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踏青
傍晚时分,宁秋霜接到了顾安年的信,看过之后她觉得十分不解,不过是踏青而已,为什么要瞒着旁人呢?
然转念一想,或许年妹妹是有什么特殊的安排,所以才不方便让其他人知晓。如此一想,她顿时豁然开朗,不禁有些期待明日的踏青。她按信上所说,没有将踏青的事告知任何人。
而稍迟一些时候,五皇子府亦收到了一封加急密信。
宋瑜拿着那写有密密麻麻自己的纸张,心中亦是雀跃不已。然他有些怀疑,毕竟前些日子他才白忙了一趟。
斟酌了许久,宋瑜最终还是决定试他一试。即便失败,也不过是白跑一趟罢了,然若是成功的话……想起永济侯府那如花似玉的两姐妹,他生出些迫不及待来。
这一夜,众人各怀心思,渡过了漫长的夜。
翌日,阳光明媚熏风宜人,是个踏青的好日子。
顾安年请过安,直接便去了锦荣苑。
顾安年早就吩咐下去备好了马车,两姐妹用过早膳,就立即欢欢喜喜地出门了。
马车先是绕道驶去了南门口,与等在那里的宁秋霜汇合后,这才往映月湖驶去。
阳春三月,飘柳万绦绿如海。
在京城内,春的气息并不十分浓重,只抽芽的树枝,枝头的雀儿有几分春的味道。待出了城,到了郊外,春意便铺天盖地袭来。
坐于车内,挑帘而望,眼及之处树木苍翠。草长莺飞,山花齐放。处处皆洋溢着和暖蓬勃之气。鼻端甚至能嗅到淡淡的花香。骨碌碌的车轮声中,夹杂的是百鸟鸣啼。溪水奔腾之声,彰显春的活力。这是一幅无声又有声的画面,演绎着春的绚丽与烂漫。
如此具有感染力的画面,自是能让观看的人心旷神怡,宁秋霜几乎想就这样跳下马车,不管不顾地奔进青草红花间欢呼徜徉。
想是这样想,宁秋霜最终还是在贴身丫鬟灵雀的哀求下消了这心思。
马车一路驶到了映月湖南边的林子附近。早就迫不及待想要下车的三人,几乎是车一停,便立即跃下马车。满心欢喜地投入青山绿水的怀抱。
前面不远便是映月湖,站在林子里就能看到阳光下波光潋滟的湖面,一池春水在暖风中荡漾,似欲语还休的少女的心境,让人的心也不由泛起涟漪。
宁秋霜大口大口呼吸着林间清新的空气,双眼亮晶晶建议道:“我们去湖边走走吧,那里的景致一定比这里的还要好!”
顾安年与顾安锦不由莞尔,点头道好。她们亦想看看湖边的景致。
三人各自带了两个丫鬟出门,此刻三人去湖边。只带了贴身大丫鬟同行,剩下的便留在原地看管马车,为午膳做准备。
湖边的景色确实更为怡人。远望青山如黛,近看湖面碧蓝如青空。湖畔青柳丝绦拂堤。如风中柔韧舞者,稍远一些的草地上,青草间点缀着漫漫野花。紫色、白色、黄色、粉色的花朵连成一片娇俏绽放,五颜六色好不喜人。
春寒料峭。从湖面上刮来的风还带着些寒气,三人却浑然未觉。完全沉浸在了这美妙而神奇的自然之中,心中只有一种回归之感。
然并非所有人都有心思观赏如此美景。在所有人陶醉于山水之中时,青莲的心中唯有忐忑不安。
七小姐挑明了要试探她们,这踏青自然也在试探之列。而以她这几年跟在七小姐身边所了解到的,此次踏青恐怕并非单纯为了试探她们,背后或许又藏了什么要害三小姐的计划。只是这次七小姐已有所防范,她未能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是以此刻只能在心中着急。
三人在离着湖边有些距离的草地上散了会步,而后便寻了一处草地坐下打算小憩片刻。刚坐了一会,顾安年忽而兴致勃勃道:“锦姐姐,我们去水边玩吧,坐在这里多无趣啊。”
随着她的话,青莲眼中闪过一丝紧张,这一反应完全被顾安年看在眼底。
“年妹妹说得对!干坐着太无趣了!这映月湖的水是出了名的清澈,我们不到水边玩玩岂不是太浪费了!”宁秋霜即刻响应号召。
“可这……”顾安锦想道水边不安全,且此时气候还有些凉,玩水的话极易着凉。
宁秋霜连忙打断她的话,连声保证:“我们不碰水,只是看看,看看而已!”暗中却对顾安年挑了挑眉。她完全不知道顾安年的计划,只以为顾安年和她一样贪玩,便使了眼色想着两人一起说服顾安锦。
在宁秋霜看来,顾安锦人很好,就是太守规矩了一点,怪死板的。
顾安年收到宁秋霜的暗示,立即嘟起嘴摆出一脸委屈失落的神色,顾安锦见了心里不忍,只好点头应了,却仍不忘叮嘱:“好罢,那便去瞧瞧,然只能瞧瞧,不能靠的太近。”
“知道了!”顾安年与宁秋霜欢呼一声,开心地挤眉弄眼。
三人便起身往湖边走,三个丫鬟已经跟在身后。
越接近水面,便越能感受到风中的寒气。带着水汽的风迎面而来,冷却并不刺骨,倒是其中的清新之气让人心生亲近。三人情不自禁越走越近,待眼前只剩一片苍绿之色,她们几乎站在了水与地面的交界处。
传闻映月湖的湖水美得惑人心魄,如今三人是真真体会到了其中的深意。站在湖边,便不自觉产生宛如漂浮于碧海之中,翱翔于蓝天之上的错觉,让人欲罢不能。
“好美啊……”顾安锦情不自禁赞叹出声,神色迷茫,已沉醉在无边湖色之中。
顾安年亦是被眼前景色迷了心神,但很快她便寻回了心神。见所有人的心神都被湖面吸了去。她眸子一黯,身体微微前倾。脚下缓缓往前一滑。
“啊——!”尖利的惊叫声蓦然响起,所有人心头都不禁颤了颤。瞬间回过神来。
“年妹妹!”顾安锦回神便见顾安年脚下不稳,摇晃着往湖中倒去,她不由得大喊出声,慌忙伸手去拉顾安年。
然而湖边地面湿滑,她这一拉不仅没有拉住顾安年,反而自己也一不小心踩滑了,跟着顾安年一起摇摇晃晃,眼看着就要掉进湖里。
“小姐!”朱绘见状惊得大叫,却反应不过来去拉。
千钧一发之际。青莲上前拉住了惊慌乱叫的顾安年,而站在顾安锦旁边的宁秋霜也眼疾手快拉住了顾安锦。
一切不过发生在刹那之间,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切就都已经结束。
宁秋霜之所以能拉住顾安锦,是因为她离着顾安锦近,所以动作快些。而青莲之所以能拉住顾安年,却并非是因此。
大口大口喘着气,青莲脸色发白满脸惊慌之色。
方才七小姐的一切动作她都看在眼里,所以她才能及时反应。她没有阻止七小姐所作所为。因为她知道,这就是七小姐所谓的试探。那一瞬间,她是咬紧牙关,才克制住身体的本能反应。让自己在危机之时出手救的是七小姐,而不是三小姐。
一番身心交战,让她有了死里逃生的虚脱感。身心俱疲。
“好险好险!”虚惊一场,所有人皆是心跳如鼓。宁秋霜拍抚着胸口,长出口气摇头道:“幸好拉住了。不然掉进水里铁定要染上风寒!”顾安锦还未从惊吓中回神,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连连点头表示赞同。朱绘在旁边替她抚背。
顾安年用眼角扫了眼面无人色的青莲,面露愧疚轻喘着道:“锦姐姐,霜表姐,对不起,都是我提议来湖边,才害得大家……”
“哎呀,这不是你的错,你这样说的话,那我也有责任。”宁秋霜忙不在意地摆手,又笑嘻嘻道:“反正是虚惊一场,也没真掉到湖里去。”顾安锦亦投来安抚的眼神,摸摸她的头示意她不要自责。
“嗯!”顾安年这才露出笑脸,开心地点头。宁秋霜和顾安锦相视一笑,神色间皆是宠爱。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回去马车旁边用午膳吧,逛了一圈,我都饿了!”胡乱拍掉身上沾上的草叶,宁秋霜爬起身嘟囔道。
顾安年与顾安锦被她这不拘小节的模样逗笑,也赶紧起身整理好衣裳。
收拾妥当,几人按来时的路返回。路上,宁秋霜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顾安锦似被她的开朗活泼感染,没有以往的拘束,嘻嘻哈哈地与顾安年宁秋霜两人打闹起来。
青莲,朱绘,灵雀三个丫鬟跟在后面,也说笑起来。
“这三月的天气看着暖和,其实最容易染上风寒,方才多亏了表小姐和青莲姐姐,不然小姐和七小姐掉进湖里,定是要发一场病的!”提起方才的事,朱绘犹是心惊不已。
“那是,我姐小姐可厉害了!”灵雀翘起下巴,得意得摇头晃脑。
青莲僵硬地扯出一抹笑,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止不住地颤抖。
朱绘和灵雀不知怎的竟开始比较谁的小姐好,时不时还问下青莲的意见。青莲无心应付,只敷衍地微笑点头,无意间抬头,她正好撞上前面顾安年望过来的视线,里面有赞赏和信任。那视线只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而后便移了开去。她知道,她通过试探了。
全身一颤,她强迫自己保持脸上的微笑。同时她知道,事情还没有结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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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山贼
陆方伯今日难得没有去工头做活。
他依旧是天未亮便起床,干劲十足练完武后,他便在沈千无奈又好笑的目光中,火急火燎赶回了家中。
翻出昨日特意去成衣铺买的春衫,将全身上下都仔仔细细清洗了一遍,确认浑身打理地一丝不苟后,他才满心雀跃期待地出了门,往映月湖奔去。
出了城门,他直接运起轻功朝映月湖的方向飞奔,只要一想到或许能见到她,他就止不住心底不同翻涌的狂喜。
念儿,念儿,此刻他的心中只有这个名字。
到了映月湖,他直接去了东边的林子,然而除了花草树木,以及不时窜出的小动物,他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心中不由闪过失落,但他很快便又振作起来。
时候还早,念儿应该还未到,或许等会就来了。他这样安慰自己,心头的失望顿时便消散了。
站得高看得远。他寻了处空旷的地方,飞身到一颗高大挺拔的大树树杈间坐下,寻思着这样就能更快发现念儿,且不被念儿发现。毕竟念儿并未与他相约,是他私自前来,他怕暴露了会惹念儿不高兴。
叼着一根狗尾草,陆方伯一脚在树枝上伸直,一直悬在空中,手搭在膝上悠闲地靠在树干上,想象着他的念儿长得是何模样,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活泼开朗,还是温婉贤淑?想着竟不自觉吃吃笑起来。
这一等,便就是一上午。
话说另一边,顾安年几人回了停放马车的地方。远远只见拉车的马甩着尾巴悠闲地在路边吃草,却不见另三个丫鬟的身影。
开始几人还以为三个丫鬟是躲在马车里。可走近后,朱绘掀起车帘一看。里面却也是空无一人。
顾安年微勾了勾嘴角,青莲眼中闪过恐慌。
“不会是去寻我们了吧?”宁秋霜摸了摸下巴,沉思道。
“应当不是,若是去寻我们,三人不会同时去,这里至少会留一人。”顾安锦摇头。
“那黄桃她们是去哪里了?”顾安年偏头问。
“嗯……”宁秋霜沉吟着围着马车转了几圈,又掀起帘子看了几次。马车还在,车上的东西也没有少,草地上还摆着食盒。唯独不见的就只有三个丫鬟。可三个丫鬟去哪了呢?宁秋霜想破脑袋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不、不会是遇上山贼了吧?”胆小的灵雀蹦到宁秋霜身后,怯怯道。
宛如平地一声雷,所有人都面露惶恐之色。除了这个可能,她们想不出其他的原因。
“小姐莫急,此处离着京城并不远,哪有如此大胆的山贼,敢在这里行凶?”青莲出声安抚,句句在理,众人不由缓下神色。
知道不可能有山贼。灵雀胆子又大起来,埋怨道:“喜儿她们肯定是偷跑去玩了,也不知会一声,真是越来越不像话!”
“应是……”顾安锦微笑颔首。正欲附和,却被身后突然传出的笑声打断。
“哈哈哈哈!就说还有肥羊在,你们偏不信!瞧瞧瞧瞧。这可不就是肥羊!”一道粗噶刺耳的声音蓦地在身后响起,如打雷般震得人耳朵嗡嗡响。
几人心头一震。宁秋霜壮着胆子喝道:“是谁?!快出来!”灵雀又躲到了她身后。青莲与朱绘则是往前护在了各自主子身前。
“是你爷爷我!”那粗噶的声音再次响起,紧接着。一群衣着褴褛,满脸肃杀痞气,提着木棍大刀的男子冲了出来,将她们团团围住。当中一人蓄着粗犷络腮胡,额间绑着粗麻布,一头乱发披散在肩头,叉腰大笑道:“爷爷我胡汉三!今儿落到我手里,你们一个也别想跑!”
“噗——”宁秋霜忍不住喷笑出声,不能怪她,那名字当真太搞笑了!顾安锦几人皆是不解她为何在此等情况下还能笑出声,唯有顾安年抬手掩住了抑制不住勾起的唇角。
“不错,还有些胆儿!”自称是胡汉三的山贼头子哼笑一声,大刀往肩上一扛,朝宁秋霜抬了抬下巴问道:“你可知爷们是干什么的?”
“额……”这会宁秋霜笑不出来了,很明显眼前这是穷凶极恶的山贼啊!
“看来你们是很清楚目前的情形了,爷也不废话,你们那三个丫鬟被我们抓了,你们要是识相的话,就乖乖束手就擒,不然……”他猥亵地扫了几人一眼,嘿嘿笑道:“可别怪爷不心疼你们那花容月貌!”众山贼闻言顿时哄笑起来。
男子的粗鲁笑声吓得几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腿都软了,宁秋霜还稍微镇定一点,将其他人护在身后,她颤着声问:“你、你们抓了我们想要做、做什么?!”
“这还用问,当然是拿你们换银子!”胡汉三大喝一声,一挥手,“把她们给我绑咯!”
“是,大哥!”立即有两个手下模样的拿着麻绳过来,将几人一起绑了。几人不敢反抗,只能乖乖束手就擒。
“瞧瞧这穿金戴银的,铁定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咱们这次可要发了,哈哈哈!”胡汉三又仰头大笑起来,几人听着那笑声,恨不能耳朵聋了。
见人绑好了,胡汉三霸气一摆手,喊道:“回去了!”
众山贼一齐应了,另有两个去牵了马车,一群人压着顾安年几人往东走。
胡汉三走在最前头,一个贼眉鼠眼的瘦小汉子跟在他身侧,压低声音道:“大哥,没错,这些就是那位大人给的画像上的几个小姐。”
胡汉三往后瞄了一眼,见顾安年几人都老老实实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啧啧两声道:“爷就知道没抓错,这会咱们可发了!”两人相视一笑,眼底都是贪婪。
被绑了手围在中间,几人都是恐惧不已。然顾安锦自己怕的打颤,却还是故作镇定,柔声细语安慰顾安年。顾安年知晓她的心意,心底浮起淡淡愧疚,在心中暗暗道了句抱歉。为了她以后的计划,她只能委屈嫡姐了。
三个丫鬟里,只有青莲还镇定点,因为她知晓这与顾安年的计划有关,是以并不怕这些山贼,只是她担忧顾安年要使什么手段。
要说最镇定的,自然还是宁秋霜。她一个现代穿越者,胆子自然比古时候的深闺小姐大。只见她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脑子里已想出了几个逃脱的法子。只是她的法子都是个人逃脱的方法,而现在她们有六个人,要想一起逃脱恐怕很难。况且,还有三个丫鬟在这些山贼手中,她们逃了恐怕会害了那几个丫鬟。
静观其变,宁秋霜只能这般告诫自己。
时至中午,太阳已升到头顶,茂密的树林中却依旧阴凉,只穿过密密麻麻树叶洒落在地的阳光,显出几分暖意。
陆方伯不知是第几次起身向远处眺望,然这次依旧是毫无所获。
眼底泛起淡淡哀愁,他失落沮丧地垂下头。
莫非念儿今日不会来了?他不由猜想。已是中午,若是要出游,是不会拖到这时候还不来的。他等了一个上午,一次次的失望已经让他几近绝望。
“再等半个时辰,不,一个时辰,若是念儿还不出现,今日怕是就不会来了。”他对自己这样说,旋又在树枝上坐下,只是神色间已没了初时的期待激动,有的只有落寞和忧愁。
一个时辰很快便过去了,陆方伯站起身,犹豫了片刻,却终究还是没有跃下树离开。从叶缝间漏下的灿烂阳光照在他俊朗的脸庞上,却显出了荒凉的味道来。
静静站了片刻,在陆方伯打算重新坐下时,眼角却无意间扫到了前面稍远的地方,有一群人正朝着这边来。他定睛一看,竟是十来个山贼模样的人压着六个姑娘。他不由诧异地咂了咂舌,这映月湖附近一带什么时候有山贼了?
这会是想走也走不了了。陆方伯不打算当做没有看到。就如顾安年所预料的,他不是见死不救之人。
屏气凝神在树上藏好,陆方伯等着看这群山贼走近,以便伺机而动。
进了东边的林子后,一群山贼便压着开始在树林里东窜西窜,绕来绕去。宁秋霜起初觉得奇怪,然细想过后便豁然开朗。这群山贼是在故意绕路,想要将她们绕晕,以防她们逃跑!
宁秋霜自以为自己猜的不错,不由暗暗赞叹这群山贼还挺有脑子。却不知这群山贼其实只是按照委托人的要求,在林子里胡乱逛而已。
不过她想的这一点倒是顾安年用来糊弄项氏的借口。
实际上这是顾安年为了让陆方伯发现她们,特意想的办法。这方法虽有些蠢,好在还挺实用,这七绕八绕的,总算是绕到了陆方伯视线里。
顾安年一直在暗中打量四周,寻找陆方伯的身影,只是绕了半个多时辰,她依旧没有发现半个人影。就在她忍不住猜想陆方伯是不是没有来的时候,走在前面的胡汉三突然惨叫一声,而后大喝道:“是谁?!哪个王八羔子敢暗算爷爷我!给爷爷我滚出来!”
来了!顾安年眼底闪过一抹喜色,不自禁振奋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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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解救
陆方伯隐匿在枝头,等到山贼走近,他随手摘了几片树叶,当做暗器掷了出去。
灌入气力的叶片比之飞刀也毫不逊色,嗖嗖几声,走在前头的山贼头子已猝不及防被划破了胳膊和脸颊。若不是他还有些本事闪躲得快,那飞叶就要割了他手腕的筋脉。
跟着沈千,陆方伯也不单单是学武,医术也学了些皮毛。
一击不成,见了血的山贼头子愤怒地大喊起来,他手下的小喽啰们立即警惕地打量四周,两三个急忙上去拿刀比着顾安锦几人,其余人提刀防备起来。
然四周唯有风吹草动之声,又不见半个人影,山贼们不由胆怯起来。
被山贼围在中间的顾安年几人却是面上一喜,宁秋霜暗道救星来了,不由兴奋起来。青莲眼中一亮,侧首望了眼顾安年脸上的神色,暗暗松了口气。
“出来,有胆子给爷爷出来!”胡汉三喊叫了好一会,四周依旧没有动静,他诧异地啧了一声,心道莫非撞邪了?他底下的小子们也愈发忐忑不安起来,神色慌张地东张西望。
俗话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这些做不法勾当的山贼,就是白日里,也是怕极了那些怪力乱神之说。
见底下人慌慌张张毫无气势,胡汉三爆出一声粗口,喝道:“奶奶个熊!有胆子暗算爷爷,没胆子滚出来受死吗?!”又挥舞着大刀对自己人仰头大笑起来:“慌个驴蛋!没看到对方躲着不敢出来么,铁定是怕了咱!哈哈哈!”
小喽啰听他这样一喊,顿时心头一震。胆子又回来了,也跟着猖狂大笑起来。口吐粗鄙之言大骂起来。见此情景,宁秋霜几人不由担心起来。不会真是躲着不敢出来了吧?顾安年却知躲着那人不是不敢出来,而是在思索要如何动手。
陆方伯却是在思量如何做才是最好的。对方人多势众,即便他有自信胜出,却不得不顾及人质的安危。方才他鲁莽出手,一惊引起了山贼们的戒备,若是他再直接动手,山贼定会用人质威胁他就范,且甚至可能会直接对人质不利,是以他必须想个万全的法子。
凝眉思忖片刻。脑中忽地灵光一闪,陆方伯顿时有了办法。
伏在枝叶间藏匿好,陆方伯又掷了几片树叶出去。然这次他并非为了攻击下面的山贼。飞叶打在了山贼们的刀枪棒棍上,那些哈哈大笑的山贼们顿时一惊,脸上再度露出惊慌恐惧之色,有胆小的已经哆嗦着双腿坐倒在地上。
“是谁?!快出来!”胡汉三也慌了,气急败坏大喊起来。那贼眉鼠眼的山贼是这群人里的二把手,此刻他战战兢兢凑到胡汉三身旁,小声道“大哥。你看这是什么情况?咱们……”不等他说完,胡汉三一把将他推开,挺着胸膛再次大喊:“不知道是哪路好汉要多管闲事,怎的连面也不敢露一下?!”
依旧没有回应。林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清风吹动枝叶发出的沙沙声,投在地上的影子随着风摇曳。破碎的阳光照得人脸上忽明忽暗。
“有、有、有妖怪啊!”不知道是谁冒出这么一句,其他人再也维持不了一丁点冷静。十几号人纷纷乱了手脚,丢了手上武器呜呼哎哟大叫起来。更有甚至吓得裤裆都湿了,跪在地上直念念叨叨磕起头来。
“妖怪个驴蛋!都给爷爷我出息点!”胡汉三一脚踹翻一个离得他最近、哭喊着跪地求饶的喽啰,大嗓门怒不可遏地大吼。然那浑浊的眼中却也是隐隐透着慌乱恐惧。
“哎哟!”突然一个山贼惨叫一声,而后便全身抖筛子般颤抖起来,最后竟软倒在地双眼翻白口吐白沫,这可把其他山贼吓得够呛。
“有妖怪啊!真的有妖怪啊!”六神无主的山贼们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一个个哭爹喊娘地抱着头乱窜起来,三两下就跑了个没影。那些吓软了腿的,也呜呼哀哉边求饶边往前爬。
“都给爷爷回来!该死的兔崽子们!回来!”任由胡汉三在后面喊破了喉咙,也没有人停下来。就是那贼眉鼠眼的二把手,也借机脚底抹油——溜了。
十来号人瞬间便只剩了胡汉三,以及那倒在地上抽搐的小喽啰,听着那刺耳的吼叫,几个姑娘还反应不过来。
莫非她们当真遇上妖怪了?几人禁不住想,然她们还来不及害怕,这想法便被打破了。
见只剩了那山贼头子在下面大喊大叫,陆方伯勾起唇角轻笑一声,纵身一跃跳下树来。
山风扬起浓密清亮的黑发,一片青翠中,从天而落的他宛如天神下凡般飘逸俊美不凡,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好酷啊……”目不转睛地望着那即便穿着简朴的短打劲装,也掩不住其锋芒的男子,宁秋霜双眼发亮,由衷赞叹。
“……”顾安年不着痕迹地抽了抽嘴角,有时候她真的受不了这个穿越者的花痴程度。不过她倒是不否认陆方伯的确长得不错。现在的他,已有几分前世威震四方的大将军的气势。
胡汉三只听得咻的一声,眼前便多了一人。起初他还真以为是什么山精鬼怪出现了,顿时吓地跳了起来,举着刀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然待他看清出现的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年轻人,他胆子又肥了起来。
粗鲁地抹了把脸上伤口处的血迹,胡汉三啐了声大吼:“就是你小子暗算爷爷?!”上下打量眼前人几眼,见对方孔武有力,身姿挺拔,那气势一看便就是个会武的,又想起方才那几枚飞叶,他心底又止不住打起鼓来。
若是方才手下都在,他还有些底气。然现下只剩了他一人,他心知此刻是毫无胜算。喉结干涩地滚了滚。胡汉三想着是为了那笔钱抵死一搏,还是干脆逃命要紧。
陆方伯默然静立。神色清冷便不开口,只紧盯着胡汉三的一举一动。他这副淡漠傲然的江湖人士姿态,更是让胡汉三胆边生怯。
心底一权衡,胡汉三只能咬牙舍了那即将到手的白花花银子,狠瞪陆方伯一眼,骂骂咧咧拔腿就要逃跑。
见状,宁秋霜忙不迭大喊:“英雄,不能让他跑了!他还抓了我们三个丫鬟!”
妈的驴蛋!胡汉三心中大骂一声,脚下动作更快了。陆方伯听得宁秋霜的喊声。立即飞身去追胡汉三。胡汉三这只会些拳脚功夫的莽夫哪里是陆方伯的对手,方跑出不远,便被陆方伯提着后襟逮了回来。
出手如电,陆方伯点了胡汉三的穴道扔到地上,而后便去解绑着顾安年几人的绳子。待绳子解开,顾安锦忙福身致谢,感激道:“多谢英雄出手相救,此等大恩,小女子没齿难忘。”
“就是就是。我们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宁秋霜亦凑上来兴奋不已地说。
顾安年扫了眼神色间抑制不住喜气的青莲,心中哼笑一声,亦上前盈盈福身道:“小女子谢过这位哥哥的救命之恩。”青莲察觉到她扫去的一眼,立即收敛了脸上神色。垂眉敛目。
陆方伯被如此多娇俏漂亮的姑娘围着道谢,顿时很是尴尬,完全没了方才的镇定潇洒。红着脸连连摆手呐呐道:“三位小姐不必多礼,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顾安锦见他如此憨厚实诚。掩唇轻笑道:“对公子而言此是小事一桩,对我等却是救命的大事。还请公子告知姓名,他日小女子定当登门道谢。”说罢又是一福身。
“不用不用,当真不用!”陆方伯更是慌乱,急得差点舌头打结。
顾安年暗自好笑,她还以为这愣头小子出息了,没想竟还是这般容易害羞。
宁秋霜见陆方伯羞得面红耳赤,顿觉他好玩,心里不由起了逗弄的心思。然转念一想,此刻时机不对,当务之急是要救出被绑的三个丫鬟。
几人便不再多言,将事情详细一一说与陆方伯听了,顾安锦施礼请求道:“还望英雄能再帮我等一个忙。”
陆方伯伸手欲扶她,又想到男女授受不亲,便立即局促地收了手放到身后,愣愣点头道:“好。”几人当即喜笑颜开。
宁秋霜忙欢喜地拿了绳子将胡汉三给绑了,故作凶狠冷声问道:“你把我们的丫鬟绑哪去了?快快老实招来!”
胡汉三见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娘子来问话,不屑冷哼一声转过头去。宁秋霜被他这轻视的样子着实气得不轻,恨不能给他两个脚印子。顾安锦见问不出话来,急得眉峰紧蹙,顾安年亦是做出一副担忧不已的样子。
见状,陆方伯随手拾起一把山贼掉落在地的大刀,比在胡汉三颈边,冰冷简洁地吐出一个字:“说!”胡汉三这才颤巍巍地老实说了。原来三个丫鬟就被绑在林子里一处偏僻的树丛里,离这里算不上远。
几人便让胡汉三在前面带路,急急忙忙赶去救人。
路上,宁秋霜围在陆方伯身旁问个不停,仿似对他十分感兴趣。
“还未请教英雄尊姓大名呢!”甩着随手扯来的一截树枝,宁秋霜贴上来笑嘻嘻问,陆方伯讷讷回答了,不自在地往旁边侧了侧身子。
“那英雄家中还有何人?家住何方?”宁秋霜又问,顾安年在心里猛翻白眼,敢情是不是还要问一下是否有车有房?这又不是在查户口相亲!
“因为父母早逝,我从小便住在姨母家中,就在京中城北。”陆方伯淡淡回答,神色间有几分苦涩落寞。众人闻言心中皆是一震,不由生出几分怜悯来。
宁秋霜手上的动作一滞,眼含愧疚歉意道:“真是抱歉,让你想起不好的事了。”
陆方伯心中升起一丝暖意,含笑摇摇头,道:“无妨。”
顾安年抬头望着他俊朗带笑的侧脸,微微叹了口气。在旁边扶着她的青莲将她这一反应看作是在为计划失败气恼惋惜,不由在心中冷笑。
一群人很快便到了绑着三个丫鬟的地方,朱绘与灵雀赶紧上去将绳子解了,取出塞在三人口中的布团。三个丫鬟见得救了,喜极而泣,抱在一起呜呜大哭起来,众人好一顿安慰,这才止住了她们的泪水。
救了人,陆方伯便要告辞离开,宁秋霜忙拉住他,急切道:“你住在城北何处?来日我们好上门谢你!”
“不……”陆方伯还欲推辞,顾安锦却打断他,温婉笑道:“英雄既然救了我们,宁国公府与永济侯府定是要登门重重谢你的,还望英雄莫要再推辞。”
陆方伯听闻她的话却是双目微瞠,双拳紧握愤然道:“你们是永济侯府的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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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回府
陆方伯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三个小姐中,有两个面容有些眼熟。
陆方伯骤变的脸色让顾安锦与宁秋霜十分不解,两人面面相觑,不知他为何听到永济侯府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知晓内情的顾安年眼神闪躲,垂了头假意拿手绢擦拭嘴角,以掩饰脸上的尴尬之色。
她没有想到陆方伯会将当年的屈辱记得这般深,单单是听到永济侯府便就如此愤怒。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陆方伯冷然道:“既然是永济侯府的小姐,在下实在高攀不得,就此别过吧!”他语气冷硬,神色冰冷,完全没了方才的腼腆憨厚模样。
“这……”顾安锦甚是费解,正欲一问究竟,陆方伯却已是抬脚欲走。
“英雄请留步!”宁秋霜急忙出声唤住要走的陆方伯,疾走两步赶上去,恳求道:“所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可否请英雄送我们出了这林子?我们一群弱质女流,毫无自保能力,若是在这林中又遇上劫匪山贼,岂不是白费了英雄这一番力气?”
陆方伯闻言一怔,眉峰微微蹙起,一时竟犹豫起来。宁秋霜紧张地盯着他,就怕他摇头说个不字。好在陆方伯还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知晓当年之事不能怪在永济侯府所有人头上,在思量过后,他终是点头答应了宁秋霜的要求。
宁秋霜见他点头,高兴地连连欢呼,顾安锦几人也是松了口气面露欢喜。
马车也被山贼签了过来。里面的东西也都还在,这倒是让她们省下了一番功夫。
之后。众人先后上了马车,陆方伯在驾车的位子坐了。一甩马绳把车往林子外的官道赶。
一路上,陆方伯脸上没了之前的笑意,只是神色冷硬地赶车,话也不说一句。宁秋霜不时掀起车帘望他一眼,也说些好笑好玩的事儿逗他,然而他都不予理会,仿似木头般。
做了几年尊贵的国公府嫡小姐,习惯了事事有人讨好迁就,此刻被如此冷落。宁秋霜的脸色也变得不愉起来。
“到底怎么了嘛,突然就不理人了。”嘟囔着放下帘子,宁秋霜没好气地抱怨。顾安年轻垂眼帘靠在车壁上养神,听了宁秋霜的话只是掀了掀眼皮,道:“不理便就算了,霜表姐肯与他说话是他的福气,竟还敢如此无礼。”
顾安锦不赞同地望了顾安年一眼,无奈地摇头叹气。顾安年的性子已收敛许多,然在她看来还是有些娇蛮。带了贵家小姐的傲慢之气。
“话也不能这么说……”宁秋霜皱眉反驳,心里却觉得顾安年说得对有理,于是便也就没再去逗弄陆方伯。
一路沉默。
几乎是马车一驶上林外的官道,陆方伯便即刻翻身跳下马车。扬声说了句:“到了。”而后不待回应,便转身往林子里去。
哒哒的马蹄声忽然停了,又听得他那句话。宁秋霜下意识掀起车帘,却只看到了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顿时涌上一阵失落,脸上发出明显的落寞神色来。
顾安锦以为她是没有问到那男子的住址。以为无法登门道谢才如此,便安慰道:“既然知晓了英雄的姓氏,又知晓他是住在城北,想来应是不难打听到住址的,霜表姐不必担忧。”
宁秋霜干笑两声,放下帘子坐回车里。
顾安年心中却有了不好的预感。
上了官道便意味着安全了。后面的路由黄桃与喜儿赶车,一群人在车里稍作整理,又商量好了说辞,决定将被绑架的事隐瞒起来,以免节外生枝徒惹担忧麻烦。
话说陆方伯回到林中,寻到起初的那颗大树旁,依旧是攀上树,坐等心中那人到来。闲坐着无事,许是方才见了永济侯府的人,他不可抑制地回想起四年前所受的屈辱。
四年前的那件事,他一生都不会忘记。那是他一生的转折,是人生中最大的屈辱,却也带来了他人生中最大的幸福。思及心中所念之人,他情不自禁微勾起嘴角。
然他不知道的是,那也将带给他一生中最痛的苦楚。
脑中思绪纷飞,陆方伯又禁不住开始幻想心中那人是何模样。这一想便又是半日。直至日落西山百鸟归巢,却再也没有人出现在他视线中,他终是死了心,失魂落魄地离去。
而此时,那之前绑三个丫鬟的地方,五皇子正脸色如碳地望着被绑在树干上、嘴里塞了破布的胡汉三,额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
“岂有此理!”一脚踹到身边的树干上,宋瑜胸膛急剧起伏,抽剑出鞘便是一通胡砍乱劈,直至四周草木被毁得面无全非,他才稍稍消了心中那口恶气。
将手中佩剑扔到身后的随从手中,宋瑜翻身上马厉声吩咐道:“你即刻进宫觐见母妃,请母妃邀姨母明日一早进宫!本皇子定要向姨母问个明白,如此三番两次地戏弄本皇子,她意欲为何!驾——!”
不待随从回话,他便一夹马腹,骑着马飞奔而去。
马车在日头完全落山前赶回了城中。顾安锦几人先是将宁秋霜送回府,而后才匆匆忙忙往永济侯府赶去。
宁秋霜下了马车,眼瞧着马车走远,这才领着两个丫鬟进门。
回房路上,她仍是不忘叮嘱两个丫鬟道:“待会记得不要乱说话,就说我与两位表小姐游玩得高兴,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然刚跨进垂花门,她便迎面撞上了正欲出门的宁瑾丞,口中的话说到一半,她赶紧闭了嘴,讪笑着福身喊道:“哥哥。”两个丫鬟亦福身行礼:“大少爷。”
对于宁秋霜性格大变的事,宁国公府众人起初虽觉得怪异,然渐渐便也就习惯了。都说女大十八变,宁秋霜的改变这样一解释就显得合理了。宁瑾丞倒是更喜欢现在这个大大咧咧,说风就是雨的妹妹。
此刻两人撞见了,宁瑾丞见她一副做了什么亏心事的模样,不由打趣道:“什么没有发生?霜儿你是不是又犯什么事儿了?瞧你这匆匆忙忙的,是从哪里回来?”
宁秋霜被他这样一问,顿时慌了,忙摆手摇头否认道:“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哥哥你想多了!”她愈是这样,宁瑾丞就愈发觉得有鬼。
双眼微眯,怀疑地扫了自家妹妹一眼,抖了抖袖口道:“没有就没有,你慌个什么劲儿。”
宁秋霜见他老神在在的模样,知晓他方才是在套自己的话,不由鼓起脸颊嗔道:“才没有慌呢,我是怕你知道后羡慕!”
“哦?”宁瑾丞挑挑眉,朗声一笑道:“罢了,不逗你了,我还赶着出门呢。”
宁秋霜这才想起来问:“这都要到晚膳时候了,哥哥是要去哪?”
“佛曰不可言。”宁瑾丞神秘一笑,大笑着越过她出门去。宁秋霜回头对着他的背影撅了撅嘴,提起裙摆往自己的院子奔去。
顾安锦与顾安年回到府中时,正巧赶上晚膳时间。两姐妹匆匆道了别,各自回房。
方回房中,便有丫鬟来报夫人请七小姐过去用膳,顾安年忙换了衣衫,简单梳洗一番赶了过去。
项氏早便派了人暗中守在侯府门外,待顾安年两人的马车一回来,那人便立即去报了信,是以顾安年回房还未来得及歇口气,便收到了项氏的“传召”。
晚膳很丰盛,顾安年的脸色却一直不好。
项氏夹起一块桂花鱼到她碗中,柔声问:“今日游玩得不高兴么,怎的绷着个脸?”
“还是别提了,提起我便心头火起。”顾安年愤愤哼了声,眼中怒火翻涌。
她冷然道:“今日我试探过了,青莲可以信任,黄桃黄杏是母亲的人,应也是无碍的。想来上次的事,应是霜表姐告诉了丞表哥,而丞表哥告知了洛靖远,是以洛靖远才会假意与我们相遇,阴错阳差坏了好事。我早便看出洛靖远对顾安锦有意,却不想他这京中有名的文雅公子,竟也做出此等虚伪之事!”
项氏闻言放下筷子,不置可否地扫了眼青莲,笑道:“没有二心之人便好。既如此,你又为何这般不高兴呢?”却一句不提今日计划之事。顾安年知晓她是在等着自己开口,心中暗骂了句老狐狸,愤然道:“没有细作自然是好,我气的是踏青的计划竟又失败了!”
派去门口守着的人回来一报信说没有见着五皇子身影,项氏便知计划是失败了,此刻听顾安年说起,她假意不知,惊讶问道:“这计划如此缜密,怎的会失败?”眼角又若有似无扫向青莲。
青莲始终低眉垂首,保持一副恭顺姿态。
“都是那个贱民!原本计划一直很顺利,可偏偏不知从哪冒出一个贱民来!那贱民武艺了得,竟将山贼都赶跑了去,害得我们的计划就这般功败垂成!”顾安年一拍桌面,一张漂亮的脸蛋黑得能滴出墨汁来。
眸光微闪,项氏安抚道:“失败了便失败了,年姐儿无需这般气愤,气坏了身子可不好。”她伸手拉了顾安年坐下,又夹了顾安年喜食的菜色到顾安年碗中,笑道:“设计顾安锦一事不急在一时,来日方长,稍安勿躁。”
顾安年假意极不情愿地点了头,脸上仍是阴沉之色。项氏见她如此,柔柔一笑不再言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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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瑾贵妃(求订阅!)
晚膳过后,项氏又留了顾安年喝茶谈天。她见顾安年脸色一直不好,嘴上假意安抚劝慰,心中却是安心不少。直到门外丫鬟来报宫中来了人,项氏这才让顾安年回了房。
来的是瑾贵妃身边的人,匆匆来匆匆去,只留了一句:瑾贵妃近日思念姐妹,邀永济候夫人明日一早进宫一叙。
项氏得了信,心中顿起疑虑。表姐这时候派人送信来,定不会是叙旧这般简单,不是叙旧那又是为何?思来想去,她猜测应是与今日之事有关。想来这应是五皇子的意思。
项氏不由得沉思,想着明日该如何解释。这接二连三的失败,定是让她那性子急躁的表侄气愤至极了,不然也不会如此急切地召她进宫。她须得想个好点的由头,不然可不好交代。
这厢项氏为明日进宫之事烦恼,那厢顾安年回了房,命黄桃黄杏关了门,气冲冲道:“想办法给我去查!查那贱民到底是何身份!我倒要看看他何处学来的本事,竟敢毁了我的计划,让本小姐白受了委屈!”
“是,小姐!”三个丫鬟连忙应了,急急忙忙就要出门去办事。
查陆方伯只是做个样子,给项氏看,也是给青莲看。
待屋里只剩了自己一人,顾安年这才长长舒了口气。今日提心吊胆一整天,戏演了一场又一场,饶是她也不由觉得疲惫非常,只盼着这些时日项氏别再又翻腾出什么念头来。
方才一顿饭,因为要装气得食不下咽,她都没吃几口东西,加上又累了一天,现在肚子饿极了。然她还在“生气”。是以不便吩咐丫鬟送吃食来,便就只能忍着。
倒了几杯茶灌进肚子里,顾安年幽幽叹气,演戏饿肚子什么的实在很难扛。
顾安年吩咐想办法去查陆方伯,三个丫鬟自然是不可能自己去查的,于是便各自寻了平日说得上话的,时常出府置办物事的粗使婆子帮忙打听。
逃过一劫,青莲心中犹是惴惴不安。对于出手相救的陆方伯,她心存感激,心里也不愿去查探他。她担心七小姐会对他不利。然她却不得不听从七小姐吩咐。虽今日她得了七小姐的信任,但近期内,她仍是不敢有什么私下的动作,就怕不小心露了手脚。
青莲有所不知,即便她真漏了什么马脚。只要不被项氏发觉,便就可以高枕无忧。
办好了差事。三个丫鬟陆续回了顾安年房里。听了三个的汇报。顾安年满意点头,吩咐:“备水沐浴。”眼神闪了闪,她又叫住黄桃,道:“黄桃你留下,我有要事交代。”
黄桃疑惑地眨了眨眼,福身应道:“是。小姐。”单独留了下来。
青莲与黄杏下去备热水,心中各有猜想。青莲以为顾安年又要使什么诡计,黄杏则以为顾安年更重用黄桃,孰不知。顾安年留下黄桃,只是因为她实在饿得难受,吩咐黄桃守夜的时候偷偷带些吃食过来。
至于黄桃,在听了顾安年的话后,脑袋里只余一片空白。又看自家小姐眼神闪躲,面带扭捏,她险些忍不住笑出声来,忙福身应了,掩唇跑出房去。
当晚黄桃守夜,屋里熄了烛火,四周静悄悄的,唯有轻微的咀嚼吞咽声不间断响起,期间夹杂着小声的劝说:“小姐,您慢点!别噎着了,来,快喝口茶。”而后便是一阵水流声。
屋外,月上枝头,皓月高悬,预示着明日又将是好天气。
第二日一早,给太夫人请过安后,项氏便盛装打扮动身进宫。
就如所预料的,真正要见她的人不是瑾贵妃,而是五皇子。
“姨母,本皇子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一见项氏,宋瑜便开始发难。项氏见他一脸愤然,一副誓不罢休的架势,心中微恼。
在这两次计划中,五皇子都未曾出半分力气,是以即便失败,他也没有任何损失,实在是没有立场指责于她。要说气愤,没有人会比她更气恼,然如此气恼的的她,此刻却还要赔着笑向他人解释,心中自然不愉。
面上的笑稍沉,项氏皮笑肉不笑道:“五皇子殿下,昨日一切皆是按计划进行,只是……”
“既是按计划进行,为何我却不曾看到顾三娘几人?!我一路奔波赶到你说的那处,却只见那肮脏的山贼头子被绑在树旁,难不成姨母要我救的是那山贼?简直荒谬可笑!”宋瑜一甩袖,冷笑着打断项氏的话。一想到昨日所见,他心中便怒气难平!
被如此一顿抢白,项氏脸上的笑终是挂不住了,微勾了勾嘴角,她不再言语。
身着华丽宫装,装束雍容华贵的瑾贵妃慵懒半倚在榻上,一直未曾开口的她忽而道:“瑜儿,不得无礼。”又稍稍起身对着项氏笑得温和,“妹妹莫怪,瑜儿也是心急,才会口不择言。”
项氏转而面向瑾贵妃而坐,微微躬身轻柔一笑道:“娘娘言重了,妾身不敢当。”
瑾贵妃眸色微沉。平日项氏都是唤她为表姐,今日却唤作娘娘,可见项氏心中还是介意的。她这个表妹的性子,她还是十分了解的。
勾唇一笑,瑾贵妃使了个眼色让身侧的嬷嬷去替项氏斟了茶,轻抚指间的墨绿翡翠戒指轻笑道:“妹妹,姐姐知晓你一心为瑜儿好,安排了这许多,实在是辛苦你了。瑜儿不懂事,不明你的苦心,你可当真莫要与他生气才好。”
又沉了脸叱道:“瑜儿,你姨母事事为你着想,劳心劳力谋划了这许多,即便是失败了,也只能怨天不作美,你怎可怪于你姨母身上?还不快快向你姨母告罪!”
宋瑜梗着脖子不愿低头,然看瑾贵妃不断向自己使眼色,他不得不咽下口气,拱手对项氏道:“侄儿失礼,还望姨母见谅。”
项氏见他眉头紧皱,微偏着头脸上犹是不忿,心里冷笑一声,翘起嘴角悠悠喝了口茶,
才不疾不徐道:“姨母自然不会生瑜儿的气。”伸手扶了宋瑜,她转头对瑾贵妃亲热道:“姐姐,妹妹做这一切不是为了讨什么好,只要姐姐与瑜儿知晓我的心意,其他的便都不重要。”
“妹妹说的是,姐姐自然是明了的。”瑾贵妃连连点头。宋瑜不屑撇了撇嘴。
项氏又叹道:“说来当真是天不作美,这两次的计划皆是十分完美的,却不料竟处处出现意外,导致我等百忙一场。”
“哦?这倒是稀奇,竟有如此多的意外。”瑾贵妃挑眉,一双吊梢眼中讳莫如深。
宋瑜亦竖起耳朵,欲听个清楚明白。
项氏便把顾安年所言,加之自己的揣测说了,末了,她道:“起初我亦怀疑其中有鬼,然经过三番四次的试探,又暗中派了人监视,却并未发现任何端倪,思来想去,除了巧合,当真是别无解释。”
瑾贵妃心中暗自琢磨,若真如项氏所言,两次计划的失败倒确实是巧合,只是她犹是觉得不敢置信,更确切地说是不甘愿,是以她问道:“可是对方隐藏地太深,是以你没有发觉?”宋瑜亦如此认为,连连点头附和。
项氏低头沉吟片刻,确定地摇头,“唯一可能有嫌疑的,便是年姐儿身边的贴身丫鬟青莲,然按照年姐儿的方法试探的结果,她是可以信任的。我亦觉得那法子不会有错。且我暗中派了人监视那丫鬟,当真没有发现任何异样。我确信我的观察不会出错。”
她如此说,瑾贵妃与宋瑜都觉得有理,点头道是,然瑾贵妃犹是觉得不妥,又问:“那年姐儿……”
“年姐儿自是可是信任的。”项氏微感不悦,“年姐儿我从小便带在身边,若是她有异心,又岂能隐藏如此之深,如此之久?要知四年前她还只是个六岁小儿。”
虽她自己也怀疑过顾安年,然到了旁人口中,她就是觉得不悦。即便她是将顾安年做棋子用,那也是她的人。且这四年,她费了不少精力心血教导顾安年,要说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瑾贵妃见她面露不愉,忙笑道:“是姐姐多虑了,既然妹妹觉着可信任,那就绝对是可以信任的。”
宋瑜在一旁皱了皱眉,亦道:“我亦觉着顾七娘是可信的。”比起认为那漂亮的可人儿是敌人,他更相信那是自己人。
“如此看来,倒真是巧合了。”瑾贵妃微微叹气,深感惋惜。宋瑜却另有心思,对项氏问道:“昨日那救了顾三娘等人的男子,姨母可知是何人?”
“这我倒是不知。”项氏摇头,“年姐儿只道是个平民,以往并未见过。不过我已派了人去调查,相信很快便能查明。”
“哼!”宋瑜重重一哼,眼中满是狠戾,“我倒要看看敢坏我好事的是何人!”
瑾贵妃与项氏皆不出声,她们知晓,若是不让宋瑜出了这口气,怕是难消他心头之恨。
犹在失落于未曾见到心间人的陆方伯尚且不知,他已成了他人搜寻的猎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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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教训
要打听陆方伯的消息并不困难,几个粗使婆子到城北一问,便问到了许多消息。
年幼丧亲,寄人篱下,勤快能干,热心实诚,英俊挺拔,这就是打听到的消息。
青莲三人将打听到的这些消息禀报了顾安年,顾安年当即便“暴跳如雷”吼道:“贱民!果真是贱民!如此一个无钱无势的贱民,竟然敢坏本小姐的好事!”
她怒不可遏地在房中走来走去,最后把所有人往外一赶,关起门来“生闷气”。
黄桃黄杏知顾安年不过是在演戏,交换了个眼神便退下了。青莲却是提起了心,若那位陆姓男子真的如打听到的这般境遇困顿,想必定是逃不过七小姐的迁怒了。也不知七小姐要如何为难这男子,她不由叹了口气。
房中,顾安年快速研好磨,铺开宣纸,狼毫饱蘸墨汁龙飞凤舞书写起来。
时间紧迫,为了不让陆方伯受太多磨难,她要尽快行动。
另一方,项氏与五皇子也各自打听到了陆方伯的消息,且得到的消息比顾安年的更为详尽。然越是详尽,便愈发让她二人心血翻涌。
“一个无权无势,寄人篱下的贫贱之人?”宋瑜怒极反笑,笑得全身都止不住颤抖。他忽地一锤桌面,勃然大怒吼道:“给本皇子继续查!把所有和此人有关之人也都给本皇子查清楚!本皇子就不信他一介贱民,平白无故就能有一身打跑一群山贼的本事!”
“属下遵命!”探子唯唯诺诺地应了,快速退了出去。
宋瑜阴沉着脸在书房中来回徘徊,却怎么也按捺不下心中恶气,“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愤然地将书桌上的物事都扫到地上,他气喘吁吁大吼出声。
书房中不时传出一阵呯呯嗙嗙的声响。门外当值的丫鬟皆是吓得垂眉低首,缩紧了脖子。
远远的,一阵清脆铃声由远而近,丫鬟们听着这铃声,顿时脸上一喜。她们晓得,是那位姐姐正往这边来。果不然,过得一会,一位身姿妙曼,婀娜多姿的蓝衣女子便出现在了游廊转角处,频频袅袅往书房而来。
几个丫鬟忙上前唤道:“翠蓝姐姐。您可来了,殿下发了好大的脾气呢!”
蓝衣女子抿唇轻笑,道:“我就是知晓殿下心情不好,这才赶紧过来瞧瞧了。”几个丫鬟听她这样说,顿时松了口气。笑着将她迎到门边,替她开了门请她进去。
翠蓝安抚地对丫鬟们点了点头。抬脚跨进书房中。身后缓缓关上的房门,将她的背影挡了去,略显昏暗的书房中,她嘲讽地弯起嘴角。
这嘲讽不过短短一瞬,下一秒,她便换了温婉柔和的笑。莲步轻移往里走去。
项氏听到关于陆方伯的消息亦是万分吃惊,惊讶过后,她派了人暗中盯着陆方伯,想知晓他是否与什么特殊之人有关联。
顾安年打听陆方伯消息的事亦传到了项氏耳中。项氏因此而愈发信任顾安年。
除了顾安年、项氏与宋瑜,宁秋霜和顾安锦也在打听陆方伯的消息,然她们是为了致谢。
这日,陆方伯下工回来,他的姑母陆氏拦住他问:“方伯,你近日可是在外惹了事?我怎的听街坊领居说这些日子好些人在打听你的事儿。”
陆方伯也听闻了这事,且这两日他总感觉身后有人跟着,也不知意欲为何。若不是他及时察觉运起轻功逃脱,怕是偷偷学武一事就要被旁人发现了。
此刻听姑母问起,他老实摇头道:“我并未犯何事,也未曾招惹什么人。”他唯一能想到的,便就是那日映月湖林中之事。
“没有惹事就好。”陆氏放心地点头,她这侄子一向本分老实,应是不会惹事的。陆氏若有所思地在围兜上擦了擦手,转身回厨房做饭去了。
陆方伯站在原地,心中渐渐升腾起不祥的预感。
陆方伯的预感很准,第二日,便出事了。
他如往常一般在码头做活,可不知突然从哪窜出来一群痞子模样的人,二话不说围上来就对着他拳打脚踢,其他做工的人见这阵仗都躲得远远的,指指点点地议论起来。
陆方伯情急之下还手,却又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动用真本事,便就只用些简单的拳脚功夫与一群十来个人对打起来。饶是他身手敏捷,可所用不过一半实力,最终双手难敌四拳,身上受了不少伤。那群人也并未下死手,打了一顿就走了。
待那群痞子走了,陆方伯啐了口唾沫站起身,“嘶——”嘴角的伤痛得他冷不丁地抽气。
今日这活是没法做了,陆方伯揉着被打得青紫的胳膊,一瘸一拐往姑母家里。这无妄之灾来的突然,他实在想不通是为何。
然而事情远不止如此简单。
回到姑母家,还未进门,陆方伯便听得屋里传出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心头一紧,他忙推门跑进屋。只见早上出门前还好好的姑父,此刻缠着胳膊,哎哟哎哟地躺在堂屋的榻上哀嚎,他的姑母陆氏则在一旁直抹眼泪。
“姑父,姑母,这……”他忽觉嗓子发干,竟说不出话来。
陆氏凄凄惨惨地抹了把泪水,抬头见陆方伯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顿时一拍大腿哭喊道:“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出门前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都成了这副模样啊!呜呜……”
陆方伯登时呆住了,姑父的哀嚎声和姑母的抽泣声响在耳边,他几乎站不稳脚。不用费心思去猜想,他知晓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
姑父姑母都是老实人,表兄弟妹亦是乖巧听话,是不可能招惹是非的,且还是如此大的是非。唯一的可能便就是他自己在不自觉间招惹了什么人。可他一个搬工,又能得罪什么人?
他又想起了永济侯府的几位小姐,莫非此事与她们有关?他不由得咬牙切齿,早知会如此,他就是死也不会救那几人,如今害得姑父受了牵连,他后悔不跌。
陆方伯猜对了一半,他被打,以及他姑父受伤之事确实与顾安年姐妹有关,然做出此事的却是五皇子宋瑜。
宋瑜派人暗地跟踪了陆方伯几日,却便未发现任何异常,只确定他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平民,只是不知从何处学了些武艺有几分本事。
若是陆方伯真有什么特殊的背景,宋瑜或许还能想得开一点,然偏偏就是这么个贫贱的搬工,却坏了他大好的计划。宋瑜得知这个事实,几乎气得背过气去。于是他的大丫鬟,亦是通房丫鬟翠蓝便给他出了个主意,道是可以狠狠教训陆方伯。宋瑜自是欣喜允了。
于是便就有了陆方伯今日的遭遇。
亏是吃了,然连对方是谁都不知晓,亦找不到地方伸张,陆方伯只能咽下这口气。
接下来的几日,每天都会有一大群人窜出来找陆方伯麻烦,陆方伯被逼得无法,不得不辞了工,可饶是如此,那些人还是不愿放过他,甚至直接找上他姑父家来。他知道定是自己惹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了,才会落得如此境地。
原本安宁平稳的生活被搅得一团糟,陆方伯再次深深地感觉到了权势地位的重要。
这四年,因着陆方伯的武艺已学有所成,是以沈千不再如起初那般,日日都来亲自指导他练武,而是隔几日出现一次。
这次不过几日不见,沈千便却发现陆方伯变了许多。
以往那憨厚老实的徒弟,如今眼中却闪着勃勃野心与极深仇恨,这让沈千惊诧不已,而更让沈千惊讶的是陆方伯脸上和身上的伤。
“发生何事了?”沈千终是忍不住问道。陆方伯倔强地抿紧了薄唇,只愈发刻苦地练武。
沈千浅浅嗤了一声,顿时明了了其中缘由。浓眉微皱,他甩袖离开。
这日并非月末,然沈千却突然造访。
彼时顾安年还未歇下,忽而听得窗外响动,她微微吃了一惊,眼珠一转对房中伺候的青莲等几个丫鬟道:“你们先下去吧。”
青莲几人不敢有异议,福身后便退下了。几乎是房门一关上,沈千便从窗外窜了进来,顾安年还来不及招呼,便听得沈千劈头盖脸压低声音喝道:“你可知你将方伯给害惨了!”
顾安年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她淡淡一笑,安抚道:“先生稍安勿躁,待我慢慢解释一番,你便明了。”
沈千一甩手,背着手背向她,冷然道:“我倒要听听你如何解释。”语气也不似方才那般气愤。顾安年也不拖拉,将自己的打算一一说了。
“先生也知陆方伯如今武艺已成,兵法也已习得十有**,实在不应当再这般寂寂无闻下去。我知晓他近日定是麻烦不断,可这正是激励他奋发的契机!”
“契机?”沈千回身不解地望向顾安年,顾安年微微颔首,道:“先生可知我嫡姐顾安锦与齐大将军是何关系?”
“若是我未曾记错,顾三小姐的生母柳氏乃是齐大将军的表妹,你的意思是……”心头一沉,沈千想到了某种可能。
顾安年自信满满一笑,道:“不错,我嫡姐乃是齐大将军的表侄女!齐大将军疼爱表侄女的事,京中无人不知。如今陆方伯救了我嫡姐,若是有我嫡姐为他引荐,定是能助他早日飞黄腾达!”(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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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劝告
已经四年了,陆方伯的实力早已出类拔萃,然前世陆方伯偶遇齐大将军,受齐大将军赏识之事却一直未曾发生,这与前世截然不同的发展,让顾安年不由得猜想:莫非是她的插足,让陆方伯的命运发生了转变?除此原因,她实在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然而没有齐大将军的赏识和提拔,陆方伯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费,而她往后的计划亦是空谈。
既然山不来就我,便我去就山。是以顾安年才会想出借着上次踏青之事,为陆方伯提供机会的法子。这就是为何踏青之事明明可以请沈千相助,她却非要陆方伯出手的原因。
顾安年这样一说,沈千即刻便明了了她的目的,然而他犹是不解,“即便如此,你亦可以用旁的法子助他,实在犯不着让他遭受如此磨难。”
一想到那憨厚的徒弟往后或许会因此而变得心思深沉,野心勃勃,甚至可能走上歪路,他便着实感到担忧惋惜。
“先生,”顾安年打断沈千的叹息,苦笑道:“陆方伯的性子你应也十分明白,他虽有雄心壮志,却太过单纯倔强,所谓刚者易折,他又是没有什么心机的,若是现在不让他受些磨难屈辱,学会人情世故,且不说他现在还未成大器,就是往后成了大器,这性子也是很难在尔虞我诈的官场中站稳脚跟的。”
“话虽如此,然受了这磨难,方伯他对权势勋贵之家变得更为憎恶,怕是不愿低头向顾三小姐求助。”沈千摇头长叹。正如顾安年所言,他十分了解自家弟子的脾性,也正是如此。他更是知晓他那徒弟是不会轻易向人低头的。
顾安年知他心中所想,见他不若方才那般气愤,不由含笑挪揄道:“先生,我自是不会害你那宝贝徒弟的,我既然想出了此计,便就有法子让他应承了,你无需担忧。”
“说的好听。”沈千笑瞪她一眼,心口火气已全消。
又见她神采飞扬,眼眸如星自信十足,他不由得摇头叹道:“安年。我知晓,若你以念儿的身份劝那小子只言片语,那小子怕是很容易便会答应,只是……”他眼中闪过苦恼,“你不是不欲与他有过多牵扯吗?”
“……”脸上笑意一僵。顾盼生姿的凤眸渐渐暗淡下来,顾安年抿紧嘴角转过身去。好半晌才轻声道:“先生。我本就是狡诈阴险之人,只要能达到目的,即便是利用他人感情,我亦是……不会手软的。”
沈千满脸诧异,望着那瘦小的背影,他终是只能叹息。
风卷珠帘。烛火摇曳,两人沉默以对,屋里一时安静下来。
忽然啪地一声,是蜡烛棉芯爆裂的声音。顾安年含笑回身,微勾唇角道:“先生,雄心与野心也不过一纸之隔,只要不祸乱百姓,不为非作歹,即便是野心又如何?总好过空有雄心,却毫无智谋,处处遭人陷害设计的好。”
“如今他越是憎恶勋贵权势之家,心中便越是想要凌驾于那些仗势欺人之人,若是有了机会,先生以为陆方伯会毫不动心?以念儿的身份劝他,也不过是起到推动作用罢了,现在的他需要有人替他做决定。”
“你如此能言善辩,精于算计,我自是说不过你。既然你有你的打算,我便不多嘴了。”顾安年句句在理,沈千实在反驳不了,他淡淡一笑,伸出手来,“你既料到会如此,想必早已准备好一切,有何需我转交的,便拿出来吧。”
顾安年会心一笑,取出早已写好的书信交与沈千,福身致谢:“谢先生体谅。”
沈千无奈苦笑,“我只愿日后我不会后悔我的所作所为。”
“……”这个问题顾安年无法回答,因为她亦不知日后会如何。
现下她只盼望嫡姐能早日与洛靖远成其好事,脱离项氏的掌控。至于陈姨娘之事,她查了这几年,仍是毫无所获,也不知是否还有希望查明真相。
沈千并未多留,拿了书信便离去了。顾安年忽觉有些帐然若失。提不起兴趣做旁的事,她将几个丫鬟唤进来,沐浴更衣后便早早歇下了。
沈千这一来一往,并未花多少时间,是以他回到城郊河畔时,陆方伯扔在辛勤练武。
陆方伯见他去而复返,心中疑惑,便收势问道:“师傅,您方才不是离开了吗?”说着擦了把额间的汗水。
三四月的天气还有些寒凉,他穿着短褂却仍是出了一头汗水,可见是有多卖力。
沈千微微一叹,斟酌一番道:“方才为师去见了念儿。我知晓那日你去了映月湖,又见你今日如此狼狈,是以猜想你是否在映月湖发生了何事,才招惹了祸端,便就去……”
“师傅!”陆方伯蓦地气恼喊道,拜师来首次莽撞打断沈千的话,急切道:“您怎能把这件事怪在念儿身上呢!念儿,念儿她……”他急得手忙脚乱,连礼数都忘了,生怕自家师傅说了什么惹念儿伤心难过的话。
“你急个什么?!”沈千见他这没出息的样子,心里顿时又气又无奈,语气也冷硬起来,“若不是因为念儿,你会去映月湖?不去映月湖,你会成现在这样子?!为师不过小小教训念儿几句,你有何可担心的!为师是念儿的师叔,难不成还教训她不得了?!”
这傻徒弟,当真是要气死他才罢休!怪不得安年要磨练这小子,实在是这小子太过愚笨,简直就是一根筋通到底,若是不给他掰过来,往后指不定要吃多少亏!
陆方伯从未见过自家师傅如此疾言厉色,一时吓得讷讷不知开口,好一会才结结巴巴辩驳道:“可、可,是徒弟自己要去的,念儿并不知晓此事,师傅您、您不能怪罪念儿……”急得就差跪地哀求了。
孽缘啊……沈千摇头苦涩一笑,缓和了语气淡淡道:“为师没有怪念儿,为师只是去问问念儿可有办法助你。”
听闻沈千这般说,陆方伯这才松了口气,憨憨一笑道:“不用麻烦念儿,这事我……我能自己解决的。”嘴上如此说,眼中却闪过不屈和愤怒,神色亦阴沉起来。
沈千抿唇沉吟片刻,假意不知他救了顾安锦几人一事,问:“你可有法子见到齐大将军?若是你能见到他,以你如今的本事,定是能受他赏识得他提拔,如此一来,便就不用担心再有人找你麻烦。”
陆方伯苦闷摇头,“我只听闻过齐大将军的名号,并未见过。我一小小市井之民,怎可能见到如此尊贵之人。”
“那你识得什么可以为你引荐之人?”沈千继续问,陆方伯犹是摇头,沈千便故作不经意沉思道:“若是你能识得永济侯府的顾三小姐,由她为你引荐,想必定是能成。”
陆方伯心头一跳,他倒是见过两个永济侯府的小姐,只是不知其中是否有顾三小姐。
“如何?你可是想到了什么?”沈千见他眼光微闪,就知他定是想到了踏青之日所救的几人。正如安年所言,他这傻徒弟动心了。
“没。没有。”陆方伯慌忙摇头,眼神变得闪躲起来。
方才那一瞬,他产生了去找之前救的几位小姐求助的念头,然很快这念头又被他打消。他的自尊让他无法向他人低头,尤其还是与那个曾给过他屈辱的傲慢小姐有关的人。
陆方伯的心思很容易懂,稍有心眼的人只需一看他的反应,便能将他心中想法猜得七七八八,此刻沈千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更是叹他心思单纯不懂掩饰。
“既如此,那只能另想他法了。”沈千低叹一声,而后装作恍然想起,取出袖中宣纸道:“对了,这是念儿写与你的,你且瞧瞧,她道是对你有益。”
听得是念儿写的,陆方伯眼中瞬间绽放无线光彩,他急切地接过沈千手中的书信,小心且迅速地展开,声音抑制不住激动,念道:“刚者易折,大丈夫当能屈能伸,方能成大事建大树。”
洁白的纸上唯有这一句话,陆方伯凝眉细想,却实在参不透其中奥义。他知信上所指是他性子倔强,可这能屈能伸又是何意?可是要他向得罪之人低头么?蓦地,陆方伯心中涌起淡淡失望,他忽然觉得念儿并非他所想的那般美好。
“念儿道你性子刚硬,即便有事相求亦不愿向人开口,是以便写了这封信,并让为师转告你,若是能寻得机会脱离现状,就不要羞于寻求他人帮助,以免错失良机埋没才干。”
随着沈千的话,陆方伯心中涌起深深自责,他将书信折叠整齐,珍惜地收好,垂首道:“徒儿晓得了。”他方才竟误会念儿了,真真是愧对念儿一番苦心。
“你明白便好。”沈千深吸口气,摆手道:“为师也不多留了,你继续练武罢。”说罢快步离去,深色的背影渐渐隐入黑暗之中。
陆方伯怀揣着那封信,心中挣扎不已。(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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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不安
晃眼,便离踏青之日过去已半月有余,顾安锦与宁秋霜打听清楚陆方伯的住址后,便与顾安年一起,瞒着众人携了厚礼登门道谢。
顾安年一直等着这一日,她想要亲眼看看陆方伯到底会如何做。
而结果并未让她失望。
陆方伯变了许多,与踏青时所见想比,他愈发沉稳,见了年轻姑娘也虽还是有些拘谨,却已不会脸红慌张,且眼中多了一分戒备与世故。
这样的他自然还不能与前世作为身经百战,谋略无双的大将军时所比,然已初具气势,假以时日,必定会比前世更为出色。
三姐妹登门拜访,陆方伯尽地主之谊招待。寒暄过后,他略显僵硬地请了顾安锦到后院单独说话,一刻钟后,他与顾安锦皆是面带喜色地出来。
顾安年口中嘟囔着嫌弃的话,心里却甚感欣慰,她的一番苦心没有白费。
回去的路上,宁秋霜问顾安锦:“锦妹妹,陆方伯跟你说了什么悄悄话呢?”她实在好奇,那个本领不小却容易脸红的男子,会有何事与顾安锦说。踏青那日,明明是她与陆方伯接触的比较多啊,为何陆方伯寻的却是顾安锦?
“哪有什么悄悄,不过是陆公子有一事相托罢了。”顾安锦淡淡一笑,宁秋霜听她这样说心里更是不舒服。陆方伯要请人帮忙的话,不能找她吗?她是宁国公府的嫡小姐,可不比永济侯府的嫡小姐差!
宁秋霜这心思来的奇怪,她自身却并不觉得怪异,反倒是觉得顾安锦这般与旁的男子亲近,实在对不起洛靖远。她撇了撇嘴,微侧过身去。
顾安锦见她脸色忽地变差。心中着实不解,欲一探究竟,然宁秋霜却一脸不欲再谈的神色,她便只要咽下口中的话。
顾安年一直未曾开口,此刻却皱起眉来。宁秋霜这反应,实在让她不好想。
车厢内一时无语,三人静默而坐,气氛登时有些尴尬。
路经金福楼,宁秋霜忽而道想尝尝金福楼新出金丝芙蓉糕,三人便下了马车。进到金福楼里,要了个雅间。
说来也巧,由小二领着上了二楼,三人正欲进雅间,却见前方一人迎面而来。紫衣无风自动,墨色瞳眸满含温柔笑意。举手投足皆是优雅贵气。
“顾三小姐。宁小姐,顾七小姐,真是巧,竟在此处遇见三位。”来人拱手为礼,正是三皇子宋璟。三人亦福身回礼。
前世,顾安年只觉宋璟穿一身紫衣贵气逼人俊逸不凡。可如今,她只想说一句骚包。听听他那口气,柔情似水,不知晓的还以为他唤的是意中人呢。
顾安年冷哼一声。偏开头去。她这一哼宋璟听得分明,脸上的笑不由得僵了僵。
宁秋霜却是欢喜不已,一扫在马车上的不愉,惊喜道:“好巧啊,三皇子也来吃东西?”顾安年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里是酒楼,上这里不是吃东西难道是睡觉?她真想敲开这个花痴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脑还是水。
宋璟颔首笑道:“此处珍馐美酒是一绝,是以今日便与几位好友约在此处喝酒行令。”
“喝酒?!”宁秋霜双眼一亮,“不知是哪几位公子?我能不能一同凑凑热闹?”她早向自家哥哥打听过,三皇子与顾怀卿洛靖远关系甚笃,经常玩在一起的几位公子亦是京中有名的俊朗公子,此刻听得宋璟道他们约在此处喝酒,她便起了见识见识的念头。
经过第一次的相处,宋璟已知晓宁秋霜性子豪放不拘小节,是以便直言道:“是……”
“霜姐姐,仿似你有许多话要与三皇子说,我与锦姐姐便先进去等你罢。”顾安年开口打断宋璟,说罢拉了顾安锦便欲先进去雅间,顾安锦微微一笑,颔首道:“失礼了。”随后便与顾安年进了雅间。
宁秋霜与宋璟皆是尴尬不已,望着关上的雕花门好一会,宋璟苦笑道:“不知在下可是何时冒犯了顾七小姐,怎的顾七小姐如此不待见在下?”
“呵呵,没的事,年妹妹只是不善表达,若不是亲近之人,她都是这般冷冰冰的模样。”宁秋霜干笑着解释,心中却怨顾安锦亦如此不给面子。
“原来如此。”宋璟淡淡一笑。宁秋霜所言他并不相信,他可以很清楚地感觉到,顾安年对他的是敌意,且是很强的敌意,这应与她是项氏的人有关。如此看来,他要接近顾安年的话并不简单。
本是看到顾安锦与顾安年在,他才过来打个招呼,如今那两姐妹走了,他便也拱手道:“在下还有事在身,便不打扰三位了。”说罢转身沿着走廊朝另一边雅间而去。
望着他飘逸出尘的背影,宁秋霜挫败地叹口气,她还想跟着过去看他们一群帅哥行酒令呢,这会人都走了,看来只好作罢。她闷闷地转身推门进了雅间。
顾安锦见她进来,立即含笑道:“霜表姐快坐吧,这里的茶也是极好的,你快尝尝。”
对于品茶,宁秋霜毫无兴趣,她百无聊赖地坐下,端起茶啜了一口,浓浓苦涩的味道让她不禁皱起眉,再也不愿喝第二口。她忽地生出这茶与她今日的心境极为相似的感慨。
顾安年见她郁郁寡欢的模样,眼珠一转正欲开口,顾安锦却抢在前头严肃道:“霜表姐,请恕妹妹直言,方才霜表姐的举止言行实在不是大家闺秀的做派,你怎能如此轻率地便道要与一众男子同饮?如此孟浪的言语,若是传出去,对你的名节闺誉是极为有损的!你……”
“好了啦!你够了啊,不过就是凑凑热闹罢了,你说的那么难听干嘛!还名节闺誉呢,我不过是想想,这不是没有去嘛!”宁秋霜眼露不耐,烦躁地打断顾安锦。
“霜表姐,我不过是……”顾安锦见她生气,欲要解释,宁秋霜却再次打断她,“我不过是想想而已,你就说的这般难听,方才你与陆方伯独处一处又算什么?好意思说我,你自己才是做了有损名节闺誉之事吧!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顾安锦闻言大骇,一时竟急得话也说不利索,只讷讷道:“我、我只是……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得了吧,就你重名节懂规矩守礼法!”嘲讽一笑,宁秋霜又撇嘴小声嘀咕道:“我看你就是见不得我和旁的男子说话,以为我抢了你的风头。明明都有洛靖远了,还四处沾花惹草,真枉费了洛靖远对你一片痴心。”
“我……我没有……”顾安锦眼眶都红了,想要解释却不知该如何解释。她真的只是一番好意想要劝诫一番,可为何霜姐姐竟误会至此?
被误解的痛楚,让顾安锦不仅潸然泪下。
宁秋霜看她一副梨花带雨的娇柔模样,心里没来由得更为鄙夷。
顾安年皱眉望着这一切,愈发觉得宁秋霜心理有问题。嫡姐那番话在情在理,的确是宁秋霜所为有失妥当,只是宁秋霜是现代穿越者,是以便不如此认为。两人的立场她都明白,只是宁秋霜后面嘀咕的那些话,她实在不解她是出自什么心理。
见顾安锦泪如雨下甚是难过,顾安年不悦地颦眉,然她又不能直接与宁秋霜起争执,想要替嫡姐出气是不太可能了,那么她要怎么才能缓解现在的气氛呢?
脑中灵机一动,顾安年扑过去抱住宁秋霜的手臂,嘟着嘴撒娇:“霜表姐,你就不要生气了嘛,锦姐姐这样说,是因为她在替卿哥哥担心啊!五皇子那般丰神俊朗,你要是喜欢上他,不喜欢卿哥哥了怎么办?”
听到顾怀卿的名字,宁秋霜心里莫名一慌,然一想顾安年话中的含义,她的心顿时又被喜悦淹没。她紧张地望了眼顾安锦,支支吾吾好一会才歉意道:“锦妹妹,抱歉啊,我方才是有口无心的,你千万别往心里去。”你要是往心里去了,你哥误会我怎么办?
后面那句话,宁秋霜没有说出来。
顾安年将宁秋霜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然看在眼里,她不由想,是不是应该在宁秋霜身边也安插个人?她总觉着心里不安。
顾安锦向来是好说话的,宁秋霜一道歉,她便破涕为笑了,擦着泪水连声道无妨。老实说,在前世,顾安年对她这白莲花似的性子也很是不喜,不过现在她知晓嫡姐是当真如此善良,是以便不再觉得反感。宁秋霜不知道这一点,是以因着这件事,她更是认定了顾安锦是朵大白莲,表里不一的那种。
姐妹之间常有些小打小闹,虽会使些性子,却不会伤和气,所以顾安锦并未将此事放在心里。然而,也就她一人未将此事放在心中。
顾安年经历两世,对于洞悉人心自认有几分本事,宁秋霜的种种表现让她产生了不安。人红是非多。前世,她因为眼红嫡姐的万众瞩目,产生了歪邪心思。今生,她不能保证宁秋霜不会动前世她那番心思。
气势汹汹而来的穿越者,骄傲自信,又岂会甘愿居于一个本土女之下?
顾安年认为自己必须防范于未然。(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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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暖意,疑惑(求粉)
枝头嫩黄新芽已抽出墨绿叶片,枝繁叶茂间,雀鸟跳跃,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晨光中,锦荣苑一派祥和之景。
“小姐,时辰到了,该出发了。”着红衣的俏丽丫鬟在四开雕花红木门前扬声对里唤道,门内轻柔应了一声,随后闺门从里打开,顾安锦一身秀丽月华色洒花荷边裙,聘聘婷婷跨出门来。青色云纹腰带束在腰间,更显她亭亭玉立,衬得她宛如青叶间初绽的白玉兰。
“小姐,此番前去拜访表舅大人,您可打算多留几日?”丘氏迎上前去,恭声问。
“不了,舅父繁忙,不便多叨扰。”顾安锦摇首,顿了顿又道:“乳娘,你随我一道去吧。”
丘氏面露喜色,躬身道:“是,小姐。”
一刻钟后,一辆华丽青蓬圆盖马车缓缓驶离永济侯府大门,朝着城东镇国将军府而去。
用过早膳,顾安年窝在榻上研读毒经,青莲进来垂首禀报:“小姐,三小姐带着丘氏并朱绘几个丫鬟出门了,是朝着城东而去。”
“哦?”顾安年眼也未抬,轻应了声,“想来是去镇国将军府拜访,齐大将军是她表舅,这亦不是她首次去串门,倒也算正常。”
翻过一页,她忽而问道:“今儿是什么日子了?”
“回小姐话,今儿是四月末了,过得几日便就是端午佳节。”青莲立即回道。
“已是月末了啊。”顾安年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继而道:“这里暂时不用伺候,你下去罢。”青莲便应声退下。
顾安年依旧拿着书本,然逐渐涣散的眼神却表明了她此刻的心思已不在书页之上。
傍晚时分,顾安锦从镇国将军府告辞,之后绕去了城北。随后才回了永济侯府。回府后,她先是去给太夫人和项氏请安,而后去了顾安年房里。
少见的,顾安锦示意顾安年遣退了所有人,要单独说话。
所有丫鬟都退下后,顾安锦拉着顾安年的手,神色认真,低声道:“年妹妹,你可还记得四年前,你曾戏弄过一位少年之事?”
顾安年眸色一沉。随即摇首道:“不记得了。”嫡姐为何突然问起这事?
顾安锦面露愧色,叹道:“我就知你定是忘记了。”顾安年听她这样说,心里更是疑惑,却又不敢贸然开口问,幸而顾安锦很快又道:“当年那少年。正是上月从山贼手中救下我的们的那位男子。前些日子我们上门拜访他时,他提起此事。我才想起。心中顿觉愧疚。”
眼珠一转,顾安年假意不解道:“他为何要提起此事?莫不是想要报复?”
顾安锦不赞同地瞪她一眼,道:“陆公子是我们的恩公,你怎的能如此揣测于他?”
顾安年哀怨地嘟嘟嘴,“不然他跟你提这个做什么?”
“是他托我办了一件事,但又不想与侯府有什么牵扯。这才告知了我这件事,道是他对咱们侯府无甚好感,托我办事的恩情日后会加倍奉还。”顾安锦道,又微微叹息:“原是我们欠了他恩情。却不想竟会演变成如此情况。”
顾安年心中却是松了口气,她还以为嫡姐提起以前的事是要作何呢,原来只是感慨感慨。至于陆方伯说的日后会加倍奉还顾安锦恩情,这点正是顾安年的目的。日后陆方伯有所成,嫡姐就又多了一道保命符。
不过陆方伯倒也真是率直坦白,竟直接说对侯府无甚好感。
“我瞧着陆公子是个有雄才大略的,日后定是能有所建树,这恩情还不还不重要,我只怕他会对当年之事念念不忘,进而对你不利,年妹妹,往后你要远离此人才是!”顾安锦忽而担忧道,柳眉轻皱眼中满是不安。
心中一暖,顾安年乖巧颔首:“嗯,我晓得了,锦姐姐。”
“你知晓便好。”顾安锦长出口气。
两姐妹又说了些琐碎事,之后顾安锦便起身告辞了。顾安年送她出了暖香苑,才折回屋。
回屋的路上,顾安年走得很慢。晚间的风有些凉意,吹动树梢沙沙作响,她走在风中,衣裙翻飞,心间唯有平静。
这接连的两件事,让她费了不少心力,如今事了了,她的目的也都到达了,她轻松许多。短期内,项氏应是不会再有什么动作了,她可以好好歇口气。
“小姐,风大了。”跟在身后的青莲轻声开口,顾安年勾了勾嘴角,加快脚步。
接下来的一月内,项氏果真没有再起什么心思。日子平淡无波,趁着有空闲,顾安年开始琢磨是否应该开一家自己的店铺。
这四年,随着端丰银楼与香衣坊的生意越做越大,她的收益也越发丰厚,到如今,已是有一笔不小的积蓄,想着自己盘家店面应是够的,只是不知开什么店好。
先前她便起了这心思,只是项氏接二连三折腾了这许久,她根本无暇思考此事。现在有闲情,她自然要好好思索一番。
撑着下颔倚在桌旁,顾安年不自觉陷入沉思。
旁边,几个丫鬟见自家小姐捧着一卷书,盯着同一个地方一盯就是半个多时辰,不由疑惑地面面相觑。
青莲见一时无事,便对黄桃黄杏使了个眼色,三人退下自做自己的事去,独留顾安年一人在房中。微风拂动纱帘,顾安年侧头静坐的画面美好宛如彩绘。
晚间去给太夫人请安,项氏有意无意提起顾安锦已到试婚年龄,明着是提醒太夫人该替顾安锦寻对象了,暗里却早已有了计较。
顾安年知她又不安份起来,遂开始回想前世这段时期的事情,思来想去,却并无想起有什么需要谨防小心的事。想来项氏应只是试试太夫人的口风。
不料太夫人却道:“大媳妇说的对,是时候着手替锦姐儿挑选夫家了。这一转眼,往日还在老婆子膝下牙牙学语的孩子,如今已是落落大方的大姑娘了,老婆子心中甚是不舍啊。”说罢感慨地摇头叹息,一副十分不舍的模样。
项氏不由心中一沉,她实在摸不着太夫人这番话的意思。朝着董氏使了个眼色,董氏忙笑道:“母亲,儿媳相信,即便锦姐儿出嫁了,亦是会孝顺母亲的。”
太夫人似笑非笑弯了弯嘴角,脸色不变,却是把手中佛珠搁了下来。刘氏暗地讽刺一笑,这几年董氏虽讨了太夫人一些欢心,可这脑子始终还是不好使。
“母亲,虽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可锦姐儿的婚事也不急在一时。母亲既然舍不得锦姐儿,那便让锦姐儿多留在身边伺候几年,想必锦姐儿是极为乐意的。”刘氏望了眼顾安锦,含笑道,太夫人颇赞同地微微颔首。
项氏轻皱眉头,这刘氏还当真是不容小觑。
董氏见太夫人如此反应,又见项氏面露不悦,干笑两声道:“三婶,瞧您这话说的,要是再等个两年,怕是京里那些条件稍好的勋贵公子都已寻好了亲事,咱们锦姐儿还往哪挑人去?女人这年华可蹉跎不得。”
太夫人脸色又是一变,刘氏心中冷笑一声,不疾不徐道:“二嫂嫂,这就不劳你我忧心了,要知道咱们锦姐儿可是芳名在外,京中无数公子哥儿神往已久,若是他们得知锦姐儿因着要孝顺祖母,要推迟婚嫁之事,怕是都会翘首以待呢!”
“这……”董氏这会嘴拙了,一时半会想不出反驳之言。
“好了,两位媳妇说的都有理,不过此事还是先搁着吧,就如三媳妇说的,这事不急。”太夫人出口制止了董氏未出口的话,捻起佛珠叹了口气,道:“说起锦姐儿的婚事,我倒是想起了我那可怜的绣姐儿,也不知这么些年,她过得可好。”
绣姐儿?顾安年心中一惊,这个绣姐儿可是前世她那未曾谋面的五姐姐顾安绣?
永济侯府五小姐顾安绣,这个一直养在乡下农庄的小姐,太夫人此时提起她是要作何?
“母亲,有蒋姨娘照顾着,绣姐儿想必是过得极好的。”沉默了许久的项氏宽慰道。
“蒋姨娘再如何照顾得好,乡下毕竟是乡下,哪有京城的日子好过。”太夫人幽幽叹道。
刘氏灵机一动,道:“母亲,如今已是六月初,再过两月便就到您的寿辰了,不若过几天便派人将绣姐儿与蒋姨娘接回来,如此母亲便能见着绣姐儿,一了思念之苦了。”
“这法子倒是不错。”太夫人连连颔首,转首对项氏道:“大媳妇,绣姐儿与蒋姨娘是大房之人,这事便交由你来办了。”
“是,母亲。”项氏垂首福身,低垂的眸中闪过狠戾之色。
请安回来后,顾安年一直皱着眉头。她仍在思索接顾安绣回府一事。
五小姐顾安绣是蒋姨娘所出,而蒋姨娘在被抬为姨娘前,是柳氏身边的丫鬟。说来也怪,根据她前世所打听到的,蒋姨娘并未犯何错,然而在柳氏过世后,顾之源却亲自将她与顾安绣送到了乡下农庄。这一去到如今便就是八年,即便是每年的祭祖,太夫人的寿辰,她们也未曾回来过一次。
接顾安绣回侯府一事,前世虽也曾提起,却一直未曾实现,可如今太夫人却忽然生出了这念头,还命项氏着手去办,这是为何?
这两个人若是回府,又是否会对她以后的计划有碍?
顾安年一时竟无法理清这其中的缘由,与日后的厉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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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又逢乞巧节(求粉)
顾安年自认不是神仙,亦不是通晓万物万事的世外高人,对于前世未曾发生的事,今生未曾见过的人,她所能做的只有猜测,其余的,便只能等待。
转眼又是一月,到了六月底,天气已经算的上炎热。浓绿掩盖了青黄,蝉鸣取代了鸟啼,清新的春衫换为靓丽鲜艳的夏装,处处彰显着夏意。
塘中的荷叶已茁壮若伞,夜间,蛙声一片。
此时气候还不至于闷热,夜间看书时将房门与窗户敞开,便时常能感觉到阵阵清风,十分凉爽宜人。
顾安年捧着书卷靠在窗边,不时抬头望一眼窗外繁星点缀的夜空。
看在丫鬟们眼里,她这举动便就是心情焦躁,看不进书去。
“小姐,热汤已备好了,是否现在便沐浴?”青莲端着凉茶过来,轻声问。
“什么时辰了?”顾安年放下书,站起身来。青莲回道:“已是戌时。”
“嗯。”顾安年点头,移步往净房走。青莲与黄桃黄杏跟上去伺候。
沐浴过后,顾安年侧坐在塌边,青莲拿着丝帕替她擦拭湿发。乌黑亮丽的青丝柔韧顺滑,浸湿后,在灯光下渗出荧荧亮光,竟是比上等黑丝绸还要让人爱不释手。青莲捧着那秀发,动作小心翼翼宛如捧着的是珍稀宝贝。
“青莲,过几日便是乞巧节了,你可绣了香包?”顾安年只手撑在脑侧,白皙皓腕滑出袖口,如最细腻的白瓷,上面系着一根红色绳子,红白相衬更是夺目。
擦拭头发的手一顿,青莲轻笑道:“小姐说笑了。青莲哪有可送香包之人啊。”
顾安年低笑一声,四年前她也曾问过一个人这个问题,只是那人哪有现在身后此人这般精明机灵。
又看了会书,待头发干透,顾安年留了黄杏守夜,而后便躺下歇息了。她本是要等着沈千来商量店铺一时的,然听着窗外蛙声,她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将近子时,沈千翻窗而来,却见顾安年早已睡熟。他无奈笑着摇了摇头,又舍不得唤醒那睡得香甜的人,便只好留了张字条,道是明日再来,而后便匆匆离去了。
清晨。顾安年如以往般,未等青莲来唤便醒了过来。昨夜一夜无梦。她睡得极好。起来便觉神清气爽。然而等她发现枕边字条,她只觉又窘又羞。
当日晚上,沈千来时,只见顾安年端坐在床边,神色庄重,一副久等的模样。他不由得轻笑出声:“怎的。今日不睡了?”
顾安年脸上一红,清咳一声道:“昨日让先生白走一趟,安年再次赔罪了。”说罢起身盈盈一福身,姿态端庄高雅。沈千淡淡一笑。道:“好了,不提你的丑事。说罢,方才摆着那般严肃的神色,可是又有什么坏点子了?”
才不是坏点子!顾安年在心里撇撇嘴,颔首道:“我想请先生帮我买下一家带院子的店铺,将其改造成茶楼,而后雇一个‘老板’几个伙计。”
沈千挑眉,问:“你开茶楼可是为了日后手机情报?”
顾安年点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茶楼酒肆这等地方是最容易收集到情报的场所,开一处茶楼,既能盈利又能探听情报,可说百利而无一害。”
赞同地点头,沈千毫不犹豫道:“好,我帮你。”顾安年当即喜笑颜开,又道:“茶楼建好后,还要劳烦先生将四年前我那丫鬟接到茶楼后院中住下。”
“你是说青叶那丫鬟?”沈千皱眉,沉默一会才道:“我怕她此刻还不愿离开香衣坊。”
“为何?”心头一跳,顾安年不解问道。
“这……”沈千有些难以启齿。
说来也怪他疏忽。自从将青叶那丫鬟送到香衣坊后,他便忽略了还有这么个人,等到他想起时,却发现那丫鬟竟不知什么时候与顾怀卿有了联系,此刻顾安年问起,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
顾安年见沈千神色有异,心中顿生不祥预感,担忧问道:“可是青叶出了什么事?”
“这倒没有,只是……”沈千连忙否认,斟酌好一番才道:“只是现下她已与那收留她之人情同母女,若是将她接走,怕是她会不愿。”最终,他还是决定将此事瞒着顾安年。
“原来如此。”顾安年明了地点头,“既如此,便随她的意吧。”
沈千心中顿觉不忍,却也没有再说什么,告辞离开了。
他将此事瞒了下来,是想着不让顾安年难过,也是打算日后劝劝青叶,要她与顾怀卿断了联系,然而他却不知,他的一时隐瞒,带给顾安年的是无尽的麻烦和更深的伤害。
七月七,乞巧佳节,初夏时节,春心萌动之日。
府中的一众姐妹,除了已出嫁的,如今顾安锦年纪最大,因着她的亲事还没有定下来,府中不少姐妹都开始着急,是以到了这日子,便有许多姐妹约她一同出府游玩,私心想着替她介绍些公子哥儿。
顾安年很清楚这些姐姐妹妹的心思。正如三房刘氏所言,嫡姐端庄贤淑温婉动人,又是永济侯的嫡女,自然就成了许多勋贵公子的求娶对象。这不嫡姐名声一大,府中其他姐儿的名头便被压了下去,是以这群姐妹才会想着这锦姐姐早些寻了夫家,免得碍着他们选夫。
只是顾安锦个性子纯良,丝毫看不出这些姐妹们暗地里的心思,只把这当做是姐妹们愿意亲姐她,是以谁来邀她都应,应了也就罢了,偏偏她总要带着顾安年一起。
如往年一般,乞巧节傍晚时分的月老庙前十分热闹,似乎全京城的摊贩都赶了过来凑热闹,就连姻缘树下,都有人摆了摊子叫卖红绳编制的配饰。
耳边听着小贩的叫卖声,顾安年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尽量不把注意力放在身旁正叽叽喳喳。讨论着谁家公子俊俏儒雅的姐妹身上。
今日她原是打算闷在房里看书的,却不想还是被嫡姐拉了出来。陪着这群动机不良的姐妹们逛了好一会,她的耐心已基本用完了。
“锦姐姐,听闻陈爵爷家的大公子俊雅风流,弹得一手好琴,不知你可曾见过?”
又来了,顾安年默默叹气,你就直接说你想让嫡姐与那位爵爷公子结亲不就得了?也不想想以那陈爵爷家的家底,配不配的上永济侯府。
“陈爵爷家的公子不过虚有其名罢了,再者陈爵爷家如何能与永济侯府比?还是定远侯家的世子爷俊逸。吟诗作对无所不能呢!”
“不,不,不,还是陈爵爷家的公子好!”
“我倒是觉得周国公家的公子不错。”
“定远侯世子好!”
一言不合,一群人竟当街争吵起来。顾安锦尴尬笑着在一群姐妹中周旋,这个说好。那个也说好。费了好一番唇舌,这才把人给哄住了。
一群白痴。顾安年不屑地翻了个白眼,给了这么句评语。
耐心告罄,她不打算再陪着这群乌鸦般呱噪的姐妹。趁着众人不注意,她悄悄溜了开去。
漫无目的在月老庙附近逛了一圈,觉得无甚兴趣的顾安年便打算打道回府。
转身时。视线不经意间扫到了面具摊上摆着的各色面具,她不由得下意识抚了抚手腕上的红绳,怔怔出了神。
“小姐,可是要回府了?”青莲一直跟在她身后。见她转身,便上前问道。
顾安年摇了摇头,过了一会才道:“你到月老庙门前等我,我自己转转。”说罢不待青莲回应,便径直朝着买面具的摊位走去。
青莲微微一怔,回神时顾安年的身影已淹没在拥挤喧闹的人群中。她踮起脚寻了寻,终是叹了口气往月老庙门前走去。
顾安年买了一个福娃面具,而后越过喧嚣的人群,朝传闻情侣相会的喜鹊桥走去。
七年之后,乞巧之节,以此为信,哥哥约妹妹在前面的喜鹊桥相会,妹妹可愿意?
脑海中不断浮现这几乎要被遗忘的话语,原以为已经模糊的少年身影,此刻却随着这句话愈发清晰起来。
一直以来,只把这句话当做戏言,然而此刻,她却莫名有了一种冲动,想要去相信这句戏言。即便不是记忆中的七年之约,她却想要去撞撞运气。
她扪心自问,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念头呢?
或许,是因为在那个与今天一样的日子,那人曾在她落寞的时候,陪着她走过一段路。
又或许,是因为那人出众的风采,让她念念不忘。
然而最终,她却归于是自己一时冲动。
喜鹊桥在以前并不叫喜鹊桥,而是被称为西桥,不过是一座古老的青石桥,只是因着在月老庙附近,所以被改名为喜鹊桥,成了青年男女相会的好去处。
将福娃面具覆上面颊,顾安年不自觉加快脚步,在踏上喜鹊桥的那一刻,她不知道自己心中到底是什么情绪,喜悦,期待,抑或是淡漠?
清风拂过,带动着发丝衣角翻飞,望着成双成对站在一起的男男女女,她恍然觉得孤零零站在这里的自己是那么突兀而讽刺。
失望吗?或许有那么一点,顾安年转过身,眼眸中一片清明。
“这位小姐,你可是与友人走散了?”
与记忆中相似的低醇嗓音蓦地在身后响起,有那么一瞬间,顾安年只听到了风肆虐的声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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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再遇
桥上的风有些大,衣裳被吹得猎猎作响。
顾安年缓缓转过身,在鲜艳似火的残阳下,她首先看到的是玉瓷般的手腕,然后是粗糙的红绳,再然后是修长的手指。只是记忆中那温润如玉的指节,如今却明显能看到薄厚不一的茧子,不由得让人猜想这些年他过得是什么日子。
不同的,不仅仅是这只手。
记忆中俊雅如竹的少年郎,如今已是身姿挺拔,气势威严的高大男子,即便是那双依旧波光潋滟的桃花眼,亦收敛了风流,变得更为幽深难懂。
那是岁月留下的痕迹,不减风华,反而增添气韵。
抬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如记忆中狰狞恐怖的面具,散发着冷硬而无情的气息。
将视线落在那在风中飞舞的青丝上,顾安年迟疑着伸出手,在指尖相触的瞬间,心底似乎有什么弹跳了一下,接着便有淡淡的凉意从相触的手指蔓延至全身,驱散了焦躁与不耐。
手指被温热的手掌包围的瞬间,仿佛有什么破土而出。
夕阳下,两条相同质地,相同编法的红绳相映成趣。
“你……为何会在这里?”呐呐出声,顾安年眼中一片茫然。
“那你又为何会在这里?”磁性的低笑声响起,让她不由得微红了脸颊。
“我不过是随意逛逛。”掩饰地清咳一声,视线游移起来。
“我亦不过是随意逛逛。”低笑声再次响起,低醇如酒,让人几乎溺毙其中。
顾安年忽而有些恼怒,她往回抽了抽手,想要离开,然而手指却被握紧。怎么也抽不出来。她不禁微抬下颌,挺直脊背冷然道:“男女授受不亲,还望公子放尊重些。”
男子却更加收紧手指,眼中闪过戏谑,往前一步,不答反问道:“我曾问过妹妹可知千里姻缘一线牵一说,不知妹妹如今可知晓其中道理了?”
“不知!”顾安年加重语气,又抬眼上下打量眼前之人,哼笑一声道:“瞧哥哥这模样,怕是早已妻妾成群。实在不是妹妹心中的良人之选呐。”
微抬浓眉,男子嗤笑道:“妾倒是不少,不过这正妻,哥哥倒是还未曾定下来。”
怎么古代也会有这般厚脸皮的男子?顾安年气得也不顾什么规矩礼数了,猛翻了几个白眼。**道:“这位哥哥,你也不瞧瞧自个儿多大年纪了。好意思吃咱这颗小嫩草么?”
“妹妹这样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男子眸光一闪,垂头打量一番尚未到自己胸口的人儿,忍不住笑出声来。与身量颀长的他站在一处,顾安年瘦小的堪比几岁小儿。
顾安年冷冷斜他一眼,转身便要走。男子却还是不放手,将她牢牢拉住。她只好耷拉下肩膀,几近哀求地道:“哥哥,妹妹要去与姐妹们碰面了。”摇了摇被拉住的手,示意他放开。
“时辰还早。妹妹何必急着回去,不如陪哥哥四处转转?”男子止住笑声,饶有兴致道。
眼珠滴溜溜一转,想着反正那群喜鹊还有的折腾,顾安年便颔首道:“好,那快走吧。”
“哦?这么急切?”男子挪揄地挑眉。
“嗯,因为风太大,发髻都要被吹乱了。”顾安年点头,看到因这句话而怔愣的男子,她愉悦地弯起嘴角,拉着男子往桥下走。好一会,男子才回过神,淡淡一笑,轻柔地将她颊边的发丝拨到耳后,道:“这般就无碍了。”
“……嗯。”
原本只是一句玩笑话,却不想男子竟这般反应,顾安年不由得垂下眼帘,红了耳尖。
夜幕低垂,月上柳梢头。
此刻的月老庙前更为热闹,红灯笼点了一溜,从街头到结尾,将朦胧的夜色染上暧昧的浅红。衣香鬓影间,尽是欢声笑语,浓情蜜意。
似乎便不需要太多的语言。
牵着手的两人慢慢穿梭在喧嚣的人群中,自成一派风景。
那情景又仿佛与四年前重合,模糊又清晰。
这次,不需男子再提建议,顾安年便寻了许多事做。
糖葫芦,豌豆糕,七彩元宵,糖人,这些那一年未曾吃的,这一年,她却尝了个遍。
小贩的吆喝声响在耳边,男子单手撑着下颌,似笑非笑望着正津津有味吃着元宵的人儿,幽深的眸子灿若星尘。他总觉着,这个机灵古怪的孩子,仿似变了许多。
“以前不是不愿吃这些东西的么?”总觉着,好似没有以前那般可爱好玩了。
然而顾安年的回答,却很快打消了他这念头。
“因为以前是你想吃,所以我不愿吃,不过现在是我自己想吃,当然就要吃啦。”挽着袖子,呼哧呼哧吹着滚烫的元宵,顾安年含糊不清地回答。她恍惚记起了在现代,与好友一同吃麻辣烫的情景。
“原来如此。”男子明了地点头,眼中闪过一抹笑意。随即他极快地伸手,将顾安年面前的元宵端开,挑眉笑道:“现在我不愿吃了,你说要怎么办?”
“那你就别吃了啊,坐着看我吃。”顾安年握着勺子,语气理所当然。
“……”男子无言以对,好一会他忽地拉起顾安年,霸道地说:“我不吃,你也不能吃。我们去放花灯。”
“真是任性。”顾安年不满地撇嘴,匆匆将勺子放下,跟上前面人极快的步伐。
各式各样精致漂亮的花灯挂成一排,缭花了人眼,男子拉着顾安年站在花灯前,漫不经心问:“你喜欢什么样式的?”
“随意,不要太丑就行。”顾安年同样漫不经心地回答,视线在人群中搜寻熟悉的身影。
也不知嫡姐她们是还聚在一起,还是都分开各自游玩了。
下巴忽地被扣住,脑袋被掰向身侧那人,低沉的声音微带了怒意。一字一顿道:“现在,你只要看着我便好。”
顾安年无辜地眨眨眼,灵动的眼珠一转,无奈耸肩道:“不是我不愿看你,是你的面具太可怕了。”
男子沉默下来,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顾安年怔了怔,抿紧嘴角。
“那便选这盏罢。”半晌后,男子伸手指了一盏莲花形状的花灯。顾安年点了点头。
付账时,年约三四十,模样憨厚老实的小贩笑问:“这位爷可是带着妹妹出来游玩?”
也难怪小贩会这般说。两人这相距甚远的身量站在一处,实在让人联想不到旁的去。
男子张口欲反驳,顾安年却故意拔高嗓音,抢先道:“这位伯伯,这是我爹爹呢。不是哥哥。”
“哦哦,那真是冒犯了。冒犯。”小贩连连拱手。竟不觉得怪异。
握在手上的手猛地收紧,顾安年无赖地耸肩,心里笑得险些打跌。然而下一秒她便笑不出来了。
“啊——!”身体蓦地腾空,顾安年下意识抱紧那人的脖子,惊魂未定地瞪眼望过去。
“乖,爹爹带你放花灯去。”男子扬了扬眉。竟让她坐到自己臂弯之上,单手拍了拍她的脊背,语气当真像极了宠爱孩子的父亲。
“你——”顾安年气得说不出话来。是她开玩笑在先,此刻被反占了便宜。当真是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言。
“抱紧咯,要是摔了爹爹可是要心疼的。”男子晃了晃手臂,笑得得意非常。顾安年不得不抱紧他的脖子,以防自己摔下去,面具下的俏脸涨得通红。
“走吧。”未等她出声呵斥,男子收敛了笑意,轻声道,声音竟是温柔似水。感受着那近在咫尺的男性气息,顾安年不由得脸发热,垂眼轻点了下头。
银月高悬,再次经过喜鹊桥时,风已经没有之前那般大。
顾安年轻倚在男子怀里,视线透过面具,黏在石桥中间那脉脉相对的一男一女身上。
男的俊雅内敛,女的温婉动人,两人皆是面含喜色,眸中春情无限。
待那温婉动人的女子取出袖中香包交与那俊雅男子,男子更是喜不自禁,将那女子一把紧搂于怀中,神情激动,嘴里反反复复,只喃喃念着那两个字。
“锦儿,锦儿……”
带着颤音的温柔声音,乘着清风飘向了远方。
顾安年愣愣看着,说不出心里是羡慕,是欣慰,疑惑是苦涩。
擦肩而过时,她低喃了一句,抱着她的男子手臂微微一颤,继续昂首稳当地往前走。
飘逸的衣带在风中翻飞,那轻巧的一句话,在被听到前,便已随风逝去。
待男子抱着顾安年走远,桥上相拥的两人慢慢分开。其中的女子抬首望着那在风中渐行渐远的小小背影,神色茫然而迷惑。
依旧是四年的河岸边上,顾安年将花灯点燃放在水面上,男子立在她身后,如当年一样问道:“你可许了什么愿望?”
顾安年回头笑望着他,点头道:“许了。”男子诧异地挑了挑眉,忽而感慨道:“你变了许多。”当年那个笑而不语的孩子,那个道无所求的孩子,如今也已物是人非。
“没有什么是不会变的。”顾安年淡淡一笑,站起身,“我该回去了。”
是我该,而不是我要。男子低笑一声,道:“我送你。”顾安年颔首。
路上,男子突然道:“再过三年,你便到适婚年龄了罢。”
顾安年便不作答,男子又道:“我等你三年。”
朱唇微启,顾安年张了嘴,却始终说不出话来。她垂下头,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男子见状弯唇一笑,眸子愈发深沉如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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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婚事(粉60+)
只送过了喜鹊桥,两人便分开了。
顾安年没有回头去看,她提着裙摆在人群中东窜西窜,不一会就淹没在了人群中。
她知道那个人也不会回头,她这样做并不是为了要避他,只是单单想快些与嫡姐汇合。
到月老庙前时,顾安年脸上已没了面具。她四处望了望,便看到青莲站在月老庙门前,正探首四处张望。
“青莲……”她刚想出声唤青莲过来,却无意间扫到了姻缘树下立着的熟悉身影。男子坚韧明亮的眸子,此刻正脉脉凝视树上挂着的许愿符,坚毅的侧脸透着深深温情,全然没了那时所见的淡漠疏离。
“小姐!”前面传来青莲的呼喊声,顾安年微垂眼帘移开视线,望向朝这边跑来的青莲。
“小姐,您可回来了,奴婢正寻思着去寻您呢!”青莲嗔怪一声,又笑着替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裳和鬓角,笑道:“小姐玩得可高兴?”
“嗯,挺好的。”顾安年淡淡一笑,不去看树下那身影,问:“嫡姐她们人呢?”
青莲抿唇一笑,带了些挪揄地道:“方才三小姐碰到洛公子了,此刻也不知相约去了何处散步。”
“哦。”顾安年微微颔首,顿了顿道:“我累了,便不等嫡姐了,我们先回去吧。”
青莲怔了怔,见她的确面露疲惫之色,便颔首道:“是,小姐。”
顾安年领着青莲回府不提。
永济侯府,暖香苑东次间。
今晚顾之源过来用膳。项氏早早便备好了一桌子精致酒菜,吩咐丫鬟们将桌子支在了廊下,又精心梳洗打扮一番,就等着顾之源到来。
花前月下。良宵美酒,如此景象,项氏心中早已按捺不住激动,不时便问着旁边的李嬷嬷,侯爷到了没有?然每次都是否定的回答。
李嬷嬷见她如此急切渴望的模样,心中喜忧参半。
喜的是她欢喜的心情,忧的是她过于执着的感情。
夫人是她看着长大的,她比谁都清楚她的心思。当年夫人不顾劝阻,执意嫁与侯爷为继室,是因着爱惨了侯爷。这份感情,即便是到现在,也丝毫不减,反而越积越多。她只怕这感情,终有一日会害了夫人。
想到此处。李嬷嬷不由在心中长叹了口气。
时辰尚早,项氏等了半晌。外门的丫鬟才急急来报。道是侯爷往这边来了。项氏赶忙又整理了一番衣裙发髻,确认万无一失,这才起身准备去迎。然她放走了两步,便见顾之源大步而来。
“侯爷。”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项氏忙迎了上去。
顾之源如今已是而立之年,然岁月却并未抹去他的风华。只见他昂首阔步,步伐矫健身形敏捷,儒雅俊秀的五官在月色下更显得出众不凡。
他只是颔首应了一声,便撩起下袍在桌边坐了。他这般冷淡的态度。项氏却丝毫不以为意,待他坐下后便也在桌边坐下,吩咐丫鬟们上菜。
丫鬟恭声应了,很快便将一盘盘精致的菜肴端上桌来。
菜色很丰富,每一道都是项氏细心琢磨过,适合这时节吃的,顾之源喜食的菜。另她还命丫鬟备了瓜果点心,等着饭后享用。
顾之源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了句夫人费心了,便拿起象牙白的玉箸开始用膳。项氏得了他这句话,更是笑得眉眼弯弯,满脸喜气地在旁替他布菜。
饭后,项氏命丫鬟撤了饭菜,将备好的瓜果点心香茗端上来,夫妻两人便对坐着饮茶。
顾之源端正而坐,自有一派威严气势,项氏怔怔望着他,全然没了往日那端庄大气之姿,反倒像是怀春少女一般,眼含春色,目露娇羞。
“父母吩咐你接安绣与蒋姨娘回府的事,如今如何了?”顾之源轻抿了口茶,忽而问道。
项氏心中一颤,扯出抹笑回道:“已派人去接了,想是过几日应就能到了。”
“嗯。”顾之源颔首,又抿了口茶,轻声道:“当年蒋姨娘哀求我将安绣与她送往田庄,一晃便是八年过去,想必这些年她二人吃了不少苦,待她们回来,就要劳烦夫人多多照拂了。”
无意识地揪紧手中锦帕,项氏僵硬应道:“妾身身为侯府主母,自是会好好照拂绣姐儿与蒋姨娘的,侯爷不必担忧。”
“如此甚好。”顾之源点头,遂站起身道:“时辰不早,我还要回书房处理事务。今日你便自己早些歇着罢。”说罢便转身欲走。这话便就是不在此留宿的意思了。
“侯爷!”项氏大吃一惊,蓦地起身出声唤道。
“可是还有事?”顾之源回头望向她。项氏心口一窒,好一会才勉强露出一抹温柔得体的笑,叮嘱道:“侯爷也莫要坐到太晚,别损了身子才是。”
“嗯。”顾之源含笑点头,而后便毫不停留地离去。项氏望着他潇洒挺拔的背影,只觉全身力气都被抽了去,一下软倒在了椅子上。
“夫人!”李嬷嬷忙上去扶住她,项氏眼中含泪,面色苍白凄切,泣声道:“他为何还是不愿多看我一眼?这些年来,难道我做的还不够吗?”
李嬷嬷面露不忍,只好言安慰道:“侯府不过公务繁忙罢了,夫人莫要多想。”
然是不是公务繁忙,所有人心中都有数。
今儿是七月七,据闻是当年侯爷与其前妻柳氏成亲之日,自柳氏生三小姐难产去世后,以往每年的这一天,侯爷都是在书房度过,扳指一算,这已是第十二个年头了。
项氏又如何会不知这其中深意,只是她不愿服输,不愿向那个早已死了十多年的女人服输!她相信终有一天,侯爷的心会完完全全在她的身上!
眼中闪过一抹狠戾,项氏在心中暗暗发誓。
第二日一早,去给太夫人请安时,众人脸上大多带着喜色,太夫人见状微笑颔首,叹道:“我瞧啊,咱府中的姐儿怕是都留不住咯!”
几个长辈闻言皆是笑而不语,一众姐儿倒是被说得脸烧耳红,纷纷嗔道:“孙女还要留在祖母身边伺候,才不会留不住呢!”
“好好好!你们有这心,祖母高兴还来不及呢!”太夫人昂首大笑,心情看似极好。
项氏见太夫人高兴,忙向董氏递了个眼色,又对太夫人笑道:“母亲洪福齐天,教导出的哥儿姐儿皆是孝顺乖巧,儿媳可是跟着沾了不少福分。”
董氏忙附和道:“嫂嫂说的极是,母亲当真是福泽绵厚!前不久,儿媳与李爵爷家的王夫人闲谈时,她还曾道母亲慈爱仁厚,若是将府上姐儿嫁到我侯府上来,定是有享不尽的恩泽呢!”
“呵呵,王夫人谬赞了。”太夫人轻笑两声,脸上神色却不似方才那般愉悦。
董氏见此情景顿时拿不准主意,不由悄悄望了眼对面坐着的项氏。
项氏暗道了声无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董氏虽知继续说下去定讨不着好,却也不得不按照项氏的意思去办。
两年前,二房的嫡女妍姐儿已由项氏安排,寻了个不错的人家,董氏因此愈发听信项氏的话,只要项氏道往东,她就不会往西走一步。
这会得了命令,董氏只好硬着头皮,笑道:“母亲,这眼瞧着卿哥儿也是时候该寻门亲事了,不知您可有何打算?”
顾安锦与顾安年听得董氏提起顾怀卿的亲事,都不由得提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其余姐妹亦是兴致勃勃的样子。
要知道顾怀卿在京中的名头实在太响,不知有多少待字闺中的贵家小姐盼着能嫁与他。只是如今他已年过十五,却迟迟没有传出要谈婚事的消息,这可急坏了那些倾心于他的小姐们。是以他的婚事,便就成了京中一大话题。
若是此刻有旁人在,听到谈论顾怀卿的婚事,定也是与众姐儿一样的反应。
“怎的?莫不是有人托你说亲?”太夫人不冷不热笑了声,端起温茶轻抿了口。
“说亲倒不至于,就是托我打听打听,要知道咱卿哥儿可是京中名媛淑女梦寐以求的夫婿人选,这不许多夫人就托我来问问母亲的意思。”董氏局促地扯着手中丝帕,干笑两声道。
太夫人神色淡漠,只道:“这事我可不插手,我就等着卿哥儿自个儿选个好媳妇,你要是想打听,就向你嫂嫂打听去。”这话一出,便把问题抛到了项氏头上。
董氏支吾了两声,终是呵呵干笑两声闭了嘴。
项氏心中微沉,太夫人这意思,即表示她不会插手顾怀卿的婚事。而既然太夫人都不插手了,她们还怎么插手?
此前提顾安锦的婚事,太夫人便推了,如今提顾怀卿的婚事,太夫人还是这副作态,太夫人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
心中愤恨不已,项氏却还是陪着笑脸道:“卿哥儿如今忙着春闱了,哪有心思想这事儿。就是有,此事也当由侯爷与卿哥儿拿主意,即便是问我,我也是答不上来的。”
这话说得圆滑,太夫人满意地点头,道:“还是等卿哥儿自己拿主意吧。”随即挥手,“好了,老婆子我也乏了,你们就散了吧。”
“是,母亲。”
“是,祖母。”
众人福身退下。
出了延秋苑,项氏悄声对顾安年道:“早膳后到东次间来一趟。”顾安年心中一紧,颔首应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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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反常(求粉!)
不敢有所耽搁,用过早膳后,顾安年便领着丫鬟去了暖香苑东次间。
顾安年到时,项氏正神色忧虑端坐在塌边,旁边吴姨娘垂眉低首,柔顺地伏在她脚边,动作轻柔地替她捶腿。
“来了啊,坐吧。”见顾安年进屋,项氏疲惫地抬了抬手,示意她坐下。顾安年福身谢了,在一边坐下。
不等她开口问有何事,项氏便忧心忡忡,道:“年姐儿,过得几日,你五姐姐就要回来了,近日母亲心里总是不安,总觉得这背后有什么深意。”
顾安年提起了心,不明她怎的忽然提起这事,嘴上便笑道:“许是母亲近日劳累,才会胡思乱想,祖母不过是怜惜五姐姐长在乡下田庄,是以才将她接回,又会有何深意呢?”
“你不知……”项氏只是叹气,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眸光一闪,顾安年知晓项氏定有什么隐情,便又道:“母亲,当年父亲将五姐姐与蒋姨娘送到田庄去,可想这两人并不受待见,母亲又何必为她们担忧烦恼?”
“此事说来话长。”项氏又是长长叹出一声。在顾安年不解的目光下,她沉吟片刻,随即对吴姨娘使了个眼色,吴姨娘忙起身行了礼退下。
待吴姨娘退下,项氏招手将顾安年唤道身边,又小心察看了四周,确认除了李嬷嬷,再无旁人了,这才压低声音道:“当年你五姐姐与蒋姨娘去田庄,并非是因为你父亲不喜,相反的,你五姐姐与蒋姨娘深受你父亲的宠爱。”
“那她们为何会到了田庄去?”顾安年更是不解,她直觉项氏还瞒着她什么了不得的事。
“这……”项氏眼中闪过一抹迟疑,好一会后。她对李嬷嬷使了个眼色,而后仿似累极地斜靠在了榻上。
李嬷嬷得了令,颔首后幽幽道:“八年前,也就是在柳氏难产而死的第四年,一直备受恩宠的蒋姨娘忽而提出要到乡下田庄去,且哀求侯爷将五小姐一并送去。侯爷起初不允,后来却不知怎的又允了,还亲自将两人送离。这其中的缘由,如今也无人知晓。”
“哦?竟如此怪异?”顾安年诧异挑眉,脑子开始快速运转起来。
此事确实处处透着怪异。要知道。在一个姨娘最得宠的时候,竟然自愿要求去乡下田庄,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事,即便不去猜测,也知这其中必大有的隐情。只是到底是如何的隐情。竟能让一个女人抛却宠爱,带着孩子去了乡下?
当年的事已过去这般久远。且按李嬷嬷的说法。即便是打听,也是打听不到的。
这事背后的缘由到底为何,对顾安年而言其实并无多大影响,只是此刻见项氏为此事如此焦虑,她不由得猜测,这事莫非与项氏有关?
要说当时项氏嫁入侯府不过三年多。容不下受宠的姨娘亦是正常,不排除是她背后使了什么手段,逼蒋姨娘自愿离开。只是事情恐怕没有如此简单。
她方这般一想,项氏便无力叹道:“说来此事还与陈姨娘有关。当年因陈姨娘一时大意。招致你五姐姐生了急病,若不是及时救回来,怕是早已夭折了。蒋姨娘便是在此事后,才提出要到乡下去。侯爷将你五姐姐生病一事全怪在了陈姨娘头上,是以后来这么些年,你母女才如此备受冷落。”
忽然听项氏提起陈姨娘,顾安年不由得精神一振,沉思道:“这般说来,蒋姨娘应是害怕五姐姐再受伤害,是以才要到田庄去,这并不难理解啊。”
项氏却哼笑一声,“年姐儿,事情往往没有表面看的那般简单。”她稍稍坐直身子,抚了抚几上茶盏,蓦地冷然道:“柳氏死时,她正怀着顾安绣,悲痛过度加之宋姨娘暗地陷害,导致她险些流产,她都未曾离开,而当年不过是陈姨娘一时失误,才致使顾安绣得了急病,她却执意要走,这是何理?”
“这……”顾安年心头一沉。
项氏这番话中包含了太多信息,她一时无法消化,竟不知如何作答。
眼中凌冽一闪而逝,项氏似笑非笑道:“年姐儿,你莫要把蒋姨娘想的太过简单。要知她以前可是柳氏身边最得力的丫鬟,头脑不是宋姨娘这等货色可比的。她既要去田庄,必定是背后有什么阴谋,此番她回来,我们定要格外谨慎小心才是。”
“然她一去便是八年,即便有何阴谋,又何须如此之久?”顾安年追问。
项氏秀眉微颦,朝顾安年微微一扫,忽而厉声道:“年姐儿,你只需记住母亲的话便可,其他的莫要再追究!”见顾安年面露惶恐之色,她又缓下语气,柔声道:“年姐儿,你可还记得陈姨娘投井一事?”
“女儿记得。”顾安年垂下头,一副乖顺摸样,手下意识捏紧袖口。
“母亲怀疑陈姨娘投井之事便与蒋姨娘有关,想来她仍对当年之事记恨在心,是以才出此狠手。她人不在府中,不代表她没有人在府中,你可明了?”项氏娓娓道来,语气柔和慈爱,仿似说的并非什么揣度之言,而是关切之语。
顾安年讷讷点头应是,心中对项氏的了解更深几分。
项氏所言,她并不全信,她直觉背后还有别的隐情,只是这背后仿似牵扯甚多,要想查明,怕是不易。且此事目前看似对嫡姐并未危害,她觉得暂时没必要太过在意。
此事便这般揭了过去,项氏喝了口茶,神色柔和下来,笑道:“今日在延秋苑时,你二婶婶提起你卿哥哥婚事一事,对此你有何看法?”
顾安年正了正心神,答道:“祖母看似不愿提起顾怀卿与顾安锦的婚事,若是执意要提的话,怕是会惹祖母不快。”
项氏含笑颔首,又道:“那你可知你祖母为何不喜有人提及此事?”
“这……”顾安年迟疑片刻,这才道:“安年以为是祖母太过霸道,她心尖上的孙儿孙女,容不得旁人插手半点。”
她原是想说太夫人背后有何计谋的,然转念一想,项氏说的是不喜,而不是不愿,这便表示项氏提的事应是涉及太夫人性子,而不是旁的,是以她便换了番回答。
果不其然,项氏听她这般回答,赞赏地点头,笑道:“年姐儿愈发聪明了。”
顾安年矜持一笑,既不显得得意,又不显得卑谦。她早知在项氏面前只能尽量聪明,不能有半点故作聪明和蠢笨愚钝,不然等待她的便是舍弃。且,亦达不到她自己想要的“棋子”的作用。
项氏目光一转,视线落在一旁的盆景上。那盆景是株迎客松,修剪地十分大气,枝干苍劲针叶苍翠,姿态煞是好看。
项氏望着,渐渐出了神,眼神飘渺道:“你祖母如此霸道偏袒,当真是让我们做晚辈的心寒。卿哥儿与锦姐儿的婚事,本就该由我这母亲做主,她却仗着侯爷的孝顺,将所有的事都握在手中,连提也不让提,年姐儿,你可知母亲心中的酸楚?”
顾安年有些摸不准项氏这番话有何深意,只沉默点头。
她觉着项氏此刻的神色有些反常,仿似入魔了般。
下一刻,又听得项氏喃喃道:“不过不用担心,下月便就是你祖母的大寿,她当家这么些年,也该累了,如今年事已高,是该歇息了。”
诧异地微张嘴,顾安年凝眉惊疑不定地望向项氏,项氏这番话,莫不是要对太夫人不利?她不由暗叫不好,若是项氏当真对太夫人动手,嫡姐往后便失了一大靠山,这是万万不可的!
心中波涛汹涌,顾安年面上依旧一派镇定,假意对项氏的反常毫无反应。
李嬷嬷见项氏如发痴了般,心头一跳,忙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唤道:“夫人,夫人!”
项氏一怔,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她忙将视线扫向顾安年,见顾安年只是神色平常地坐着,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夫人,昨夜你一晚未睡安稳,想必是累极了,趁着时候还早,不如躺下歇息片刻如何?”李嬷嬷关切道。项氏抚了抚额角,一副疲惫至极的模样,摇首道:“府中大小事宜还等着我处理,哪有空闲歇息,你吩咐去泡壶安神茶来,我这就要看账目了。”
李嬷嬷面露怜惜之色,然还是恭声应了,下去吩咐丫鬟泡茶。
李嬷嬷走后,项氏虚弱地对顾安年笑笑,柔声道:“年姐儿回房罢,母亲要开始忙了。”
顾安年站起身,做了个福礼,柔顺应了声是,而后便领着丫鬟出了门。
门外是一片花圃,里面栽满了茂盛的迎春花,此时花期已过,只剩了枝条与绿叶,看上去竟是比杂草好看不了几分。
经过花圃时,顾安年不由得顿了顿。深深望了那枝叶片刻,她抿紧嘴角快步离去。
迎客,迎春,项氏真正想迎的,又岂会这些?
终究,项氏也不过是个可怜的女人罢了。
人言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为了不爱自己的男人,项氏害了无数人,最后凄惨收尾,也不过是报应。要怪,便只能怪她心太小,要怪,便只能怪她爱的太霸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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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顾五娘
项氏的反常给了顾安年一个提醒,不管是顾安绣蒋姨娘即将回府之事,还是太夫人大寿之事,都会有无限可能。而这些可能,是前世并未发生过的。
她要如何做,才能解决项氏接下来的所有阴谋呢?
唯有静观其变。
乞巧节过后没几天,在顾安年不安又带着点好奇的心情下,顾安绣与蒋姨娘回府了。
一大清早,哒哒的马蹄便响彻了京城大街,早起做活的店铺商贩忍不住探头去看,只见两匹马拉的大马车疾驰而过,悦耳的叮当声还未听清,便已飘至远方,长长的红色流苏在风中荡出妩媚的风情。
马车一直驶到永济侯府的朱红大门前,“吁——”车夫长喝一声拉紧缰绳将车停下,随后跳下车,将踩踏搬出来,扬声对里道:“小姐,侯府到了。”
“这就到了?”里面传出一道清亮爽朗的声音,很快车帘被一只细白的手掀起,随后一道娇小的身影敏捷迅速地跃下车辕,兴高采烈对着车里喊:“姨娘,我们到了!”
车里响起一道柔和的女声:“五小姐,这都回侯府了,你要记住姨娘在路上教你的规矩。可别和在田庄一样,没大没小大大咧咧的。”
“好了啦,我都记住了。”娇小的女子嘟囔了一句,催促道:“姨娘你快点啊!”
“这就来,看你这急性子。”柔和的女声低叹一声,含笑无奈道。
车帘再次被掀起,一个二九年华的丫鬟打扮女子下得车来,紧接着,一个挽着妇人髻,身着宽袖襦衫。外披对襟锦绣花开外衫的清秀妇人被搀了下来。
威武的白玉石狮,肃穆的红漆圆柱,富丽的飞檐琉瓦,望着这熟悉的一切,妇人不由红了眼眶,低叹一声,“终究,还是又回到了这里,夫人,敏贞回来了。”
清风骤起。妇人的眼中一片坚毅。
“五小姐回府了!”
顾安年方起身,正由青莲伺候着梳发,黄桃提着裙角咋咋呼呼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喊道:“小姐,五小姐回府了!”
“瞧你喘地这模样。回了便回了,你急个什么劲?”顾安年眼角扫过黄桃。轻描淡写道。
黄桃自知鲁莽了。忙镇定下来,呵呵一笑道:“我这不是急着给小姐您报信么。”
青莲笑嗔她一眼,道:“五小姐回府必定会先去给太夫人请安,这会我们赶过去,正好能见着。”言下之意不用现在就急着赶过去看,待会自然能见着。
言罢。发髻已打理好,顾安年施施然起身,掸了掸衣袖,唇角微勾。昂首阔步往门外走,“走,去瞧瞧咱们的五姐姐。”
青莲与黄桃对视一眼,答应这跟了上去。
依旧是先到暖香苑东次间,而后才由项氏领着去延秋苑。
路上,平日里十分安静的众人,此刻也不由得议论纷纷起来,说的都是那传闻中的五小姐与蒋姨娘。顾安年竖起耳朵听了些,大多是说些蒋姨娘当时多受宠,五小姐又有多受宠的话儿。
这回,大房是到的最早的。未进延秋苑,远远便听到了太夫人爽朗的笑声,期间夹杂着少女清脆的声音,如银铃般悦耳动听。不用猜便知太夫人为何笑得这般开怀。
顾安年注意到项氏的脸色有一瞬间阴沉得能滴出墨水来,然后下一秒她便又笑得优雅大方,款款领着众人往东次间大门去。
“老远便听到母亲的笑声了,此次将绣姐儿接回府,倒是真真没有辜负母亲的期盼。”人未至声先至,还未进门,项氏满含喜气的声音便传了进来,方才还开怀大笑的太夫人即刻敛了笑意,只微微笑道:“大媳妇来了啊。”
原是坐在下手的蒋姨娘闻言忙站起身,转身便见项氏领着大房的众人进了来。她垂眉敛目,福身道:“婢妾给太太请安,给诸位小姐请安。”
这一声太太,宛如最尖锐的刺,扎进项氏心口,痛得她几乎咬牙切齿,恨不能将眼前人撕碎了狠狠践踏。
维持着端庄温婉的笑脸,项氏颔首笑道:“蒋姨娘可算是愿意回府了,咱姐妹都盼了你许久了呢!”微微扬起的尾音,让人心头不由一颤。
蒋姨娘却仍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神色淡然道:“有劳太太挂念。”
顾安年不动神色听着两人对话,不过短短几句话,她便明白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可以推断,项氏对蒋姨娘很有些忌惮,而蒋姨娘对项氏看着虽恭敬,实际却并没有几分敬畏。她
不由多打量了那秀气清丽的蒋姨娘几眼,实在看不透这乖顺的女人到底是何心思。
眼见项氏又欲开口,太夫人却笑着截过她的话,慈爱笑道:“绣姐儿,快与你母亲,以及姐姐妹妹们打个招呼。”
顾安年这才抬眼打量那站在太夫人身侧,上着藕丝琵琶衿上裳,下配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模样清秀眉眼活泼的少女,当真是像极了蒋姨娘。
“安绣给太太请安。”顾安绣笑得甜美,福身向着项氏问安。项氏心中对那声太太不适,脸上还是带笑点头应好,将手上戴着的龙凤镯赏了给她做见面礼。
顾安绣笑着接了,黑亮的大眼睛骨碌碌转了几圈,活灵活现的,更显得她灵气动人。她望向项氏身后的众人,弯起嘴角,施了一礼巧笑道:“各位姐姐妹妹们安好,我是安绣, 以后咱们要经常一起玩儿哦。”唇畔浅浅的酒窝,让人一看便觉得亲切可人。
除去顾安绣,大房就只有顾安锦,顾安年与顾安华三个姐儿,此刻她向众人问好,三人皆笑着回了礼。顾安锦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欢喜道:“绣妹妹回了府,往后有何事都可以来寻姐姐,姐姐随时欢迎妹妹。”
顾安绣不认得她是谁,忙转头望向蒋姨娘,蒋姨娘柔柔一笑,道:“这是五小姐的三姐姐,亦是五小姐的嫡姐。”
顾安年了悟地点头,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回握住顾安锦的手笑道:“锦姐姐见笑了,我方才还不识得你呢。不过现在知晓了。”顾安锦只觉她活泼率真,心中更为欢喜这个打小便分开了的妹妹。
鉴于顾安绣还不认得人,顾安锦便做主一一为她介绍了大房的众人。
“这位是年妹妹,比你我皆小两岁。”顾安锦一手拉着顾安绣,一手拉着顾安年,含笑介绍道。顾安绣哦了一声,笑嘻嘻道:“你就是她们说的,那个很得太太疼爱的年妹妹?”
顾安年心中一跳,望向顾安绣灵动的眸子,看到的是一片澄澈如水,还有一丝丝若有似无的兴味和敌意。笑着福了个礼,她收敛心中情绪娇俏天真笑道:“绣姐姐,往后我们就可以和锦姐姐一起玩儿了。”
顾安绣眉眼弯弯,点了点头却没有再说话。
随后便是顾安华。
许是知晓眼前这个素未谋面的庶姐很得太夫人喜爱,顾安华收敛了以往的骄纵蛮横,乖巧笑着和顾安绣打了招呼。顾安绣对她的反应比对顾安年亲热许多,还主动说了要多来往之类的话。
项氏与顾安年见着她这反应,心里微微吃惊,不由暗中交换了一个眼神。
介绍到大房另外几位姨娘时,顾安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溜一转,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正向她问安的宋、何、吴三位姨娘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待这边介绍完毕,二房与三房也先后来了,顾安锦便又替她介绍了二房三房众人,顾安绣认真记下,心里开始打起小算盘。
二房三房对大房这个姐儿表现地皆十分亲近,各自送了些见面礼,还道叫她时常过去坐坐。顾安绣乖巧应了,脸上始终是笑眯眯的。
因着顾安绣与蒋姨娘刚回,太夫人也没有多留她们说话,关切嘱咐了几句,便吩咐人领着她们去早便收拾妥当的鹭喜苑休息,还道晚上要摆接风宴,好好庆祝庆祝。
顾安绣与蒋姨娘行礼退下后,太夫人面上犹带着喜气,拨弄着手中佛珠对项氏细细叮嘱:“接风宴的事由你来主持,务必要尽善尽美,绣姐儿好不容易回到老婆子我身边,我定要将过去八年的亏欠都给补上。”
“是,母亲,儿媳晓得。儿媳既是大房正室,绣姐儿便就是儿媳的亲子,儿媳自当尽心尽力。”项氏柔柔应了,心中却已被嫉妒怨恨占满。
“嗯,那你便去准备罢。”太夫人挥手,项氏便领着众人行了礼告退。
离了延秋苑,项氏急匆匆回了暖香苑东次间,发了一通脾气不提。
顾安年回了屋子,回想方才顾安绣对她的态度,她不由得有些烦躁。蒋姨娘如何暂且不提,这顾安绣以后定是个不好相与的,只怕又是一个会时时给她找麻烦的货色。
不难看出,顾安绣对她的敌意源自于项氏,可见在回府之前,顾安绣定是知晓了些什么。若是如此,便可以判断蒋姨娘与顾安绣会是顾怀卿一方的人,这意味着嫡姐又多了个保护者。
只是,顾安年并不觉得顾安绣这个保护者有多大的作用,反而有种她会坏事的直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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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项氏发难(粉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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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接风宴,项氏花了不少心思。从膳前点心干果,到正菜汤羹,再到膳后瓜果香茗,样样都是往好的安排,一大桌摆得满满当当,精致又别致,一看便就是花了大心思,然而即便是如此,项氏也不过得了一句辛苦。
辛苦二字,当真是讽刺又可笑。
项氏只能把苦涩往肚里咽,依旧是满面春风笑着吩咐开席。
因着是家宴,是以并没有太多拘束,府中众人按规矩一一落座,待顾之源这个家主执起玉箸,其余人这才开始动筷。
按侯府的规矩,原是食不言寝不语的,然今日太夫人高兴,侯爷也高兴,席间便比以往热闹许多,不时可以听到太夫人与侯爷,顾安绣与顾安锦,以及顾怀卿的笑声,旁的人仿似成了摆设,只不时陪着笑点头应是。
顾安年坐在顾安绣与顾安华中间,左边听得顾安绣活泼开朗的笑声,右边瞥得到顾安华微微泛红的眼眶,抬眼可见项氏略显僵硬的嘴角,忽然间,她有些同情这一大一小两个女人。
不过她不是什么有正义感的人,即便再同情,她顶多也是在心中叹一声,随后该怎么的就怎么的。
其他人,包括旁边的顾安华,都会找着机会插上那么几句话,然而顾安年完全没有这个心思。她觉得硬插话只会让自己显得更卑微而已。
挑选着自己喜欢的菜色,顾安年一心填饱肚子,待吃饱后,便放下筷子等着其他人吃完。这一等。便是将近一个时辰。
将散席前,太夫人语重心长对顾之源道:“侯爷,绣姐儿与蒋姨娘这些年吃了不少苦,你可要多怜惜她们二人。”
顾之源难得不摆着一张端正严肃的神色,轻柔笑着应道:“母亲,儿子晓得的。”
姨娘是没有资格出席家宴的,是以蒋姨娘此时并不在这里。可见太夫人与侯爷虽看重她,也是不会太过乱了规矩的。
与太夫人说了话,顾之源便站起身来,对着顾安绣温和道:“安绣。你便与我一同回鹭喜苑罢。”这话的意思,便就是今晚留宿鹭喜苑了。
太夫人满意地颔首微笑。项氏的心情可想而知,然她仍是笑着体恤道:“蒋姨娘八年不在府中,侯爷是该多多陪她。”嘴里说着这样的话,心却早已被嫉恨啃噬殆尽。
顾之源对项氏的“识大体”很是满意。总算正眼瞧了她,没有吝啬给她一个笑脸。
随后。便是各自回房。
顾安华终究是没有插上几句话。散席后,她满含不甘不服地望着桌上的残羹冷炙,待所有人离开,她依旧坐着一动不动。
顾安年是最先吃完的,然而却是倒数第二个离开的。她和顾安华无言坐了会,而后在青莲的提醒下。起身离开。那一瞬间,她看到了顾安华委屈不甘的泪水,但是她什么都没有说。
她想顾安华需要的不是安慰,也不是同仇敌忾。最重要的是。这些她给不了。
回到房里,顾安年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们说,如果明知得不到,却还是拼尽全力去争抢去祈求,这是不是很愚蠢?”
三个丫鬟被问得一愣,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
顾安年看着三人惊疑的神色,微微在心底叹了口气,道:“下去备热水罢,我乏了。”挥挥手,三个丫鬟即刻识相地退下了。
有些东西,有些事情,即便不在意,看到了还是会觉得不舒坦。
这是顾安年今晚得出的结论。此刻她的心情实算不得好,是以早早洗梳过后,连书也没看,便上床歇下了。
所幸这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一觉睡醒,顾安年的心情便恢复过来。
早膳前照旧是去给太夫人请安,这千篇一律生的活,却因着顾安绣的到来,发生了些许的变化。
顾安绣是不同的。
这并不是说她身份有多尊贵,毕竟顾安锦还在,她就是再得宠,也不会越过了顾安锦去。
她的不同,在于她的不受拘束,以及不同府中其他姐儿的做派。
大房众人如往常般等在暖香苑东次间外厅,等着项氏带领去往延秋苑给太夫人请安。
不一会,项氏便从正房出了来,等候的众人立即福身请安。项氏道了声免礼,抬眼扫视众人一眼,视线最后停留在蒋姨娘身上,问:“怎不见绣姐儿?”
顾安绣与蒋姨娘住一个院子,项氏这番话自然是在问蒋姨娘。
蒋姨娘往前一步,盈盈福身答道:“夫人,五小姐已去了太夫人房里。”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顾安锦脸上不由露出担忧之色。
府中的姐儿,不管是大房的,还是二房三房的,像是晨昏定省,宴客出席等事,皆是由正室带领参与,这是府上的规矩,任何人都不可乱来。
是以在蒋姨娘说出那句话后,项氏心中便得意起来。这送上门的把柄,她是不会不要的。
顾安年也猜到了顾安绣在何处,然她并不觉得项氏能因此而占到便宜,除非项氏打算和太夫人来硬的。
顾安绣果真先一步到了延秋苑,项氏带着众人赶到时,便见她正与太夫人亲热地说话,两人也不知说了些什么趣事,竟连有人进来都未曾发觉。
“儿媳问母亲安。”项氏扬声打断正在说笑的祖孙俩,盈盈笑着福身行礼。
见她这架势,顾安年知晓她是真的打算硬碰硬了。
顾安年有些不解项氏为何突然改变了以往的态度。顾安绣与蒋姨娘的归来,对她的打击莫非真的如此之大?
“问祖母安。”
“问太夫人安。”
几位姐儿姨娘亦福身问安。
太夫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悦,面带笑意道:“都起来罢,大媳妇坐罢。”
众人道了谢,项氏在太夫人左手边的下手座坐了。其余人则规矩地立在她身后。
“我道怎的等了许久也不见绣姐儿到我暖香苑来,原来是自个儿跑到延秋苑来了,真是害得我们好等。”不似以往般沉默温顺,项氏一开口便先发制人,“绣姐儿,母亲知你孝顺,想与祖母多相处,可孝顺是一回事,这府中的规矩还是要守的。侯府不比乡野田地,若没了规矩。可是要遭人笑话的。”
太夫人眸中闪过诧异,想是也没有料到项氏今日会这般态度。她略一沉吟,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毕竟顾安绣今日所为,确实是坏了规矩。
项氏心中冷笑一声。又道:“依我看,绣姐儿这规矩还得要重新学学。以免下月母亲大寿时惹了笑话。”
这左一个笑话。右一个笑话,可不就是暗指顾安绣在田庄长大,没有规矩不知礼数。就差指着顾安绣说这是个乡野村姑了。
太夫人的脸色霎时难看起来。先到的二房与三房众人见状也不由得诧异。项氏这话虽是针对顾安绣说的,可明眼人一瞧便知是在与太夫人过不去,以往对着太夫人低眉顺眼,事事恭谦的大房。今日这发的是哪门子疯?
顾安年却知,项氏不是突然发疯,而是忍耐到了极限。
好一会,太夫人才憋出句话来。“绣姐儿昨日才回府,不清楚府中规矩亦是正常,往后慢慢学便是。”
太夫人这话说得毫无底气,项氏自然乘胜追击。
“母亲,”几乎是太夫人话方说完,项氏便高喊一声,似笑非笑道:“这学规矩一事可慢不得,要知下月便就是母亲大寿了,绣姐儿的规矩须得在下月起学好才是。”
“可这……”太夫人措手不及,项氏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时间,又紧接着道:“母亲放心,我既是大房的正室,这侯府主持中馈的主母,自然不会让侯府面子有失。教导礼仪规矩的嬷嬷我早便安排好了,明儿起,绣姐儿便可以开始熟悉府中规矩了。”
项氏这番话滴水不漏,太夫人阴沉着脸听完,依旧找不到一句话来辩驳,气极之下,她竟一甩手中佛珠,厉声道:“大媳妇,即便是要学规矩,也当是由我房里的嬷嬷来教!你请的那些嬷嬷,又怎能与我房中的想比!”
二房三房众人忙垂首敛眉噤若寒蝉。一个是府中年纪最长作势惯了的,一个是手中拿了实权的,她们这些当不了主的,实在是没有插嘴的余地,就是连劝也是不敢劝的。
众人原以为项氏还会与太夫人争执到底,却不想项氏忽地收敛了方才的气势,又一副温顺模样,低眉顺眼道:“母亲说的极是,儿媳房里的嬷嬷自然不敢与母亲房里的比。那从明儿开始,便就由母亲房里的嬷嬷教导绣姐儿规矩罢。如此儿媳也能得了空闲打理府中大小事务,以及准备下月母亲的寿辰。”
这一硬一软,太夫人既然话已出口,再想反口便是不可能了,特别还是当着府里三房人的面。她只能咽了这口气,不耐摆手道:“好了,我乏了,都散了吧。”
众人应声退下。
至始至终,顾安绣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只是在事情定夺后,她转着灵动的大眼睛,将项氏悄悄打量了一遍,随后便随着众人一起退出了延秋苑。
方出延秋苑大门,顾安绣忽然唤住了顾安华,上前亲热地挽着顾安华的手道:“华妹妹,今儿你带我在府上四处转转可好?”
不是问的顾安锦,亦不是旁的其他人,偏偏是顾安华,顾安年对这个庶姐愈发摸不透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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