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挑拨
看到宁秋霜喜悦的神情,灵雀便知自己说对了话,连连点头,欢喜笑道:“千真万确!如今外面都在传呢,大家都在猜测贤贵妃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去了。”
宁秋霜眼中涌起狂喜,太好了,这是上天都在替她报仇!
见状,灵雀投其所好,继续摇头晃脑笑嘻嘻道:“这就是报应,贤贵妃那般侮辱侧妃娘娘,连老天都看不过去呢!活该她死的不明不白的!”
吴婷儿皱了皱眉,觉得灵雀这话说得过了。
这话却是说到了宁秋霜心坎里,她抿着唇笑了笑,甩了甩宽大的衣袖,捋了捋耳边垂下来的发丝,昂着下巴道:“看来上天还是眷顾本侧妃的。”
她的眼中闪闪发光,仿似看到了未来自己一身繁华,登于顶点,接受世人朝拜的模样。
她想要贤贵妃死的理由,不仅仅是因为贤贵妃侮辱了她,还因为贤贵妃将会是日后她登上皇位的一大阻力。
是的,她已经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她要助宋璟登上皇位,而她,一定要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所有女人都羡慕嫉妒的皇后!
她已经不想再遭受任何人的白眼与侮辱,不愿曲于任何人之下!
一想到如此快便除去了一个大阻力,她更是高兴不已,连连低呼:“好!太好了!”
然而她并没能高兴太久。
“何事让侧妃如此高兴啊?”门外传来清朗悦耳的声音,宁秋霜惊得一下跳了起来,转过头去,便看到宋璟双手负于背后,目光如炬站在门口。
脸上来不及收敛的欢喜表情,加上看到宋璟时的惊吓慌乱。两种相反的表情同时出现在脸上,让宁秋霜面部表情变得扭曲,看着有了几分狰狞诡异之感。
宁秋霜连忙垂下头,视线躲闪,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想着方才看到的扭曲神情,加之那迭声的“好”,宋璟微不可查地眯了眯眼,凌冽的眼中闪过阴沉。
心中的恨意铺天盖地,宋璟只能握紧了拳头,才能克制住心中想要将眼前的女人掐死的冲动。
如果不是她胡言乱语。母妃就不会死!
宋璟很清楚,是因为宁秋霜所说的话传到了母妃的耳朵里,为了保全他,母妃才会选择死亡,这一切。都是拜宁秋霜所赐,他如何能不恨这个女人?
可是他还不能动她。
现在的他。还需要她配合演一场戏。母妃已死,为了不浪费母妃的良苦用心,他必须要留着这个女人。
不管母妃的办法有没有用,他都要尝试一下,就算是慰藉母妃在天之灵。
掩饰好眼中的情绪,宋璟勾出一抹笑。跨进门内,淡淡笑道:“方才在说些什么?那般高兴,连本宫来了都未察觉。”
他的态度算不上亲热,就如同这些日子一样。
即便需要宁秋霜配合。他也不会太过殷勤,因为他很清楚,只要不对宁秋霜恶言恶语,宁秋霜会很愿意帮他,甚至,会主动提出帮他。
他很清楚宁秋霜的目的,或者应该说是野心。
这已经是他能给宁秋霜的,最好的态度。
仔细打量了宋璟的神色,并未见着任何异样,宁秋霜提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她害怕在贤贵妃自杀的事上,宋璟会迁怒于她。
昨日宋璟进宫,应该就是为了贤贵妃投缳之事,她猜想宋璟一定已经知道了贤贵妃自杀的原因,只是因着宋璟还未来找她的麻烦,是以她摸不准宋璟的心思,见了面,便愈发小心翼翼了。
低头恭顺地福了福身,她轻声细语道:“妾身给殿下请安。”
灵雀在宋璟声音响起的那一刻,便白了脸庞,此刻更是怕得很,不敢再发一声,只低垂着头,跟着吴婷儿一同向宋璟福身问安。
宋璟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几乎缩到了吴婷儿身后的灵雀,眼中隐晦不明。
不过瞬间,再望向宁秋霜时,宋璟眼中已经无波无澜,姿态优雅高贵地往桌边一坐,他对宁秋霜淡淡道:“不知你可听闻了母妃去世之事?”
宁秋霜眼中快速闪过心虚,先是故作惊讶地瞪大了眼,随后面露哀伤,垂下眼讷讷摇头道:“妾身尚未听闻。”
宋璟心中愈发阴冷,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地点点头,道:“本宫正是为此事来寻你。”
说罢对宁秋霜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遣退其他人。
宁秋霜会意,将吴婷儿与灵雀都打发了出去。
细心地关上房门,宁秋霜走回到宋璟身边,等着宋璟开口。
宋璟见她如此柔顺,心中不禁冷笑,敲了敲桌沿,淡淡开口道:“听闻前些日子,母妃将你召进宫中教训了一番?”
宁秋霜脸上神色一凝,“妾身惹了母妃不快,母妃教诲妾身是应该的,妾身不敢有怨言。”
说着,还露出几分哀戚之色,抹了抹眼角。
宋璟眉间微微皱起,不欲看她这般虚伪做作的表现,偏过身望向一旁,冷然道:“今日本宫过来,就是想与你商量那日你进宫之事。”
宁秋霜心中不解,便没有作声,等着宋璟说下去。
宋璟斜眼望了她一眼,接着道:“母妃是为了本宫才投缳的。”
话音刚落,宁秋霜便不可抑制地抖了抖身子,此景,正好落入宋璟眼中。
眼中隐晦地闪过憎恶,宋璟力持镇定地道:“母妃是为了替本宫承担谋害皇叔的罪行,才毅然赴死。”即便如此,语音中还是带了丝丝颤抖。
宁秋霜低垂的眼眸骨碌碌转了几圈,紧紧攥着的手,指甲深深陷进了掌心。
“之前处罚你,也是母妃安排的一场戏,是母妃把一切都揽到自己身上做的准备。母妃如此做,是为了制造一个假象,让旁人以为她的死与你有关。”
听到这里,宁秋霜惊得猛然抬头,恐慌地望向宋璟,急切道:“殿下,这、妾身……”
宋璟抬手打断宁秋霜,冷睨了她一眼,道:“不要着急,听本宫慢慢道来。”宁秋霜忙低下头,压着心中的忐忑,道了一声是。
深吸口气,压下心底的悲凉之情,宋璟接着往下说,把贤贵妃死前安排好的一切,都如数告诉了宁秋霜。
末了,沉声道:“明日,你便与本宫进宫面圣,该如何做,你心中应该很清楚。”
宁秋霜讷讷点头,完全被方才所听到的一切惊呆了,她没有想到,原来贤贵妃竟有这般深的谋算。
咬紧下唇,宁秋霜心中庆幸,幸好贤贵妃死了,不然她的皇后梦,定会支离破碎!
宁秋霜若是知晓贤贵妃给宋璟的遗言,不知此刻是否还能高兴地起来。
瞧见宁秋霜眼中来不及掩饰的喜悦,宋瑜嘲讽地勾起嘴角,脑中闪过一个主意,开口道:“对了,母妃生前最大的心愿,便是本宫能尽快有子嗣。”
闻言,宁秋霜从喜悦中回神,脸上露出几分娇羞之色,微红着脸,嗔道:“殿下……”
宋璟藏起眼中浓浓的讽刺,淡淡道:“如今母妃尸骨未寒,本宫不能大肆纳妾,也不能娶妻,便只能劳你多多注意,替本宫选几个通房丫鬟了,也好早日得子,了了母妃遗愿。”
宁秋霜脸上的羞涩笑意顿时僵住了,好半天,才扯出抹僵硬的笑,道:“殿下,如今正妃之位空悬,若是让旁的姨娘通房先育下子嗣,怕是会让日后过门的正妃娘娘心生芥蒂……”
“无妨。”宋璟毫不在意地摆手,“能坐本宫正妃之位的女子,必定是一位贤良淑德的大度的女子,她定能理解本宫的一片孝心的。”
见宋璟态度如此坚决,宁秋霜心中着急,却也不敢再劝,怕惹了他不悦。
喏喏应了声是,见宋璟起身离开,宁秋霜忙跟了上去。走到门口,宋璟突地回过头来,对宁秋霜笑道:“本宫见你房里的陪嫁丫鬟灵雀不错,往日给本宫请安时,都是一副笑模样,身姿不错,举止也大方得体,看起来是个有福气的,可以选作通房。”
说罢,抬脚出了门,宁秋霜却是如遭雷击,心底发凉,气得浑身哆嗦。
灵雀与吴婷儿回到房里,见自家主子面沉如水,还以为是三皇子殿下又给了自家主子气受,灵雀眼珠一转,立即便凑了上去,一脸恭维讨好,笑道:“侧妃娘娘,奴婢……”
话刚出口,宁秋霜劈头盖脸就是一耳光甩到了她脸上。灵雀被打得跌坐在了地上,瞪大眼又惊又怕地望着宁秋霜。
“贱人!看你日后还敢不敢笑!让你笑!”宁秋霜开口便是一声呵斥,眼中阴云密布,抬手一耳光接一耳光地扇在灵雀脸上,饶是如此,她还是不解气,后面更是手脚并用,对着灵雀拳打脚踢起来。
她如何能不恨!亏得她一直以为灵雀虽然无用,但却忠心,还想着日后替灵雀选一门好夫家,没想到,这个贱人,早就对她的丈夫有了心思!
这般想着,宁秋霜下手更是半点不留情,越来越狠。
“侧妃娘娘饶命啊!”灵雀缩成一团,承受不断落在身上的拳头,哭喊着求饶。她不明白为何短短几刻钟的时间,之前还因为她的讨好而高兴的主子,现在要如此对她,她自认从未做过对不起主子,惹主子生气的事。
宁秋霜无缘无故的虐打,让灵雀心中又寒又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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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请罪
宋璟的一番话,无疑是在暗示宁秋霜——她的贴身丫鬟暗地里对他殷勤。
说殷勤是委婉,宁秋霜会意过来的意思就是灵雀搔首弄姿地勾引宋璟。
拥有现代一夫一妻制观念,又有古代尊卑观念的宁秋霜,自然就把作为下人的灵雀看做了不要脸的,想上位的小三儿。
至于那些在宁秋霜之前进到三皇子府的姨娘们,宁秋霜那是没有办法去防备了,是以除了打压,其他时候她只能视而不见。
如此,宁秋霜又怎会放过灵雀?
特别是宋璟还特意点了要灵雀做通房后。
将灵雀狠狠责打一番后,宁秋霜心头的气犹是未消,看着哭哭啼啼滚出房门的灵雀,她心中渐渐生了一个阴暗的主意。
天还未亮,顾安年便被身边轻微的动静给吵醒了,挣开朦胧的睡眼,便见宋祁轻手轻脚地起身,悉悉索索的声音不时响起。
“要去晨练?”顾安年揉了揉惺忪的双眼,说出的话带着点鼻音,显出几分可爱之态来。
宋祁摸了摸她微微泛着红晕的脸颊,宠溺地在她额头落下一吻,低笑道:“接着睡吧,待你起来,我就下朝回来了,正好一起用早膳。”
顾安年迷迷糊糊地点头,转过身,又沉沉睡了过去。宋祁失笑,快手快脚穿好衣裳,出了房门,想着练武场走去。
半个时辰后,宋祁到净房沐浴更衣,换上朝服,带着福禄,乘轿前往宫中上朝。
宋祁到的便不算早,一众官员见到他纷纷上前行礼问安。寒暄几句后,便按官阶品级,各自在自己的位子站好了。一身橙黄色亲王服饰,头戴七龙金冠,脚蹬缎面云纹朝靴的宋祁,面容俊美,气质威严,站在一众官员中异常出挑显眼。
周胜站在宋祁身后,凑过来压低声音道:“派去三皇子那边的人回报,道是淑妃宫里的来福总管秘密去了三皇子府一趟。今日,怕是要有好戏。”
宋祁闻言沉默片刻,转了转拇指上的汉白玉扳指,笑道:“无妨,就是再闹腾。也不过是保住他自己的位子。”
宋璟和宋瑜之间的恩怨,他不打算插手。他对待这群皇子一向一视同仁。便不多偏向于谁,前些日子宋璟害了宋瑜一遭,如今宋瑜要打击报复,他是不会阻拦的。顶多就是闹的厉害了,他出面求求情。
不过,昨日贤贵妃一死。这局势怕是就不能如宋瑜所想的那般了。
不多久,永成帝便到了,众臣请过安后,便开始议事。
永成帝坐在高位。听着下面众人的争议,视线不经意一扫,在看到那个空着的位置后,眼中微微露出些诧异。
正好一番争议结束,永成帝威严开口:“今日怎不见三皇子啊。”
众臣面面相觑,纷纷摇头道不知,大皇子宋冼眼珠一转,上前一步道:“启禀父皇,三弟痛失母妃,想必是伤心过度,导致身子不适,才误了上朝的……”
不等宋冼的话说完,一个小太监从殿后,急急忙忙绕到掌宫内相钟晏维身边耳语一番,钟晏维脸上闪过诧异,慌忙禀报:“启禀陛下,三皇子,并三皇子侧妃在殿外求见。”
永成帝心中本已因为宋璟误了上朝时辰而着恼,听闻禀报更是皱了皱眉,脸上露出几分不悦,一摆手道:“宣。”
钟晏维喏喏应了,转身面向殿外,高声唱喏:“宣三皇子,三皇子侧妃进殿觐见!”
众大臣正惊讶,便见头绑白巾的宋璟,领着一个白衣素缟,头戴百花粗麻的女子进了殿门,见状,所有人都露出诧异之色,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儿臣参见父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全然不在意旁人的眼光指点,宋璟神色凄哀愁、,面色苍白,眼中泛红,一撩下摆,坦然跪地磕头请安。
“妾身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宁秋霜用素雅的白手帕抹了抹眼角,啜泣着请安。
就连永成帝也难掩惊讶之色,然惊讶过后,心底涌起浓浓的愤怒。
“胡闹!你们把这金銮大殿当做什么地方了!”愤然一拍龙椅,永成帝怒然呵斥,脸上阴云密布。
即便是要为生母尽孝,也不该如此一副打扮到这大殿上来,这不是明摆着让世人看皇家的笑话么!
宋璟眼眶一红,重重一叩首,颤抖着声音道:“儿臣有罪,还请父皇发落!”宁秋霜则是跪在他身后,一言不发,哭成了泪人儿。
此话一出,又激起一番惊涛骇浪,众大臣更是议论纷纷,朝堂之上,一时喧闹不已。
宋祁拢手站在左侧队伍的最前面,闻言只是抬了抬眼皮,唇角微微勾起。
永成帝心中也是吃惊,然见殿上变得宛如集市般喧闹,不禁怒从中来,狠狠一拍龙椅扶手,怒喝一声:“不得喧哗!”
正讨论地兴起的众大臣浑身一震,当即闭紧了嘴,垂下头噤若寒蝉。
永成帝心中的火气这才消了点,深吸一口气,望向宋璟,严厉道:“你且说说你有罪之有,若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你即便无罪,朕也轻饶不了你!”
这话自然不是气话。
宋璟复又磕了个头,这才跪直了身子,苍白着脸,字字清晰而坚定地道:“儿臣害得母妃投缳自尽,实为不孝至极,其罪当诛,还请父皇降罪!”
一时激起千层浪,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大殿,再次响起低低的议论声。
永成帝双眉紧皱,已猜到贤贵妃的死于宋璟有关,家丑不可外扬,他沉下脸道:“三皇子与三皇子侧妃随朕到御书房来。”说罢对一旁的钟晏维使了个眼色,钟晏维上前一步,面向众臣,唱喝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没有哪个大臣还敢如此没有眼力见地上奏,忙纷纷跪地高呼:“臣等恭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永成帝夹带着怒气,脸色阴沉地甩袖起身离开。
宋璟眼中闪过志在必得,对身后右侧的宁秋霜使了个眼色,两人交换一个眼神,起身往御书房而去。
皇帝已经离开,众臣纷纷起身,三三两两结伴出了大殿。
宋祁抖了抖衣袖,与周胜一边讨论西北战事,一边往殿门外走。
刚出了大殿,钟晏维快步从后面追了上来,躬身行礼,满脸笑容道:“逸亲王殿下,陛下请您到御书房一趟。”
宋祁挑了挑眉,笑道:“公公,你瞧着本王正要与周大人商量西北战事呢,皇兄那边,本王还是不去了吧。”
事情还没有到需要他出手的地步,他不想多惹些麻烦,特别是那个宁秋霜也在,他可一点都不想见那个女人。
敢违抗皇帝口谕的,当今世上,也就宋祁一人了。
钟晏维满脸为难,苦着一张脸,声音都带了哀求,“王爷,您也知道,这事奴才做不了主啊,这要是陛下怪罪下来,奴才可是有一百条命都不够用的啊!王爷,您就行行好,别为难奴才了。”
想他也是掌宫内相,往日是多少大臣妃子巴结讨好的对象,也就在这逸亲王面前,他不仅讨不了半点好,还要比伺候皇上还小心。
见状,宋祁也就不好再为难他,便只好点了头,就当是去听戏了。
这可把钟晏维乐得,忙顶着一张笑得菊花般的老脸,欢欢喜喜把宋祁给引到了御书房去。
宋祁一踏进御书房门槛,便感觉到了里面沉闷凝重的气氛,他眉梢微抬,眼中闪过戏谑。
不动声色地走了进去,无视跪在地上,面色哀伤又透着倔强凛然的宋璟,以及低低啜泣的宁秋霜,宋祁径直向永成帝拱手行礼,唤道:“皇兄。”
永成帝紧绷着脸,见到宋祁才缓和了几分,揉了揉眉心,将几封信扔到了桌面上,疲惫道:“墨规,这是老三所说,贤贵妃谋害你的证据,你看看。”
钟晏维拿起信件,双手奉到宋祁眼前。
宋祁接过几封信略略浏览了一遍,眼中有几分诧异。
这几封信,其中一封的笔迹与徐清絮交给他的信笔迹一模一样,只是内容略有不同,另外几封信上,字体娟秀清丽,他还认得,是徐清絮的笔迹。
将几封信交还给钟晏维,宋祁故作沉吟一番,道:“其中几封信上的笔迹,乃是臣弟府上一位姨娘的笔迹,那姨娘正是先前替臣弟熬药之人。”
这便是承认这信的真实性了。
话音将落,永成帝猛然拍案而起,“岂有此理!贤贵妃竟有此祸心!”
心中那点因贤贵妃的死而产生的不舍,瞬间便烟消云散了。
又指着宋璟,怒斥道:“你看看你的好母妃是如何对待你皇叔的!你皇叔就不该从小到大惯着你们!”
永成帝的意思,是贤贵妃仗着宋祁对宋璟好,是以才会下手毫不含糊。
宋璟垂下眼,没有辩解,一副默默认罪,任人处置的姿态。
这默不作声的样子,让永成帝心中怒火更加高涨。
永成帝不傻,他知晓实情一定不会是方才宋璟所说的那般,一切都是贤贵妃的阴谋,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如此气愤。(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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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选择
见永成帝面色愈发黑沉,宁秋霜眼珠一转,啜泣着磕了两个头,泣声道:“陛下,三皇子殿下也是最近才知晓此事,不然也不会任由贤贵妃娘娘肆意谋害逸亲王殿下的,还请殿下明察!要知道,三皇子是比任何人都要尊重敬爱逸亲王殿下的!”
听到这番话,永成帝心中的气消了一点。不管事实如何,听到宋璟敬重宋祁,他心里都是高兴的。
宋祁望了眼沉默不语的宋璟一眼,又扫过泪流满面的宁秋霜,故作疑惑问道:“皇兄,到底发生了何事?”
他大致猜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但是他觉得有必要知道地更清楚一些。
永成帝长长叹了口气,没有开口。
宁秋霜不知宋祁已知其中真相,见状,便擅自开口解释道:“逸亲王殿下,今日三皇子殿下本是来为贤贵妃投缳之事请罪的,只是……”
话说到一半,宋祁抬手制止,看也不看她一眼,冷然道:“这里没有你说话的资格,在没有请示前,不要擅自多言,这是最基本的规矩。”
这话宛如一耳光,狠狠扇在了宁秋霜脸上,让她羞愤难当,低头不敢再多语。
宋祁面向永成帝,神色淡淡的,道:“皇兄,臣弟想听听老三的解释。”
对于宋祁的言行,永成帝没有丝毫反应,在他的眼里,宋祁做任何事都是理所应当的,是以他根本不会去在意宋祁的言行是否是在羞辱他人。
听到宋祁的话,永成帝摆了摆手,对宋璟吩咐道:“老三,你把方才的话,重新给你皇叔说一遍。”
宋璟抿紧唇角。逼迫自己不躲不闪地自己直视宋祁,好半晌,才艰涩地开口:“母妃……是因为担心侄儿将她谋害皇叔一事揽到侄儿自己身上,加之侧妃劝说侄儿揭发母妃阴谋,母妃才……才会投缳自杀的……”
说完,宋璟颤抖着闭上眼,泪水从眼角滑落,跌碎在地板上,垂在身侧的双手牢牢握紧,仿似在忍受极大的痛苦般。
宁秋霜也跟着流泪。抹着眼角泣声道:“都是妾身的错,才会害得母妃……呜呜……”
宋祁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头,眼中若有所思。
“是儿臣害死了母妃,还请父皇降罪!”深吸口气,宋璟睁开眼。毅然道。
“妾身也愿意领罪,告慰贤贵妃在天之灵!”宁秋霜连连磕头。直把额头都磕破了。
宋祁与上位的永成帝对视一眼。看到了永成帝眼中的怀疑,以及愧疚,他知道,永成帝一定是猜到了什么。
听着下面低低的哭声,永成帝疲惫地开口:“先退下吧,朕有事要与你皇叔商量。”
宋璟不可抑制地微微一颤。脑中的弦紧绷到了极点。
他很清楚,如今母妃的计划是否能成功,母妃的牺牲是否值得,就单看皇叔如何表态了。
这是一场豪赌。赢了,皇位便等于是他囊中之物,输了……他便是万劫不复!
宁秋霜脸上露出震惊之色,显然不太理解为何永成帝会让他们先离开。她张着嘴呆愣地望向宋璟,这愚蠢的模样,让宋璟心中升起一阵厌恶。
宋璟磕了个头,道:“儿臣先行告退。”说罢便起身出去了,宁秋霜连忙跟着行了一礼,紧跟着宋璟的脚步离开。
待宋璟两人走后,永成帝将钟晏维也遣退,独独留了宋祁。
宽敞华贵的御书房内沉寂一片,永成帝与宋祁各怀心思,一时都未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永成帝先打破了沉默。
“墨规,你如何看?”永成帝仿似一下苍老了许多,眉宇间都是疲惫不堪。
宋祁最不想听到的便是这句话,因为这代表着让他来抉择一切,而实际上,他根本不想做这一切的裁决者。
沉默了好半晌,宋祁坦然地直视永成帝,反问:“皇兄如何打算?”
他的眼中无波无澜,没有半分情绪。
永成帝一怔,摇了摇头,道:“如今全看你如何选择,若是你要这皇位,朕就给你,老三任你处置,若是你不要这皇位……”
深深叹了口气,带着些惋惜,道:“有两条路摆在你我的面前,要么,就拆穿老三的谎言,与老五一样,剥夺他继承皇位的权利;要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认老三今日的说法。”
“一切但看你如何选择。”永成帝抬眼望向宋祁,眼中闪着希冀。
永成帝的态度十分明确,出发点虽都是以宋祁的意愿为优先,但从他的语气中不难看出,他看地最重的,还是大匡的数百年基业。
“皇兄应该很清楚臣弟是否想要这皇位。”宋祁神情淡漠,并没有丝毫动摇。
“如此,那老三……”永成帝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些哀求。
宋祁勾起唇角笑了,道:“皇兄,咱们兄弟说几句心里话,在众多皇子中,你放心把大匡的江山交到除了老三外的任何一个皇子手中吗?”
永成帝微微一愣,思索片刻,道:“老五也是不错的……”
这么多的皇子中,永成帝最看重的便是宋璟与宋瑜,不然也不会将他们两人的母妃提擢为贵妃,给了他们更多的便利与背后的权势。
“可惜老五如今已经失去了机会。”宋祁直言不讳。
永成帝只得惆怅地叹息一声。
宋祁说的很对,在宋祁不要皇位的前提下,除了宋璟,他在其他的皇子中,真的寻不到更适合的储君人选,所以私心里,他是希望保住宋璟的。是以即便知晓今日宋璟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一场掩人耳目的戏,他也不能将他拆穿。
为了大匡的江山,很多时候,他不得已要退让。
宋祁眼中一黯,接着道:“皇兄,你之所以能毫不犹豫地夺了老五成为储君的机会,是因为你心中早已隐隐偏向了老三,所以你正好借着机会,将老三与老五之间平衡的局势打破,避免他们两兄弟争个鱼死网破,臣弟说的对吗?”
闻言,永成帝微感诧异,随后苦笑一声,“果真是何事都瞒不过你。”继而连连颔首道:“你说的没有错,在储君之位上,朕确实较为属意老三。朕也想知道,你是如何看的。”说着满脸严肃认真地望向宋祁。
宋祁摊开手扬起一抹笑,“不管臣弟如何看,想必皇兄心中都已有了答案。”
随即面色一肃,目光凌然,道:“老三确实更适合继承皇位,老五虽也聪明,但比不得老三的狠心,也不如老三的深沉能忍,皇位,需要的不仅仅是聪明才智。”
“朕也是如此认为。”永成帝赞同地颔首。
“是以,皇兄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不是吗?”宋祁淡淡一笑。
永成帝哂笑一声,心中虽因宋祁不愿继承皇位而遗憾,但却也不得不接受了这样的结果。
宋璟便未出宫,而是在御书房门外等候,宋祁一离开,永成帝便将宋璟宣进了御书房,两个多时辰后,宋璟才从御书房出来,眼中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见状,宁秋霜心中涌起无限狂喜,她知道,她的皇后梦,在不久的将来就能实现了!
宋璟赌赢了。
然而,事情便没有就这般结束。
贤贵妃的死因,最终被解释成:宋璟欲扶宁秋霜为正妃,贤贵妃不允,是以以死相逼,最终酿成了悲剧。
如此,既解释了贤贵妃的死,又给宋璟带着宁秋霜戴孝进殿找到了借口,可谓两全其美。
被巨大的喜悦淹没,宁秋霜一开始还欢欣鼓舞地称赞这个借口绝妙,然而当宋璟放出“为了慰藉贤贵妃在天之灵,将终身不立宁秋霜为正妃”这句话时,她才知晓自己被摆了一道,白忙活了一场。
宁秋霜想过大哭大闹去找宋璟抗议,也想过暗地里拆穿宋璟的谎言,然而不管是哪个办法,她都讨不到任何一点的好处,甚至还可能招致祸端。
最终,她只能咽下这口气,安慰自己即便现在做不成正妃,只要她努力博取宋璟欢心,日后也能做皇后!
反正宋璟对外宣称的紧紧是不立她为正妃而已!
不得不说,宁秋霜的抗压能力,在逐步提高。
在宋璟连一句空头支票都没有支付的情况下,宁秋霜正卯足了力气,为日后协助宋璟做准备。而这,也是宋璟意料之中的情况。
宋璟对外宣称的话没有说满,就是为了让宁秋霜寻到借口安慰自己,这样,他才好慢慢地利用她,折磨她,然后——在她失去利用价值之后,为母妃报仇!
宋璟与宁秋霜各怀心思,即便各自计划的结果背道而驰,但经过,却是正和两人之意。
再说,宁秋霜虽然找到了自我开解的方式,但这便不能妨碍她心中的怒火呈几何倍数上升,她迫切地需要一个发泄口,来发泄心中的熊熊怒火。而这时候,她想到了“勾引”宋璟的灵雀,眼中闪过狠戾与杀意。
两日后,三皇子府里又多了一件下人们津津乐道的事儿。
三皇子侧妃的陪嫁丫鬟灵雀,因为手脚不干净,偷了侧妃娘娘的金镯子,被杖毙而亡,侧妃娘娘又怒又悲,害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病。
话是这般传,实情如何,知情的人心里明镜似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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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婚事前奏
一个丫鬟的死活,并不能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力,顶多,也就是府上几个下人说道说道,过得几日,也就被忘在脑后了。
宋璟听到灵雀杖毙的消息,只冷笑了两声,便低头继续做手上的事。
一个管不住嘴巴的低贱丫鬟的命,他自然不会看在眼里。
更何况,这本来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三皇子府如何不提。
贤贵妃的死因一传出去,宋瑜便明白自己的计划被扼杀在摇篮中了。
心中难免气愤不甘,但更多的,却是难过与悲凉。
他不相信父皇会看不出贤贵妃投缳背后的实情,但就是因为知道,他心里才会万般不是滋味,才会万般煎熬。
这是明显的偏颇,是父皇明知实情却假作不知,他如何会看不出来?
然而看出来又能如何?
心中的酸楚,他只能自己往肚子里咽,是他慢了宋璟一步,是他没有宋璟当机立断,心狠手辣,所以他输了,他只能认了。
宋瑜还能自我安慰,但瑾贵妃,就没有这般想得开了。
对于贤贵妃的死,瑾贵妃虽觉得快意,但更多的却是唏嘘,然而不待她多感慨贤贵妃的狠心,就被传出去的贤贵妃的死因气得浑身发抖。
“皇上就是偏心宋璟,这般明显的事儿,皇上怎可能看不穿?若不是包庇,又怎会连查都不查一下,就这般轻易信了?依母妃看,皇上定是因为顾念贤贵妃这些年的悉心伺候,才会这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早知如此,母妃也豁出这条命去了!也好过最后让宋璟捡了个便宜,母妃就不信母妃这些年对皇上的尽心尽力。还比不过贤贵妃!”
瑾贵妃边哭边埋怨,泪流满面,抹着眼泪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就连一些与贤贵妃争宠的陈年往事,都抬了出来。
她一个女人家,即使位及贵妃,有些心思心机,但常年身居后宫,后宫中又由最得宠的皇后司掌,勾心斗角的事儿虽有。但都是些不值一提的,是以她心胸眼界终究是小一些,看事儿看不到那么通透,还以为永成帝是对贤贵妃更宠爱一些,心中便愈发不平。
宋瑜只在一旁听着。便不反驳,神色淡淡的。
瑾贵妃埋怨完了永成帝。又念叨起宋祁来。
“你皇叔也是偏心!若不是有他在背后替宋璟说话。皇上怎会这般轻易就饶了宋璟?不说旁的处罚,最起码你还入了一趟大理寺,可宋璟呢?不仅保住了手中的权势,还连一句责骂也无,这都是拜你的皇叔所赐!这不是偏心是什么?!”
这话,宋瑜就不爱听了。
他皱起眉头。粗声打断:“此事与皇叔无关!”
不管母妃埋怨谁,即便是父皇,他都没有意见,但唯有皇叔不行!
“若不是有皇叔在。母妃以为儿臣还能安稳地站在您面前吗?!”
宋瑜的口气有些重了,瑾贵妃吓得停止了哭泣,只噙着泪花无声流泪。见状,宋瑜只好放缓语气,轻声道:“母妃,这不是皇叔能够左右的,皇叔能帮儿臣保住这条命,就已经仁至义尽了,是父皇……是父皇心中早已有了决定。”最后,终是忍不住叹了一声。
瑾贵妃方才也是口不择言,这会听了宋瑜的话,也自知自己方才失言,想起以往宋祁对宋瑜的关照,心中顿时涌起了愧疚。
抹了把眼泪,她期期艾艾地抽泣了几声,羞赧道:“母妃也是一时冲动,瑜儿你不要往心里去,母妃心里是感激逸亲王殿下的。”
宋瑜摇了摇头,不想在这件事上过多谈论。
母子二人又说了会话,宋瑜便起身告辞了。瑾贵妃望着他离开的挺拔背影,深深叹息一声,心中的念头愈发坚定。
贤贵妃的后事没有大张旗鼓地办,毕竟死得并不算光彩,加之永成帝对其心中有芥蒂,是以便只交代礼部简单办了了事。
对此,宋璟心中十分气恼,但他很清楚,他没有资格提出更多的要求,这已经是对他,以及对他的母妃最宽宏大量的处置之法。
贤贵妃的丧事没有大操大办,宋璟不能风风光光地送自己的母妃最后一程,便只能以为贤贵妃戴孝三年表示孝心。
贤贵妃的丧事办完,再往后数十来日,便就是宋祁的加冠之日。
永成帝也是想着贤贵妃的丧事若是办大,闹的全城皆知的话,会给宋祁的婚礼以及加冠带来影响,引来晦气,是以才会让人不声不响地办了。
这也合着是贤贵妃不会挑日子,是以才会有此下场,一个贵妃的葬礼,竟连一个妃嫔的葬礼都比不上。
不过这些都不是顾安年应该关心的事了。
因为好事将近,顾安年这些日子,都在忙着操持府上的各项准备事宜,像是要宴请那些宾客,要准备多少份请柬,酒席如何安排等等,这些大大小小的事儿,事无巨细,她都要一一过问,确认了没有问题,才吩咐下面人去办。
虽说一切都有福禄在一旁帮衬着,但这么大的一个王府,这么重要的事儿,单就她二人,也是忙不过来的。
单就是忙也就罢了,可偏偏就有那么些惹人烦心的人,惹人烦心的事,要忙中添乱。
顾安年没有请宋祁这边的皇家亲戚来帮忙,也同样没有请娘家的叔婆婶娘来帮忙,就连项氏也没有叫来,不管哪边问起,她都直接推说是人手足够了。
她的本意是不想牵牵连连搞得太复杂,以免欠人人情。加之时间充足,便想着自己能做的就自己做了,不想去劳烦她人。最重要的一点,宋祁下朝后多与朝中大臣在书房议事,她担心一旦王府里来了外人,人多口杂的,会妨碍宋祁议事。
这般做法,本无可非议,明理一点的,也就笑笑不多掺和了,可偏偏永济侯府的太夫人不是个这般好说话的。
太夫人不知道顾安年拒绝了宋祁那边亲戚的帮助,吩咐了三夫人刘氏去逸亲王府帮忙,想着让刘氏在逸亲王府与那些个皇家媳妇女儿混个脸熟,日后好说话。
刘氏乐颠颠的去了,还带着太夫人自个儿拟好的宴客单子,要刘氏一并带去交给顾安年,并让刘氏传话,告知顾安年要按单子上的安排席位,还提了不少大小事宜,事事都要顾安年以永济侯府为优先考虑。
然而刘氏当日去,只被好生招待着喝了一下午的茶,便被顾安年派人送回永济侯府了。
刘氏带着宴客单子与一肚子话去,同样带着宴客单子与一肚子话回,可谓是憋了一肚子的气,只是顾安年招待地周到,借口也说得好听合理,她也寻不到借口编排,便只好回到永济侯府与太夫人抱怨去了。
“母亲,依媳妇看,七侄女就没把咱们永济侯府的人当自家人,自打她嫁进逸亲王府,做了侧妃,哪里顾念过咱们侯府半点?要顾,也就只是顾着大嫂了!”刘氏阴阳怪气说了一通,听得太夫人双目圆瞪。
太夫人当即一拍椅子扶手,大骂:“忘恩负义的东西!没有我永济侯府,能有她顾安年今日?!老太婆给她脸面她不要,就休怪老太婆我做绝了!”
佛珠往桌上一甩,太夫人对刘氏吩咐道:“传话下去,逸亲王大婚当日,我永济侯府中的人,不许去参加婚宴!谁要是感去,就家法处置!”
刘氏抿唇笑了笑,连声应了,忙下去传话去了。
往后几日,永济侯府一旦来客,凡是带着女眷来的,太夫人便都要明里暗里与那些女眷说起顾安年如何不孝,如何不讲情义,竟将娘家人拒之门外之事,至于顾安年为何如此做,她是半个字也不提。
太夫人甚至放出话来:“若是顾安年不亲自到永济侯府来跪请我老太婆,这婚礼,老太婆与府上一干人等便不去参加!”
顾安年自然听到了这些传闻,但也只是一笑置之,是非黑白,旁人心中自有一杆秤。
这找不到机会在婚事上插手的人,着恼地四处散播谣言,这被求着帮忙的人,却是溜得比谁都快。
顾安年原本还指望着让沈千秋这个便宜叔父帮下忙,管理这段时间王府里操办喜事的开支,可谁想沈千秋直接摞下一番话,便跑了个没影。
“乖侄女啊,你好事将近,咱们这些做长辈的,自然不能让你受了委屈,你放心,叔父这就马上赶回沈家庄去,不仅会替你把嫁妆备齐了,还保证将你父亲给带回来,让你圆圆满满,风风光光地完婚!”
这番话,还是沈千秋骑着马一边跑路一边喊出来的,可想而知有多没有诚意,当时可是把顾安年气得咬牙切齿,就差跺脚破口大骂了。
不过顾安年是真的误会了,沈千秋虽是打着幌子要偷懒,但也的的确确是要去给他准备嫁妆,而且,还是一份十分丰厚的嫁妆。
沈千秋回到沈家庄如何筹备嫁妆不提。
这段时间,宋祁也忙,因为想要尽早离开京城,他一心扑在了西北之事上,几乎是朝堂——书房——卧房三点一线,也就只有用膳的时候,能得一会空闲,与顾安年说说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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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反常
这段时间,宋祁也忙,因为想要尽早离开京城,他一心扑在了西北之事上,几乎是朝堂——书房——卧房三点一线,也就只有用膳的时候,能得一会空闲,与顾安年说说话。
华灯初上,墨轩阁偏厅的桌上已经布上饭菜,宋祁与顾安年相对而坐,气氛轻松地用膳。
宋祁夹了一筷子荷叶糯米小排到顾安年碗里,瞧了瞧她的脸色,关切道:“若是太忙,不妨从宫中请几位老嬷嬷到府上帮忙,皇嫂那里有经验的人多,请几个来不碍事。”他就是怕顾安年太辛苦,每每得闲,总要劝劝她。
顾安年一如既往地摇头,笑道:“也没有多少事儿,大的有礼部在操持呢,我也就是看着点府上的事儿,还忙得过来。”
她也不是逞强,实在是觉着没有必要,时间足够充裕,人多了,意见若是不一,反而会不好办事。
见宋祁还要再劝,她抢先道:“你放心,我不会累着自己的,目前事情还少,我应付得过来。待到了近边,规矩繁多,礼节也复杂,就是你要我管,我也管不过来,到时候再请宫里的老嬷嬷来帮忙也不迟。”
她是想着到时候皇后定是要插手的,她就顺势应了,也省得旁人说更多的闲话。
宋祁见她坚持,也就不再劝了,又替她夹了些爱吃的菜色。
他没有问关于永济侯府传出来的流言的事情,顾安年的所作所为,他不会置喙。
用过晚膳,宋祁又到书房去了,顾安年也继续忙碌起来。
到了八月十日左右,能忙的都基本忙完了。其余的便都是礼部的事儿了。
原先还想着终于忙完了可以歇口气,谁知一下从忙碌中放松下来,顾安年反而有些不适应起来,就连以往喜欢看的书,现在拿起来也读不进去了,也不知是因为好事将近紧张的,还是单单就是不习惯。
宋祁见她闲的难受,便吩咐宋瑜送顾安华过来小住几天,陪着她说话谈心,省得她找不到事儿做。东想西想的穷紧张。
而关于永济侯府传出的,顾安年不孝忘本的传言,也渐渐被平反了。
起因,还是太夫人娘家的一个嫁入杰王府的外甥女好事多嘴,听了太夫人的哭诉后。在永成帝的长公主面前编排了顾安年几句,想着抹黑一下顾安年。好替太夫人出口恶气。
那长公主是吉贺的同胞姐姐。平日里没少听妹妹提顾安年的好,她又是知晓其中实情的,一听当即就恼了,将那王妃数落了一顿后,便将一切实情都说了。
“那永济侯府的太夫人,偏心霸道不说。还倚老卖老,问也不问一句,便自个儿私自拟了宴客单子,还列了无数要求。要娴侧妃按照她的意思来办,这是逸亲王府上的事儿,哪里轮得到她来指手画脚?她硬插一手还有理了不成!”
当时还有旁的几位夫人在,听了长公主的话,心中顿时明了是何情况了。
当场,就有不少人附和着长公主,纷纷斥责起永济候府太夫人的颠倒黑白,霸道无理来,还有稍微知情一点的,更是把太夫人的霸道偏心说了个绘声绘色,那原先想替太夫人报仇的杰王妃,羞得是头都抬不起来了,心中暗暗埋怨起太夫人来。
永济侯府太夫人颠倒黑白的事情,很快便在京中传遍了,太夫人抹黑顾安年的目的没有达成,反而使得自己老年声誉不保,成了京城贵妇圈中的笑柄。
太夫人因此气得病倒了,并把一切都归咎到了顾安年身上,一口咬定是顾安年恶意造谣报复,甚至还要顾之源出面声讨。
“之源啊,你瞧瞧你生的好女儿,她是不想咱们永济侯府好啊!”太夫人虚弱地躺在床上,额头上围着额巾,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着来探望的顾之源哭诉。
一旁侍疾的项氏皱起了眉,张嘴解释道:“母亲,安年不会……”
“你闭嘴!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我永济侯府就出了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太夫人厉言喝止项氏未完的话,怒声斥责道:“顾安年不愧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一心只偏帮着你娘家人,我永济侯府的死活,哪里入得了你们母子的眼!”
饶是项氏再能忍,也不由红了眼眶。
想她这些年为永济侯府尽心尽力,也只不过是让顾安年暗里帮了五皇子几次,其余的,何时不是以永济侯府为先?太夫人这话,真的是刺在了她的心窝上。
太夫人见项氏眼中泛泪,心中更是着恼,喝道:“说你两句你还觉得委屈了?这哭哭啼啼的,还嫌老婆子我被编排的不够难听是不是?!难不成老婆子我还说错了不成?!一个妇道人家,不安安份份相夫教子,还去掺和外面的事儿,有你这样的姨娘在,也活该五皇子失势,活该!”
说到激动处,太夫人更是捶着床板,咬牙切齿地大骂。
如今正是势弱之时,项氏反口不得,只得攥紧了帕子强忍泪水。
这时一直沉默的顾之源开口了。
他出乎意料地给了项氏一个安抚的眼神,转向太夫人淡淡道:“母亲,此事确实是您有不当之处在先,即便七娘即将贵为逸亲王妃,逸亲王府的事也不是她能说了算的,就连皇家宗妇,逸亲王的长辈们都未曾多言,您又何必为难七娘?”
闻言,在场众人皆面露惊讶之色。
太夫人颤抖着手,指向顾之源,不敢置信道:“你,你这是在责怪母亲?”
不待顾之源回话,便呼天抢地大哭起来,呜呼哀哉叫着老侯爷的名字,哭诉儿孙的不孝,捶着心口号啕不止。
不管父母有多少过错,做儿女的都是不能多言的,否则便会被视为不孝无德。今日顾之源一番话,却是含了责备之意的,况且他是京中有名的孝子,这番话从他嘴里说出,无疑是惊天动地,太夫人这般反应,也是情理之中。
太夫人哭喊地起劲,顾之源低低叹息一声,不欲再多待下去,起身道:“母亲,您年纪也大了,应当以保重身子为先,日后府上的事儿,就不劳您操心了。儿子今日还有要事,就不多陪您了,您多多保重。”
又转向项氏点了点头,道:“书媛,你出来一下。”
书媛,是项氏的闺名,项氏已有十来年未曾听顾之源这般唤过自己,一时心中又喜又惊。
说罢,顾之源便转身出了太夫人的卧房,项氏心中怀着几分惊喜与忐忑,向太夫人福了福身,也跟着出去了。
顾之源一直行到延秋苑的小花园里,才停下脚步,项氏默默跟在他身后,离着三步的距离,见他停下,也停了下来,微垂着头,姿态恭顺地等着他发话。
视线在花园中开得正艳的花卉中扫过一圈,顾之源先是愧疚地叹了一声,这才望向项氏,面带歉意,温和道:“书媛,这些日子难为你了,既要操持府上大小事宜,又要在母亲病榻前照料,为夫却只顾着宋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对你多有疏忽,若不是今日见着母亲如此责难于你,为夫还不知晓你受了这般多的委屈,为夫实在是……你莫要怪为夫才好啊。”
顾之源的语气情真意切,项氏听了,心中难免动容,就好似冰雪春融般,满腔春水荡漾,眼角都泛起泪花来。
然,一想起之前顾安年的再三暗示,加之顾之源这般反应确实有些反常,她心中的温热瞬间便消下去几分,只僵硬地扯出抹笑,柔顺道:“这些都是妾身应当做的。”
顾之源眼中极快地闪过一抹诧异,他掩藏起脸上的惊讶之色,颔首笑道:“你不介意是再好不过的。”顿了顿,又低声道:“今日是二婶替母亲侍疾,为夫会早些回府的。”
顾之源伸手过来握住项氏的手,轻轻捏了一下,暗示的意味十足。项氏心中一颤,耳尖微微泛红,垂下头低声应了,微垂的眼中,却是深深的猜疑。
当日,顾之源如言早早便回了府,夜里便宿在暖香苑,难得柔情蜜意了一番。
自那以后,顾之源便常常留宿暖香苑,对项氏体贴备至,关怀神情,项氏心中的猜疑,在温情的攻势下渐渐融化,竖起的堡垒轰然倒塌,她宛如涉世不深的青葱女孩儿一般,陷入恋情中不可自拔,终日心湖荡漾,浮想联翩,对顾之源的话更是深信不疑,将所有的一切都抛在了脑后。
此,乃后话。
时光如梭,四日的光阴如流水逝去,已经是冠礼仪式与大婚之日的前一日。
这两日,光是试穿定制的亲王妃正装,便花去了所有的时间,顾安年觉得自己简直成了任人摆弄的木偶娃娃,没有一点自主意识。
好在还有顾安华在一旁陪着说笑,不至于那般乏味无趣,否则单是这一项,就足够让她痛苦到想打退堂鼓了。
顾安华笑她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顾安年便调笑顾安华的福很快就会到,两姐妹互相打趣,倒也挨过了这无聊的几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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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自我催眠
临近大婚,宁秋霜不知打哪儿听到了顾安华被接到逸亲王府小住,陪顾安年解闷的消息,诧异过后,她打起了小算盘。
宁秋霜自嫁入三皇子府,注意力变得都放在宋璟后院的那群女生身上,很少去关注外面的消息,加之她并没有几个要好的密友,是以她并不知晓顾安年与顾安华已经如此要好。
如今她知晓了,想着以往自己与顾安年是闺中密友,比与顾安华的关系好了不知多少,且顾安华与顾安年以前还是敌对关系,若是顾安年能接受顾安华,那必定也是能再与她交好的。
这般一想,宁秋霜觉着只要自己低声下气几句,便也能重新与顾安年打好关系。
如今正是要拉拢势力的时候,她自然不愿意放过逸亲王妃这快能起到大作用的棋子,即便她依旧看不上顾安年,认为顾安年配不上逸亲王。
宁秋霜也是个务实的人,一打定主意,便时常往逸亲王府跑了,只是每次都无功而返,不说与顾安年说上话了,就是面都没见过一次,回回都被拦在了逸亲王府门外。
碰过几次闭门羹,宁秋霜又气又急,她知道靠自己是无法进入逸亲王府的,最后,只好求到宋璟面前了。
“没用的东西!”这是宋璟在听完宁秋霜的哀求后,给出的评语。宁秋霜垂眉低首地认了,不敢反驳,只暗中攥紧了衣袖。
宋璟冷睨眼前低垂着头的女人一眼,眼中闪过不耐,冰冷道:“明日本宫陪你一同到逸亲王府拜访,你今日好好准备一下。”
说罢摆摆手,将宁秋霜赶出书房。
宁秋霜险些咬碎一口银牙,不敢泄露半分情绪。讷讷应了声,柔顺退了出去。
从书房出来,宁秋霜气冲冲回了自己的院子。
跟在她身后的吴婷儿本以为她会以往那般大发雷霆,将屋中物品砸个精光,却不料她回房后只是往榻上一坐,虽阴沉着脸,却并未动手。
吴婷儿心中一时有些忐忑。
宁秋霜扫了眼身边的吴婷儿,缓了缓神色,道:“婷儿,如今你是本侧妃身边唯一能信得过的人了。你可千万不能让本侧妃失望啊!你放心,你只要一心一意跟着本侧妃,本侧妃自然不会亏待你。待日后本侧妃坐上皇后之位,定会替你求个妃子的头衔。”
吴婷儿心中一跳,扑通跪倒在地。磕头道:“奴婢不敢有二心!奴婢的命是侧妃娘娘救的,侧妃娘娘就是要奴婢去死。奴婢也不会有半句怨言!”低垂的视线慌乱地游移。
宁秋霜这话说得太过突然。吴婷儿心中捏了一把冷汗,难不成宁秋霜已经发现了什么?
不待吴婷儿细想,宁秋霜满意地颔首,随后却一手撑着额头,半倚到塌边小几上,低声叹道:“这几日。本侧妃总是梦见灵雀,那声声哀求哭喊,仿似还萦绕耳边,让本侧妃夜不能寐……婷儿。你可曾觉着本侧妃太过心狠?”
最后一句话,宁秋霜是紧盯着吴婷儿的双眼问出来的。
吴婷儿不敢躲闪,暗自咽了口口水,僵硬摇头:“灵雀她心术不正,侧妃娘娘教训她是应当的,是她自己受不住处罚去了,怪不得侧妃娘娘。”手心却因紧张恐惧而汗湿。
灵雀的死,算得上是吴婷儿心中的梦魇,至今,她还记得那张青白的脸,圆瞪翻白的眼,她是眼睁睁看着灵雀死不瞑目地咽了气的,她如何能不害怕?
在她眼中,宁秋霜岂止是心狠就可以形容的。
听了吴婷儿的话,宁秋霜双目涣散,喃喃:“对,你说的对,是她自己挨不过,不是本侧妃的错,本侧妃只是……只是想教训教训她罢了,本侧妃只是一时气极,才让人打她板子,没想杖毙了她的,是她自己没挨过去的,是她的错,谁叫她要去勾引本侧妃的丈夫!”
“对!是她先勾引本侧妃的丈夫在先,背叛本侧妃在先,丧了命,怪不得本侧妃心狠手辣!这一切都是她活该,本侧妃没有错!”
“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宁秋霜毫无逻辑地自言自语,语气越来越激烈,最后甚至像是在自我催眠般,一再地强调。她握紧了拳,修剪地尖利的指甲刺进掌心也毫无所觉,瞳孔紧缩的眼中,满是狰狞之色。
她也是看着灵雀被活活打死的,那个活泼好动的丫鬟,陪伴她度过来到这个世界最初的岁月的丫鬟,开始的时候,还在挣扎着哭喊求饶,但是后来就渐渐没了声息,最后就再也不会动了……灵雀被她一句话给处死了,而且死不瞑目。
在法治社会中长大,连鸡鸭都从来没有杀过的她,现在却一句话要了一个人的命,她心中又如何会不怕?
她心中不安,白日里,尚能装作若无其事,可到了晚上,每每午夜梦回,她总能梦见那双瞪大了的双眼,就跟前世在超市里看到的死鱼的眼睛一模一样,那样死死地盯着她……不愿放过她,在任何一个角落……
“是她的错,是她的错,是她的错……”宁秋霜急促地呼吸,不断地默念着,好似这般,就真的与自己无关了一般。
吴婷儿眼中满是骇然,看着宁秋霜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这一夜,宁秋霜就在自我催眠中度过。
翌日一早,宋璟便如约携宁秋霜,带着丰厚的礼品,前往逸亲王府。
马车上,宋璟瞧着宁秋霜眼下不甚明显的青色,眼中闪过不悦,叱道:“瞧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难不成昨晚上见鬼了?!”
面对宁秋霜,宋璟的优雅风度荡然无存,可说是怎么刻薄怎么来。
一听到那个“鬼”字,宁秋霜不可抑制地抖了抖,缩起身子小声道:“妾身昨日想着能见到年妹妹了,有些高兴过头,是以才……”
宋璟双眼微眯,嗤笑一声,淡淡道:“这声‘年妹妹’,今日你在本宫面前叫叫也就罢了,日后切莫再提起。再过几日,本宫就要称娴侧妃一声皇婶了,这声皇婶,乃是实至名归,你若还不知变通,叫人看了笑话去,可就别怪本宫没有提醒你。”
“妾身记着了。”宁秋霜忙躬身应了。
宋瑜漫不经心地颔首,闭上眼假寐。
一路无言。
到了逸亲王府门前,宋璟下车,随后满脸柔情笑意将宁秋霜接了下来。
即便宋璟立下永生不立宁秋霜为正妻的誓言,然而在外,他们还是表现地十分“恩爱”。
徐飞识得宋璟,见两人携手而来,便抱拳行礼,“卑职参见三皇子殿下。”
宋璟微微颔首,一派优雅华贵之姿,谦和道:“有劳徐将军通传一声,本宫携侧妃前来拜见皇叔。”
徐飞稍稍迟疑,见状,宋璟微皱起眉,问:“可是皇叔有何不便之处?”
他如此问,徐飞自然是摇头,抱拳道:“还请三皇子殿下稍等片刻,卑职这就前去通传。”说罢,知会了两个小将一声,便转身进了逸亲王府巍峨雄壮的朱漆大门。
很快,徐飞便回来了,对宋璟二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王爷如今正在正厅招待南逍王,三皇子殿下请。”
听到宋瑜也在,宋璟微微诧异,对徐飞颔首道了声有劳,吩咐身后的下人将礼物交给王府的人后,便提步跨入了王府大门。宁秋霜默默跟在他身后,只是脸色便不太好。
自始至终,宁秋霜都被无视了,脸色自然不会好。
进了门,便有下人引着宋璟两人去正厅,穿过前庭花园,便到了。
下人通报一声后,便退下了,宋璟与宁秋霜一前一后进去,果真见宋瑜坐在次座,正与主位上的宋祁谈笑喝茶。
“侄儿给皇叔请安。”宋璟行至正厅中央,拱手行礼。
“逸亲王殿下安康。”宁秋霜噙着抹浅笑,福身问安。
宋祁抿了口茶,微微颔首,道:“坐吧。”
“谢皇叔。”宋璟谢过礼,在宋瑜对面的位子坐下,宁秋霜怔了怔,也谢过礼,起身走到宋璟身后站定。
宋祁与宋瑜都未曾看宁秋霜一眼,接着方才的话又闲谈起来,宋璟很快便插进话去,三人也算相谈甚欢,只宁秋霜干站在宋璟身后,插不上话,也不敢开口说要去寻顾安年叙旧。
按理,客人上门,男女宾是要分开招待的,只是如今宋祁没有安排府上的女眷来招待宁秋霜,也没有交代下人带她到偏厅或是花园去坐坐走走,是以宁秋霜便只能在这里干站着。
过了好一阵,宋璟终于意识到只要自己不开口,宁秋霜便只能一直站在这里,心中微沉,他扬起一抹笑,道:“皇叔,不知娴侧妃如今何在?秋霜一直十分想念娴侧妃,今日特意随侄子来府上,就是想与娴侧妃叙叙旧,也不知娴侧妃现在可方便?”
闻言,宋祁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淡淡道:“七娘正招待南逍王侧妃。”又抬眼望向宁秋霜,仿似才发现她的存在般,惊讶道:“三皇子侧妃怎的还在此?”
宁秋霜顿时被闹了个大红脸。(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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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一直在铺垫,自我感觉速度都慢了,好郁卒,希望亲们见谅,不要嫌弃啊,么么哒~~~
四十九、坐谈
时至八月,丹桂飘香,熏风阵阵。
逸亲王府中亭台楼阁,假山水榭多不甚数,花园树林更是布置精妙,府中处处雕梁画栋,无不华美,不乏游玩赏景之处,即便足不出户,亦能赏秋日美景。
在天朗气清之日,备几样点心,泡几杯花茶,寻一颗花树下坐了,与闺中姐妹促膝长谈欢声笑语,是一件再惬意不过的事儿,也是顾安年这几日最爱做的事儿。
册封仪式的正装终于敲定,顾安年再次闲了下来,只是这次,她没有再觉得发慌无聊了。
任谁,在为了一套服装,被那样摆弄过几天后,都不会再嫌弃清闲日子。
顾安华在逸亲王府住了三日了,与顾安年的关系自然更是亲密得很,今日宋瑜来接,顾安年着实有些舍不得失了这么个说话的好伴。
顾安华不像顾安锦,时常念着礼仪教条,也不像宁秋霜,心里有数不尽的小算计,她性子开朗直爽,心里有计谋,却没有害人的坏心,可说与顾安年是十分合得来的。
只是宋瑜来接,顾安年就是再不舍,也不能再留她,便趁着走前,拉了顾安华到金雾园里,坐了再好好谈心一番。
金雾园,是逸亲王府中后院的一处园林,里面种植了各色品种的桂树,因着秋季一到,枝头便挂满了金色簇团的花朵儿,远远看去,似云似雾般,是以才得了这么个名号。
八月的风还没有寒意,两人在金雾园中一处石桌旁坐了,一边赏看满树的桂花,一边谈心说笑。
青莲在一旁伺候着倒茶,远远瞧见七祥苑中的一个丫鬟匆匆忙忙而来。猜想定是有急事,便向着正谈得高兴的两位主子欠了欠身,放下了手中紫砂壶,上前几步拦住那丫鬟,问:“瞧你匆忙而来,可是发生何事了?”
说着朝顾安年两人的方向使了个眼色,示意此时不便打扰。
来的是个十三四岁的丫鬟,在府中也有些年岁了,自是懂得看几分眼神,见状便马上收敛了情绪。向着青莲福了福身,低声道:“青莲姐姐,是三皇子殿下带着三皇子侧妃到府上拜访,三皇子侧妃要见娴侧妃娘娘,方才去了院里没找着人。这会,正由丫鬟领着往这边来呢。黄杏姐姐让奴婢来通传一声。”
青莲颔首表示知道。让那丫鬟退下了。
顾安年注意到了青莲这边的动静,只是并未有动作,待青莲回到石桌旁低声把事情交代了,她也不过是抬了抬眉梢,没有其他反应。
这边,通传的丫鬟离开不久。宁秋霜就由一个模样机灵的丫鬟领着过来了。顾安年见她身姿摇摆,步履款款,似漫步花丛般,时不时还掰着几枝低矮的桂枝陶醉地轻嗅。那做派倒是称得上贵气优雅,只是那人,实在让人没几分好感。
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顾安年也不唤她,而是继续与顾安华交谈。
她倒要看看宁秋霜要慢悠悠地晃多久才过来。
顾安华怪异地望了宁秋霜一眼,见顾安年没吱声,她也就不开口唤人。
她与宁秋霜是有过一段交好的日子,但那时她们是为了合作陷害顾安锦,实际上并谈不上有几分感情,甚至,她是十分反感宁秋霜这虚伪做派的。
她十分清楚宁秋霜是一个多自以为是的女人。
宁秋霜脸上的优雅笑容有几分僵硬,眼看着就要维持不下去。
为了向顾安年两人展示她过得很好,她摆出了这副优雅惬意的姿态,故意慢悠悠地靠近,原以为起码会得到一声招呼,却不想,那两人竟似没有看到她一般,自顾自地谈话。
这让她觉得丢了极大的面子。
唯有咬紧了银牙,她才能克制住自己心中的怒火,让自己不至于拂袖而去。
她暗暗告诫自己,这些人迟早会跪倒在她的面前,涎着脸讨好她奉承她,到时候,现在所受的一切气,她都可以加倍地奉还!
再次扯出一抹自以为关切温和的笑意,宁秋霜也不再磨磨蹭蹭了,快走几步到石桌旁,微微笑着打招呼:“年妹妹,华妹妹,许久不见了。”
说完,表情忽地有瞬间的僵硬,她想起了宋璟对她的告诫,便立马改了口,向着顾安年福了福身,柔声道:“逸亲王妃万安。”
这便是十足十在拍马屁了。
若是旁的人这样溜须拍马,顾安年也就是笑着应了,只可惜眼前的人是宁秋霜,她可就没有那么好的心情了。
端着茶盏淡淡一笑,顾安年道:“三皇子侧妃,这话可不能乱说,本侧妃如今还未正式册封,实在当不起你那一声逸亲王妃。若是你方才那声称呼叫旁人听了去,本侧妃岂不是要落下一个跋扈骄傲之名了?”
宁秋霜惊得抬头去看顾安年的神色,却并未发现她脸上有任何刻意为难的神色,只得干笑着应道:“年妹妹说的是,是姐姐逾矩了……”
“诶,”顾安年再次抬手打断宁秋霜,“三皇子侧妃,这声妹妹也不是随意唤的,本侧妃如今虽还未正式册封为逸亲王妃,但娴侧妃这头衔也是有品级的,本侧妃未记错的话,好似比你这三皇子侧妃的品级要高一些?”
这话,便是在暗示宁秋霜要对她恭敬以待。
这会,宁秋霜是知晓顾安年是在刻意为难她了。
脸上一黑,她深吸了几口气,才压下心头的冲动,扯出抹僵硬的笑,连连应道:“娴侧妃娘娘所言极是,是妾身忘了规矩。”
顾安年微微颔首,一挥手,道:“坐吧。”
这语气,这姿态,与方才在正厅里,宁秋霜所见到的宋祁简直一模一样。
宁秋霜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笑着答应了声,在顾安年对面的位子坐下。
青莲添了杯茶,奉到宁秋霜面前,宁秋霜神态自若地端起轻抿了一口,赞了声好茶。顾安年瞧着她微扬的下巴,眼中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轻蔑,抬了抬眉头,并未开口。
这其实怪不得宁秋霜。
她从来都是以为自己比旁人高贵一截的,即便心里想着要与顾安年打好关系,想要纡尊降贵,却仍是会控制不住地流露出高高在上的姿态来,这是无意识的,她自己也控制不来。
不过也由此看出,她心中的优越感已根深蒂固。
宁秋霜的到来,将顾安年与顾安华的谈心打断,两姐妹是不可能再在宁秋霜面前随心所欲地交谈的,便就只能扯些闲话聊。
“就是在来逸亲王府小住前几日,妾身回永济侯府探望宋姨娘,在给祖母请安时,祖母提及让妾身替绣姐姐相看相看夫家人选,这可真是给妾身出了个大难题。”顾安华苦恼道。
如今有外人在场,顾安华自是顾忌些,没有如方才那般与顾安年姐妹相称。
顾安年哂笑道:“祖母也曾与本侧妃提过,不过本侧妃给推了,这事儿,你也莫管为好。”
顾安华赞同地应是。
闻言,宁秋霜眼珠骨碌碌转了两圈,笑着插话道:“妾身倒是知道一户人家,就是妾身母亲娘家表兄的嫡次子,才华横溢,品貌都是不错的,与绣妹妹算得上门当户对。”
顾安华听后细细一想,继而微皱起眉头,问道:“可是张大人家的三少爷?”
都是京中这一个圈子的,顾安华多少也听过宁秋霜母亲沈氏那位表兄的嫡次子的传闻,知道有这么个人。
“对,就是张大人那位三少爷,华妹妹也听闻过?”宁秋霜为自己得到搭理而高兴,却不想顾安华眉头皱地更深,冷哼一声道:“那就是一个纨绔子弟,哪里配得上绣姐姐!”语气里是满满的责备之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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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打击
户部侍郎张瑞张大人,是宁国公夫人沈氏的娘家亲戚,按辈分,要称沈氏一声表姐。
张瑞如今的地位,都是靠宁国公提点上来的,是以逢年过节,他都会带着妻儿,到宁国公府拜访送礼,给宁国公府太夫人请安。
张瑞的正妻生了两个儿子,嫡次子排行第三,是张夫人从小娇惯着长大的,在外没少惹事,京中一群纨绔子弟中,他是算得上名号的。
宁秋霜也不过见了张瑞的嫡次子几次,印象不大,只隐约记得年岁与顾安绣年龄相去不远,今日听顾安华提起永济候太夫人要替顾安绣寻夫婿,她便想了起来。
她自认为以张大人嫡次子的身份,又是宁国公的亲戚,是她的表兄,配永济侯府的一个庶女,是绝对配得上的。
至于那张大人的嫡次子是何品性,她自己是不清楚的,但如今听到顾安华满是鄙夷不屑的语气,她心中十分不舒服,自然是要帮着自己的表兄说话的。
“华妹妹,传言不可信,外头传的那些风言风语,不过是诽谤罢了,张大人是姐姐的表舅,他的儿子品性如何,姐姐我是敢打包票的,配绣妹妹,绝对没有问题。”
宁秋霜眼角微挑,唇角轻轻翘起,一副自信满满的骄傲姿态,就好似顾安绣若真能嫁与张大人嫡次子,是顾安绣的福气般。
顾安华却不会被她这般表现唬住,哼了声道:“三皇子侧妃,据说你与张大人家的三少爷并无接触,你如何担保?”
这声三皇子侧妃,可是又打了宁秋霜的脸一回。
先是顾安年不屑与她称姐妹,但那是因着顾安年品级比她高。她还能咽下口气认了,但现在连顾安华都毫不客气地直呼她为三皇子侧妃,她就忍不下这口气了。
宁秋霜觉着自己的面子都掉光了。
脸上神色一僵,宁秋霜脸上浮出几分心虚,但更多的是恼怒,梗着脖子,尖声道:“南逍王侧妃是何意?难不成本侧妃的表兄还配不上你那庶姐不成?!”
顾安华确实有这个意思。
她与顾安绣还算有几分交情,又是自家姐妹,她自然是维护自家人,哪里容得宁秋霜将顾安绣去配那有名的纨绔子?
特别是宁秋霜还一副恩赐般的表情!
但这话她却是不能直白地道出口的。不仅是因着顾忌宁秋霜的身份——三皇子的侧妃,她丈夫的兄长的女人,还是顾忌如今所在的地点。这可是逸亲王府内,她还没有胆量敢在这里与人大吵大闹,即便那人不是宁秋霜。
见顾安华憋红了脸说不出话来。宁秋霜发露出一抹胜利的笑,抚了抚手中丝帕正想继续嘲讽两句。一直在旁安静喝茶的顾安年却突然开口了。
“张大人嫡次子的名声好与不好暂且不论。单是张大人家的家世,就是入不了祖母的眼的。更何况,还是个嫡次子,是没有继承权的。”顾安年轻啜了一口茶,神态悠闲,淡淡笑道。仿似说的是句无关痛痒的话。
这回,换宁秋霜气得满脸通红了。
但顾安年说的是永济侯府的太夫人看不入眼,不是说的她自己的意思,宁秋霜就是再气恼。也无法冲着顾安年辩驳发怒,即便这话里讽刺意味十足。
见宁秋霜吃瘪,顾安华在心中大呼痛快,掩嘴笑着附和道:“就是这么个理儿,祖母是个眼高的,加之又疼惜绣姐姐,是以便道是要往好的挑,张大人这嫡次子,是轮不上的。”
好不容易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宁秋霜不阴不阳笑道:“姨奶奶想为绣妹妹选个身家好的夫婿,这在情理之中,只是这庶女高嫁,怕是日子不会好过吧?”
顾安华脸色一沉,顾安年暗暗对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稍安勿躁,而后嗤笑一声,漫不经心道:“三皇子侧妃多虑了,有本侧妃在,永济侯府的女儿即便高嫁,相信也不至于如三皇子侧妃这般。”
闻言,宁秋霜的脸色红了又黑,黑了又白,简直是精彩的不行。
顾安年却毫不理会,转向顾安华温和欣慰道:“就好比安华,皇上已经允了五皇子的请封,下旨封安华为南逍王王妃,待再过一两月便举行册封仪式,这真是大好的喜事一件。”
顾安华微红了脸,羞怯地应了,道:“都多亏了年姐姐的提点。”
宁秋霜见着眼前这副姐妹情深的模样,心里又是窝火,又是一阵阵泛酸,原本,应该是她与顾安年这般关系亲厚的,只不过是因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顾安年便疏远了她,说到底,是顾安年太不顾情面。
心中情绪翻涌,宁秋霜忽地觉着有些伤感。
她觉着她与顾安年的姐妹之情,是因着顾安年的偏见才毁了的,回想着过往种种欢快回忆,她又是惋惜,又是痛心,不免酸溜溜来了一句:“娴侧妃与南逍王侧妃真是姐妹情深,此情此景,让妾身不禁回想起了往日,那时娴侧妃与妾身,以及锦妹妹,是那般的亲密无间。”
这般说着,她当真悲从中来,眼角泛红,溢出几滴泪水来。
眸光微黯,顾安年垂下眼帘,微弯起唇角,轻转着手中茶盏,淡淡笑道:“本侧妃也记得。本侧妃六岁时,你我三人开始交好,那之后的几年,感情可谓比亲姐妹还亲。锦姐姐为人最为宽厚善良,你我每每惹祸,她都没少替你我二人操心,这些,本侧妃都记得。”
只是,不记得那个人是你。
最先舍弃那份姐妹之情的,也是你。
这两句话,顾安年没有说出来,因为她同样没有资格指责宁秋霜。
即便是在两年前,她都觉着她们三个人中,最没心没肺的是她自己,因为她的感情并不纯粹。然,即便如此,她也没有想过打破维系三人之间的姐妹之情。
她在宁秋霜身边安插眼线,却并未有害宁秋霜的心思。这个世界与她们生活过的时代不同,在这个充斥着等级与权利诱惑的世界,她担心宁秋霜会走上岔路——如她前世那般。
而事实上,她没有算错。
有时候,顾安年会忍不住替顾安锦惋惜——这个善良的女人,不管付出多少,她的身边,始终都没有真正值得信赖的姐妹,前世是她,今生是宁秋霜。
从伤感中回过神来,稍稍收拾情绪,顾安年望向宁秋霜,眼底一片寒意。
宁秋霜不提顾安锦还好,一提,她便想起了宁秋霜派杀手追杀顾安锦的事,心中怒意难消。五六年的真挚情感,换来的是一片恨意,即便被害之人不是她自己,也足够让人心寒!
宁秋霜被顾安年看得心底发颤,不禁目光闪烁,拿帕子掩住唇角轻咳了两声,干笑着掩饰道:“近日天气开始转凉,娴侧妃与南逍王侧妃都要注意身体才是,以免染了风寒。”
说着又咳了两声。
顾安华撇了撇嘴角,客套道:“多谢三皇子侧妃好意。”
接着,却沉默了下来。
顾安年没有再开口,顾安华觉察到气氛有异,也不再开口,宁秋霜想开口,只是苦于寻不到好话题,只得如坐针毡般干坐着。
而此时的正厅,西北传来急件,宋祁不得不回书房处理,宋璟与宋瑜只能起身告辞,随后一同由下人引着去金雾园接各自的侧妃。
路上,宋璟与宋瑜随意攀谈起来,说到宋瑜年后赶赴封地南漳之事,宋璟友好笑道:“到时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聚,待过得皇叔大婚与冠礼大喜后,咱们兄弟定要多寻些时候,好好聚聚才是。”
宋瑜不咸不淡地笑笑,道:“三皇兄有心了。”随后,便不再言语。
他虽已接受了现实,然理智上知晓,感情上却是仍有不甘的,是以对着宋璟,他实在摆不出多亲热的态度来。
见状,宋璟微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意,故作不舍,劝慰道:“五皇弟也不必伤怀,父皇将你遣往南漳,也不过是一时气极,想必日后还会再召你回京的。”
宋瑜心中冷笑,也不欲再与宋璟委以虚蛇,停下脚步望向宋璟,嘲讽笑道:“三皇兄,皇弟此去,不会再回来了,你不必忧心。不过也是,这未来的皇位,终归不是你真正赢得的,而是皇叔不要才落到你手里的,你忧心也是应当的。”
说罢,转身欲走。
“你是何意?!”宋璟却不放他离开,伸手拦在他面前,难掩激动地低吼:“你说出此等大逆不道之话,难道就不怕父皇降罪?!”
宋璟这般反应,显然是被刺激地不轻。
这皇位是他父皇的,由他这个做儿子的继承,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什么叫做皇叔不要,才轮到他?!这番话岂止是大逆不道!
宋瑜却是冷哼一声,拨开宋璟拦着自己的手,冷然道:“这是父皇话里的意思,你若想知道实情,不妨去查查当年敦亲王被抄斩一事。”而后再不停留,大步离去。
“不可能……这不是真的……”宋璟眼前发黑,脚下一晃,险些站不稳。
这不可能是真的,他不信!
握紧双拳,宋璟咬紧牙关,眦目欲裂,双目通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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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自取其辱
宋瑜到金雾园时,顾安年三人之前的气氛已经和缓了些,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他含笑上前,对着顾安年拱手行了一礼,恭敬唤道:“皇婶。”
无论被这般唤几次,顾安年每次听到心里还是会觉得有点囧。
她微笑颔首应了,起身也回了一礼,顾安华与宁秋霜也起身行礼。
问过礼,宋瑜正欲开口,宁秋霜却抢先一步笑吟吟道:“南逍王殿下,听闻南漳郡是个富饶繁华的地方,周边有名的景致亦不少,小吃美食更是数不胜数,不知南逍王殿下是选在了南漳郡何处修建王府?”
之所以要到年后才去往南漳郡,便就是因为修建王府之事。
闻言,顾安华的脸色瞬间变了。
京中谁不知晓“南漳郡”三个字,是如今扎在宋瑜心头的一根刺,每被提起一次,便往里扎进几分,如今宁秋霜当着他的面提起,除了是刻意嘲讽,不做他想。
宋瑜的脸色未变,只是眼中暗了几分,他拦住冲动欲争辩的顾安华,淡淡笑道:“三皇子侧妃,本王的王府修建在何处,好似与你无关罢。”
宁秋霜挺直腰背,往左侧行了一步,眼角微微挑起,笑道:“南逍王殿下说笑了,您怎与三皇子殿下是兄弟,即便是日后去了南漳,也是要来往的,兴许妾身日后出府游玩,会去府上叨扰叨扰呢。”
宋璟比宋瑜晚一步到金雾园,到时,正好见到宁秋霜趾高气昂地与宋瑜说话,那说出的话,更是带着得意与傲慢,让他都不禁觉得羞愧。
快走两步上前。宋璟怒叱道:“休得无礼!”
听到宋璟的声音,宁秋霜脸上的得意更甚,正要满脸喜色地迎上去,抬头却见宋璟怒气冲冲而来,逼得她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顿时心惊胆战起来。
宋璟快步走到几人前,也是先向顾安年行了礼,这才转向宋瑜,将宁秋霜护在身后,拱手道:“宁侧妃失言。还请五皇弟莫要放在心上。”那姿态,像是怕宋瑜对宁秋霜动手般。
见宋璟摆出这副弱势模样,宋瑜微眯了下双眼,并未开口,只是脸色更差了。
一时间。两兄弟之间的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顾安年挑了挑眉,状似不经意地笑道:“三皇子侧妃方才不过是开玩笑呢。她一个妇道人家。又不过是个侧妃的身份,哪里能到南漳郡去?三皇子殿下也是,也不问清情况,便穷紧张,这架势,让旁人瞧了去。怕是要误会你们兄弟不和了呢。”
这话,是给了宋瑜和宋璟台阶下,以免闹起来,两人都失了面子。
只是宁秋霜怎么听。怎么觉得顾安年是在暗讽她。
宋璟先有了反应,歉意一笑,恭敬道:“皇婶所言极是,是侄儿一时心急,误会了。”
宋瑜也拱拱手,笑道:“皇婶所言有理,宁侧妃这辈子,怕是都没有出入我南逍王府的机会的,看来方才确实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这话里话外,满满都是嘲讽的味道,宁秋霜脸色一变在变,却又无法发作,最好只要咬牙忍住了。
只要她不能坐上宋璟正室的位子,宋瑜所言便是事实,她无法反驳。
而宋璟,却是无事人般,丝毫不为所动。
话不投机半句多,敌对的两兄弟坐在一起,宋祁在场的话,两人还能说上几句话,现在宋祁不在,加之又有两个不对盘的女人在,自然是不可能说得上话的。
于是,宋璟与宋瑜都不再多留,各自带着人告辞离开了。
礼数方面,顾安年是做全了的,将两拨人都亲自送到大门口,待见人离开,才回了后院。
已是八月十三日,再过一日便是中秋佳节,皇后已经差人来了信,要她们后日进宫一起过节,这边顾安年都已经安排妥当,就等后日进宫。
这日子数着数着也就过了,中秋节后,马上就是大婚与冠礼仪式,昨日礼部已经来了人禀报,道是一切都已准备妥当了,而宋祁也在昨日开始休假,为冠礼与大婚做准备。
实际上,应该算是三件喜事,只是顾安年的逸亲王妃册封仪式与大婚算作了一件,便就只算是双喜临门了。
两件大喜事同时办,派头架势自然是要十足的。
也是因为操办地大,是以压力也大。
说不紧张,绝对是骗人的。
这几日,顾安年都表现地比往日焦躁一些,有顾安华陪着还好,这会顾安华走了,宋祁又在书房忙碌起来,她一个人便更是坐立不安了。
在七祥苑庭院里坐着看了会书,只是心里燥得很,顾安年实在是坐不住了,便起身去寻宋祁,恰好宋祁议完事,两人便一同回了墨轩阁主屋,顾安年帮着宋祁试穿大婚与冠礼当日需要穿戴的服饰。
另一边,宋璟带着宁秋霜回了三皇子府,方进后院大门,想着在逸亲王府受的气,宁秋霜便幽怨地抹着眼角泣声道:“殿下,今日在逸亲王府,南逍王侧妃一直在娴侧妃面前编排于妾身,害得妾身连与娴侧妃好好说句话都……”
话未完,走在前面的宋璟突地回身,扬手就是一耳光甩了下来。
这一耳光不轻,宁秋霜当即眼冒金星,耳鸣发晕。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怒目望向宋璟,却见宋璟面沉如水,眼中怒火跳跃,她心中一跳,忙收敛怒气,战战兢兢地垂下头,摆出一副柔顺的模样。
“日后再让本宫看到你自取其辱,就不单单是一耳光能完事的!”狠狠摞下一句话,宋璟一甩衣袖,快步往书房方向而去。
宁秋霜捂着红肿发热的脸颊,紧咬着唇角,泪水滚滚而来。
宋瑜的话,在宋璟心中扎了一根刺,不把这根刺拔掉,宋璟一辈子都不会舒坦。
可以说,宁秋霜也是受了迁怒。
宋璟要查十年前敦亲王满门抄斩一事,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甚至,可以说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
敦亲王的死因,是京中所有王公贵族,以及皇族心领神会的,不可提起的禁忌,这件十多年前的惊天大案,至今,有人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这种陈年旧案,要想一时查清是不可能的,甚至可能只是白费功夫,宋璟虽急,却也明白,是以他做好了长期调查的准备。
他知道他还有一条路——直接问皇叔,但这是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走的一条路。
八月十五这一日,皇宫中歌舞升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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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冠礼,大婚前
八月十六,天青,云淡,风轻,黄道吉日。
天方微亮,逸亲王府内各方各院内便陆续点上了宫灯,张灯结彩热闹起来了。
今日,是逸亲王的成年礼,以及逸亲王妃的册封吉日,一大早,王府中上上下下便欢欢喜喜忙碌了起来。
按照宋祁与礼部商量好的安排,宋祁首先要独自前往皇家祖庙,祭告先祖,由永成帝主持加冠仪式。礼成后,便是逸亲王妃的册封仪式,只是册封仪式的地点改在了祭天台。
册封仪式后,按礼,宋祁与顾安年要回逸亲王府中举行大婚,然永成帝的意思,是让两人直接在祭天台完婚,随后再举行祭祀,向天祷告,祈求苍天保佑。最后,再回到王府中宴请宾客。
大匡律例,唯皇帝与储君,方有资格在神圣肃穆的祭天台举行大婚,旁人皆无此殊荣。大匡数百年历史,从未出过先例,然此次,永成帝是铁了心要开先例。
永成帝此番做法,少不得让朝野之中议论纷纷,猜测圣心。
宋祁与永成帝为此事不止商量过三次,然永成帝一意孤行,宋祁软话硬话说了个遍,他就是不肯改变主意,还次次提起留京之事。在呛声了好几次后,最终,宋祁也只好放弃了。倒是顾安年,对此没有任何意见,甚至是高兴的。
顾安年想得远,宋祁如今不要名不要利不要权,日后离了京城,相当于失去了诸多的保命符,尽管还有背后的势力在,威慑力却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的。她就想着,如今永成帝给的殊荣越多。旁人对宋祁的忌惮就越多,日后即便离了京城,手中的筹码多了,办什么事,也就方便得多。
说句不好听的,顾安年依旧在防着宋璟。
对宋璟的了解,特别是对往后的宋璟的性情,顾安年自认不比任何人少。
鸡鸣三声,宋祁与顾安年起身开始着装。
按照宫中流传下来的规矩,宋祁由宫中的资深宫娥服侍着洗漱束发。换上祥云暗纹锦缎采衣,前往皇家祖庙,举行成人礼。而顾安年,则是由一群宫娥嬷嬷围着,开始为册封仪式的妆容做准备。
洗漱过后。顾安年在梳妆台前坐定,身着正装。满面肃穆的女官开始在旁背诵宫廷命妇教条与礼仪。老嬷嬷则开始上妆的第一道工序——洗面。
“王妃娘娘皮肤光洁细嫩,其实并无洗面的必要,只是这程序,却是不能省的,兴许会有些疼痛,还请娘娘稍稍忍耐。”面容和蔼的老嬷嬷细细端详过顾安年的脸庞。含笑轻声道。
顾安年微笑颔首,老嬷嬷便拿着由两股麻细绳扭成的粗线,在她脸上刮扫起来。
这道工序,是为了除去脸上的细小汗毛。让脸部更加光滑。老嬷嬷是个有经验的,手艺很好,顾安年并未有疼痛感。
洗面过后,便是上粉。
顾安年选用的是飞霞状,便在上粉前,先是在脸上覆上一层润白保养的百花膏,然后涂抹上一层胭脂,随后用白粉轻轻罩之。
傅粉,则是上一层提白肤色的细粉,再则是增色的玉女桃花粉。
敷铅粉后,便是抹胭脂。
因为已经先上了一层胭脂,是以顾安年在一列排开的数百种胭脂中,选中了一款清浅的桃粉色,避免妆容过于浓重。
接着是画黛眉,染额黄,点面靥,描斜红,涂唇脂。
面部妆容妆扮好后,便是梳发髻。
化妆便用了将近一个时辰,顾安年一动不动地坐着,腰腿都发酸僵硬了。
期间,诵读教条的女官一直保持着双手交叠覆于腹部,仰首挺胸的端庄姿态,不停歇地背诵着条条框框,与她一比较,顾安年顿时觉得自己真是太轻松了。
而此时的宋祁,还在前往祖庙的路上。
皇家祖庙建在京城东郊皇炎山山脉主峰最高点,从逸亲王府出发,要行一个时辰的路程。
一路上,前有铁骑开道,随后是亲王依仗,左右有三品大将护轿辇两侧,后缀数百兵士,仪仗队浩浩荡荡,气势宏伟。
然而这些,都与宋祁没有关系。
自上了轿辇,他便一伸懒腰,两眼一闭,开始闭目眼神,比顾安年不知道轻松了多少倍。
临近辰时,仪仗抵达皇炎山主峰下,下轿后,便见朝中百官早已按品级,排列在长长的阶梯上,个个面色庄严肃穆,这庄严的氛围,让宋祁不禁惭愧地摸了摸鼻子。
和这些大臣们一比,他这个在轿上轻松补眠的主人家,实在是显得太不庄重了。
队列一直排到了祠堂里,队伍的最前端,只皇族中的老亲王,随后,便是按亲疏与辈分依次排列,再是王公大臣。
宋祁一步步登上阶梯,所到之处,众臣躬身俯首,以示恭敬。待到达顶峰祖庙大殿门前,司仪高声唱喝,鼓手奏乐,鞭炮齐鸣。
三拜九叩进入供奉皇家列祖列宗的祠堂内,永成帝立于贡案前,左后两侧,是捧着加冠仪式所用各式用具,名望极高的朝中元老大臣。
永成帝率百官祭祖,而后宋祁拜谒先祖,再由主持的永成帝致词,随后,便是加冠。
初加折上巾,再加七梁冠绯罗大袖衫,三加九旒冕青衣朱裳九章,再拜先祖,礼成。
整个过程,宋祁就是走个过场,一切早有礼部打点好,他只需跪在蒲团上由永成帝加冠,随后出祖庙接受众臣参拜便行了。
整个仪式的过程极为隆重,单是由永成帝加冠这一点,便就极为惹人热议了,更别论永成帝竟将已回乡颐养天年的三代元老大臣都请了来。
然父亲已去,兄长如父,永成帝此举虽惹眼,却也在情理之中,并不能惹人非议。
宋璟远远望着接受众臣朝拜。姿容尊贵,威仪万千的宋祁,看着宋祁身边满脸慈爱欢喜的永成帝,想着宋瑜的那番话,想着这一份比之储君加冠毫不逊色的风光,心底的酸涩,终归是压过了喜悦。
冠礼仪式毕,永成帝率众臣直奔皇城祭天台。
逸亲王府中,顾安年的九鬟望仙髻历时半个时辰,终于盘好。在上过头油定型后,到了最后的着装程序。
亲王妃的衣饰是有规格的,虽说没有十三件那样夸张,七件也还是有的。
双手敞开站于屏风后,顾安年闭着眼任由一群宫娥摆弄。先是被剥得光溜溜,就连肚兜都被脱了。在换上大红龙凤呈祥云纹图案的裹胸后。才开始一件件往上穿正装。
顾安年原以为自己要干站着半个时辰,只能偶尔瞄瞄还在念叨的女官自我安慰了,却不想顾安华与吉贺,还有长公主过了来,这下可是热闹了。
有了人说话,顾安年也就不觉得那般无聊难捱了。
长公主是第一次面对面地与顾安年接触。先前她只是听吉贺说这个皇婶有多聪明厉害,今日见了,起先并不觉着这个比自己还小的皇婶有何大能耐,倒也不是看轻了顾安年。只是觉着没有吉贺说的那般神罢了,后经过一番交谈,她就渐渐改观了,对这个皇婶也是生了深交之意。
个人的魅力,虽说不能单从交谈中看出来,但一个人的心性与观念,却是可以看出的。
长公主就是从顾安年的谈吐中,对顾安年渐生了好感。
她喜欢温柔却不柔弱,有主见却不强势,有心计却不阴狠的人。而顾安年,经过一番交谈后,在她眼里恰好符合这些条件。
顾安年对这个大侄女也很有好感,这个尊贵却不骄纵的女子,眼中透着干练与精明,举手投足却又透着雍容大气,形容更是温柔雅致,让人很难不生出好感来。
都是年轻姑娘,又都是成亲不久的新妇,四人倒是十分聊得来,笑笑闹闹地,时间过得很快,枯燥的着装过程一下就结束了。
吉贺与长公主过来,也不单单是来陪顾安年解闷的,她们姐妹两是受了皇后的命令,来送顾安年到祭天台去的,也就是送亲的人。
这却是按了民间新婚的习俗。
皇后的意思,是礼要做全,迎亲送亲的人都不能少。且,先前迎娶侧妃时的一切都不作数,此次,花轿要从逸亲王府抬到祭天台去,是迎亲。
作为送亲的人,吉贺与长公主先一步到逸亲王府,陪着顾安年着装完毕后,长公主宣布了皇后的懿旨,认顾安年为义妹,封其为七祥公主。
皇后之所有这样的念头,是因着永济侯太夫人扬言不参加宋祁与顾安年大婚,她气不过之下,便生了这样一个念头。而她派吉贺与长公主来,也是充作娘家人的角色。
可说,顾安年是赚足了面子。
而迎亲的人,则是由宋祁在军中任职时,军中麾下将军将士组成,浩浩荡荡的一千多人,抬着朱纱珠帘,红漆红绫的八抬大轿,敲锣打鼓地热热闹闹到了逸亲王府门前。
一群雄壮的军中汉子,将花轿停在了逸亲王府门前,伴着锣鼓鞭炮声,扯着嗓子欢欢喜喜地唱起了大匡婚庆习俗中的叩门曲,意寓催新嫁娘赶快出门上轿。
听着那嘹亮的歌声,握着手中的皇后懿旨,顾安年不禁微微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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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费时四个多小时,总算是把这章写好了,因为一边写一边对照先前查的资料,所以耽误了点时间,希望亲们见谅,大婚来了,欢迎大家围观,么么哒~~~
五十三、迎亲
皇后的安排十分周到细致。
册封仪式所用发髻并不适合佩戴凤冠盖头,皇后便遵循古礼,特制一把金镶玉金丝牡丹团扇,赏给顾安年,用于出门时遮面。
红玉扇柄缠绕着的金质龙凤浮雕巧夺天工,金丝扇面上绘制的国色天香栩栩如生,凑近了,还能闻到丝丝清爽芬芳香气,整个团扇,端的是华贵雅致,顾安年看到的第一眼,便心生喜爱之情,心中更是感念皇后的恩德。
吉时已到,叩门曲已经唱过一遍又一遍,一群粗莽将士依旧欢笑起哄,不停歇地高声欢畅,千呼万唤,逸亲王府大门终于缓缓开启,一身富丽宫装的顾安年以扇掩面,由长公主与吉贺一左一右搀扶着立于大门之内。
“新娘子可总算是出门咯!”不知道是谁欢声吆喝一声,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纷纷围了过来,一首首迎亲曲又接连响了起来,原本吴侬软语的调子,应是被一群糙老爷们唱出了洪亮威武的气势来,可偏偏这群人还越唱越起劲了。
饶是顾安年脸皮再厚,被一群人围着起哄,也不禁红了脸。好在有扇子遮住,不然定是又要惹来哄笑声了。
鞭炮声再次噼里啪啦地响起来,红红火火的,姿态端庄的喜婆领着一男一女两个喜童走来。两个喜童约莫六岁的模样,皆是面容精致,脸上带笑,绑着红色丝带,身穿吉祥如意对襟红色小袄子,提着花篮,扮相十分活泼讨喜。
在欢欢喜喜过安后,两个喜童一左一右站在了顾安年前侧,喜婆一甩喜帕。大呼:“奏乐,迎亲!”
话音落下,喜童抓起花篮中的五彩花瓣,抛洒向天际。
刹那间,空中落英缤纷,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锣鼓丝竹之声奏响,欢天喜地。
鲜艳亮丽的红毯从门槛一直绵延伸向远方,顾安年紧紧遮着脸庞,在长公主与吉贺的搀扶下。步出门槛,步下红色阶梯,一步步向着喜轿而去。
身后,两列提着花篮的红衣侍女步步紧随,待顾安年被搀扶上了花轿。侍女们分列花轿两侧,静待起轿。
两名喜童则攀上轿帘两边安置的小台。不停抛洒花瓣。与喜童花篮中装的花瓣不同。侍女们篮中装的是铜钱,纯金纯银打造的豆子,珍珠玉石,还有桂圆花生莲子等物,是一会起轿后要抛洒到人群中祈福的物事。
喜婆在花轿前站定,喜帕一甩。一声高喝:“起轿!”
八名身着红色劲装的健壮将领齐声吆喝一声,将八抬大轿稳稳当当抬了起来。
侍女们开始抛洒篮中的祈福物件。
喜庆的鞭炮锣鼓声中,花轿开始平稳地向前行去,吉贺。长公主,顾安华三人相视一笑,相互搀扶着上了后面的送亲轿辇。
迎亲队伍一路吹吹打打,在京城主干道上缓缓前进,惹来不少百姓围观,侍女们抛洒的物事,更是引得围观的民众欢呼哄抢,若不是有随行的士兵护卫,怕是迎亲队伍要被拦在了大街上。
大匡史书有记,大匡永成十八年秋,永成帝幺弟逸亲王大婚,皇后认准逸亲王妃为义妹,亲备十里红妆,朝中将军衔将领抬轿,千百将士护驾,一时万人空巷,热闹空前绝后。
这场盛大的婚礼,风光无限。
永济侯府的男子,有官职的一大早就去了皇家祖庙,参加逸亲王的成人礼,礼成后随圣驾前往祭天台,而没有官职的,则是在临近册封吉时前,携家中女眷前往祭天台。
作为顾安年的娘家,永济侯府是特派了礼部官员来接的。
待花轿起轿后,负责接永济候家眷的官员便到了永济侯府。
这是皇后嘱咐的,按皇后的话说,永济侯府的人不讲礼节,不念情面,那是永济侯府的事,她们皇家不能失礼,且必须面面俱到。皇后虽气愤,但该守的礼她丝毫没有忘。
如今顾怀卿虽未封世子,然他考取了功名,也在朝中谋得了一官半职,职位虽不高,却也是要前往皇家祖庙的观礼的,是以侯府留下来的男子,便只有顾怀明与顾怀君,以及另外两位老爷的几位公子,礼官来接时,便是顾怀君主持众人动身。
按礼,应是太夫人主持的,然太夫人称病,争着一口气不愿出面,是以主持的事宜才落到了顾怀君这个侯府的嫡次子身上。
动身前,礼官带着礼节性的笑,向顾怀君问起:“六少爷,太夫人身子可还好?若是无碍,还请六少爷带下官前去请个安,也好接太夫人一同前去观礼。”
顾怀君脸上闪过为难与愧疚,拱手歉意道:“祖母身子不适,怕是不便出门,赵大人有心了,怀君再次代祖母谢过大人好意。”
礼官瞧着眼前这气质温润,态度谦和的翩翩少年,心里颇为赞赏,连连颔首称道:“既如此,下官便不去打扰了,诸位少爷,夫人请——”
礼官也是个圆滑的,他知晓皇后的意思并非一定要请到这位倚老卖老,心高气傲的侯府太夫人,只要礼数做全了,落不下话柄就好。是以他也只是礼节性地一提,并非是真的有心去请太夫人,如今顾怀君推却了,他也就顺水推舟,直接迎着顾怀君并侯府中其余家眷便离开了侯府。
这边,一行人热热闹闹地出了侯府大门,那边,去前院探听情况的大丫鬟急匆匆回了延秋苑东次间,向太夫人回禀道:“太夫人,礼官迎着六少爷等人已经出了侯府了!”
撑着额,闭目斜靠在榻上的太夫人闻言蓦地睁开眼,眼中惊讶暴涨,目光锐利凌厉地望向跪在榻前的丫鬟,嗓音因激动而发颤,厉声道:“什么?!”
丫鬟缩了缩脖子,畏惧地垂下头,颤抖着回话:“回太夫人,礼官已……”
“行了,下去。”太夫人神色冷冽,挥手打断丫鬟的话,丫鬟喜出望外,忙磕头告了退。
见丫鬟退出去,留在府中伺候太夫人的刘氏眼珠一转,赔着小心道:“母亲,如此看来,七侄女是真的不将您老放在眼中,瞧瞧这做派!”
太夫人冷哼一声,微闭上眼,拨动手中的翠绿佛珠,嘲弄道:“她是仗着如今有几分颜色受宠,架子难免大些,待日后色衰而爱弛,她便知晓没了娘家的支持会有多凄凉,是她自个儿不知好歹,日后,可怪不了我老婆子无情。”
“母亲说的是。”刘氏露出抹笑,连连附和。
太夫人抬眼瞧了满脸恭维小心的刘氏一眼,状似不经意道:“三媳妇,这几日时常听你在耳边念叨大房的不是,特别是娴侧妃的不是,倒是让老婆子觉着有几分反常啊。”
刘氏僵了僵,目光闪烁,忙笑着掩饰道:“母亲,媳妇也是那日见七侄女如此不识好歹,不体谅母亲的苦心,心里为母亲不平,是以嘴上便禁不住念叨了几句。”
“嗯。”太夫人复又闭上眼,淡淡应了一声,并未其他表示,刘氏不禁有些坐立不安了。
过得一会,太夫人才有了反应,摆摆手疲惫道:“老太婆身子无碍,你也不必在这里守着,下去吧,老太婆要为侯府诵经祈福了。”
刘氏舒了口气,从墩子上起身,福了福身便垂眉低首退下了。
刘氏离开不一会,太夫人便起身去了东次间偏房的小佛堂,不多时,便传出了伴随着木鱼声的念经祈祷的声音。
太夫人虔诚诵经不提。
还有三刻钟到未时。
圣驾已抵达皇城,登上祭天台,众臣依旧按品级罗列成两队,于祭天台阶梯之站立。
宋祁立于祭天台万丈天阶之顶,垂首俯瞰京城景致,炙热的目光紧紧追随着远远而来的迎亲队伍,眼中是道不尽的柔情。
迎亲队伍到达祭天台下,锣鼓渐息,只余丝竹奏乐。花轿平稳落地,顾安年与喜童,以及送亲的吉贺三人下轿。
接下来,顾安年要换乘花顶红绫单人轿辇,由八名光着膀子肌肉壮硕的大汉轮流换肩,一步步抬上距离祭天台顶点九十九阶台阶的平台之上,然后再步行上祭天台。而喜童依旧在前抛洒花瓣,吉贺三人则是要紧随其后,步行攀天阶登祭天台。
祭天台高耸入云,立于台下,一眼望不到顶点。顾安年抬首极尽所能地张望,只隐约见到猎猎风中,那俊逸挺拔的熟悉身影英姿飒爽,一路上骚动的心,瞬间便宁静下来。
唇角勾起一抹轻笑,顾安年在喜婆的搀扶下步上小轿。
随着小轿平稳缓慢地步步高升,原本平静下来的心跳,又再次躁动起来,越接近越剧烈。
胸腔中的跳动越来越快,越来越乱,两世历练出的镇定,在这一刻全然失去作用,顾安年轻按住心口,心底的期待前所未有地高涨,像是要冲破躯体般,叫嚣着让她双眼发酸发胀。
这是两年前,夜夜梦里都不敢奢望的梦,这是这半年里,日日都梦寐以求的场景,原以为,这一辈子,得一人,得一心,将是永远无法完成的夙愿,却不想,这个梦不仅实现了,还是这般地美好。
而这一切,都是那个人带给她的,那个她爱的,也爱她的男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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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登祭天台
轿辇越往高处走,风愈发大。
用作轿帘的层层红纱与扎在轿辕的红绫在风中翻飞招摇,隐隐有向着碧蓝天际远去的趋势,那景象,就像是顾安年此刻的心情,雀跃躁动着,却又轻快地飞了起来。
排列在两侧的大臣们,望着红顶小轿由远及近,由近及远,处处透出的精致华贵,让他们满面含笑,连连颔首交相称赞,脸上皆是与有荣焉的神色。
这是逸亲王的大喜事,亦是大匡的大喜事,自然,也就是众臣的大喜事。
由此,也可看出宋祁在朝中有多得人心。
顾安年坐在轿中,眼中带着清浅却饱含幸福喜悦的笑,目光始终注视着那高台之上的身影,仿似洒满蜜糖的心湖,时而澎湃如潮,时而涓涓细流,然不管是何种方式,都是甘甜的。
祭天台上,宋祁同样目不转睛凝视着缓缓向自己靠近的,那隐在轻薄红纱下的朦胧身影,心底喜悦与激动,并不比顾安年少半分。
只要一想到这个人终于可以完全属于自己,翻滚的心湖便无法平息安宁。
对这一天的渴望与期盼,宛如落在心中沃土里的种子,随着时间的推移,疯狂地生根发芽,抽叶开花,今日,终于结了果,收获的心情,便是用狂喜也无法形容。
藏在袖中的手激动地微微颤抖,若不是宋祁极力克制,怕是要就这般冲下把人给抢在怀里,一步步抱了上来。
时间的流逝变得缓慢,对远远相望的两人而言,是煎熬而甜蜜的折磨。
终于,小轿在距离台上九十九阶台阶的平台上停了下来。
平台两侧摆放着八面直径将近一米的红色大鼓,威武雄壮的鼓手挥舞手中绑着红绫的鼓槌。低沉有力的大鼓声一快一慢响了九声,鼓声停下的瞬间,悠扬的丝竹管弦之乐奏响,顾安年被喜婆请下了小轿,这最后的一段路,她将由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牵引,步步登上祭天台,而后交到新郎官手中。
然而顾安年下了轿,那位负责牵引的长辈却一直未曾出现,众人先是诧异。随后纷纷议论起来。
因为一切都是皇后安排,宋祁也只是知晓自家嫂嫂要给自己一个惊喜,并不知晓详细的细节,是以牵引新娘的长辈,他也不知晓是哪一位。
顾安年起先连迎亲的阵势都不知晓。这会就更是不知晓皇后是请了哪位长辈来送她最后这段路了。不着痕迹地左右张望了一阵,所有大臣都在交头接耳。始终没有人站出来。她心中不禁有几分失落。
心中不由苦笑,她的亲人只有永济侯府的人,太夫人已经放出了那般的话,她相信太夫人是说到做到的,是以这位长辈,她还真是想不到人选。反正不会是永济侯府的人。
其实有没有人送她这一程。她都不在意,今日,她的惊喜已经足够多了。
然而她不在意,宋祁却看得很重。
他的婚礼。自然是要十全十美的。
眼看着人就要到了,却又要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宋祁的脸色有些不好了。
他回头望了眼始终保持着优雅得体笑容的皇后,得到的只是一个安抚的眼神,然而这并不能让他心中的焦急打散。
就在宋祁等不下去,准备自己下去接顾安年上来的时候,下面终于有了动静。
“这大好的差事,没想落到了本将军身上,老头儿今儿可是面上十分有光呐!”
随着这苍老却洪亮的沉稳声音落下,孟老将军一身武将银甲,一头花白的发丝打理地整整齐齐,面色红润硬朗,威风凛凛地从鼓队后走出,朗声大笑着走到被这一幕惊得失神的顾安年面前。
“孟老将军!”顾安年惊讶地微张着嘴,惊呼出声,因惊愕而瞪圆的大眼有些滑稽。
不说顾安年本人,就是一旁的诸位大臣,亦是惊得目瞪口呆,议论声更是热闹。
论资质,功勋,地位,权势,名望,孟老将军可是朝中当仁的第一,能由他引着走这段路,可是莫大的殊荣啊,一时间众臣纷纷道贺恭喜。
顾安年又大大地长了一次脸。
顾之源听着身旁众人的道贺,望向顾安年的目光隐晦莫明。
孟老将军目光慈爱,上下打量顾安年一番,连连颔首笑道:“不错不错,闺女这模样好看,定能把宋祁那小子迷得昏头转向,哈哈哈!”
朝野上下,除了永成帝,敢直呼宋祁大名的,也就朝中这些虽不管事,却手握重兵大权的老臣了。
收了大笑,孟老将军微微一笑,将臂弯递到顾安年面前,笑道:“走吧,闺女。”
顾安年眼眶一热,心中难以名状的感动将她淹没。
她如何也没有料到,会是只见过数次,交谈不过三次的孟老将军来送她这最后一程路,这岂止是一种殊荣,而是莫大的恩赐!
噙着热泪颔首,顾安年伸手挽住孟老将军的臂弯,带着满满的感恩与坚定,由孟老将军带着一步步踏实地登上一阶阶天阶。
看着这一幕,宋祁眼中的焦急变为安心与激动。
两人的视线炙热如火,在空中交汇,深情对视,这一刻,周围的一切渐渐远去,整个世界,仿似只剩了她们两人,还有叫嚣着拂过的清风。
一阶,两阶,三阶……三十六阶,三十七阶……
顾安年在心中默数,这条短暂的路变得极为漫长,却又如此美好。
七十七阶,七十八阶……九十七阶,九十八阶,九十九阶!
迈出最后的一步,顾安年抬眸,目光正好与等在上面的宋祁相交。
目光流转,柔情百转,时间就此停滞。
强风吹过,衣饰在风中翻飞鼓动,恍惚间,顾安年觉得自己就像是从前世走过万里,步步艰辛苦涩,历经苦痛,终于来到了今生,终于走到了眼前这个人的面前。
这九十九步,仿似耗费了一万年的时间,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消尽了过往所有的悲伤,填补了三世所有的缺憾,这一刻,留给她的只有涨得要破体而出的满足与感动。
胸口涨涨的,积满的是历经了三世才得来,真正属于她的幸福。
顾安年一手以扇掩面,一手轻轻按着心口的位置,深吸了好几口气,含笑与宋祁对望。
脸上绽出带着点傻气的笑,宋祁迫不及待地伸出手,这急切的摸样宛如毛头小子般,让身后坐在主位上的皇帝皇后,以及两旁的王公大臣皆忍俊不禁,几位年岁大的,对宋祁有启蒙恩情的老大臣,更是捻着胡须仰天大笑。
这是善意的笑,宋祁全然不在意,只一心一意想早点牵到佳人。
然顾安年扇面下的脸颊却泛起嫣红,娇嗔地瞪了宋祁一眼,羞怯地垂下了眼。
“诶,这人可不能现在就交给王爷。”孟老将军也是笑得欢畅,伸手挡住了宋祁的手。
宋祁着恼地瞪大了眼,方要开口呵斥,一个富态的喜婆跑了过来,笑呵呵道:“来了来了,引手绳来了!”说着将一根金丝银线与染成红色的蚕丝编制而成,绑着铃铛玉环与红绫的绳子交到了孟老将军手中。
孟老将军扬了扬手中的引手绳,得意笑道:“一会儿册封仪式完毕,才能交给王爷。”
宋祁差点气得肺都炸了,这眼看着人都要牵到手了,还来这么一茬?!
孟老将军的神情太过挑衅,宋祁实在气不过,直接伸手就要把引手绳抢过来,也不顾是在大庭广众,这般做会失了威严,会丢脸了。
孟老将军又怎会让他如愿,哈哈大笑着,几个灵巧的闪躲动作,直接避开了宋祁,还一边甩着引手绳逗弄一般。如此一来,宋祁更是不服气了,出手越发迅速敏捷。
看着这一老一少打闹般争来夺去,就差大打出手,两旁的王公大臣更是大笑不止。
这种时候,也没有人去在意宋祁的行为是否失礼,是否合规矩了。
所有人都在大笑,欢声笑语中,宋璟站在人群中,心底却莫名涌起丝丝悲凉。
望着那宛如天照地设般的一对璧人,感受着这隆重风光的典礼氛围,特别是看到半掩在金缕扇后的娇俏容颜上,那灵动双眼中隐隐闪现的羞怯,他的心情便无法轻快起来。
这是他尊敬的皇叔的喜事,他本应该为皇叔感到高兴,但是,不知道为何,他无法替皇叔感到高兴,他只是明确地知道,这一切都让他心里不舒服。
“吉时已到!”司仪太监尖利的唱喝声响起,打断了宋祁与孟老将军的对峙,亦打断了宋璟的失神。
“王爷,吉时已到了,您再拦在这里,怕是要……”孟老将军将引手绳背到身后,向着宋祁挑挑眉,继而又压低了声音,无奈道:“王爷啊,不是老头儿逗你,这新娘子嘛,是不能这般轻易交到新郎官手中的,俗话说,好事多磨,这波折越多,说明事儿越好,这是古往今来的习俗啊,日后你可不能记恨末将这老头子啊。”
宋祁狠狠瞪了孟老将军一眼,即便不甘心,但也不得不让开了。
见着他这吃瘪的模样,顾安年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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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完婚
册封仪式自然是不能与宋祁的冠礼仪式想比,然同样隆重。
顾安年跪于蒲团之上,眼前是按规制布置好的宽大供桌,在祭过天地之后,永成帝颁下象征着亲王妃身份的金册与金印,而后,便是听从族中长辈宗妇的训导。
如今的太后并非宗妇,是以这训导的差事便落到了皇后身上。
除去先前遭宁秋霜陷害,恶妇名声盛传的时候,皇后对顾安年有过意见,其他时候,皇后都是很喜欢顾安年的。是以虽说是训导,也不过是随口两句嘱咐罢了。
“日后做了皇家媳,便只能事事以皇家为先,以夫婿为先,不得作出有失德容,有害夫婿,有损坏皇家颜面之事,需记得,为皇家开枝散叶,是作为皇家媳的最大功勋与责任,逸亲王妃,你可记着了?”
皇后语调温和,面容慈祥,语气说是训导,不如说是温言提点。
顾安年行磕头礼,恭顺应道:“妾身记得了,谢皇后娘娘教诲。”
期间,顾安年手中的扇子一直未曾离开过脸前。
皇后欣慰满意地连连颔首。
如此,册封仪式便算礼成了。
接下来,便是大婚典礼。
大供桌被手脚灵活的小太监抬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铺着红色绒布的方形小供桌。桌上整齐地摆放着瓜果点心,香茗酒水,还有龙凤喜红和百兽纹香炉,满满当当的,看着十分喜庆。
祭台正对着天阶的后方,建了一个稍高于前面台子,连接着两阶台阶,而供桌就是摆放在台阶之上。在供桌两旁放置好两张明黄色的座椅后。小太监又在台阶下摆上了两张藏青色的座椅。供桌的后面,则是一扇雕花紫檀玲珑玉兰屏风。
屏风一共有七面,最中间的一面是其余六面的两倍大,正对着供桌与座椅,相当于是背景图。只是这一面上面没有花鸟画,而是一副由紫檀木镂空雕成的莲蓬图。而图中几支最大的莲蓬,都贴上了上等的祖母绿玉石切片,玉片色泽莹润翠绿,乍看之下,那莲蓬瞧着像是真的般。鲜活非常,栩栩如生。
图的正中间,几支大莲蓬朝向的是一个大大的圆底烫金双喜字,底盘是花开富贵贴金图案,同样精美绝伦。
屏风顶上还挂了红色的花球红绫。与正中间的双喜字相映成趣,搭配着十分鲜艳惹眼。
最后。两个成年男子合抱才能环住的四角鼎炉被搬到了红毯中间。鼎炉中三根有手指粗细的香正袅袅冒着青烟。
虽然时间有些紧,但婚礼现场的布置却丝毫不马虎,更是没有一处显得简陋,但就屏风而言,便可看出花了不少心思,更别提桌上摆放的瓜果酒水。样样都是贡品了。
一切很快便布置妥当了,忙活完的小太监退了下去,作为司仪的钟晏维往四角鼎炉前一站,高声唱喝道:“吉时到。请主婚人上座!”
在恭贺道喜声中,永成帝与皇后在上位落座,顾之源与项氏稍后一步,向皇帝皇后问过安后,才分别在台阶下的次座坐下。
长辈落座后,钟晏维再次高喊:“请新郎新娘!”
早已在红毯之上等着的宋祁回头,与站在稍后方的顾安年相视一笑,淡淡的温馨在空中散开。
孟老将军含笑将引手绳的一头交由顾安年,牵着她步上红毯,一步步走向宋祁。绳上垂下的红绫与金黄的流苏在风中摇摆,金色的铃铛叮叮当当,奏出喜庆的悠扬曲调。
两人的目光自对上后,便再没有移开过一分一秒,深深注视着对方的双眸,仿似胶着在一起般,极尽缠绵。
短短几步的距离,转瞬即逝,孟老将军将引手绳递到宋祁面前,脸上是祝福的笑意。
宋祁慎重地接过,真挚道:“谢谢您。”
顾安年亦福身谢礼。
两人这般举动,引得孟老将军开怀大笑,连连颔首道:“这声谢,末将收了!”
这话里的意思,自然是日后会处处维护他二人了。
宋祁与顾安年会心一笑,眼中涌动着感激与喜悦。
鞭炮再次轰轰烈烈地炸开,锣鼓声震天,恭贺欢呼声不断,有形的引手绳与心中无形的羁绊,同时连接着这对新人,让他们坚定地走过这条长长的红毯,走向属于他们的幸福。
司仪高声唱喝着,在百官的见证下,在所有人的祝福声中,两人拜过天地,叩谢过尊长,正式成为结发夫妻。
“礼成!”铿锵有力的话语乘着风飘向远方,伴随着这两个字,热闹的气氛达到了最**,群臣高呼:“恭贺王爷,贺喜王妃,祝王爷王妃百年好合,花开并蒂!”
“众臣随朕一同前往逸亲王府喝喜酒!哈哈哈——!”永成帝放声大笑,大手一挥,与皇后携手最先步下祭天台。
众臣三呼万岁,高亢嘹亮的声音震天动地。
绑在祭台浮雕围栏上的红绫向着天际招展,火红的颜色在蔚蓝的天空中愈发明艳灿烂。
下了祭天台,顾安年再次上了花轿,宋祁则骑上牵来的,顶着红花的高头大马,领着迎亲队伍出宫门往逸亲王府前进。
皇帝皇后上了皇辇,百官纷纷马车小轿,跟在后面一同赶往逸亲王府。
一路敲锣打鼓,鞭炮声不断,又是风光无限。
回到逸亲王府,顾安年被送进了墨轩阁主院,安置在新房中,吉贺与顾安华在旁陪同,而宋祁则是在宴客厅招待宾客。
宋祁大婚,永成帝不仅大赦天下,还减轻百姓一年赋税,消息一经传出,大匡各地无不歌颂永成帝与逸亲王恩德。而此次大喜,不单单是宴请百官,更是在逸亲王府外设了流水席,要摆三天三夜。供百姓随意吃喝,这一场婚礼,算得上是真正的普天同庆,与民同乐。
前厅如何热闹不提。
婚房内,顾安年放下了握了半日的扇子,舒长长了口气。
见着她这副模样,吉贺与顾安华不仅掩嘴偷笑,调笑道:“瞧瞧你这模样,倒像是方才上了大刑般!”
顾安年嗔怪地瞪了两人一眼,颊上飞起淡淡嫣红。道:“我这是饿得狠了!一大早起床便开始忙活,这都半日了,还未曾喝一口水吃一口东西,如今总算忙完了,我自然松了口气。”
“哟?瞧这小脸红的。怕是紧张吧!”吉贺哈哈笑起来,顾安华也跟着放肆大笑。
顾安年索性不理会她们的挪揄。径直起身去拿桌上的点心填肚子。
见她吃的着急。知晓她真的是饿得狠了,吉贺与顾安华也不再笑话她,加之她们也有点饿了,便一同坐下来陪着她一边吃,一边说话。
吃了个半饱,顾安年放慢了进食的速度。这才想起来问:“怎的不见长公主?”
吉贺咽下嘴里的杏仁酥,回道:“大姐在内堂招待女眷呢,我们是过来躲懒的。”
顾安华在一旁附和地点头,抓起一块糯米糕。道:“年姐姐,你是不知道啊,方才在祭天台的时候,宁秋霜便一直寻着机会与长公主套近乎,这会子,也不知要向长公主嚼多久的舌根呢!”
闻言,顾安年不甚在意地抬了抬眉,吉贺抢着开口道:“我也见着了,那个不要脸的东西,也亏得她不敢再往本公主眼前凑,不然本公主定要打得她满地找牙!”
说着,吉贺还手舞足蹈地比划了两下,惹得顾安年与顾安华忍俊不禁。
她们都在射猎时,见过宁秋霜被吉贺抽地满地打滚的模样的,自然知道吉贺不是夸海口。
三人说说笑笑,很快就把桌上的点心吃完了,吉贺悄悄让守在门外的丫鬟收了空碟子,送了几样新的点心来,顺带的,还有几碟子瓜子杏仁。
闲磕牙的时候,自然少不了零食,这会时间还早,她们不找点事做,怕是要无聊到睡着。
“还真别说,今日气派是气派,就是太累了,安年你还好,是坐着小轿上去的,我们可是一步步爬上去的啊,现在想着我的小腿都打颤发酸!”
吉贺一边往磕着瓜子,一边皱着脸抱怨。
“我下来的时候,都想直接滚下来得了。”顾安华亦是苦着一张脸,显然想到了很不好的回忆。
两人这逗趣的苦逼模样引得顾安年捧腹大笑,就差拍桌跺脚了。
“没心没肺!”顿时,顾安华与吉贺统一战线,向顾安年开火。
顾安年无所谓地耸肩,这点程度的指责,她还不看在眼里。
吉贺知道动嘴是比不过顾安年的了,与顾安华交换了一个眼神,她们打算干脆直接动手。
顾安年意识到了她们的意图,忙护住腰侧,目光真挚认真,连连认错:“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两位英雄高抬贵手放过小的吧!”
然而吉贺与顾安华哪里肯这般饶过她!
眼看着魔爪就要抓上腰间,敲门声突地响起,青莲在外禀报道:“公主殿下,驸马爷正寻您,倒是请您马上过去。”
这会,换吉贺被顾安年姐妹两调笑地面红耳赤了。
心里暗暗斥了宁瑾丞两句,吉贺扬声问:“驸马可说了寻本公主何事?”
外面青莲回道:“是一位声称是王妃娘娘义父的男子上门,王爷交由驸马爷招待了,驸马爷不清楚情况,便差人来寻公主殿下去一趟。”
闻言,顾安年喜不自禁地大呼:“是义父!”(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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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迟来的嫁妆
沈千的到来,无疑让顾安年振奋激动。
沈千秋果真如承诺的那般,将她的义父在这一天带了过来!这可说是意料之中,却又在意料之外的惊喜。
今日连连的惊喜,真的让她目不暇接,喜不自胜了!
迫不急待的,顾安年不管不顾便想往外冲,想要快点见到阔别将近半年的义父。
“诶,安年,你可不能出去啊!”吉贺和顾安华忙一左一右拉住往外冲的顾安年,笑得满脸无奈。她们倒是不知晓,安年还有这般冲动的时候。
被这样一拉,顾安年也冷静了下来,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行为,她不禁为方才自己的头脑发热感到羞赧。她歉意地笑了笑,有些讪讪地道:“是我心急了。”这般说着,脸上眼中却依旧是满满的急切。
“好了,我过去替你瞧瞧,你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你那位义父的?”吉贺嗔了她一眼,又半真半假地抱怨:“有了义父也不告知我们,还道是好姐妹呢!看我一会回来怎的收拾你!”
顾安年忙赔笑说了几句好听话,将自己想要说的话告知吉贺,让她代自己转达。
吉贺也不过是摆下谱,不会真的对顾安年心生不满,板着脸被哄了两句,便又展露笑颜了。将顾安年的话记下,她招呼一声,便领着自己的丫鬟跟着来通报的丫鬟去了。
这厢,吉贺刚出门,顾安年便眼巴巴等着她回来,那厢,宁瑾丞受了宋祁的委托,正在王府宴客厅隔壁的小花厅里单独招待沈千与沈千秋两兄弟。
三人坐定,丫鬟送来香茶果点。宁瑾丞虚虚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含笑恭谨道:“两位先生请用茶。”
沈千神色淡漠,只微微颔首示意,仿似并不喜与人打交道。见状,宁瑾丞脸上的笑僵了僵,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沈千秋见宁瑾丞眼中闪过尴尬,忙笑着举起茶盏回了个礼,道:“驸马爷客气,客气。”率先抿了口茶,气氛这才好转。
接下来的谈话。虽说不上和睦热闹,但好歹没有冷场,然,大多时候是沈千秋在问,宁瑾丞笑着应和。沈千则始终保持着冷清的模样,沉默饮茶。
宁瑾丞觉着逸亲王妃的这个义父。当真让人十分窘迫。这寒冰般的态度,着实让人难以亲近,也不知往日里是如何与逸亲王妃相处的,又是如何认了做父女的,今日若不是还有个能说会道的沈千秋在,怕是他要与这位义父相对无言。沉默对坐几刻钟了。
他不过招待了这位义父两刻钟不到,便觉得身心俱疲了。
好在吉贺公主很快便到了,宁瑾丞不禁在心中暗暗舒了口气。
厅外通报了一声,吉贺公主带笑跨进厅门来。宁瑾丞站起身迎了上去,轻柔唤道:“公主。”沈千与沈千秋却是不动如山,悠闲喝茶。
宁瑾丞脸上再次闪过尴尬,给了吉贺一个无奈的眼神。
若是往日,是旁的人这般对待自己,吉贺不赏给那人几十鞭子是不会罢休的,只是今日,却由不得她那般肆意妄为。
在听过这两位先生的名号后,她便知晓,安年这两个干亲,是顶厉害的人物,她那几招三脚猫的功夫,在他们眼中实在是不够看啊!
且,在她看来,这两位是长辈,又是安年的义父与叔叔,她是应当以礼相待的,而不是以公主的身份压人。
这般想着,吉贺给了宁瑾丞一个安抚的笑,不禁没有发怒,反而向着沈千与沈千秋福了福身,眼中带着几分掩不住的欢喜,恭顺笑道:“吉贺见过两位先生。”
吉贺的这般态度,让一旁的宁瑾丞惊讶不已,随即,却发自心底愉悦地笑了。
谁说他的公主只有娇蛮霸道的?明明是这般的知书达理!
宁瑾丞心中的念头从未如此强烈——能娶得吉贺为妻,是他三生修来的福气!
不过,宁瑾丞显然是想多了。
沈千脸上露出了进门来的第一丝笑容,他对着吉贺淡淡颔首,道:“你便是吉贺公主?”
“晚辈确是吉贺。”吉贺喜笑颜开,连语气都不自觉用上了江湖中人的口气。
沈家庄怪医沈千的名号,即便是身在后宫中的她,亦听过不少呢!对于崇尚武艺的她,沈千无疑是传说中的英雄般的存在!当然,她最最崇拜的,还是她的皇叔!
沈千脸上的笑意愈深,微微笑着真挚道谢:“这几日劳烦公主为安年分忧了。”
吉贺双颊飞上薄红,连连摇头道:“先生言重了,安……皇婶与吉贺是闺中好友,今日又是嫁与吉贺的皇叔,吉贺出力是应当的。”一紧张,她险些说错了对顾安年的称呼。
“公主这句话说得称心,一家人就不该说两家话,哈哈哈!”沈千秋附和大笑道。
可见,沈千和沈千秋对吉贺的印象都很不错。
一番寒暄问候过后,沈千秋突地大笑一声,道:“这说着话,倒是把正事给忘了!来人,把东西都抬进来!”说罢举起双手拍了两声,随着响亮的巴掌声落下,一群家丁模样的的人或捧,或抬,或扛,将无数珍宝礼盒送了进来。
起初,吉贺还能淡定以对,她是大匡公主,见过的好东西数不甚数,加之沈家庄的财力,她是有所耳闻的,说是大匡首富也不为过,是以对沈千两人送来这些贺礼,她并不觉得惊讶。
然,当足有婴孩拳头大小的黑珍珠,半人高的极品血珊瑚,百年老山参,两个手掌合并大小的螭龙青凤玉璧,等等随便一件拿出来,便是世间罕见的珍品被陆续送进来的时候,吉贺便无法再淡定了,甚至是凌乱了。
这手笔,可不比她父皇母后的差几分啊!
虽知晓沈家庄是大匡首富,但这般清楚明了地认识到这个事实,还是很具有冲击性的。
吉贺萌生了父皇还不够富的吃味念头。
因着惊讶与激动,吉贺的声音有些微的颤抖,她直瞪着那一份份贺礼,结结巴巴说出一句话:“先、先、先生,这、这是贺礼?”
吉贺这直爽不做作的反应,愉悦了沈千,他含笑轻轻摇头,那高深莫测的模样,是吊足了吉贺的好奇心。
不是贺礼?吉贺眨巴眨巴明亮圆溜的双眼,心中浮起浓浓的疑惑,脑子转动起来猜测。
“是嫁妆。”沈千直接给出了答案。
“啊?!”这会不止吉贺,就连宁瑾丞都目瞪口呆了。
虽然有些不敢相信,但看着沈千毫不迟疑地点头,两人知晓这就是事实,心里没来由的,开始赞叹顾安年的好运了,得了这样一个有钱的便宜爹。
这份迟来的,份量十足的嫁妆,吉贺和宁瑾丞自然不敢做主收下,便只好遣了下人去禀告宋祁,让宋祁拿主意。
趁着禀报的人还未回来,吉贺转达了顾安年的话。
“先生,安……不,皇婶说了,两位先生远道而来,她无法立即过来请安,心中着实愧疚,是以便恳请两位在王府中多留几日,明日她便来给两位先生磕头敬茶。”
每次提到顾安年,吉贺都会无意识地口误,怪只怪这声皇婶实在太别扭了。
虽说不喜宋祁,可自家女儿,沈千还是心疼的,是以也有在王府多留几天的打算,如今吉贺提起,他与沈千秋便也就顺水推舟应下了。
完成了顾安年交代的任务,吉贺十分高兴,这会也才意识到一个问题,猛然回神,疑惑道:“两位先生为何不去往前厅凑热闹喝喜酒?可是下人招待不周,吉贺这就……”
“公主有礼了,是沈某二人不喜人多嘈杂之地,是以才特意让王爷差人将我二人引到此处来。”沈千秋知晓自家兄长不喜说话,今日对着陌生人能开尊口,他已经十分感激了,是以也不勉强他多热情,自己出面代为回话了。
“原来如此。”吉贺若有所思地颔首。
沈千秋这话说得委婉,但吉贺多少还是明白了一点。
外人并不知晓安年有一个义父,还是一个如此有钱有势的义父,怕是永济候府上下皆被蒙在鼓里。安年在永济候府中地位尴尬,沈先生之所以此事不愿出现在众人面前,想来应是顾虑着安年的处境吧。
吉贺心中不免有些感慨,这个义父,倒是比那个亲生父亲要多安年好得多。
不久,去禀报的下人便回来了,与王府的管事一起。
管事躬身拱手行了一礼,传达宋祁的话:“公主殿下,驸马爷,两位先生,王爷知晓两位先生不喜嘈杂,是以便差让小的来送两位先生到破晓苑住下,厢房已经备好,二位先生若还有何差遣,只需知会小的一声,小的便会尽快替二位先生办妥。”
沈千秋询问地望向沈千,见沈千颔首,这才点头道:“如此甚好。”
与吉贺夫妻打过招呼后,沈千便与沈千秋随管事的去了偏院的。
这桩事了结,吉贺与宁瑾丞腻歪了一会,便又回到新房中,宁瑾丞回到前厅。
府中的宴席一直闹到夜里,待华灯初上,宋祁被一群起哄要闹洞房的年轻人推搡着到了新房门口。(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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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闹洞房
宋祁的人缘很好,京中的王公贵族或富家少爷,军中的将领军师,江湖的侠客等等,都有与他结交的,且都是交情不浅的。
说来,宋祁险些闹了笑话。
在大婚前,又是忙着西北之事,又是忙着冠礼与大婚之事,宋祁可说是忙得晕头转向,还真是没想起知会顾安年一声,要给这些好友送请柬的事儿。若不是后来顾安年拟宴客单的时候,问起他可有除京中外的其他好友,加之这些好友自个儿闻讯后纷纷送了信来问,这笑话就要闹大了。
若当真是忘了请这些好友来喝杯喜酒,他少不了要被这群好友编排好些日子。
早在发放请柬前,这群好友便早早来了信,道是大婚当日定会带着厚礼前来喝喜酒,今日,当真是一早便带着贺礼上了门,喝着喜酒的时候,还吵着一会要闹洞房呢!
这不,酒宴到了后半场,临近夜深,待来宾走得差不多了,这群酒兴正酣的好友便开始起哄闹腾了,硬是把宋祁从酒席上给拖到了新房门口。
今日,因着高兴,每个来道贺敬酒的,宋祁都是来者不拒,一口干了。饶是他如何海量,以这般喝法,不知不觉间,也不由喝的有些高了,头脑发晕,脚下不稳的。
这会到了房门前,宋祁却突地清醒了,双目清明,炙炙地盯着挂着彩球红绫的房门,只是微微泛红的脸,看着还有几分醉意。
“哟,新郎官,这一到新房门口,你这酒就醒了,可见新娘子魅力之大啊!”有爽朗的汉子哈哈调笑起来。旁人听了纷纷跟着起哄叫嚷,大笑起来。
宋祁扬起眉,并不辩解,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可不就是默认了这调侃的话般。
这般反应,又是惹得众人哄笑起来。
房门内,顾安年与陪在身边的吉贺顾安华亦听到了门外的大笑声,这般动静,不用猜想便知是有人来闹洞房了。
顾安年掩唇轻笑,斜飞了个眼神个吉贺。
吉贺心领神会。与顾安华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从里间走到外间门前,清了清喉咙,扬声颇具威严地道:“何人在外喧哗?!速速报上名来!”
门外众人听到里面的问话,便知这是要开始闹了。顿时更是热情高涨,全然不顾宋祁在旁横眉竖眼的。
立马便有那斯文的读书人高声回道:“门外宋家郎。门内娇娘夫!”
其余人便跟着吟唱道:“宋家郎哟。娇娘夫咯!”
听到这狼嚎般的歌声,吉贺噗哧轻笑出声,捧腹哎哟哎哟大呼肚子笑痛了。
里间的顾安年与顾安华也听到这歌声,同样大笑不止。
笑了好一阵,吉贺才缓过气来,抹了把眼角渗出的泪水。再次高声道:“宋家哪位郎,哪位娇娘夫啊?宋家不止一个郎,门内不止一个娇娘哟!”
外门很快应道:“宋家祁儿郎呐,娇娘称安年哟!”
吉贺掩唇偷笑。又应道:“哟,仍不知是哪位郎啊!”
门外这会急了,有人直接喊道:“磨磨蹭蹭个啥,再不开撞门!”这位一听就是个性急莽撞的主,想来应是军中的人物。
“这不合礼数,可不能乱了规矩。”有斯文的,温温和和地阻止。
那性急的一听,立即提高了音量反驳:“这是规矩重要还是新娘子重要?!吴三少,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磨叽,不像个男人!”
“你——!”那斯文的恼了,气愤甩下一句:“本少不同你这莽夫废话!”
这句话,便是把战火给点燃了。
门内的几人听着外面竟然吵了起来,更是笑得前俯后仰了。
“好了好了,徐少将,吴三少,再吵下去这洞房还闹不闹?”有脾气好的出来劝架,可哪里劝得住,那两人依旧吵得不可开交,不一会,战火更是蔓延到了其他人身上,两个人的战争,很快便演变成了两拨人的对峙。
“咳咳!”眼看着越来越大,终于,主人家开声了,虽只是两声清咳声,但瞬间便把场面镇住了。
宋祁含笑左右看了看两拨人,笑道:“大伙继续,本王就先进去了。”
说罢当真便抬步行至房门前,轻轻叩了叩门,威严道:“吉贺,开门。”
一群人见状哪里还会继续吵,连忙都跟到了房门前,一个个伸张了脖子,瞪大了眼,满眼兴奋地等着门开。
所有人都以为宋祁亲自出门,门马上就会开,却不想,这次连宋祁都碰了钉子。
门内的吉贺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委屈道:“皇叔,这可是规矩啊,侄女可不敢乱了规矩,您要见谅啊!”
话说得好听,不愿开门的意思也是杠杠的。
听得这话,门外一阵哗然,宋祁抽了抽嘴角,哼了声,道:“说罢,要如何才肯开门。”
吉贺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贼兮兮笑道:“皇叔,这自然是要按规矩来办啊!”
宋祁一扬眉,心中了然。
旁边有人应和道:“这按规矩来,自然是要先吟诗歌呐!”
说是这般说,大家心里都清楚,吟诗是借口,目的就是要拖时间!
宋祁心里明白,是以方才那应和之人的话音一落,他便直接飞起一脚,将房门给踹了。
要说,吉贺也是十分了解自家皇叔的性子,知晓他定会没性子来磨叽,是以在说完话后,她便立即闪开门边躲在一旁,不然宋祁这一脚下来,她不死也得残了。
雕花红漆木门哐啷一声开了,宋祁一甩袖子,昂首阔步跨进了门槛,后面一伙人忙跟着进了门。而吉贺,早就溜进了里间,放下了隔着里间与外间的幔帐,站在幔帐后,探出个脑袋等着宋祁一伙人过来。
宋祁过来。见着吉贺笑得恭维讨好的模样,挑起眉道:“还有何把戏。”一副完全不看在眼里的架势。他后面的一伙人也跟着叫嚷:“还有何把戏都使出来吧!”俨然狐假虎威的模样。
吉贺暗地撇了撇嘴,但对上宋祁凌冽的双眼,她就不敢造次了,只得把心底整人的念头打消,赔着小心干笑道:“皇叔啊,侄女哪敢在您面前耍把戏啊,只是要见新娘可以,但一会这却扇诗一定要吟两首,不然皇婶要是不去扇。您可不能怪侄女。”
心里却是连连叹气,做喜娘做到要对新郎赔笑讨好的,怕是古今只有她一人。
吉贺心里憋屈得不行。
宋祁勾了勾嘴角,微微颔首,这算是同意了。
吉贺喜笑颜开。忙把宋祁给让了进去。
至于宋祁后面跟着的一长串尾巴,是没有这等福利的。被吉贺拦在了幔帐外。
“公主殿下。你这是……快让末将等进去啊!末将几人还要闹洞房呢!”那性急的少将火急火燎地催着吉贺,不时探头探脑往幔帐内张望。若不是顾忌眼前这人是公主,他都要动粗了。
“得了,都回吧,还闹什么啊,你们也不怕皇叔日后整你们!”吉贺心里不爽。便虎着一张脸,故意吓这群闹腾的人。
可这群大老粗与读书声组成的队伍,哪里是两句话就能唬住的,依旧吵吵嚷嚷地进去。吉贺险些拦不住。
宁瑾丞也在人群里,见吉贺快要招架不住,忙出声帮吉贺说话:“公主说的对,大家都回吧,时辰也不早了,别误了王爷与王妃歇息。”
他这一开口,立即有人起哄道:“哟,驸马爷这是心疼公主啦,哈哈哈!”所有人都跟着哄笑起来,把宁瑾丞推到了吉贺面前,挤眉弄眼地调侃:“驸马爷,你赶紧地把公主领回府去,成全我等闹洞房的心愿啊!”
闹不到新人,闹闹这对成婚不久的小夫妻也是不错的啊!
宁瑾丞白玉般的俊朗脸庞霎时变得通红。
吉贺也红了脸,只是她脸皮明显比宁瑾丞厚,受了调侃,立即呛声道:“去去去,本公主就是回去了,你们也别想如愿!”
话音将落,幔帐里传出了宋祁吟诗的声音,这是在吟却扇诗了,所有人瞬间安静下来。
“洛城花烛动,戚里画新娥。
隐扇羞应惯,含情愁已多。
轻啼湿红粉,微睇转横波。
更笑巫山曲,空传暮雨过。”
幔帐外的几个读书人,跟着摇头晃脑地吟唱起来。
里面没有动静,过得一会,又是一首:
“城上风生蜡炬寒,锦帷开处露翔鸾。
已知秦女升仙态,休把圆轻隔牡丹。”
接着又是几首,直到宋祁深情吟出:
“带啼疑暮雨,含笑似朝霞。
暂却轻纨扇,倾城判不赊。”
里面才传出一声喜气的笑声:“恭贺王爷王妃,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众人知晓这扇子是放下了。
这会,是真的没得闹了。
所有人皆露出失落的神色,纷纷邀约再出去喝一场,热热闹闹地退了出去。唯有吉贺夫妻与宋瑜还在外间。
很快,顾安华便从里间出了来,宋瑜上前握住她的手,温柔道:“今日辛苦你了。”顾安华含笑羞怯地摇头,两人相视一笑,对吉贺与宁瑾丞微微颔首示意后,便相携离开了。
见着宋瑜两人恩爱的模样,宁瑾丞心中一阵激荡,亦大胆地握住吉贺的手,带着几分紧张,红着脸道:“公主,我们也早些回府歇下吧。”
吉贺被这突然大胆的举动惊了一跳,待见着宁瑾丞柔情似水的目光,以及里面的热切,她腾地红了脸,羞怯地垂下头,微微颔首。
而此时幔帐后的里间,宋祁与顾安年已经喝了交杯酒,听到外面没有了动静,宋祁一把抱起顾安年扔上喜床,奸笑着摩拳擦掌道:“娘子,为夫来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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