。

    他却是一通的下火中药猛灌,倒是喝得整个人虚弱了不少,一张瘦脸泛着青白,搭着个散发着丝丝热气的毛巾,显得极是虚弱。

    然,相比起邻床的邱书记,黄市长整个人那算是精神多了。

    对面的邱书记满脸蜡黄,嘴角起了一溜水泡,眼圈乌黑,左手边长长的吊杆上,三瓶吊瓶好似结出的硕果,结作一团,斜靠在了床侧,微睁了眼睛整个人憔悴到了极点,好似被烤焦了一般。

    “跃进,我看还是算了吧,那活土匪就不是个人,跟这种人计较有什么意思呢,白费精神罢了!”

    邱跃进搬来和他黄市长一个病房,正是他黄思文的主意。

    那日市长办公会上。必杀之局,再度遭遇了毁灭性惨败,黄思文最后一丝心气也被打得透灭。

    无论谁在承诺什么,哪怕是如来佛祖站在他面前,跟他讲,上吧,有我在,活土匪不能拿你怎样,黄思文也是决计不信的。

    失败得多了,他整个人彻底颓了!

    今次。他攀扯邱跃进跟他住一间病房。存的就是好好规劝规劝这位邱书记的心思,以免这家伙不听劝,硬走了最后一步,踏上了绝路。

    他邱某人上不上绝路。黄思文不愿多操心。关键是。姓邱的若是一意孤行,岂非拖着他黄某人上了断头台。

    却说,黄思文一句话罢。邱跃进根本无有反应,仍旧微眯了双眼,盯着头上的天花板,好似上面刻着天地至理,让他沉思。

    黄思文接道,“跃进,你就听我一句劝,发昏当不了死,生气不当饭吃,韩信还有胯下之辱,刘邦也有鸿门低头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有道是,先笑不算笑,后笑倾城郭,想当年……”

    霎时,黄思文简直化身了说教专家,嘴中名言警句,不要钱似地朝邱跃进头上猛砸。

    饶是邱跃进正心如死灰,听不下任何劝告,这时,也被黄思文这滔滔不绝的废话,砸得蹙起了眉头。

    见邱跃进起了反应,黄思文好似受到了鼓励,嘴皮子动作地越发勤便了。

    邱跃进终于崩溃了,伸出手来,玩命儿摇床边的铃铛,两名特护快步入内,急问根由。

    “给我换间病房!”

    邱跃进漠然说道。

    不待两名护士接茬儿,黄思文挥手道,“都出去吧,我和邱书记谈工作!”

    黄大市长在德江市委没什么份量,可在这群小护士眼中,却是顶天立地的大人物,他都发话了,谁敢不听真,立时便退散而去,便是邱跃进不住要铃铛,这二位也装听不见。

    谁叫他们大领导吵架,人家小护士能做的,也只能是听更大领导的话。

    小护士方去,黄思文又开始趁热打铁,“跃进,看见了么,这叫胳膊再粗,扭不过大腿,你邱书记在蜀中的名头,远胜我黄某人,可在小护士眼中,你比不过我,为什么?还不是时移事易,情况不同,也就注定了你邱书记在德江比不过我黄某人,连我都比不过,还如何跟活土匪斗?”

    “我早看明白了,活土匪这人势头极旺,观其履历,这是摆明了要大用的,这样的人,根本不会在德江久待,其实,用不着争,用不着斗,一年半载后,活土匪在德江的一切,还不都是我们的,为什么就不能忍忍!”

    “不就是个女人么,大丈夫何患无妻,人都被活土匪抢走了,你还惦着人家作甚,即便抢回来,不也是双破鞋……”

    彭的一声巨响,邱跃进竟从穿上跳了下来,扯掉拴在吊杆上的吊瓶,朝黄思文猛砸而去。

    要说,黄思文先前絮叨之初,邱跃进还是听进去几分,然,一牵扯到苏美人,邱跃进便似陡然换了个人,心火高炽,欲要吃人。

    尤其是当听到黄思文说苏美人是破鞋,若身边有把刀,邱跃进一准儿能将黄市长给劈成两半。

    却说,得亏邱跃进身体正弱,气力不佳,准头不足,接连两个吊瓶,皆未砸中,恰好一左一右,砸落在黄思文左右两边的墙壁上,发出巨大响声,惊得黄思文一股脑儿,趴下床来,顾不得被药水浸湿的地面,异常敏捷地钻进了床底。

    邱跃进发完威风,猛地弯了腰,捂住手臂,疼得嘴角直抽抽,再细看时,他捂着的手臂,竟然鲜血长流。

    原来,方才邱跃进怒极攻心,骤然发飙,根本不曾顾虑周全,看见什么扔什么,根本就忘了,那扔出去的吊瓶之一的另一端,还有针头正别在自己手筋之中。

    瓶子是扔出去了,那针头也深深扎进筋里,别出个大大豁口,弄得鲜血长流之余,也真是痛彻心扉。

    就在这时,咚咚两声,门被敲响了。

    躲在床下,惊魂未定的黄思文,同捂着疮口、不住呲牙的邱跃进,皆无意开门。

    咔嚓一声,门竟被自己打开了,先探进一颗秃头,正是第一人民医院的院长肖国庆。

    还未看清里间情状,肖国庆便笑着说话了,“黄市长,邱书记,省委曹卫国处长来看望两……”

    “位”字还未出口,肖国庆便被病房内的景象惊呆了,连忙大呼小叫地喊医生,喝护士。

    一直忙乱了小半个钟头,室内的混乱才算止住。

    室内的积水打扫一空,邱跃进的手上缠上了绷带,便连二人的床榻上的被褥,皆换作了全新的。

    曹卫国,邱跃进,黄思文皆在会客区的沙发上坐了,各据一边。

    曹卫国没说明来意,径直问了二人缘何会闹成这样,可如此丑事,二人如何敢宣诸口外,皆闷头不言,大口抽烟,丝毫不顾忌此间是病房,乃是禁烟区。

    片刻,便抽得屋内,烟雾袅绕,满室生香。

    从不抽烟的曹卫国,实在受不得这二手烟的折磨,咳嗽一声的,打破了沉默,“按说,二位都是我的领导,有些话,我不该说,也不该我说,但我还是不得不说,值此板荡之际,危急之秋,正是我等同心同德,共渡难关的当口,为什么就不能同心协力,非要窝里斗呢,蔡书记若要看见方才的景象,该当如何做想?”

    “我知道二位皆受了某些人的政治手段,有些心灰意冷,可某些人就是再有本事,可别忘了,蜀中还在蔡书记的掌握之中,有蔡书记在,他就翻不了天,尤其是跃进这边的困难,蔡书记都知道了,也为跃进你继续主政云锦,做到了最大的保驾护航,静等着好消息吧,那人在德江,嚣张不了多久了,我今天来,就是听说了二位在德江住院,特意过来探望探望,蔡书记的意思,我也渗透到了,就不多留了,二位好好将养!”

    说罢,曹卫国不待二人言语出声,便自顾自行出门去。

    眼见着他便要行出门去,邱跃进豁然站起身来,急道,“曹处长,蔡书记到底是怎么个意思,你要是不说明白,我就住这医院了。”

    邱跃进哪里还有前番大衙内的矜持和尊严,整个儿一寻求保护的小白兔。

    的确,短短几日,邱衙内被折腾怕了。

    拖字诀被薛老三破去后,邱跃进深知,暂时,这云锦是回不去了,若是回去,薛老三故技重施,能寻出一万件事来烦他,一件解决不好,薛老三就有了拿他出气的由头。

    想到那几日的凄凉,邱跃进从骨头里发寒。

    这会儿,曹卫国话说了一半,说什么蔡书记体谅他邱某人的难处, 会采取有力措施,可这有力措施是什么,邱跃进完全没有概念。

    话听一半,他如何能够安心。

    “邱书记,仔细想想那人到底为何能随意拿捏你,就明白了,蔡书记向来是不出手则已,出手则一定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说着,曹卫国重重拍了下邱跃进的肩头,“邱书记,放心大胆的干,万事有蔡书记!”

    说罢,曹卫国径直行出门去,留下邱跃进怔怔发呆。

    “为何能随意拿捏?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邱跃进暗暗咀嚼着两句话,眼中精光却是越来越盛,忽地,他一把扯掉,身上的病服,扑到黄思文身边,摇晃着黄思文的臂膀道,“老黄,大喜,大喜啊,你要当书记了!”(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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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之1976介绍:
风雷激荡的时代大潮,改革开放的春天号角,薛向这条小鱼儿偶然破开时空,一头扎进了历史这条大阴沟。且看他如何借助先知先觉,纵横捭阖,架构经营,一步步迈向神坛。另,不冲榜了,每天至少两章!官道之1976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官道之1976,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官道之1976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