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醒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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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於听书,百姓们图的就是一个乐子,平日一忙起来也就忘了,大多不会多想;而那些整日无所事事的世家少爷小姐们,在意开始,也就是消遣消遣,只是比起要养家糊口的平民百姓,他们显然有更多的时间和雅兴去琢磨他们所听到的故事。
这不,有人在听过茗叶轩的说书先生所说的话本後,仔细一琢磨,就琢磨出问题来了。
那说书先生口中的某镇上的甯姓富家小姐,可不就像极了那被赶出家门,後又嫁给了三皇子为侧妃的,甯国公府嫡小姐甯秋霜麽!
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联想到了甯秋霜身上,这一经对比,还真是越琢磨越像,特别是故事中的某些情节,还真就在宁秋霜身上发生过!这就更是引人深思了。
後来,那小姐与旁的小姐夫人们一交流一探讨,众人综合了自己的见闻,就更是对那书中的甯小姐指的就是宁秋霜这事深信不疑了。
最後,这家小姐将自己的发现传给了那家小姐,那家小姐又说与了这家的夫人,这些做主子的又闲着无事与丫鬟婆子们一唠嗑,这不一传十,十传百。很快,那个甯小姐的故事就在京中传遍了,伴随的还有宁秋霜的恶名。
上到宫中妃嫔,中至贵族圈的小姐夫人,下到平民百姓,短短时日,宁秋霜的名字便被传的如雷贯耳了。
大多数认识,或只是见过宁秋霜几面的人,对宁秋霜的印象只是性子嚣张跋扈,太过傲慢自以为是而已。稍微知道多一点的,便就是去年被宋祁邀请了打猎的一些小姐,她们可是对吉贺公主赏给甯秋霜的那一顿鞭子记忆犹新。
而在听闻过说书先生口中的故事後,不管其中的事是真是假,人们都认定宁秋霜是真的做过。於是,宁秋霜陆续被贴上了“忘恩负义”。“水性杨花”。“丧心病狂”,“心狠手辣”,“不知廉耻”等等不堪入耳的标签。
当然,所有的鄙夷与不屑都是暗地里的,明面上,人们谈论的自然是那书中的“甯小姐”。骂的也是故事里那个没脸没皮的“甯小姐”。
如今,若是有人在京中提起“甯小姐”这三个字,不少人都会啐口唾沫,可见其臭名昭彰的程度。
渐渐的。宁秋霜察觉到了那些夫人小姐看她时,那轻蔑鄙夷眼神。
起先她还不明所以,後来一打听,她顿时气得双眼发黑。
盛怒之下,宁秋霜自是要寻那说书先生的麻烦。
然而不等她找那说书先生的麻烦,她自己的麻烦先找上门来了。
“贱人!”贤贵妃二话不说,见面就咬牙切齿直接赏了宁秋霜一个大耳巴子,浑圆的胸脯不停上下起伏。
贤贵妃用了十足的劲儿,直把宁秋霜打地头晕耳鸣,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缓过劲来後,她捂着脸不敢置信地怒瞪贤贵妃,怒道:“你凭何打我?!”
突然被召进宫来,还以为贤贵妃是有何要事,却不想对方竟劈头盖脸就是一耳光下来,她本就是个暴躁傲慢的性子,如今无缘无故受了打,她自然压不住心底的脾气。
“本宫打的就是你!”贤贵妃气得牙痒,见她还敢如此无礼地顶嘴,再次扬起手来。
宁秋霜可不是会老实挨打的主儿,见贤贵妃又要动手,她眼中闪过一道凶光,抬手挡住贤贵妃挥下来的手掌,反手就把贤贵妃往後狠狠一推。
“哎哟!”身着华丽宫装的贤贵妃行动不便,猝不及防之下,被推倒在地,摔了个四脚朝天,顿时哎哟哎哟地叫唤起来。
“贵妃娘娘!”宫女太监们见状,忙七手八脚地上前来扶。
宁秋霜不屑地撇撇嘴,抚了抚火辣辣的脸颊,幸灾乐祸地睥睨着被宫女太监们扶起来的贤贵妃,冷傲道:“我敬你是三皇子的母妃,但不代表会任由你打骂!”
“你——你——你放肆!”闻言,贤贵妃不管形象地大吼一声。
一把推开扶她的太监宫女,贤贵妃用带着甲套的手指怒指宁秋霜,怒喝:“你简直无法无天!别说本宫今日不过是赏你两耳光,就是本宫今日杖毙了你,也无人敢有半句话微词!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一个被赶出家门的世家小姐,失去了娘家的背景,你以为你算个什麽东西?!竟还敢在本宫面前如此嚣张跋扈!”
被戳中痛脚的宁秋霜脸上一白,眼中闪过愤怒,不甘,怨怼,憎恨,最终缓缓垂下了眼。
这时候她才有了点後怕。她方才也不过是被打得一时气急,才会口出狂言,如今意识到自己如今的境况,她如何能不怕?
贤贵妃见她脸上闪过怯意,当即得意起来,不屑翘起嘴角,指着宁秋霜的鼻子喝道:“别说本宫今日是有理有据要打你,就是无理无据,你也得乖乖受了!”
说罢,扬手就是一耳刮子,狠狠打在了宁秋霜脸上。
咬紧下唇,宁秋霜这次不敢再作声,微垂的眼中阴沉无比。贤贵妃的话让她顿悟,原来是因为那个该死的传言!
知晓了问题所在,宁秋霜更是不敢吱声,默默承受了责打。
贤贵妃下手毫不留情,接连扇了宁秋霜四五个耳光,直把宁秋霜打的双颊红肿,她自己累得气喘吁吁。才消了心头的火气。
不屑冷哼一声,在宫女的扶持下走回到主位上坐下,贤贵妃冷睨着宁秋霜,厉声道:“本宫不容许有任何,对本宫皇儿争夺皇位有一丝一毫影响的人存在,所以你最好记清楚,不要再让本宫听到半句闲言闲语!本宫警告你,若是你再不收敛收敛你那蛮横跋扈的性子,你就自个儿给本宫滚出三皇子府去!”
一声声刺耳的训斥响彻耳际,宁秋霜感受着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心底冰封万里。
长这麽大,不管是在先前的世界,还是在这个世界,她从来没有受过这般大的侮辱,即便是宋璟。也没有扇过她耳光,可今日。她却被这个老女人扇了一顿耳光。她发誓,终有一日,她会把今日所受的一切屈辱一一向这个老女人讨回来!
还有那个该死的说书先生!
眸中一冷,宁秋霜握紧垂在袖中的双手,低下高贵的头颅,恭声应道:“妾身谨遵娘娘教诲。不敢再犯。”
见她恭顺认罪,贤贵妃哼了哼,不耐地挥挥手,示意她退下。
行了礼。宁秋霜轻手轻脚地退下。
进宫遭了一顿打,回到三皇子府,甯秋霜没有如以往那般声嘶力竭地大吼大叫,发泄情绪,而是关在房里委屈地大哭起来。
那些往日被宁秋霜欺压够了的姨娘们,听闻後几乎是欢欣鼓舞,大呼痛快,就差放鞭炮庆祝了,可见宁秋霜是有多不得人心。
宋璟是知道宁秋霜被打一事的,对於宁秋霜不同於以往,没有大发脾气,而是闷声痛哭的反应,他虽感惊讶,却并未放在心上。自莫正德谋反一事後,朝中官员大换血,他一直忙碌于拉拢新的官员,积攒势力,根本无暇顾及旁的事情。
当宁秋霜终於哭够了从房中出来时,得知的是姨娘们的幸灾乐祸,以及宋璟的漠不关心,原以为眼泪已经流干的她,再次痛哭失声。
莫大的屈辱,旁人的嘲笑,爱人的不闻不问,这一切终於让宁秋霜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是受人追捧的国公府小姐,她失去了家族的庇佑,失去了母亲的宠爱,也失去了天之骄女的地位,除了这个讨喜的三皇子侧妃身份,以及无处发挥的现代知识,她已经一无所有……
很多人说成长是已瞬间的事,同样的,从执迷不悟到幡然醒悟,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宁秋霜终於明白自己应该如何做,那一瞬间,她不仅醒悟过来,同时也成长了起来。
当下人通报侧妃求见时,宋璟习惯性地头也不抬道:“不见。”
话音落下,书房大门已被推开,宁秋霜端着红漆推盘,笑盈盈见了来。
听到动静的宋璟抬起头,看到宁秋霜嘴角笑意的瞬间,他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随後低下头继续批阅摺子。
宁秋霜嘴角的笑僵了僵,随即恢复自然,她走到书桌前,将托盘轻放下,福身行礼:“殿下万福。”接着柔声道:“殿下,您忙了好一阵了,先喝口茶用些点心,歇歇吧。”
宋璟只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其他动作。
宁秋霜抿了抿嘴角,并未催促,而是安静等在一旁。
过了好一会,宋璟没有听到动静,还以为她已经出去了,抬头却见她依旧垂首恭顺地立在书桌旁,神情宁静安详,没有半点暴躁不耐,他不由有些诧异。
略一沉思,宋璟将手中的摺子放下,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漫不经心问道:“有事?”
见他终於理会自己,宁秋霜欢喜一笑,张了张嘴,又摇头,含笑温声道:“无事,妾身只是担心殿下关顾着处理事务,累坏了身子。”
闻言,宋璟怔了怔,皱眉细细打量宁秋霜一番,把茶盏一放,沉声道:“有何事就直说。”
宁秋霜一惊,眼眶一红,垂眉低眼,细声细气道:“妾身只是想问问殿下对那个坊间传闻有何打算……”(未完待续。。)
二十九、决定
“打算?”闻言,宋璟冷笑一声,往後仰靠在太师椅上,望着眼前人的眸中没有一丝温度,反问:“这句话该是本宫问你才是。”
当“甯小姐”的流言在京中传的沸沸扬扬之际,他同样受到了不少暗地里的嘲笑,只是相比起这些风言风语,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是以他只能忍了。
而还有一个他不得不忍下一切的原因,那就是谣传中的大多事情都是真正发生过的。
如今,这个谣传中的主角,连累他没脸面的罪魁祸首,主动提起了这件事,他倒是想看看这个蠢女人又要作何。
森冷的语气让宁秋霜不禁一颤,她小心翼翼地抬头打量宋璟的神色,却见这个男人脸上只有嘲弄与不屑。被蔑视的感觉让她心生不甘与愤怒,然而她没有如以往那般大吼大叫地吵闹,而是咬紧唇瓣,低声道:“殿下,妾身想息事宁人,不想将此事闹大。”
“哦?”尾音微微上扬,宋璟不掩饰自己语气里的惊讶。
压下心头种种情绪,宁秋霜正了正神色,勇敢抬头与宋璟对视,不急不缓道:“此事的源头不过是一个说书先生口中的故事,经由旁人的揣测,才衍生出那些不堪入耳的风言风语,实际上,真正知晓妾身性子的不过是极少数的人。只是悠悠众口难堵,要想平息谣传,封住传播者的口是行不通的。妾身以为,只要妾身展现给所有人一个不同於故事里的三皇子侧妃,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眉梢一挑,宋璟哼笑一声,道:“本宫还以为,你会说出要本宫教训。或者是杀了那说书先生的话。”
以宁秋霜以往的性子,会这样说的可能性确实不低。
不得不说,今日的宁秋霜真是让他吃惊不少。
宁秋霜垂下眼帘,轻声道:“杀了那说书先生,只会让旁人以为妾身是畏惧心虚,反而会让他人对故事中的谣言更深信不疑,妾身不敢妄为。”
宋璟下巴抵在交叉的双手上,闻言抬了抬双眉,勾起嘴角,道:“你清楚其中轻重就好。既如此,此事就交由你自己去办,本宫会派人在暗中助你。”说罢挥挥手,示意宁秋霜退下。
“妾身谢殿下!”宁秋霜眉开眼笑地福身行礼,也不再纠缠。欢欢喜喜地退下了。
望着宁秋霜离去的背影,宋璟微微皱起眉。他才发现今日的宁秋霜不仅性子变得沉静恭顺了。就连衣着打扮都变得清雅淡秀了。
这突然的转变,不由引人深思,就是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自嘲地哼笑一声,宋璟不再多想,低头专心处理事务。
正如宁秋霜所想的。那些四处散播她就是书中“甯小姐”的家夥,对於她并没有多少了解,所有人不过是凭着臆测在闲磕牙罢了。然,即便如此。宁秋霜跋扈嚣张傲慢的性子却是有不少小姐夫人见识过的,她要“平反”,就不得不下大把的功夫。
“亲民”——是宁秋霜计画中改变旁人心中自己形象的第一步。
於是,在衣食住行方面,她开始尽量简化,在接人待物方面,也是一视同仁,力求表现出一个和善亲切的贵族形象。
还有“良善”、“惩恶扬善”、“与丈夫相敬如宾,恩爱非常”等等计画,在不否认自己性子嚣张跋扈的前提下,偷换概念,将一切都解释成她只是对某些特定的人嚣张,对平民百姓则是亲切随和的。而後,宁秋霜又请求宋璟配合演一场夫妻恩爱的戏码。
按照自己的计画一步步地行动,宁秋霜力求颠覆谣传。
宁秋霜的改造计画不是一时半会能有成效的,而在她忙着为自己辟谣的同时,顾安年的谣传已经在人群中销声匿迹,而宋祁再次向皇后提起了扶正一事。
这一次,皇后没有再推三阻四,一口便应下了,还道要亲自为宋祁筹备婚礼。
在皇后点头的第二天,永成帝的圣旨便下到了逸亲王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娴侧妃顾氏贤良淑德,温雅端庄,聪慧大度,实乃京中众妇典范,堪担亲王妃大任,着——顾氏为逸亲王妃,封一品诰命夫人,赐黄金万两,择八月十四吉日吉时行大礼完婚,钦此!”传旨太监高声唱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顾安年领着府上一干人等磕头高呼。
“娴侧妃,接旨吧!”传旨太监将圣旨交到顾安年手中,脸上带着笑意,又拱手道:“恭喜娘娘了!”
顾安年清雅一笑,“有劳公公了,还请公公赏脸,进厅喝口茶水,用些点心。”对身侧的青莲使了个眼色,青莲忙把准备好的一匣子金银珠宝奉到传旨太监面前。
传旨太监见顾安年出手如此大方,心中不由叹了声不愧是逸亲王府,立即眉开眼笑接过匣子,推辞道:“这不宫中还有事儿呢,老奴谢过娘娘好意了。”
顾安年便客套了两句,将传旨公公送出了王府。
王府上下自然又是一番恭贺道喜,顾安年一一打赏了,全府上下喜气洋洋的。
圣旨下来的时候,宋祁不在府上,回来後拿过圣旨一看,顿时乐开了花,也不在下人面前装威严稳重的样子了,一整天都是一副笑模样。
顾安年就稀奇了,这铁板铮铮的事儿,他也能乐成这样?一问之下,才知宋祁是因着那成婚的日子高兴。她这才反应过来,八月十四是宋祁的二十岁诞辰,是他行冠礼的日子。
一时,也跟着乐呵起来,直道这日子好,双喜临门。
下人们又是一番道喜,吉祥话说了一箩筐,宋祁大喜,又大肆打赏一番。
欢喜过一阵,回想起今日出去办的事,宋祁收敛了神色,遣退下人,拉着顾安年到塌边坐下,沉声道:“徐清絮找到了。”
顾安年脸上的笑一僵,微皱起眉,道:“她倒是有些脑子,躲藏了这麽些日子。”
原来送徐清絮离开王府那日,宋祁还派了人暗中监视她,他相信离开王府後,徐清絮会与她背後的势力碰面,将王府里的情况禀报给主使者。
他没有直接对徐清絮严刑逼供,一是不想打草惊蛇,二是他认为徐清絮并不会供出主谋。
是以他想到了顺藤摸瓜。
也正如宋祁所料,那幕後的指使者确实派了人来与徐清絮碰面。只是来的是一群杀手。
这明显是要杀人灭口,毁灭证据。
暗中监视的暗卫自然不会放任徐清絮被杀,是以便出手相救,也是想趁机拿下杀手,逼问出背後主谋来。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徐清絮会在双方争斗之际,趁乱逃之夭夭。
这一逃便就是几个月,也亏得她隐藏的功力不浅,否则怕是早已成了杀手刀下亡魂。
在莫正德倒台後,宋祁动用了不少手下势力,到了如今,才寻到了她的下落。
“你是在何处寻到她的?”顾安年不免有些好奇。
宋祁神秘一笑,眼中还带了几分赞赏,笑道:“京城。”
顾安年微微瞠大眼,惊讶过後笑了起来,“果真是个聪明的,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躲在这京城,一般人确实很难想到。”
“那她现在……”顾安年问,她现在倒是对徐清絮这个女人刮目相看了。
“自然是秘密关押着。”宋祁弯了弯唇角,眼中却并无几分笑意。顾安年觉察出了异样,眼珠一转,问:“可是问出什麽来了?”
宋祁果真点点头,深深望了顾安年一眼,握住她的手捏了捏,沉重地闭上眼,沉声道:“徐清絮没有隐瞒,她都招了,道是……老三和老五都命她在我的药中下毒。”语气中是无法抑制的失望低落,明亮有神的桃花眼睁开时,瞬间黯淡不少。
顾安年心中一阵不舍,抿了抿唇角,反手握住他的手,顿了顿,轻声安慰道:“徐清絮如此简单便招了,怕是有诈,你不可轻信。”
她是猜测过宋璟和宋瑜是凶手的可能,也打算在查清真相後毫不留情地报复,只是在看到宋祁如此难过後,她忽然有些不忍心了。
不管她有多仇视宋璟和宋瑜,她都不能不顾及宋祁的心情。
嘴角勾起一个苦涩的弧度,宋祁从怀中取出两封信,苦笑道:“这是徐清絮交给我的,说是老三和老五与她来往的书信,其中一封我认得出是老五的字迹,至於老三,他生性严谨,他是找人代笔。”
心头一震,顾安年微皱起双眉,道:“你相信徐清絮的话?”
宋祁唏嘘一声,点了点头,将信扔到一边,道:“没有何好怀疑的,我相信他们不会害我的命,但是动些手脚还是会的。”
他心里其实很清楚,徐清絮说的是实话,却不是全部,背後要害他性命的是另有其人。只是宋璟和宋瑜对他下药同样是事实,他无法不在意。
顾安年握紧他的手,沉默良久,仿似下了决心般,严肃道:“墨规,我们离开京城吧,我听你的,不追究了,只要你好好的。”
心底一片柔软,宋祁将她搂进怀里,含笑颔首道:“好,完婚後就离开。”顾安年在他怀里点头,双手回抱住他。(未完待续。。)
三十、探视
有时候,息事宁人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在顾安年决定遵从宋祁的心意,放下一切恩怨之际,一份匿名摺子被秘密送到了永成帝的御书房书桌上,摺子里夹着的,便就是五皇子宋瑜指使徐清絮在宋祁药中下毒的书信。
永成帝发现摺子是在戌时,看完摺子後,当即便一道口谕将宋瑜传进了宫。
宋瑜被深夜传召进宫,顶着一头雾水进了御书房,而等待他的是一场狂风暴雨。
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当夜守夜的丫鬟太监们也只是知道那晚永成帝发了大脾气,御书房内怒吼声不断,若不是皇后及时赶到,怕是五皇子会直接被摘了脑袋。
那晚後,宋瑜被关了禁闭,不是关在五皇子府,而是关在了大理寺。
第二日下朝後,众人才知晓了五皇子被关大理寺一事,一时间,朝中议论纷纷,五皇子一派的官员更是心惊胆战,不少更是开始谋划後路。
瑾贵妃在御书房外跪了一个上午,磕头哀求永成帝饶过五皇子,口口声声称冤枉。永成帝余怒未消,被瑾贵妃的哭喊声吵得烦不胜烦,直接下令,将她也关了紧闭。
瑾贵妃被送回了自己的宫殿,心急如焚的她完全顾不上额头上磕破的伤,大喊一声:“来人,笔墨纸砚伺候!”
待宫娥将笔墨端来,她急忙修书一封,千叮咛万嘱咐,差人一定要尽快送到永济侯夫人手中,不可有半刻耽误。
圣旨已下,除了一个仪式,顾安年已经是实至名归的逸亲王妃。瑾贵妃虽不知宋瑜是犯了何罪惹怒龙颜,但如今除了逸亲王,她已想不到还有谁能救她的皇儿。
要请逸亲王出面帮忙,顾安年是下手的最好途径。
五皇子被囚一事还未传开,除了宫中少数人外,其余人并不知情。
项氏收到瑾贵妃的来信,起初还有些疑惑,待打开一看,心中顿时一咯?,也慌了神。
项国公府与五皇子可说是共存关系。动其一必毁其二,项氏很清楚,若是失去了这颗大树,自己与娘家会有如何的後果,没有任何的迟疑。她当即便差了人到逸亲王府,以身子不适。思念女儿为藉口。邀顾安年回永济侯府小住。
顾安年接到项氏派人传来的信後,第一个念头便是宋瑜下毒一事被告发了,长叹一声,她打发了传信的人,收拾一番,领着青莲前往永济侯府。
而此时的宋祁。正在大理寺中。
宋瑜所在的并不是囚牢,只是暂时关押罪名未定的皇亲国戚的禁闭室,说是囚禁,其实除了没有自由外。吃住的条件并不比在外面差。
“王爷,这边请。”大理寺卿带着宋祁七弯八绕,来到关押宋瑜的禁闭室外。
禁闭室是单独的居室,通往禁闭室的通道常年无光,即便是白日也要靠火把照明。
在查明真相前,关在禁闭室里的人是不允许任何人探视的,但这并不包括宋祁。
宋祁单手负在背後,望着眼前的木门,映着火光的眼中平静无波。他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淡淡道:“有劳何大人了。”
大理寺卿何凯鸣道了声:“王爷言重。”对守在门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便识相地退下了。
侍卫将一道道门锁打开後,行礼退到了一边,宋祁唇角紧抿,稍一躬身,进了门内。
宋瑜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他知晓自己为何会被关进来,也知晓是谁害的他落到如今的地步,他心中有恨,却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同时,他心里又有些庆幸,以及莫名的狂喜。
只要一想到父皇昨晚的那句话,他就止不住地想疯狂大笑,他庆幸自己比宋璟早一步知道了一切,他嘲笑宋璟还被蒙在鼓里,将继续愚蠢下去!
开门的声音引起了宋瑜的注意,他抬头望去,就看到了那个他崇拜了十多年,让他又惊又怕,视如父兄的男人,那麽英武睿智,英姿勃发,令人望而生畏,肃然起敬。正如他的父皇所说,他们这麽多兄弟,没有一个能比得上眼前这个人。
眼中闪过一抹暗光,宋瑜下意识地站起身,如幼时每次犯了错那般,垂下头,带着几分怯意,毕恭毕敬唤道:“皇叔。”
宋祁步下门口的阶梯,身姿挺拔如松,定定望着眼前不再是天真孩童,已经长成俊伟男儿的侄子,好半天没有出声。火光映在他的侧脸上,沉静而威严。
宋瑜心中忐忑,喉结滚动着咽下一口口水,眼中有些湿润,在火光的映照下反射出橙色的光,低声道:“皇叔,一切都是我的主意,与母妃无关……”
心口一震,宋祁沉重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是无法掩饰的失望与痛心。
在这样的目光下,宋瑜脸上一热,才发现原来是泪水滑了下来。他慌乱地用袖子擦了擦。
宋祁依旧没有说话,看着慌乱拭泪的宋瑜,他想到了小时候总是跟在他身後,爱哭爱闹,胆小又霸道的孩子,良久,他长长叹息一声,仰头深吸口气,开口道:“老五,你恨皇叔吗?”
闻言,宋瑜惊骇地瞪大眼,连忙急切摇头,“侄儿怎会怨恨皇叔?!侄儿——侄儿……”想要说敬畏两字,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他是对教导自己长大,处处维护自己的亲叔叔下手的人,这样的话说出来会有谁信?
宋瑜耷下脑袋,紧握的双拳上青筋鼓起。
宋祁淡淡一笑,眼中闪过一道阴冷的光,“老五,你若是恨皇叔,皇叔今日就会让你永远留在这禁闭室里。”宋瑜全身一僵,呼吸一窒,下一秒,宋祁眼中又恢复了平静无波,淡淡道:“好好在这里反省。”
说罢转身。
“皇叔!”宋瑜忽地大喊一声,宋祁回头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宋瑜一咬牙,带着不解和急切,大声问道:“皇叔,父皇说不管是我们几兄弟中的谁坐上了皇位,都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因为那是您不要的,不是我们真正赢得的,所以父皇不能原谅侄儿对您下手。皇叔,侄儿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你们都不需要明白。”宋祁眼中一冷,不再给宋瑜开口的机会,快步离开。(未完待续。。)
三十一、求助
从大理寺出来,宋祁马不停蹄赶回逸亲王府,埋藏在心底的伤口再次被揭开,现在他迫切地想见到心里的那个人,只有如此,才能平息心中翻涌的情绪。
然而匆忙回府,得到的却是顾安年回了永济侯府的消息。
“王爷,要不老奴立即去接侧妃娘娘回来?”福禄小心翼翼问道。
他瞧见了主子脸上沉闷不愉的神色,猜想定是发生了何事,是以也心生担忧。
宋祁沉默良久,最终摆了摆手,转身去了书房。
福禄留了个心眼,叫来一个小丫鬟,吩咐她去永济侯府报声信,让侧妃娘娘尽快回来。
再说顾安年匆忙赶到永济侯府,去给太夫人请了安,便被迎进了暖香苑。
项氏早已在偏厅等着,一见顾安年,挂满焦虑的脸上显出了几分惊喜,忙拉着顾安年进了厅内,关上门说话。
“安年,你可要救救你表兄啊!”项氏第一句话便直奔主题,语调哀切。
顾安年听到“表兄”两个字,不动神色地抽了抽嘴角,这亲戚关系倒是攀得好。心中暗自好笑,她温言安抚道:“母亲莫慌,五皇子吉人自有天相,定能安然度过此劫的。”
虽知晓这只是安慰的话,项氏听了却依旧是松了口气,宽心不少。在她心里,她的年姐儿俨然已经成了她的支柱,只要有年姐儿一句话,她就比吃了定心丸还要安心。
稍稍冷静下来,项氏由顾安年扶着到塌边坐下,喝了口凉茶醒神,叹道:“母亲也是被瑾贵妃报来的消息唬住了,这才慌了神。”
顾安年拍抚着她的后背顺气。笑道:“瑾贵妃娘娘护子心切,言辞自然是急切了些,如今五皇子只是暂时被关禁闭,我们切不可自乱阵脚才是。”
项氏连连颔首道是,顾安年眼珠一转,状似不解问道:“也不知五皇子是犯了何错,竟惹出这般祸来?”
“这……”项氏犹豫了,瑾贵妃写与她的信中提到了缘由,只是她不知如何向顾安年开口。毕竟这事与逸亲王有关。她担心顾安年一旦知晓,会不愿帮忙。
顾安年见项氏犹豫不定。眼中闪过了然,安抚一笑,道:“母亲,若是不便透露便罢了,女儿一会回王府与王爷求求情。想必王爷会答应的。”
闻言,项氏心中惭愧。却也大大松了口气。拍了拍顾安年的手背,欢喜道:“母亲没有白疼你一场。”
顾安年乖顺一笑,被项氏拉着两人挨着坐下。
解除了心腹大患,项氏这才有心思问起顾安年扶正为逸亲王妃一事。
“听说圣旨已经下来了,可定了大婚是哪一日?”一扫方才的焦急担忧,提起扶正一事。项氏脸上露出了欣喜之色。
顾安年含笑颔首,回答道:“定了,八月十四。陛下还封为女儿为一品诰命夫人,赏金万两呢!”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得意骄傲之色。
“好好好!”项氏欢喜地连连点头。细细琢磨了一番,喃喃道:“八月十四倒是个好日子。”又忽地想起什么,惊道:“那岂不是与逸亲王殿下行冠礼在同一日?!”
顾安年淡笑应了一声是,项氏顿时喜不自胜,忙不迭颔首笑道:“这个日子好,双喜临门,逸亲王殿下行冠礼与大婚的仪式一同举办,此等大事,必定要大肆操办,到时想必是热闹非凡,风光无限!”
顾安年脸上露出几分娇羞之色,项氏见了更是开心不已,又是一番感慨叹息,竟说起了顾安年幼时的事情。顾安年脸上的笑僵了僵,随即不动神色继续陪着项氏说笑。
项氏本想留顾安年小住几日,但见逸亲王府派人来接,她也就不留了,只悄声嘱咐几句,便放顾安年离开。
从暖香苑出来,顾安年舒了口气,她发现,自嫁到逸亲王府后,每次面对项氏,她心中都莫名沉重,与每次回到逸亲王府的烦闷不同,那是一种亏欠的沉重。
七月的傍晚,残阳如血,将本就五彩缤纷,色彩斑斓的花园映照地更繁花似锦,顾安年领着青莲走在中庭的花园游廊上,迎面吹来的风有几分湿热,带着夏日特有的韵味。
“娴侧妃娘娘。”游廊前头传来清亮的叫唤,顾安年将视线从姹紫嫣红的花簇中收回,抬眼望去,是一身薄纱青衣的顾安绣立在游廊转角处,脸上带笑,眼带疏离。
顾安年是有封号,有品级的侧王妃,顾安绣这般唤按理她并没有错,只是作为亲姐妹,这般称呼就着实生疏了。
弯起嘴角,顾安年颔首示意,客套道:“许久不曾见五姐姐,五姐姐愈发风姿卓著了。”
顾安绣微微一怔,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言行太过生疏,不利于自己的目的,她忙顺着顾安年的称呼,温和笑道:“七妹妹过奖了,是七妹妹愈发端庄秀丽了才是。”说罢张了张嘴,想问的话却没有出口。
顾安年含笑接受了这番赞美,见顾安绣欲言又止,她好心替她开了头,道:“五姐姐可是有事?若无事,妹妹要回王府了。”也是不想浪费自己的时间。
她大抵猜到了顾安绣在这里拦她的目的,方才项氏又再次向她抱怨了顾安绣不愿说亲一事,若是她没有猜错,顾安绣还惦记着陆方伯,此番也是为了向她打听陆方伯的消息。
闻言,顾安绣眼中闪过焦急,咬了咬下唇,她揪紧手中丝帕,支吾半晌,才羞怯道:“七妹妹,你时常陪在逸亲王殿下身旁,可……”顿了顿,垂下头接着道:“可曾听闻过陆、陆公子的消息……”
好不容易挤出这一句话,顾安绣已双颊涨红。
向旁人打听旁的男子的消息,此等大胆举动,若顾安绣不是在农庄长大,怕是她无论如何也问不出这话来的。
虽是意料中的事,但顾安年还是不免有些吃惊,不过她倒是能理解顾安绣为何会对陆方伯念念不忘。
比起寻常大家闺秀喜欢的斯文俊逸的文人墨客,顾安绣这般在乡间长大的女子,性子更为直爽活泼,自然更倾心于英勇雄壮,不拘小格的武者将士。
陆方伯的消息,顾安年多少还是听闻了一些的。在年初前几个月,因着宋祁的伤势与计划,她并未关注西北的消息,直到除去了莫正德,她才间或听闻了一些零散的消息。
大多都是陆方伯用兵如神,少年英才屡建奇功的消息,详细的情况顾安年不知晓,但陆方伯还活着这件事,她是肯定的。
想了想,她如实对顾安绣道:“军中之事王爷甚少在我面前提起,我只知陆将军如今一切都好,并无大碍。”话音刚落,她便看到顾安绣眼中闪过欣喜于放松。
脸上挂着掩不住的喜悦,顾安绣攥紧丝帕,真挚道谢:“多谢妹妹告知姐姐此事。”
顾安年客气一笑,两人寒暄两句,顾安年便离开了。
回到王府时,已是掌灯时分。
福禄闻信等在王府门前,见顾安年的马车回来,忙迎了上去。
顾安年不知晓宋祁回府后心情不愉的事,下了马车,见福禄迎上来,便问道:“公公差人到永济侯府递消息,可是有何要事?”
福禄苦了一张脸,落后一步跟在顾安年身后进府,轻声道:“回娘娘的话,王爷午后才回的府,回府后便一直关在书房内,不吃不喝的,也不许打扰,不知是怎的了。”
他从来都知道自个儿主子脾气大,这么多年也都习惯了,只是自娴侧妃来了后,王爷发脾气有人镇得住了,这不娴侧妃一不在,王爷脾气上来了,他就措手不及了。
顾安年扬了扬眉,转念一想,含笑吩咐道:“匆忙赶回来,本侧妃还未用膳,要劳烦公公去备一桌酒菜了。”
对顾安年的话,福禄是无条件遵从的,闻言立即躬身道:“是,老奴这就去准备。”说罢便转身去厨房吩咐了。
“去书房。”福禄一走,顾安年领着青莲直奔墨轩阁书房。
书房里没有点灯,从外往里看,黑漆漆的一片,顾安年微皱双眉,转首对身后一众丫鬟道:“你们在外面候着。”拿过丫鬟手中的烛台,独自一人推开书房门走了进去。
“小七回来了。”几乎是顾安年一推开书房门,宋祁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无奈呼出口气,借着微弱的烛光,顾安年绕过摆满玉石瓷器摆件的博古架,以及收拾地整整齐齐的书架,避开议事厅里的桌椅,寻到灯台。
一盏盏琉璃宫灯被陆续点亮,书房里亮如白昼,顾安年点亮最后一盏灯,将手中的烛台吹熄,转过身不赞同地望向坐在太师椅宋祁。
迎着她责备的目光,宋祁咧嘴一笑,笑容中却有几分僵硬。顾安年不禁心中一痛。
看到她眼里的心疼,宋祁意识到自己此时的狼狈,长长吐出口气,不再硬撑,苦笑着搓了搓脸,恢复了一脸失神茫然。
“这是怎么了?”顾安年皱眉走到他身边,双手捧着他紧绷的脸,望进他无神的眸底。
宋祁摇头,望着顾安年溢满担忧的双眼良久,薄唇微启,颤抖良久,才缓缓道:“小七,你知道我为何要对他们一再隐忍吗?”(未完待续。。)
三十二、回忆
宋祁摇头,望着顾安年溢满担忧的双眼良久,薄唇微启,颤抖良久,才缓缓道:“小七,你知道我为何要对他们一再隐忍吗?”
他们……不用猜也知道指的是哪些人。
瞳孔微缩,指尖微微一颤,顾安年沉默良久,最终轻柔一笑,将他抱进怀里,语调轻松道:“你想说就说吧,我不介意听你唠叨。”
良久,怀里传出闷闷的一声“嗯”,宋祁抱住眼前人蹭了蹭,低沉悦耳的嗓音带着几分暗哑,娓娓道来。
“所有的一切,都要从十年前说起。”
“世人皆说人心是偏着长的,这句话在父皇身上体现地尤其明显。”
“我从小便知晓,父皇和母后待我与其他兄弟是不同的。我一出生,父皇便封了我为亲王,待我周岁,父皇在去世前赐予我乌金弓与调兵兵符,允我随意调动大匡朝五成兵力,可见父皇对我的偏宠,更不用提旁的各项特例与恩赐,可以说,古往今来,除了我,没有第二人受过此等荣宠。”
说到这里,宋祁脸上闪过骄傲的光。
“出生封王,年幼握兵,是何等风光的事?从我记事起,我便以此为荣,母后的期许,皇兄的鼓励,让我立誓要成为一个真正值得父皇骄傲的儿郎。我还记得,那时在宫中……”
絮絮叨叨,宋祁说了很多,尽管有很多无关轻重的往事,尽管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但这并不妨碍顾安年认真倾听。
随着缓缓的述说,宋祁渐渐陷入了回忆中。
圣武帝戎马一生,最重子嗣,老来得子。自是欢喜非常,对这个么子的宠爱自然便不同一般。因此,宋祁成了大匡,乃至古来最早封王的皇子,且封的还是亲王,也是史上最早握有兵权的王爷,拥有的是一个王朝的一半兵力。
论起尊贵,即便是后来称帝的永成帝,也不及他的一半。
圣武三十九年,圣武帝在宋祁满周岁后立下两份遗诏。一份交由当时的皇后,也就是宋祁与永成帝的母后——昭德皇后秘密保管,一份交由丞相保管。
不久后,圣武帝驾崩,丞相宣读遗诏。永成帝继位称帝。
时光荏苒,一晃便是九年。当年牙牙学语的孩童已长成翩翩少年郎。小小年纪,便已是风姿卓越,风华无限。
永成九年,年仅十岁的宋祁与新晋新科状元斗文,状元郎叹而辞官,后又得孟赵两位老将军的大肆赞扬。逸亲王之名,可谓冠盖满京华。
少年得志,加上本就聪颖睿智,宋祁难免有些骄傲跋扈。为此,他不少受永成帝的训斥,只是他并不将疼爱自己的兄长的教训放在心上,照旧我行我素,在宫里宫外都是横着走。
永成帝比宋祁年长近十六岁,年少登基,需要操心的事自是不少。登基九年来,他不仅要稳固还未坐稳的皇位,要励精图治,还要处处留心幼弟的安危,可谓殚精竭虑。
即便如此,他也并未有半句怨言,对幼弟更是疼惜无比,既为兄,又为父。
然而,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从小娇惯,无忧无虑的宋祁却并不能体谅兄长的辛苦,年幼无知,却又心比天高,即便再早熟,也不知晓荣耀的背后,暗藏的是杀机。
一次暗杀,让逞强的宋祁尝到了教训。
身受重伤,又中剧毒,只有换血一法能挽救性命,在生命岌岌可危之时,是永成帝毅然决然用自己的血救下他,从那一刻起,宋祁的心中便知,这个世上除了母后,只有兄长是全心全意待他。
“当时,重伤未愈的我拉着母后的手,发誓会在有生之年,全心全力辅助皇兄,让大匡成为名副其实的第一王朝!”宋祁弯起嘴角,眼中有自信,有骄傲,还有嘲弄。
心底一颤,顾安年抚了抚他的肩膀,眼中涌起浓浓的疑惑。宋祁所说的年少誓言,与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并不一致,她不认为宋祁是个言而无信的人,所以后面一定发生了什么。
她没有问,因为她知晓宋祁马上就会告诉她。
“小七,你知道母后听了我的话,是如何反应的吗?”宋祁突然直起身,直直望着顾安年,漂亮的桃花眼中泛着悲凉。
心口一阵阵揪痛,顾安年皱起眉,捂住他的双眼。宋祁愣了愣,随即握住她的手,拉到唇边轻轻落下一个吻,对她笑道:“我很好。”
很好,只是回想起那些事,有些迷茫,有些感慨罢了。
顾安年不知可否,任由他紧握着自己的手。
她想,一定是皇后的那句话,改变了一切。
给了顾安年一个安抚的笑,宋祁深呼吸几口气,收敛好外放的负面情绪,才缓缓道:“母后问我——祁儿,你想做皇帝吗?”
虽已猜到是一句举足轻重的话,却不想竟是这般惊天动地,顾安年惊得全身僵硬,不知该如何反应,只下意识地愣愣瞪大眼张大嘴。
见她这幅呆愣愣的模样,心中的阴霾奇迹般地消散了许多,宋祁不禁弯起唇角,笑道:“当时我与你的反应是一样的。”
意识到失态,顾安年忙整理好表情,瞪了宋祁一眼,沉思片刻,才皱起眉问:“难道是与先皇交与先后的那道秘密的遗诏有关?”
除了这个原因,她想不到为何昭德皇后会对宋祁说出那样的话。毕竟当时在位的,也是昭德皇后的亲生儿子,她就是再偏心,也不会无缘无故说出那样的话来。
宋祁的回答是微微一点头。
长叹一声,他无奈道:“后来,母后将那封遗诏的内容告诉了我。原来父皇一直想把皇位传给我,只是当时我太年幼,无法继位,是以他才会想到皇兄。”
“父皇知晓皇兄是真心疼我,是以才放心地把皇位交给了皇兄,那份遗诏的内容便是嘱咐皇兄在我年满十五岁后,将皇位传给我。”
听到这里,顾安年再次目瞪口呆。
宋祁抚了抚她的脑袋,淡淡一笑,接着道:“当时母后也只是想知道我的意愿,并没有一定要我坐上皇位的想法,后来我才知道,其实她并不希望我做皇帝。只是我们都没有料到,那番话,会被来探望我的皇兄听到。”
这次,顾安年是直接倒吸一口冷气。七月酷暑,她却感觉如坠冰窖。(未完待续。。)
三十三、缘由
若说这个世上有什么人,是宋祁无法割舍的,那个人就是顾安年。
若说这个世上有什么事,是宋祁无法放下的,就是十年前的那一场刺杀引发的种种。
那是他心底的一根刺,因为扎得太深,这么多年来,就连触碰都不敢。
然而,当伤口一再被揭开,当埋葬的过往被**裸刨开,当自己的隐忍招致的是那样的下场,他已经没有办法再独自一人承受。
他需要一个人与他一起承担面对,那些永远不愿提及的过往。
永成九年的夏天,那场刺杀让宋祁醒悟,让他知道自己是一个多么危险的存在。
有人想要他手里的兵权,有人想要以他威胁皇兄,也有人畏惧他的才能与权势,自以为尊贵无比的他,实际上,却是那些每日对着他讨好恭维的人,眼中的一根刺。
然而醒悟并不代表成长,真正让他一夜长大的,是那个埋藏在心底的秘密。
宋祁和昭德皇后都不知晓两人的话,在无意间被永成帝听到了,而且只是听到了一半。
“母后,若是在这次受伤前,您问我是否想当皇帝,儿臣会说毫不犹豫回答您,儿臣想。”
这是在震惊过后,宋祁回答昭德皇后的话,也就是这一句话,让永成帝愤然转身,让两兄弟的感情开始变质。
那之后,不管是宋祁,还是昭德皇后,都未曾再提起过那日的事,就当做没有发生那般,只是永成帝的心却渐渐变了。
即便封了王,也有自己的宅邸。但因着尚且年幼,是以宋祁依旧住在宫中。
养伤的那段时间,是他一生中最难熬的日子,不仅是身体上的,还有心灵上的。
因为伤势过重,即便有最好的药,最好的御医,宋祁也免不了要受罪。天气炎热,伤口极易发炎,每每发炎。他都会发热,烧地最厉害的一次,是几乎要了性命。更别提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稍微动弹,都要钻心般疼。
身体上的疼痛尚且能忍受。心灵上的压力却是无可消除的。
自听过昭德皇后的那番话,宋祁便一直处于愧疚不安之中。每次见到永成帝。他都有种抬不起头的亏欠感。于是,他开始躲闪永成帝的眼神,开始敷衍皇后的关怀,也正是因此,他忽略了疼爱他的皇兄看他的眼神的变化。
这份心情煎熬着他,让总是无忧无虑的他开始了失眠。
有时候宋祁也会想。若是当时自己不顾虑那么多,只是没心没肺地活着,或许他往后的一生,都不会有那样痛苦的回忆。
身体上的痛苦。心灵上的煎熬,让宋祁整夜整夜地睡不着,不过短短几日,他便消瘦了一大圈,急得一群太医团团转。
那一夜,是一个宁静的夏夜,夜空中繁星点点,月光如华,不管是锦鲤池与荷花池里的青蛙,还是花草从中的鸣虫,都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宋祁在凉榻上辗转反侧,因为闷热,脑门上,身上都是一层汗水。
已是夜深,就连守夜的小太监,都趴在桌边睡着了,宋祁长长呼出口气,刚想要坐起身来出去吹吹凉风,却听到了门外传来的脚步声。
下意识地躺下闭眼装睡,等着脚步声接近。
厚重的红漆木门被推开,传来吱呀的声响,眼皮下的眼珠动了动,耳尖微颤,屏气凝神注意着门口传来的动静。
门被推开,清亮的风从敞开的门灌进来,宋祁感到身上一阵凉爽,片刻的寂静后,他听到脚步声朝着自己所在的凉榻走来,他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当脚步声在塌边停下,熟悉的气息让他一下就猜到了来着是何人。
心头涌上欣喜,还有疑惑。
半夜三更的,皇兄到他房里来作何?
带着疑惑,正打算睁开眼询问的宋祁,却听到了那句似叹息,又似不解的话,带着浓浓的嫉恨,与迷茫。
“十三,你为什么要活在这个世上……”
那一刻,身上的燥热,与心底的烦闷,都凝结成冰,他从来没有哪个时候,像当时那般觉得冷,就像是在寒冬腊月,被推入了千尺寒潭,冷彻心扉,冰凉入骨。
“你已经得到了那么多,父皇的恩宠,母后的偏爱,无上的才华,现在,你还要来抢走朕的皇位吗?你怎么还不满足……”
颤抖的,冰冷的手抚上脸颊,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强逼自己放松身体继续装睡。
然而,眼角却已经悄悄湿润。
很想立即坐起来,大声告诉他视如父亲的皇兄,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他抢皇位,就算是在想做皇帝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想过去抢。
可是他却退缩了,因为畏惧和震惊,他选择了逃避。
那之后是一阵沉寂,周围的一切都在远离,所有的感官都变得迟钝,唯有脸上被轻抚的触感异常明显。
额头和脸上的汗水被柔软的锦帕擦干,轻柔的动作让宋祁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他能感受得到,皇兄对他,还是如以往那般疼爱的。
然而那双手接下来的动作,却让他全身一僵,屏住了呼吸。
锦帕蒙在了口鼻上,在脸上轻抚的手也滑到了脖颈上掐住,往日总是温柔唤他的声音带着悲痛,哽咽道:“十三,哥哥什么都可以给你,唯有皇位不可以!那是父皇对哥哥看重的唯一体现,哥哥不能让给你……你不要恨哥哥,下辈子,哥哥一定做牛做马补偿你!”
他第一次听到温柔坚强的皇兄哭泣,心里的震惊让他甚至忽略了如今的处境。
直到窒息的痛苦感侵袭大脑,他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皇兄竟然要杀他!
皇兄知道了那道遗诏的事!
恐慌与惊愕在脑中爆炸,忘记了自己是在装睡,他下意识挣扎起来。
只是被捂住的嘴无法发出声音,紧紧掐在脖子上的大手坚硬如石,根本无法撼动半分,胸腔的起伏越来越小,脑中一片混沌,手脚虚软得没有一丝力气去挣扎,他只能无力地感受着生命的流失,心中不知道是痛多一点,还是恨多一点。
他最敬爱的皇兄,他发誓效忠的兄长,不惜以命救他的兄长,竟然会对他产生这样的念头……竟然会……想要杀他……
这是他连做梦,都无法想象的事情。
突然又觉得好笑,这样,是否他就可以不用再为那些事烦恼?
绝望过后,是一种解脱。
他甚至自暴自弃地想,若是连这份可以交托性命的兄弟之情都是假的,他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倒不如就这般死去,也好过麻木地活在世上。
放弃了挣扎,他安静地等待死亡。
然而在最后一刻,掐在脖子上的手骤然抽离,捂在嘴上的帕子也被急切地拿开,坐在塌边的那个人猛然起身,一阵慌乱急促的脚步声由近及远。
有什么从眼眶里流出,滚烫无比,在头脑恢复清醒前,身体先意志一步动作起来。
双手紧紧护在脖子上,他躬着身子张开嘴贪婪地大口呼吸,大量的空气争先恐后地涌入胸腔,将他呛得连连咳嗽,即便如此,他也不愿停下。
身上没有一处不痛,然而最痛的却是脖子上的伤,以及心底的伤。
从小到大,他第一次因为害怕与难过痛哭失声。
“祁儿?!祁儿!”耳边传来焦急的呼唤,他虚弱地抬起朦胧的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他视如母亲与姐姐的皇嫂,下一刻,他再也坚持不住,意识沉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那之后,他一直高烧不退,迷迷糊糊间,他看到了父皇,看到了母后,还有皇兄,皇嫂,以及许许多多的,认识或不认识的人,开始的时候,每个人都对他笑脸相迎,温柔亲切,然而下一刻,所有的面孔都会变得狰狞无比,纠缠着他,让他无处可逃。
不停地在这样的梦境中沉浮,直到两日后,他才渐渐恢复了意识。
原本开朗活泼的少年,开始变得沉默阴沉,有时候甚至几天都不会说一句话,直到敦亲王一家被抄斩,他才又渐渐活跃起来,只是性子却变了。
然后是昭德皇后的去世。
再然后,是十四岁那年的自愿请战,奔赴战场,一去便是四年。
听完这一切,顾安年只觉心口压了千斤巨石,沉重地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从来不曾想过,宋祁会有如此的遭遇,她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原因,造就了如今的宋祁。一个看似无情,实则多情的,矛盾的宋祁。
沉默良久,她轻声道:“皇上对你的看重,是真的。”
若不是真的,这个世上早已没有宋祁这个人了。想到这里,顾安年愈发用力地抱紧怀里的人,一种名为失去的恐惧,让她心底发颤。
“我知道,”宋祁笑了笑,轻轻喟叹一声,回抱住眼前的人,道:“也正是因此,我为皇兄驱赶侵犯的敌国,为皇兄祛除朝中毒瘤,尽我所能稳固大匡江山。但这些还是不够。在那之后,或许是因为愧疚,皇兄对我愈发宠溺,他把所有的关爱都给了我,因此而忽略了他自己的孩子,以至于那些孩子每次看到我,都是又羡慕,又嫉妒……”
“我不希望那些孩子恨我,所以我代替皇兄去关爱那些孩子……”(未完待续。。)
三十四、条件
就如宋祁自己所说的,一开始只是因为觉得自己抢走了侄儿侄女们的宠爱,因为愧疚和不安,所以他在原有的基础上,加倍地疼爱所有的皇子公主。
以至于到后来,所有的皇子公主都开始依赖他,甚至有人理所当然地认为——不管他们做错什么,皇叔都会原谅他们。
可以说,宋瑜和宋璟所做的一切,是宋祁自己造的因。
这也是宋祁不想追究的原因之一。
听完了这一切,顾安年沉默了许久,心里有心疼,有怨恨,有感慨,也有无奈,最终都化作一声叹息,苦笑着摇头,道:“严格说来,你们都没有错,只是你不知道如何做才是真正对他们好,而他们没有学会体谅,只懂得一味地索取。”
“听你的口气,仿似很了解?”宋祁扬了扬眉,神色间显出几分轻松。
倾诉过后,虽然还是无法释怀,但比起闷在心里,独自一人承受,现在要好受许多。
闻言,顾安年不由讪笑道:“旁观者清罢了。”
不是了解,只是也有过不知晓如何正确对待感情的经历罢了。
若不是经历过上一世,若不是听说了宋祁的过去,她也不会有此体悟。即便是现在,她也不过是知道这么个理,更多的也是没有参透的。
宋祁将人往怀里揽了揽,笑道:“现在你这般说了,往后我也要看清才是。”顾安年只是笑笑,然这不是不信宋祁会真的放下,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罢了。
见宋祁神色已经缓和,顾安年嗔笑道:“这悲春伤秋也伤完了,大王爷可愿意移驾到偏厅用晚膳啊?”
“咳咳,”宋祁尴尬地清咳两声。以掩饰自己的窘迫,故作稳重道:“本王忙于政务,连时辰都忘了,瞧着天色也不早了,是该歇息用膳了。”
说罢一撩衣袍潇洒起身,雄纠纠气昂昂地出了书房。顾安年掩唇偷笑,跟在他身后。
顾安年能感受得到,宋祁的心结还未完全解开,只是她无能为力。这样的陈年旧伤,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治愈的。唯有让时间来抚平。她能做的,就是陪在他的身边。
仅仅一封信,还不足以定宋瑜的罪,特别是在宋祁否认那是宋瑜的字迹后。
家丑不可外扬,宋瑜被关入大理寺禁闭室的真正原因。只有少数人知晓,而这少数人。自然是不会四处宣扬此事的。毕竟事关皇家颜面。没有人敢等闲视之。
永成帝命令大理寺秘密调查,然而收效甚微。
并不是说宋瑜没有露出马脚的地方,只是在大理寺的人寻到证据前,宋祁就已经将一切蛛丝马迹销毁,以至于大理寺的人辛苦几日,做的都是无用功。
然而。在行动的不止宋祁一人。
顾安年告诉宋祁——宋瑜的贴身大丫鬟是宋璟的人,此举意义明确,是为了防备宋璟。
宋瑜被揭穿一事,背后的主使不难猜测。
翠蓝在宋瑜身边潜伏了如此之久。又是宋瑜的心腹丫鬟,必然知晓宋瑜的很多秘密。如今宋瑜大难在即,只要罪名被证实,以永成帝对宋祁重视,宋瑜注定无翻身之地。如此关头,宋璟不可能会不动这步棋。
宋祁明白顾安年的暗示,立即便派人去了五皇子府,想要将那名唤作翠蓝的丫鬟劫走,只是派去的暗卫扑了个空,翠蓝早已销声匿迹。
可想,宋祁依旧是慢了一步。
在宋瑜关入大理寺的第六天,一直没有进展的调查有了突破,一名自称是五皇子贴身大丫鬟的柔弱女子来到了大理寺报案,所报正是五皇子谋害逸亲王一事。
那形容憔悴的女子,正是翠蓝。
大理寺不敢等闲视之,急忙将此事上报了永成帝,永成帝吩咐将人带入宫中亲自问话。
宋祁得到消息时,翠蓝已经被带入宫中,他连更衣都来不及,当即便策马赶往宫中。
然而终究是迟了一步,宋祁赶到宫中时,翠蓝已经将宋瑜所做的一切招认。
翠蓝被带了下去,宋祁立在御书房大殿之中,沉默地望着神色疲惫的永成帝。
良久,永成帝叹出一声,怅然道:“十三,是皇兄对不住你……”
他也知道自己的偏宠带给幼弟的是负担,是危机,但是他无法压抑住心中的愧疚与不安,他只想尽自己所能地弥补他,弥补年轻时,自己所犯下的错。
宋祁没有言语,眼中微沉。
永成帝苦笑一声,暗嘲自己的痴心妄想,这么多年遮遮掩掩地逃避,不愿提及只言片语,如今却还想着能够求得谅解。
那个晚上,是他一生都不愿回想的。
他差点因一时的贪念与冲动,铸下大错。
即便在最后关头他仓惶而逃,也终究掩饰不了他对最疼爱的幼弟痛下杀手的事实。
再过一个月,便十年了,整整十年,他始终无法忘却,十年前的那个深夜,十三在自己手下渐渐失去生命的样子,还有紧紧掐在十三脖子上的,自己的手……
这段时间,他总是因为一个梦,在半夜被惊醒。
他梦到那个晚上的事,梦到自己掐着十三的脖子,而十三瞪大眼,一遍遍哭着问自己为何要杀他……
那些场景如一把把利刃,将他慈爱和蔼的面具划地支离破碎,露出里面丑陋的真面目,那因为嫉妒和贪婪而扭曲的面容,丑陋得连他自己都不敢直视……
他以为,这一生,只要自己全心全意地补偿十三,就可以让自己在这个皇位上活得心安理得,他甚至打算,待自己知命之年后,就将皇位还给十三。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十年前,他险些亲手掐死自己的亲弟弟。十年后,他的儿子,竟然要下毒害死他最疼爱的弟弟!
所以他无法原谅!
将那个名唤翠蓝的女子提供的书信,以及毒药扔到宋祁脚边,永成帝压抑着怒气,厉喝道:“十三,这就是老五谋害你的证据,看到这些,你还要替老五说话吗?!”
宋祁弯腰捡起地上的书信和小瓷瓶,细细看过之后。抿了抿唇角没有说话。
见状,永成帝愤愤然哼了一声,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听到这一声,宋祁忍不住弯起嘴角笑了笑,终于开了口:“皇兄。臣弟不为老五辩解,臣弟只是希望皇兄能网开一面。饶过老五这一次。就像……当年你放过臣弟一样。”
永成帝神色一变。眼中闪过深深的悲伤。
宋祁顿了顿,呼出口气,接着道:“皇兄,你能放过臣弟这个心腹大患,难道就不能放过你的亲生儿子吗?”
“这不一样!”永成帝急声反驳,话一出口。又不由恼怒地捶了下桌面,恨恨道:“这是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老五他不忠不孝,背德弃义。又怎能与你相比!”
宋祁摇头苦笑,道:“皇兄,老五会做出如今这等事,你我都脱不了干系。”
“……”永成帝一怔,嘴角轻轻蠕动,终是垂头叹息一声,没有说话。
见状,宋祁撩起衣袍直直跪下,沉声道:“皇兄,臣弟恳求你饶过老五。”
永成帝面上一动,下意识地站了起来,眼中满是不敢置信,喝道:“你竟然为了那个逆子下跪求情?!”
也不怪永成帝大惊小怪,除了先皇与昭德皇后去世时,宋祁下跪过,其余时候,即便是面见永成帝,也没有跪拜过。如今,他为了保住宋瑜,竟然下跪求情,永成帝如何能不惊?
而惊讶之余,却是更为怒火冲天。
然见宋祁眼中满是倔强,永成帝又不由无奈摇头,他自小便拿这个弟弟无法。
宋祁见永成帝如此大惊小怪,不禁觉得好笑,道:“皇兄,臣弟可不单单是为了替老五求情才下跪,也是感谢你这些年对臣弟的恩宠。这些年来,你既为兄,又为父,又是一朝天子,难道还受不起臣弟这一跪?”
永成帝气得吹胡子瞪眼,说的好听,不过是拿捏住了他的软肋,知晓这一跪自己会不忍拒绝罢了。
其实永成帝是真的误会宋祁了。
宋祁笃定永成帝会答应他饶过宋瑜,是以这一跪看着是在为宋瑜求情,其实是他在为自己即将离开京城,向永成帝表示歉意以及感激罢了。
如今已将近七月底,离他大婚与行冠礼的日子已经不远,他很快就要离开了。
想到这里,他不免也有几分惆怅,脸上露出几分哀伤来。
永成帝不知宋祁的心思,见状只以为他是心软,不忍宋瑜获罪,心中不禁不软,叹道:“罢了罢了,就依你……”话未完,永成帝脑中忽地灵光一闪,话锋一转,道:“要朕不追究也行,只是,十三,你要答应朕一个条件!”
宋祁眼皮一跳,忽地有种不好的预感,硬着头皮,他试探道:“不知皇兄有何条件?”其实心里已经把趁火打劫的永成帝埋怨了不下千百遍。
“除非你留在京城,否则朕不会饶了老五!”永成帝一锤定音。
他也看出十三志不在朝政,想要远离京城,经历了这么多,他也知晓自己所给他的权利都是负担,是以他也不逼迫他一定要在朝中助他了,只要能时常见到面就行。
“这……”宋祁犹豫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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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摊开
对一个良善之人而言,用自己的自由换一个人的性命,是一件很划算的事。
但宋祁从来就不是一个良善之人。
以往他能对宋瑜和宋璟一再纵容隐忍,是看在永成帝的面子上,也是因为他知晓那对自己的影响不大,然而如今,在知晓下毒之事后,他能不报复,还替宋瑜求情,就已经是极限。
若还想让他做出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是不可能的。
这是他的了断,从今而后,不管这些皇子公主再犯下何等错,他都只会袖手旁观。
再者,现在他有了小七,任何的决定都不再是他一个人的事。
细细斟酌过后,宋祁抬首迎视永成帝,淡漠道:“皇兄已经允了臣弟请封地一事,如今,臣弟既已有了封地,若还一直留在京城,岂不是名不正言不顺,惹人诟病?”
永成帝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暗暗懊恼当时不应该答应请封地一事。
当时十三同时提出请封地和卸职,他原是都不想答应的,只是他深知十三的性子,若是一个都不应,怕是会引得十三脾气上来,一言不合直接走人,是以情急之下,他便应了请封地一事。
现在后悔也于事无补,永成帝只好另想办法。
苦思冥想好一阵,永成帝也想不出法子来,最终,只好一改方才硬气的态度,用商量的口气道:“就算不是为了老五,如今西北战乱未平,你作为后方统帅,难不成要不闻不问?”
宋祁神色未变,道:“如今西北战乱之事皆由兵部尚书周胜周大人处理,皇兄勿需担忧。”
所有的退路他都已经打理好。是不会让人抓住把柄的。
永成帝气得瞪大了眼,哼哧哼哧好半天,也寻不出反驳的话来。
自年前宋祁病重开始,西北之事就全部交由了周胜处理,一直以来,周胜行事果决,事事处理得当,从未出现过错,还立下不少功劳,永成帝就是想挑刺儿。也挑不出一丁点来。
永成帝也不是鸡蛋里挑骨头的人,也肯定周胜的能力,是以面对宋祁理直气壮的陈述,他只能气恼地干瞪眼。
宋祁亦毫不退让,双眼溢满坚定与倔强。与永成帝对视。
两人僵持良久,最终永成帝一拍桌。怒然起身。喝道:“朕不管你有何理由,在西北之乱平息前,你必须留在京城!”说罢拂袖而去。
宋祁苦笑,他知道这已经是皇兄最大的退步,此事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皇兄,臣弟明白了。还请皇兄饶过老五。”
永成帝背影一顿,双手负在背后,仰首叹道:“君无戏言。”而后不再停留,快步跨出御书房殿门。消失在殿门外。
宋祁耸耸肩站起身来,看来想离开京城,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把西北战乱之事解决了。
三日后,因证据不足,宋瑜被无罪释放。
在得到消息的瞬间,宋璟气得浑身发抖。
他暴露了暗藏几年的棋子,运用了一切势力,原以为可以永除后患,却不想宋瑜竟然能安然无恙地活着从大理寺出来!
他精心布的局,耗费了无数心血,就这般前功尽弃了,他如何能不气!
然,最让他气愤的是——皇叔竟然会原谅宋瑜,还替宋瑜求情!
他知道,一定是因为皇叔在背后求情,父皇才会无视那些证据,赦免宋瑜;他也知道,是皇叔在暗中护着宋瑜,他派去取宋瑜性命的暗卫才会无功而返。
这一切,都是因为有皇叔在从中作梗……
气愤的同时,宋璟心中还有嫉恨,以及深深的无力和挫败感。
他再次深深地体会到,自己远远不是皇叔的对手……
“啊——!为什么——!”狠狠扫落桌上的笔墨纸砚,宋璟红着眼睛发狂地大吼,野兽般的嘶吼,将一旁的宁秋霜吓得浑身颤抖,缩在角落不敢出声。
直到把书房砸地面无全非,宋璟才喘着粗气稍稍冷静下来。宁秋霜咽了口口水,心惊胆战地抖着双脚靠近,想出言安慰安慰宋璟。然不待她开口,宋璟冰冷嗜血的目光猛地刺过来,吓得她不敢再动弹。
“备马!本宫要去逸亲王府!”收回视线,宋璟理了理衣襟,一边大声吩咐,一边阔步迈出书房。他跨出门槛的瞬间,宁秋霜再也支撑不住,软倒在满地狼藉之中。
好可怕……太可怕了……宁秋霜捂着心口,感受着不规则跳动的心脏,犹自心惊。
她从来不知道,宋璟是这样一个可怕的人,仅仅一个眼神,就能让她全身无法动弹。想起先前自己种种放肆行为,庆幸宋璟放过她的同时,又后怕不已。
另一边,宋璟策马赶到逸亲王府,翻身下马后,不等通报,便沉着脸直直闯了进去。
守门的将领原要去拦,却在徐飞的示意下放了他进去,但还是派了人先进去通报。
这边宋祁刚得到禀报,下一刻宋璟就闯了进来。
宋祁正在书房与周胜等人商议西北战事,宋璟气腾腾地冲进来,当即让在场众人都不悦地皱起了眉。
“出去!”宋祁眸中一片冰冷不动如山,面无表情吐出两个字。
宋璟心中一颤,双拳紧握,垂首道:“侄儿鲁莽。”转身出了书房,关上门候在门外。
半个时辰后,书房的门才再次打开,议事的大臣们陆续出来,简单与宋璟打过招呼后,便三三两两,有说有笑往书房隔壁的小花厅走。这情景让宋璟惊讶不已,议完事,这些人难道不是应该直接回府的么?
不待他探究,书房里传出宋祁的声音:“进来吧。”
正了正神色,宋璟收敛心神,再次进了书房。
宋祁瞥了眼进来后就垂眉低眼,不发一语的宋璟,喝了口茶,淡淡开口:“何事。”
低垂的眸中闪过一抹暗光,没有如方才那般冲动,宋璟压下心头不甘与愤怒,低声道:“侄儿有一事不明,还请皇叔解惑。”
扬起一边眉毛,宋祁哼笑一声,放下茶盏往后慵懒靠在椅背上,一手指尖轻敲着太师椅扶手,一手轻抚着杯沿,闲适道:“你是不是觉得皇叔偏心老五?”
心底的想法被看穿,宋璟抿紧唇角,抬头直视宋祁淡漠的双眼,恼怒道:“皇叔,侄儿只是不明白,五弟犯下此等大逆不道的罪行,您为何还要替五弟求情!”
听着这质问一般的话语,宋祁脸上的笑意愈深,眼中却愈发幽深难辨。宋璟心口一窒,头皮发麻,喉结微微滚动,强迫自己不躲不闪地迎视那凌冽的目光。
书房中刹那间一片寂静。
良久,宋祁哼笑一声,缓缓道:“老三,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扪心自问,你有何资格如此质问本王?本王会替老五求情,往后也会替你求情,自然,要等你落到和老五一样的地步时。”
眼中一闪而过的寒光,让宋璟脑中一片空白。
“本王想你还不明白。”宋祁弯起唇角,从桌上一堆书里抽出之前从徐清絮那里得到的信件,扔到宋璟面前,冷声道:“你自以为设计了老五,却没想到自己也是被设计的那一个。徐清絮留了老五的把柄,同样也留了你的把柄,她能给你老五的罪证,自然也能给老五你的罪证。如今你还能好好站在这里,不过是因为老五出手比你慢一步罢了。”
说到这里,宋祁眼中寒光愈盛。
若说整件事中,他最气愤是何,那就是宋璟派人潜入大理寺欲取宋瑜性命一事。
他看重血缘亲情,特别是手足兄弟之情,少时,他一直教导他们要重情重义,就是希望这群侄子往后在夺嫡之争时,能顾念这一份手足之情,而宋璟,是最让他失望的一个。
心中一片冰冷,宋祁语气愈发冷,道:“徐清絮主动将一切都招了,下毒之事,不仅老五有份,你也有份。本王想,你应该很清楚她为何如此做。”
徐清絮为何这样做?
自然是因为她既不是宋璟的人,也不是宋瑜的人,她效忠的另有其人。
静静躺在地上的信,苍白的颜色,在宋璟眼中突然变得异常刺目,仿似在昭示他的自以为是,嘲笑着他的天真,让他全身冰冷,如坠冰窖。
死死盯着扔到自己脚边的信,眸中燃起熊熊烈火,像是要把那信焚烧殆尽般,宋璟呆若木鸡,连一句解释都说不出口。
证据摆在眼前,他无从辩解,因为一切的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
宋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逸亲王府出来的,他的脑中一片混乱,有害怕,有慌乱,也有低落和悔恨。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会真的与宋瑜一样,需要皇叔的求情才能保命,在他自以为有足够权势的时候,这样的事,是对他的尊严最沉重的打击。
浑浑噩噩回到三皇子府,宋璟将自己关进书房,思考着要如何应对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一切。
而在宋璟离开后不久,顾安年接到了两封信,一封来自远在千里的沈千,一封来自永济侯府。且,两封都是加急信件。(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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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两封信
几月前,沈千自赶回沈家庄后,便了无音讯,顾安年只从沈千秋嘴里,听到了有关于沈千的只言片语。
只知是沈家庄老爷子年岁已高,沈千要留在身边尽孝,而老爷子生怕他再一走便是十多年,是以便完全断了他与外界的联系,不让他离开沈家庄。
从沈千秋的叙说中,顾安年大致了解到沈老爷子是个如何性子的人,也稍微能理解当初为何沈千会一走了之。
沈千的这封信,是沈千再三保证,又等到老爷子戒心没了那么重,才征得老爷子许可,派人送来的,可说是着实不易。
顾安年珍而重之地将信从信封中取出,认真浏览起来。
顾安年以为,这封信是有关于先前宋祁中毒之事的,却不想她只是猜中了一半。
信的前半部分,确实是有关宋祁所中之毒的。
原来这世上真的存在一种植物,只需微量,便能让沢沉香木燃烧产生的香气迅速溶于水中,与白栮作用产生毒药。
那是一种生长于南部海域的罕见水草,名唤碧游丝,严格说来,它不能算是一种草药,因为它并没有任何毒性,以及药用价值。
碧游丝,形如其名,整体由细长柔韧如毛发的草叶,以及白色须根组成,无茎无花。在水中时,碧游丝呈现无色透明状,极难寻找,然在阳光下时,它却呈现出轻浅的碧蓝色,看着十分清爽漂亮。
信中提到,由碧游丝草叶碾磨出的汁液,无色无味,咋看之下与水无异,但就是这样不起眼的液体。只需蚂蚁体形大小那么一滴,就能让一桶水融入十担沢沉香木燃烧产生的香气。
看到这个数据,顾安年有些心惊,难道当时徐清絮只需用指甲轻轻一沾,就让普通的药变成能融入沢沉香气的药引,进而变成毒药,原来碧游丝的效果竟如此之强。
收敛心神,顾安年接着往下看。
后面却是与顾安锦有关了。
沈千在信中随带提到,顾安锦在半月前突然失踪,不知去向。洛靖远寻找半月无果,心急如焚,目前正赶往京城,预计近期会到达。
这倒是出乎顾安年的意料。
除了是被带走,她还真是想不出顾安锦为何会失踪。
难道是被宋璟。或是永济侯府的人发现了?
这个可能性不大,之前先生有提到过。说是洛靖远借由陆方伯与齐匀柯的帮助。已经在军营中谋得一份差事,与顾安锦一同住在军营中。
有陆方伯护着,又是在军营中,顾安锦与洛靖远被发现的可能性微乎甚微,被其他人绑架的可能性更是小,然除了这两个原因。顾安年着实想不通顾安锦为何会失踪。
除非是顾安锦自个儿跑了。
几乎是脑子里一冒出这个念头,顾安年便立马否决了。
这个可能性比被绑架的可能性还要小。
皱起眉,顾安年陷入了沉思,不过片刻。她又回过神来,忍不住暗自好笑。
这为顾安锦操心的习惯一形成,要改掉真是不容易。
在将顾安锦送到西北前,就已经打算从此一刀两断,再也不插手她的任何事了,但现在一听到她出事,还是习惯性地开始着急,真是让人哭笑不得的本能反应。
将看完的信放到一边,顾安年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拿起另一封永济侯府送来的信。
信是项氏派人送来的,内容让顾安年大吃一惊。
宋姨娘怀孕了!
不是得宠的蒋姨娘,也不是年纪轻轻的吴姨娘,更不是项氏这个主母,而是这两年老实规矩,默默无闻的宋姨娘!
这无疑是个令人匪夷所思的消息。
惊讶过后,脑中忽地闪过一道光,有一个想法在脑海中若隐若现,像是笼罩在迷雾中,让人想要一探究竟,却又无计可施。
顾安年紧皱起眉,没有接着看下面的内容,而是陷入了沉思。
她觉得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忽略了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
宋祁从书房出来,被告知顾安年在墨轩阁主房里等着他,心中的阴霾顿时一扫而光,他满脸带笑寻了过去。
只是情况却与自己所想的不同。
见顾安年皱眉倚在塌边小几上,连他的到来都没有察觉,宋祁心中升起淡淡的不悦。然见她面露苦恼之色,便知定是发生了何事,他也就放下心中的计较,缓步走到她身边,轻声问:“发生何事了?愁眉苦脸的。”
顾安年听到低沉熟悉的嗓音,心中仿似得到慰藉般,一时轻松不少。
颦起的眉稍稍舒展开,顾安年将手中拿了有一个多时辰的信放到一边,端起茶喝了一口,若有所思地问:“墨规,你以为,一个而立之年,身强体壮的男子,拥有一妻四妾,在有过几个孩子后,后面的十多年都不曾得一女半儿,可是正常?”
宋祁惊愕地眨眨眼,险些想歪了,然见她不像是在开玩笑,便也正了正神色,摸着下巴回道:“虽说算不得正常,但京中有此情况的世家大族也不是没有。就是一生无子的,也是有的。”
顿了顿,又笑嘻嘻加了一句:“不过你不用担心,这情况不会出现在咱俩身上的。”捏起顾安年的下巴,细细打量一番,挑眉道:“你一看就是个多子多福的相。”
顾安年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嗔道:“正经点。”
宋祁耸耸肩,挨着她坐下,拿起她喝过的茶啜饮一口,问:“你怎的想起问这个了?”
顾安年用下巴指了指被放在一边的信,宋祁挑眉,拿过来一看,顿时明白了。
在宋祁看信之时,顾安年敲着桌沿,疑惑道:“就算如你所说,十多年不曾得一女半儿的男子不足为奇,那么一个得宠之时没有怀孕,反而在十多年后不得宠的时候突然有了身孕的女人,算不算稀奇?”
宋祁将信放下,眉间也有几分疑惑,颔首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顾安年舒出口气,摇头苦恼道:“我突然觉得,陈姨娘投井的背后,还有我所不知晓的秘密。”说着陷入了回忆中。
不管是顾安锦的事,还是陈姨娘的事,说好都放下的,可是一旦被提及,她还是不由自主地陷进去。
闻言,宋祁眼中一亮,道:“你不是说你有前世的记忆么?难道也有你不知道的事?”
可算是让他寻到机会了,先前因为小七情绪不稳定,在知道小七拥有前世的记忆时,他才没敢问太多关于前世的事情,现在抓到机会提起了,他岂有不好好把握的道理?
顾安年没有察觉到宋祁的小心思,一边回想前世与今生种种被忽略的细节,一边下意识点头,“我也并非所有的事都知道,毕竟那时候不是所有的事我都在意。”
“哦……”宋祁拖长音,见她陷入了思考中,继续旁敲测听,“那你都知道哪些?”
“只知道我自己做过的,以及一些表面的事情,而且前世与现在也不尽然相同,是以……”顾安年随口答道,专注于寻找记忆中的蛛丝马迹。
“哦,”宋祁挑眉,继续不动声色地问:“我记得你说前世顾安锦替你代嫁,嫁给了我,那后来呢?你——嫁给了谁?”
面上一派镇定,心里却像是被千万只蚂蚁挠一样。
“我啊,我嫁给了——”顾安年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然而就在答案冲口而出前,她猛地回过神来,紧急刹住了车。
顾安年在心里长长舒了口气,暗道好险,差点就露馅了。
要是被这个霸道又小气的男人知道她前世是宋璟的侧妃,她几乎可以预想到大婚之日,自己会遭受到如何严厉的“报复”。
宋祁挑起一边眉毛,看着身边人故作镇定,眼中却泄露出些微慌乱的模样,没有出声。
没好气,又带着点心虚地瞪了某人一眼,恼羞成怒道:“你套我话作何?!”
“哦,”宋祁不痛不痒地耸耸肩,回答:“有些好奇罢了。”
没有再追问,只是双眼直直盯着顾安年的眼睛,澄澈的眸子,凌冽锐利的目光,像是要把人看透般,让顾安年禁不住怕怕地咽了口口水。
目光慌乱地躲闪,顾安年脸不红气不喘地撒谎:“无甚可好奇的,我终身未嫁。”
“哦——”宋祁拖长音,尾音意味深长。
顾安年听着他这不阴不阳的长音,不由抖了抖身子,恶声恶气道:“就是终生未嫁!你有意见?!”
宋祁无辜地眨眨眼,摊开手,“没有意见。”
嘴里说着没有意见,双眼却依旧满是怀疑和探究地瞪着顾安年。
顾安年索性转过身背对他,来个眼不见为净。
见状,宋祁不禁弯起嘴角,从后面环抱住她,枕着她的肩膀,低声笑道:“真的只是好奇罢了,往事都如烟了,更可况是前世之事?我在意的是现在的你。想知道过去的你,只是想多了解你罢了。”
温柔的话语,神情的语调,让顾安年鼻子有些泛酸,但她还是无法说出实情,带着鼻音小声嘟囔道:“就是终身未嫁,前世的我蛇蝎心肠,怎可能嫁的出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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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太夫人的心思
对于顾安年的说辞,宋祁是不信的。
但是他没有紧逼,只笑了笑,打算就这般带过去了。
不管顾安年嫁或没嫁,他的心是不变的,与其这般追问下去,让两人之间产生嫌隙,倒不如就这般一笑而过。
然而宋祁的不追问,却让顾安年心中愈发难受,踌躇过后,她回身望着宋祁,严肃道:“世家的庶出小姐,若要高嫁,便只能给人做妾,但是我既想高嫁,又不愿做妾,加之我做了很多错事,最终,父亲把我嫁给了一个富商做正室。”
同样是谎言,但是这个谎言,更容易让人接受,也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闻言,宋祁依旧半信半疑,只是见顾安年面色肃穆认真,目光真挚,不像是说谎,他眼中的怀疑也就渐渐淡了。
沉吟片刻,他转了转眼珠,问:“那富商姓谁名谁?或许我认识也不一定。”
顾安年抽了抽嘴角,狠瞪着他,沉声道:“你不是说你在意的只是我么?那你还问这些作何?”
这次换宋祁躲闪顾安年的目光了。
清咳两声,他左瞄右瞄,反问道:“你难道不知道男人都是口是心非的么?不知道自然就不在意了,既然知道了一丁点,当然就要会会……”
未完的话,消失在顾安年的怒吼声中。
“我现在只知道‘男人的话若是可信,母猪都能上树’这句话是至理名言!”
伴随着怒吼,顾安年左右开弓,狠狠掐住某人脸上的肉往两边拉扯。
“啊——!”下一秒,大王爷的惨叫声响彻云霄。
即便不看完项氏派人送来的信,顾安年也知晓项氏是想叫她回永济侯府一趟。对于如今项氏事事都依赖。求助于她的情况,她感到十分无奈,然即便如此,翌日一早,她还是带着青莲,准备了一马车的礼物,赶往永济侯府。
依旧是先去给太夫人请安,磕过头,奉上礼物后,顾安年以为今日也会如以往那般。很快就能离开延秋苑,却不想太夫人竟留了她说话。
“安年啊,祖母未记错的话,你到逸亲王府也有一年多了,怎的还未有消息?”
比之一年前。太夫人消瘦了不少,以往富态圆润的脸颊。如今小了一圈。眼角额头更是爬了不少皱纹,眼中也不似以往那般凌冽,看着好相处不少,只是看着无甚精神。
顾安年细细打量太夫人一番,这才发在不自不觉间,以往那个霸道偏心的老太太。已经苍老了如此之多。
还是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
可想这一年多,永济侯府有多不太平。
如今,太夫人身上唯一没有变的,或许就是她手中那串常年带在身边的祖母绿佛珠了。
心中唏嘘一番。顾安年恭谨回道:“多谢祖母惦记,只是这事儿是急不得的,也不是孙女想就能有的,是以孙女也不知该如何回答祖母。”
“确实。”太夫人缓缓点头,眼神有些涣散,又问:“你也不必着急,你还年轻,该有的终是会有。”说着眼中浮出几分喜悦,许是想到了宋姨娘怀孕一事,只是下一秒,眼中又闪过哀戚之色。
顾安年没有漏过太夫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不由暗暗心惊,看来背后还有阴谋。
“再过一个多月,你就是堂堂正正的逸亲王妃了,是要受册封,进皇家族谱的,往后你的子嗣更是要继承爵位的,是以你要更加尽心尽力地伺候王爷,为逸亲王殿下开枝散叶,这不仅是为你好,也是为咱们永济侯府好,你可明白?”太夫人语重心长,这态度以往是不可能用在顾安年身上的。
顾安年恭顺应道:“孙女晓得了。”
太夫人满意地颔首,又道:“你成了大气候,往后,要多多照拂府上兄弟姐妹,保永济侯府永世繁荣昌盛。”
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顾安年不动声色道:“孙女谨记祖母教诲。”
“还有你锦姐姐,如今漂泊在外,也不知如何了,你也要帮着想想办法,寻她回来,都是一家人,没有什么事是不能商量的,有祖母在,她不想做的事,没有人敢逼她。”太夫人又道。
顾安年只低声应了,眼中嘲讽更甚。
“一家人”这三个字,用在永济侯府,当真是讽刺无比。
太夫人又絮絮叨叨说了不少,顾安年都一一应了,应是应了,做不做又是另一回事了。
最后,太夫人又说起顾安绣,不忘嘱咐道:“你绣姐姐也不知想寻个如何的,祖母相中了不少,她却一个也看不上,你也帮着瞧瞧,不管门第高低,只要你绣姐姐喜欢就好,有永济侯府在,又有你这个未来的逸亲王妃,以及你华妹妹这五皇子侧妃在,即便你绣姐姐是庶出,也矮不了旁的世家小姐去。”
听到这里,顾安年是真的想笑了。
没有真心实意关怀她与顾安华一句,想的全是要她们如何帮衬永济侯府,当真是好笑。
想当初她和顾安华在府中得不到一点好,嫁了也没有得到永济侯府半点支持,如今她们各自站稳脚了,太夫人就想着她们帮衬永济侯府了,这话亏得太夫人有脸说出来。
太夫人是老了,都糊涂地忘记自己以往的所作所为了,倒是这偏着的心,一点没变。
这回,顾安年没有颔首应下,而是似笑非笑道:“祖母,怕是绣姐姐心里已经有人了,我们这些做妹妹的,可不好随意替她相看。”
“当真?”太夫人一惊,追问:“你可知是哪家的公子少爷?”
“孙女不知,祖母不妨自个儿问问绣姐姐去。”顾安年抿唇一笑,见太夫人还要问,她福了福身,道:“孙女还有要事在身,就不陪祖母了,还请祖母恕孙女先行告辞了。”
太夫人没想到自己会被打断,蓦地瞪大了眼,见状,顾安年淡淡一笑,道:“祖母,人老了,就老老实实享清福罢,年轻人的事,您怕是管也管不来,别到头来落不得一句好。”
“你——”太夫人颤抖着抬起手,怒指着顾安年,气得说不出话来。
“祖母保重身子,孙女告辞了。”顾安年视若无睹,转身头也不回地出了延秋苑,身后,是茶盏落地的声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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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惊人发现
从延秋苑出来,顾安年觉得空气都清爽许多。
青莲一直恭顺地跟在她身后,见脚步轻盈欢快,眼中闪过暗光。
微垂眼睑,青莲轻声询问道:“侧妃娘娘,您大喜将至,今日却与太夫人置气,若是来日传出您不孝的名声,那可如何是好?”
她这一问,不过是在试探顾安年的心思。
自陪嫁进入逸亲王府,一年多以来,她并未发现顾安年再有害三小姐,或是永济侯府的行为举止,她原以为自己很快就可以功成身退,回到大少爷身边,然今日见顾安年顶撞太夫人,她心中顿时又有了不安和猜疑。
顾安年又怎会不知她的目的,微微一笑,她满不在乎道:“祖母可比本侧妃爱面子多了,别说她还指望着本侧妃日后帮衬永济侯府,就是她没有这念头,她也不会让有损于永济侯府的传言流出。本侧妃若是不孝,那也是永济侯府教出来的,你可明白?”
青莲默默颔首,微垂的眼中一片阴暗。
离开延秋苑,顾安年直奔暖香苑,项氏还在等着她。
一进暖香苑院门,就见到了等在庭院里紫藤花架下的项氏,可见项氏的心急程度。
“怎的现在才过来,不是说到了好一会了吗?”项氏迎上来,神色间带着几分焦急。
“祖母留着说了会话,是以才来迟了。”顾安年挽住项氏的手,笑脸上带着点讨好。
闻言,项氏紧皱起眉,“太夫人留你说话?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不是只顾着她的三姐儿,五姐儿的吗?”语气里有些不满和恼怒。
顿了顿,又问:“太夫人都与你说什么了?”
顾安年嘲讽一笑。道:“嘱咐女儿日后多帮衬着永济侯府,帮着寻锦姐姐回来,再帮绣姐姐寻个好夫家。”
“她倒是想得好!”项氏嗤了一声,拉着顾安年的手道:“既然你祖母那般宝贝顾安锦与顾安绣,那日后她们的事咱们就不插手,全让你祖母自个儿年去操心!”
项氏这话也是气话,顾安年只笑着应了。
两人携手进了里屋说话。
屋里放了冰块,十分凉快,就是闷了些。
顾安年与项氏各自在塌两边做了,项氏说起了寻顾安年来的目的。
就如顾安年所猜想的。项氏叫她来,就是想和她商量宋姨娘怀孕的事,希望她能帮忙想个办法。
对此,顾安年很不能理解。
这并不是第一次,有妾室替顾之源生下子嗣。若说项氏真的容不下其他人替顾之源生育子嗣,那也不应该是现在才有这念头。
但项氏接下来的话。让顾安年恍然大悟。
“这段时间。好不容易你父亲来暖香苑的次数多了,宋姨娘却在这时候传出怀孕的事儿,她这不明摆着与母亲作对么?!母亲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啊,安年,你快帮母亲想想,母亲要如何是好啊?”
项氏满脸焦虑之色。紧握着顾安年的手,如同倒豆子般,将这段时间顾之源对她日渐亲近亲近,以及在知晓宋姨娘怀孕后。顾之源逐渐减少来暖香苑的次数的事情,一股脑倾诉出来。更多的,是述说自己得到丈夫关怀的欢喜,以及丈夫被抢走的幽怨不安心情。
听着项氏的话,顾安年原本疑惑的心忽地明镜一般,心底更是因为脑中冒出的猜测发寒。
使了个眼色,将包括青莲在内的所有丫鬟都签了出去,顾安年反握住项氏因为焦急而冒汗的手,斟酌着措辞,压低声音沉声问道:“母亲,你想如何做?”
顾安年知道项氏有办法,这样问,不过是在试探。项氏不是愚蠢的人,即便现在项氏对她产生了极大的依赖心,她相信项氏还有头脑。
她其实很清楚,项氏现在之所以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不过是在演戏给她看,而原因只有一个:项氏自己想到了办法,只是那个办法对她影响极大,她只能借由他人的手完成。
而她顾安年,就是这个最合适的人。
有逸亲王这个靠山在,即便她犯了事,也没有人能动得了她。
项氏的算盘,打的并不高深,但却实在而有效。
项氏果然如顾安年所预料的那般,愁眉苦脸沉默好半天,才无奈摇头道:“母亲这都急得六神无主了,想不到一点办法,如若不然,母亲也不会唤你回来。”
顾安年没有接话,只是紧紧盯着项氏的双眼,项氏不躲不闪,自以为镇定真挚,只是那微微收缩的棕色的瞳孔,暴露了她的心虚和慌乱。
移开视线,顾安年弯唇笑了笑,轻声道:“母亲,此事女儿怕是爱莫能助。”
“为何?!”情急之下,项氏惊讶地大叫出声。
顾安年只深深望着她一笑,缓缓站起身来,道:“母亲,这是一个陷阱,女儿劝您一句,最好不要动任何心思,否则等着您的便是万劫不复。”
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何自顾安华出生后,之前的十多年里,顾之源都不曾得一儿半女了。
当一个男人不想要孩子,不管女人多努力,都是枉然。
原来从一开始,真正容不下项氏的人,是顾之源。
这个发现,不可谓不令人震惊。
或许前世项氏的倒台,也不是她所知道的那般简单。
然而项氏却误解了顾安年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这是宋姨娘设下的陷阱?”项氏惊骇地瞪大眼,继而突然醒悟般,喃喃自语道:“是了,是了,一定是这样,一定是那个贱人见侯爷频频来暖香苑,才选择在这时候传出怀孕的消息,要知道她怀孕不到两个月,按规矩,是要瞒着等胎儿稳定才报喜的!”
“她一定是想要惹怒我,引我上钩对付她,才故意如此,她一定是想借由肚子里的孩子,污蔑我,扳倒我,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
一拍茶几,项氏怒然喝道:“好一个宋姨娘,心思竟这般歹毒!”
见状,顾安年忍不住苦笑,难怪世人常道当局者迷,如今项氏可不就是被迷得糊涂?
咋看之下,这确实像是宋姨娘设计的阴谋,然追根究底,没有顾之源,宋姨娘这孩子从何而来?
项氏看不清,也不愿看清,因为她对顾之源还有感情,很深的感情。
心中浮起淡淡酸楚,顾安年对项氏的执迷不悟有些感慨。
见项氏气得气喘吁吁,顾安年走到项氏神身侧,帮着她拍抚后背顺气,一边轻声提醒道:“母亲,此事怕是不会如此简单,宋姨娘如今有了身孕,若是她当真引你去对付她,那她岂不是将她肚子里的孩子也陷入了危机之中?此计风险太大,结果只会两败俱伤,想来宋姨娘不会如此愚蠢。”
“你的意思是背后另有人要设计我?”项氏一怔,皱眉细细一想,愈发觉得这个可能性大,“难道是顾怀卿?莫非是他知道了当年的事,想要报仇,是以设计了此计,让我与宋姨娘相争,他好一举除去我们两个?”
顾安年眼中一亮,很快又恢复平静,疑惑问道:“当年的事?母亲你在说什么?”
意识到自己失言的项氏忙摇头道:“没什么,没什么,母亲自言自语罢了。”脸色闪过慌乱与不安。
顾安年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也不追问,假装思考道:“这孩子来的也太巧了,怎的父亲刚一与母亲亲近,宋姨娘就怀孕了呢?”
这个暗示已经足够明显,顾安年相信项氏一定能发现端倪,就看项氏愿不愿意相信了。
项氏心底一颤,脑中闪过一个想法,但很快,她又否定了那个猜测。
顾安年的担忧是正确的,项氏是察觉到了异样,但是她根本不愿去深究,更不愿去相信。
“好了好了,别想那么多了,既然知晓此事是有人设下的阴谋,母亲不去沾染就是了。”项氏呵呵一笑,想要结束这个话题。
“母亲,女儿觉得……”顾安年皱起眉,不愿她这样逃避。
项氏抬手打断她,“好了,安年,不提这件事了,上次你回来走得急,母亲都没来得及与你多说说体己话,这次你不妨留在府上小住两日,也好陪陪母亲。”
“下个月就要册封了,还要准备王爷的冠礼,怕是无法陪母亲了。”顾安年笑道。
“也是,罢了,来日方长,母亲也不急在这一时。”项氏失落地叹了声,又说起了顾安绣的亲事。
顾安年也不好逼她,只好顺着她的话,岔开了话题去。
留在永济侯府用了晚膳,顾安年才领着青莲回了王府。
宋祁听闻顾安年回府,欢欢喜喜去接,却见她绷着一张脸,神色间有几分凄然,不由心中一凛,上前问道:“这是怎的了?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怎的就绷着张脸了?”
顾安年神色哀愁地摇了摇头,道:“进去再说吧。”见宋祁点头,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问:“用过晚膳了?”
宋祁一笑,道:“原是想等着你回来一同用膳的,后来听闻你要留在侯府用膳,我就一个人用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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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替罪羊
听着那略带着点埋怨意味的话,顾安年不禁一笑,道:“母亲我留用膳,我也没有办法。”
宋祁耸耸肩,“无妨,就是方才吃的不多,一会你陪着我用些宵夜就好。”抚了抚她的脸颊,将她耳边的碎发拨到耳后。
“好啊。”顾安年欣然点头,她方才永济候府也没什么胃口,吃的很少。
两人相视一笑,携手走到雕花木窗下的榻边坐下。
斟上茶,宋祁轻啜一口,这才问道:“方才见你愁眉不展的,可是又在永济侯府遇到烦心事了?”虽是用的疑问句,心中却早已有了答案。
顾安年闻言放下茶盏,扬起一抹苦笑,随即将自己与项氏说的话,以及自己的发现,全数告知了宋祁。
太夫人说的那些话,她没有告诉宋祁,这点小事她自己都不看在眼里,就更没有必要让宋祁也跟着坏了心情了。
“我就是担心母亲自欺欺人,最后凄凉收场。”想到前世项氏的下场,顾安年不免唏嘘。
若说项氏还如同前世那般待她,她如今也不会顾念项氏的死活,只是今生,项氏待她是用了真心的,就算项氏在外人眼中十恶不赦,她也不能置之不理。
宋祁听完后,沉吟了片刻,忽而笑道:“我倒是觉着该让岳母大人趟这浑水。”
顾安年一怔,皱眉望向宋祁,疑惑道:“你的意思是……”
宋祁故作高深地笑了笑,并不开口。又抿了口茶,待看到顾安年直瞪眼了,他才慢悠悠道:“所谓关心则乱,你一心想着让项氏逃过此劫,却未曾想到。即便逃过此劫,项氏也不一定能得善终。”
心中一跳,脑中闪过灵光,顾安年顿时明了了宋祁的意思。
“就如你所说,若是想要除掉项氏的人是顾之源,那么即便项氏这次能逃过一劫,那么下次呢?除非你能保证顾之源不会再对项氏下手,否则项氏永远也不会有舒心日子。”
“与其让她自欺欺人,苟延残喘地留在永济侯府,倒不如就让她错下去。也好一次看清真相,断了心里的念想。”
宋祁食指敲了敲桌面,笃笃的声音让顾安年心慢慢下沉。
她不能保证顾之源日后会放过项氏,所以她知道宋祁所说的是最好的办法,只是……
她抬头望向宋祁。惊讶道:“听你这般说,难道你打算日后保住母亲?”
若不是宋祁有了主意。他是不会说出这番话的。顾安年很清楚。
有宋祁的庇佑,项氏即便犯下大错,要保住命,还不是难事。
宋祁只是抿唇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顾安年笑嗔他一眼,心中的焦虑担忧。通通都烟消云散了。
自那以后,项氏那边的事,顾安年没有再管,就放任项氏自己去处理。有了宋祁的话。她也不怕项氏冲动犯错了,反正不过结果如何,项氏的命是能保住的,至于其他的,便只能听天由命。
项氏也不是掂不清轻重的,知晓一切都是阴谋后,她也没有再唤顾安年到永济侯府,就怕顾安年也被牵扯进来,这倒是让顾安年顺理成章地袖手旁观了。
从大理寺出来的第五天,宋瑜带着顾安华一同到逸亲王府拜访。
宋祁与顾安年在正厅招待两人,寒暄过后,宋祁与宋瑜进了书房,顾安年则领着顾安华去了一侧的小花厅说话。
方一坐下,顾安华便歉意道:“此次多亏王爷帮忙,五皇子殿下才得以逃过一劫,本在五皇子殿下回府那日,就该上门来道谢的,只是府中事务缠身,五皇子殿下无法脱身,才延到了今日,还望王爷与姐姐莫怪才好。”
“无需这般客气。”顾安年淡淡一笑。
宋瑜被关入大理寺禁闭室,五皇子府必定乱成一团,加之又没有个主母在,自然事事都要等着宋瑜出来后才办。宋瑜此时才带着顾安华上门,确实是情有可原,她不会因此就生了怨怼的心思。
顾安华也展颜一笑,眉眼间虽有些疲惫,但眼中却满是喜气。又回想方才她的那一番话,颇有些主妇的担当,顾安年心中微微惊讶,恍然明白了些什么。
当日,宋瑜与顾安华留在逸亲王府用午膳,席间气氛轻松平和。
又过了几日,永成帝下旨,昭告天下,封五皇子为南逍王,赐封地江颖南漳郡,着下年年前赶赴封地。
南漳地处江南,接近沿海一带,虽富饶繁华,却与京城相距甚远,加之皇帝并未给宋瑜任何职权,其中意思再明显不过。
圣旨一下,代表宋瑜此生再与皇位无缘。
听到这个消息,宋璟以为自己会欣喜若狂,毕竟心腹大患已失去了威胁,今后他再无敌手。然而事实上,他却连笑都笑不出来。
反而心中的担忧如洪水般决堤,淹没了喜悦,让他遍体生寒。
宋瑜因为谋害皇叔,不仅从此与皇位失之交臂,还被封为了一个无职无权的闲散王爷,那么他呢?是否他也会与宋瑜一样,从此一落千丈……
他连想都不敢去想。
此时此刻,除了如何在事发之后想办法减少父皇的怒气,他脑中容不下任何事情。
而同样烦恼的,还有宁秋霜。
她是知晓宋璟向宋祁下药一事的,是以在听到宋瑜封王的消息后,她便知道宋璟也将面临同样的下场。
经过这段时间的收敛,宁秋霜已经能讨得宋璟几分欢心,而为了能赢得宋璟更多的欢心,她日日不遗余力地献殷勤,如今宋璟愁眉不展,她见有了机会,自然是绞尽脑汁地想办法,打算借机立功。
宁秋霜还真想出了一个办法——找替罪羊。
而且那只羊,她也想好了由谁来当。
在思考由谁来当替罪羊,这件事宁秋霜想了很久,当她终于想到合适的人选时,她既兴奋又忐忑,在犹豫良久后,最终,她放弃了立功的机会,只想一雪前耻。
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宋璟,宋璟只是望了她一眼,随即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宁秋霜心中忐忑,却又不敢询问,只好揪紧了丝帕立在一旁,等待宋璟的反应。
沉默片刻,宋璟抬头再次望向宁秋霜,疲惫地倚到椅背上,揉着眉心,抬了抬下巴,道:“你说说你的计划。”
将一切推到别人的身上,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这羊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找到的。
先不论那些证据,单就其他条件而言。
替罪之人,必定是要对皇叔的生活习性知之甚详,又有能力在逸亲王府安插人手的,这样的人,在这个世上少之又少,且,这些人里没有一个会愿意替他代罪。
若不是自愿代罪,要想嫁祸到他人身上,更是难上加难。
宋瑜不是愚蠢的人,他不会给他嫁祸他人的机会。
是以,找不到适合的人选,他放弃了这个想法,
如今宁秋霜提出这个办法,他倒是想听听她是如何想的。
不放过任何机会,即便可能是白忙一场,这就是宋璟的行事作风。
见宋璟神色缓和不少,宁秋霜松了口气,兴高采烈地道:“殿下,妾身以为只要有人愿意替殿下承担一切,殿下定能高枕无……”
“本宫不想听这些废话。”宋璟眼中一寒,打断了宁秋霜的话,“本宫只想知道你想让谁来做这替罪羔羊。”
宁秋霜颤了颤,垂下头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小心翼翼道:“妾身……妾身以为母妃……”
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大胆!闭嘴!”宋璟拍案而起,怒瞪宁秋霜,怒喝:“给本宫滚!”
心中一跳,宁秋霜不敢多留,福了福身,慌忙出了书房。
宋璟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心因为宁秋霜的那句话,彻底乱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宁秋霜一改方才怯懦柔弱的模样,张狂地大笑起来,阴测测道:“贤贵妃,这就是你侮辱我的下场!哈哈哈!”
她不怕宋璟会因此迁怒她,因为她知道,宋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她知道,这样做即便宋璟采用了她的建议,她也讨不到好,但是没有关系,往后日子还长着,她有千千万万的办法让宋璟对她另眼相看,这一次,只要宋璟了解到她的有用之处就足够了。
立功的喜悦,又如何比得上报复的爽快!
正如宁秋霜所想,宋璟没有其他的办法,即便宁秋霜的话让他暴怒,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母妃是唯一的人选。
可是他如何能狠得下心,如何能开的了口去对母妃提起这件事……
那是他的亲生母妃,是养育他长大的人,是这些年来倾尽一切辅助他的亲人,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全心全意为他着想的人,他即便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却也无法让自己的亲生母亲,替自己走上绝路……
他很清楚,下药之事一旦被揭发,若是由他自己承担,失去的是未来的皇位,因为他知道皇叔会保住他,但如果是他的母妃——
那便只有死路一条。
但是要他放弃皇位,他做不到……
在皇位与亲情之间动摇,宋璟陷入了两难的抉择之中。
当宋璟在皇位与自己的母妃之间摇摆不定时,宋瑜向永成帝请旨,封顾安华为南逍王王妃。(未完待续。。)
四十、透彻
宋瑜要扶顾安华为正妃一事,除了顾安华与宋祁,他未曾告知任何人,就是他的母妃,他也没有透露半点,他是想着待皇帝准了,再昭告天下也不迟。
而他之所以下这个决定,第一,自然是因为在他被关入大理寺时,顾安华仍旧一心守在皇子府里,第二,也是看了顾安年的面子。
皇叔跟他说,是因为顾安年放弃追究,他才会替他说清,是以他感激顾安年,自然的,也就对与顾安年关系不错的顾安华心存了好感。想着左不过自己现在就是个没权没势的王爷了,娶谁做正妃都是一样的,倒不如就选这个知根知底,看得顺眼的。
这,其实也在向他的父皇表明,他对皇位已经没有心思了。
永成帝看出了他的决心,也就随他去了,没有过问,就准了。
待圣旨一下,京中便又热闹了一次。
宋瑜替顾安华请封一事,着实让京中世家贵族的小姐夫人们吃了一惊。
平日里别说没见着,就是听,也未曾听说过五皇子,也就是南逍王宠爱顾安华的事,如今突然就为其请封了,如何能让人不吃惊?
明眼人都知道,宋瑜是与皇位无缘了,然,即便如此,他也还是皇亲国戚,贵为王爷,对于他要扶一个庶女侧妃为正妃,众人还是惊讶的,不过后来想想逸亲王未来的亲王妃也是个庶女,众人也就没那么吃惊了。
少不得有名媛贵淑因此羡慕嫉妒,不过这都是旁人的事了。
那次见顾安华,顾安年心中虽隐隐有了猜测,如今听到了消息后,却也免不了惊讶。但更多的是为顾安华高兴。
然而有一个人,却是与顾安年的心情完全相反,她也惊讶,只是更多的是愤怒。
那便就是瑾贵妃。
永成帝的圣旨下的很快,宋瑜一请封,他的圣旨便紧接着送到了五皇子府,是以瑾贵妃也是事后才知道这么回事。
听到消息的瞬间,瑾贵妃眼前一发黑,险些晕倒过去,她强撑着精神。忍着心口怒火,立即便差人去唤了宋瑜到她的灵阙宫来。
彼时宋瑜还未出宫,见到母妃宫里的人寻来,他便知晓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了。
他没有逃避,正好他也有话想对自己的母妃说。
瑾贵妃心乱如麻。又怒火冲天,在宋瑜过来之前。她想了很多。想着要如何劝宋瑜打消念头,又或是想办法让顾安华知难而退,但是她却忽略了圣旨的存在。
她原是想着等宋瑜来了便狠狠训斥一番的,然而,当宋瑜到了她面前,看着比以往清减了不少的儿子。她的心顿时便软了,不仅骂不出来,倒是自己先哭了出来。
“瑜儿,你怎的如此糊涂!即便顾安华与娴侧妃关系匪浅。你想以此间接笼络逸亲王,可你也不能让她做正妃啊,那应该留着给对你用处更大的女人啊!如今皇上不过一时气你,才要你到南漳去,你怎的就这般自暴自弃了呢?你还年轻,待日后你父皇气消了,你再立两个功,要回到京城不是没有办法的,那个位子,你也还是有机会的啊!”
瑾贵妃泪流满面,哭得肝肠寸断,她既怨永成帝的狠心,把弟弟看的比儿子重;又怨宋瑜的不争气,不过是受了点挫折,便一蹶不振犯了糊涂;更多的,却是怨自己没能给儿子提供更多的保障,让他落得如今下场。
宋瑜见她哭得伤心,顿时也是悲从心中来,不禁红了眼眶。
他也不是没有怨过父皇的偏心,但是比起父皇,从小教他读书识字,教他练武的皇叔在他的心中俨然更为重要,是以他无法去怨恨皇叔。
深吸口气,压下眼中的泪意,宋瑜带着淡淡的鼻音,劝道:“母妃,儿臣想的很清楚了。”
“你想的很清楚?!”瑾贵妃泪眼朦胧地望向他,语气中竟是不可置信,心中越发悲切,更是认定宋瑜是自暴自弃。
宋瑜见她又要大哭,忙抢在前开口道:“母妃,您儿臣慢慢给您解释。”
“好,你说!”瑾妃贵一喝,瞪着泪眼盯着他,一副我给你狡辩机会的架势。
宋瑜苦笑一声,这才娓娓道来,将被关入大理寺前,永成帝曾与他说过的话,如今朝中的局势,以及自己的猜想,一一说与瑾妃贵听。
末了,道:“母妃,您也知晓父皇把皇叔看得比任何皇子公主都要重要,如今儿臣能活着,还能封个王爷,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再想得皇位,是不可能的,您应该十分清楚。”
瑾贵妃心中一凛,辩驳道:“即便如此,你也可以韬光养晦,待你父皇退位,再……”
宋瑜打断她,“母妃,父皇退位后,儿臣凭借什么去抢皇位?且不说名不正言不顺的问题,就算到了那时,儿臣有了能与其他皇子抗衡的力量,皇叔又怎会允许有人夺位?”
瑾贵妃辩驳不能了。
是的,即便皇上百年之后,逸亲王也还在,手握大匡一半兵权,单就这一点,就无人能与之抗衡。即便是现在的永成帝,手中也没有大匡江山完整的另一半兵权。
“可,可是逸亲王不是要卸职吗?”绞尽脑汁,瑾贵妃想到了一个有力的辩解。
宋瑜无奈一笑,道:“兵权可舍,人心却还是在皇叔身上的。况且,父皇心中所属的皇位继承人,不是儿臣,也不是其他的皇子,而是皇叔。除了父皇,皇叔比谁都有资格决定由谁来继承皇位。”如今,他已看得十分透彻。
瑾贵妃知道自己是说不赢宋瑜了,但还是不肯服输,往一边侧了侧身子,蛮横道:“即便如此,你也不能让一个庶女做你的正妃!”
脑中忽地灵光一闪,她又坐正了身子,语重心长道:“皇儿,母妃知晓你心意已决,可如今那顾安华的姨娘正与你姨母作对,你扶了顾安华做正妃,那岂不是在打你姨母的脸面么?你姨母从小可是十分疼你的!”
宋瑜也是知道项氏与顾安华的亲生姨娘不合之事的,如今听瑾贵妃这般说,也并不放在心里,道:“那宋姨娘又怎可能是姨母的对手?即便儿臣扶了顾安华做正妃,想来也不会影响姨母的。”
闻言,瑾贵妃不屑嗤了一声,道:“以往确实如你所说,只是如今那宋姨娘怀了身孕,可当真是压了你姨母一头,让你姨母不知受了多少气。”
“竟有此事?!”宋瑜相当吃惊,却并没有在意,反而是想着自己何时能得个一儿半女。
“如何?你可还要扶那顾安华为正妃?”瑾贵妃自以为寻到了好借口,顿时得意起来。
这着实让宋瑜有些为难,沉吟片刻,他道:“只是如今圣旨以下,又是儿臣请的封,定是不能反悔的。”
瑾贵妃一想也是,沉思了一会,道:“那不如先扶了她为正妃,日后再寻个日子休离了?”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宋瑜却摇头,道:“母妃,儿臣心意已决。您放心,儿臣不会让顾安华去掺和永济侯府之事的。”
“你——”瑾贵妃火气又上了来,但见宋瑜目光坚定不移,她只能无奈叹气。
儿大不由娘啊,既然儿子都没那念头了,她这个女人家还去争什么,还去操什么心?瑾贵妃心中下了另一个决定。
在宋瑜决心坚定之际,宋璟依却旧在皇位与母亲之间挣扎徘徊。
不过短短几日,宋璟便憔悴了许多,这日下朝后例行去给皇后请了安后,他又去给贤贵妃请安,见着他眼底泛青的模样,贤贵妃好一阵心疼。
“璟儿,这些日子你可是心中有事?怎的才几日,就清减了许多?”贤贵妃心疼道。
宋璟强颜欢笑,道:“儿臣很好,母妃不用担心。”
“可你……”贤贵妃欲言又止,顿了顿,又道:“可是府里的人伺候地不周到?不若母妃给你挑两个丫鬟送过去?”
她是想到了宁秋霜,是以才觉得应是后院的事扰了宋璟,心中便愈发对宁秋霜看不顺眼。
听着贤贵妃的话,宋璟便想到了宁秋霜,继而想到了如今自己面临的难题,当即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却不再开口。
贤贵妃见他这般模样,便知他定是心中有事,却又不知如何劝慰,便只能在日常起居衣食住行上多关怀了几句。
宋璟留在贤贵妃宫里用了午膳才出宫,而他前脚一离开,贤贵妃后脚便向差人出宫到娘家传话,道是想念家中母亲与嫂嫂,邀两位明日到宫中一聚。
这是明面上的话,暗里,贤贵妃请兄长帮忙调查这几日三皇子府里的动静,明日让嫂嫂进宫回复她。
翌日,贤贵妃的母亲李氏,与大嫂赵氏满脸凝重地进了宫,把探听到的消息告知了贤贵妃,贤贵妃听闻一切,脑中轰的一声空白了,若不是硬撑着,怕是要当场昏厥过去。
震惊过后,心中是无法抑制的愤怒与恨意。
“来人!传三皇子侧妃即刻进宫,就道本宫几日不见她,着实想念得很!”最后几个字,贤贵妃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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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贤贵妃的决心
收到贤贵妃的传召,宁秋霜心中异常忐忑。
她大致猜到了贤贵妃为何要见她——她对宋璟说的话,应是传到贤贵妃耳朵里了。
一时的报复确实痛快,但是后面的麻烦却也大。
唯恐贤贵妃对自己下手,宁秋霜本是打算称病不去的,但是转念一想,逃得了初一,逃不过十五,她终是要面对的。
且,她同样有话要对贤贵妃说。
稍作打扮过后,宁秋霜领着吴婷儿随着传唤的太监进了宫。
贤贵妃的丹露宫,是宫中数一数二的华美宫殿,其中亭台楼阁,假山水榭,奇花异草等应有尽有,规模宏大气派,装饰亦十分讲究精致,华贵中透着婉约之美。
穿梭于丹露宫雕梁画栋的游廊之上,两侧的庭院里繁花似锦,彩蝶飞舞,景致绝美,让人宛如置身仙境。
然宁秋霜却没有心思去欣赏眼前的美景,心高高悬着,她只能拼命想着一会该如何应对。
到了丹露宫正殿,通报太监进去禀报一声,很快宁秋霜便被领着进了殿里。
进了殿中,却见不仅贤贵妃一人在,乾国公的太夫人与夫人也在,也就是宋璟的外祖母与舅母,这让宁秋霜小小吃了一惊,心中也不由放松几分。
有旁人在,贤贵妃总不可能还如上次那般随意对她动手。
而结果证明,她想错了。
自那次被贤贵妃打后,宁秋霜已许久未曾进宫,她只是个侧妃,没有资格时常进宫请安。
这是被打后她第一次见贤贵妃,心中的恨意,在见到贤贵妃的那一刻。再次熊熊燃烧起来,然而她却不得不压制住,且还要做小伏低。
“妾身给母妃请安,母妃安康。”宁秋霜规规矩矩地福身行礼,又对一旁次座的李氏与赵氏颔首致意。
乾国公太夫人李氏沉下脸没有说话,赵氏则是冷哼一声,微偏过头,这般反应,让宁秋霜心中一凝,生出几分不悦来。
贤贵妃眼中一片阴沉。见宁秋霜脸色有变,不禁勾起抹冷笑,抚了抚左手上的金质甲套,不紧不慢道:“听说你给璟儿提了个好主意,可谓精妙绝伦。本宫听闻此事后十分感兴趣,是以召你进宫来讨教讨教。”
贤贵妃话中的冷意。宁秋霜如何能听不出来?心底一颤。她眼神微闪,谦逊笑道:“母妃过奖了,妾身不过是随口胡诌的,当不得真……”
“好一个随口胡诌!”不待宁秋霜话音落下,贤贵妃便怒斥一声,拍案而起。震得案几上的茶盏叮当一阵作响,杯中茶水都溢了出来。
“母妃息怒!”宁秋霜蓦地跪倒在地,重重磕了一头,大喊:“妾身提出此等建议。也是为了三皇子殿下着想啊,还请母妃谅解!”
“不要叫本宫母妃,你没有这个资格!”贤贵妃根本不听宁秋霜的求饶,怒指她骂道:“你个蛇蝎心肠的女人,竟如此心狠手辣!不说本宫贵妃的身份,就单凭本宫是璟儿母亲这一点,本宫教训了你,你也不能有半句怨言!你倒好,竟因此便想要置本宫于死地,你好毒的心肠!本宫当初就不该让你进三皇子府,也省得如今你挑拨本宫与璟儿的母子之情!”
“母妃,您听妾身解释!”宁秋霜焦急地想要辩解,然而贤贵妃根本不理会她,直接对殿门外高声道:“来人呐!三皇子侧妃对本宫无礼,掌嘴二十!”
宁秋霜通体生寒,犹不死心地叫喊:“母妃,妾身真的是为了三皇子好,求您听听妾身的解释,母妃!”
贤贵妃一甩衣袖,神色冷硬,侧过身根本不理会宁秋霜的叫嚷。
得到的召唤的宫中老嬷嬷很快进了来,板着一张凶狠的老脸,逼近瑟瑟发抖的宁秋霜。宁秋霜脸色一白,脸上生出绝望之色,心中的恨意亦愈发暴涨。
吴婷儿被押到了一边,只能眼看着宁秋霜被掌嘴。
清脆的巴掌声接连响了二十下,声声响亮,可见力道十足。被押着跪在冰凉的地板上,宁秋霜噙着泪水,微垂的眼中阴冷无比,她咬紧下唇一声不吭,待二十巴掌打完,她白皙滑嫩的脸颊已经变得又红又肿,耳朵里嗡嗡地响,眼冒金星,就连头上的发髻,也散乱了。
期间,李氏与赵氏连神情都未变一下,更别说是开口替宁秋霜求情了,怕是恨不得宁秋霜死了才好。
掌嘴完毕,行刑的嬷嬷停下手,押着宁秋霜的两个粗使宫女也松了手,禀了贤贵妃一声后,躬身退了下去。
贤贵妃望着形容狼狈的宁秋霜,心头的恶气总算是消了。
好好欣赏了一番宁秋霜的惨状,贤贵妃踱步到宁秋霜面前,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俯下身以只有两人能听得到的声音,低声道:“宁秋霜,不要自作聪明,不管你有多大的本事,你都不会如愿以偿。,你还太嫩了。”
说完这句话,贤贵妃摆了摆手,嫌恶道:“还不快点滚出去。”
宁秋霜瞳孔微缩,垂下头行了个礼,由吴婷儿搀着摇摇晃晃出了殿门。
“就这样让她走了?”望着宁秋霜的背影,赵氏不解问道。
“不放她走又能如何?”贤贵妃低低叹了口气,一反方才盛气凌人的模样,眉间轻皱起,满是疲惫之色。
“淑英啊……”李氏满眼忧心,不舍地唤了一声,淑英,是贤贵妃的闺名。
贤贵妃抬手打断李氏的话,勉强扯出抹笑,道:“母亲无需担忧,女儿定会想出解决之法的。”为了她的璟儿,为了乾国公府上上下下,她都必须要尽快做下决定。
赵氏原想说让自己的丈夫,也就是乾国公一同想办法解决此事,然转念一想,宋璟所做之事不可谓不严重,若是乾国公府因此被连累,怕是不得善终。这般想着,她眼珠一转,咽下了满腹的安慰与建议。
宁秋霜回到三皇子府后如何暴怒发脾气不提。
贤贵妃苦思冥想了三日,却如何也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了,迫不得已之下,她只能下了决心。
这日,宋祁沐休,一早,他便带着顾安年进了宫,给太后与皇后请安。
吉贺早几日便得了消息,知晓这日顾安年与宋祁会进宫,是以她也一早便携宁瑾丞进宫给太后皇后请安,请安过后,一行人聚在皇后宫里,有说有笑,欢声笑语。
巧的是,宋瑜也在这日带着顾安华进了宫,在去给皇后请安时,他还碰到了宋祁几人,后来在宫中转悠了一圈,听闻宋祁几人还在皇后宫里,他一思索,便也与顾安华过去了。
皇后今日心情本就极好,加之有宋祁与吉贺这滑头的两叔侄在,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唱双簧似的,直把皇后逗得脸上笑容从未断过。
顾安华与皇后接触极少,这种场合下,不免有几分紧张,好在有顾安年在,又得了宋瑜的鼓励,跟着搭了几句话后,她也就渐渐放开了,展露了几分俏皮机灵,得了皇后几分青睐。
皇后留一行人在宫中用膳,临近午时,待永成帝一回来,她便立即吩咐下面传膳,等待的时候,一家人又热闹地闲聊起来。
待膳食全部被端上来,永成帝刚拿起筷子,准备开口唤众人动筷,一个神色恐慌焦急的小太监突然闯了进来,被门槛一绊,骨碌碌滚倒在地,又一骨碌爬起来,跪倒在地,颤着音大呼:“启禀皇上,皇后娘娘,贤、贤贵妃投、投缳了!”
“什么!”永成帝猛然起身,双目圆瞪。
小太监吓得浑身一颤,又哆哆嗦嗦重复了一遍:“启禀皇上,皇后娘娘,贤贵妃投缳了!”
这会,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面面相觑。
“摆驾丹露宫!”永成帝甩下玉箸,一撩衣袍下摆,急匆匆出了凤芝宫大殿。
顾安年与宋祁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猜测。
午膳是没法用了,一行人浩浩荡荡,赶到了丹露宫。
未进寝殿大门,便听得一群宫娥跪在寝殿外抹着眼角哭哭啼啼的,永成帝剑眉微皱,心中一时极为烦躁不耐,脸上也显出几分阴沉怒气来。皇后见状忙上前安抚,这才止住了永成帝即将爆发的怒气。
跨进丹露宫寝殿大门,一行人直逼寝殿里间,绕过汉白玉翠凤祥云屏风,便见三个御医围在床边,纷纷摇头叹息。永成帝心中一紧,走近一看,见到了床上了无生气的人。
床上之人面色如纸,唇色发青,伸手一探,早已没了鼻息。
永成帝脚下一晃,皇后忙上前搀了一把,面露不忍,哀戚道:“陛下……保重。”
永成帝抽出被皇后扶着的手,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继而深吸了口气,转身对跪在一旁的宫娥太监厉喝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早已经被吓得神魂俱失,只知啼哭的宫娥太监被这一声饱含威严怒气的厉喝吓得一抖,哭的更大声了,一个稍微大胆点的膝行两步上前,磕头道:“陛下饶命啊,奴才也不知娘娘她……她……”
“母妃——!”未待那太监话说完,一声肝胆俱裂的嘶吼声传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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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悲恸
宫里来信的时候,宋璟正更衣准备外出,听到消息后,他的第一反应是震惊,随后是不信,然而即便不信,他却按捺不住疯狂乱跳的心。
匆匆忙忙把衣裳胡乱一套,发冠也未束,他便骑马进了皇宫,一路飞奔至丹露宫。
然而他终究还是来晚了。
进殿门的时候,因为太过慌乱,宋璟被门槛绊了一下,本就不整齐的形容,因此愈发显得狼狈,完全打破了他往日在外华贵优雅的形象。
对外在的一切皆置之不理,宋璟踉跄着跑到了内殿,看到躺在床上,依旧温婉清丽,面容却苍白泛青,了无生气的贤贵妃,他瞳孔剧烈收缩,突然一下跪倒在了地上。
仿似全身的力气在一瞬间被抽出了体外一般,他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喉间干涩地厉害,眼中又酸又涨,宋璟满眼恐惧与不敢置信,往前爬了两步到床边,紧紧盯着床上的人,颤抖着伸出双手,张了张嘴,好半天,才艰涩地吐出几个字来,“母妃……母妃啊……”尾音颤抖着,破了音。
其余人见状,纷纷偏过头,都面露不忍。
皇后望了眼没了气息的贤贵妃,又望向神色悲恸哀戚的宋璟,不由得红了眼眶,抹了抹眼角,对宋璟安慰道:“璟儿,你要节哀啊……”
宋璟却似没听见般,只直愣愣望着床上的人。
见到如此情景,永成帝心中压下的沉痛又涌了上来,伴随的,是无边的怒火。
他不爱贤贵妃,但是对一个陪伴了自己将近二十年,还替自己生育了优秀子嗣的女人。他还有别的感情在,如今这个女人不明不白地死了,他如何能不伤感,如何能不愤怒?
“来人!把丹露宫的宫娥太监们都押到正殿去,朕要亲自问话!”负手而立,永成帝脸上冰冷如冰,沉声吩咐。
听到这句话,宋璟终于恢复了些神智,他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刚要开口。皇后便劝道:“璟儿,此事你勿需担忧,你父皇定会还你与你母妃一个公道,如今,你还是到偏殿好好歇息为好。”
她担心宋璟承受不了打击。生出意外来。
宋璟想也没有想便要拒绝,宋祁抢在他之前开口。不容拒绝地道:“听你母后的话。去偏殿歇着吧。”宋璟只得听话去了偏厅歇下。
皇后,顾安年与吉贺,顾安华四人留在了寝殿处理后事里,永成帝带着宋祁,宋瑜,宁瑾丞去了正殿盘问丹露宫中的宫娥太监。
吩咐人将贤贵妃的尸首收敛好。差人去了礼部传话,待一切事宜都吩咐完,皇后与顾安年三人坐在丹露宫寝殿回廊下,回想过往种种。难免唏嘘,道:“这人说没了就没了,今早到凤芝宫请安时还好好的,怎的短短半日,就……就……唉……”话说到一半,后面的话皆化为了声声叹息。
“皇嫂节哀。”顾安年轻声安慰。
吉贺抿了抿唇角,心中说不清是何滋味。
对于贤贵妃,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幼时,那时候皇叔带着他们一群皇子公主在太学院读书,贤贵妃便时常送些亲手做的点心来,那味道比御厨做的还好。后来年纪渐长,贤贵妃愈发得宠,性子也不如以往那般随和了,她也知晓了那是会与母后争宠的人,是以便渐渐疏远了。
在她的印象中,贤贵妃是个温柔贤淑的女人。
但那只是表面,能在后宫中站到贵妃这个位置的女人,想来也知不是良善单纯之人。
有时候听宫里的太监宫女们说父皇如何如何宠幸贤贵妃,她也会怨恨贤贵妃,觉得她抢了母后的宠爱,然而,当贤贵妃突然死去的时候,她却不知道心底到底是何心情了。
一个熟悉的人就这样突然逝去,她一时接收不了。
这件事,太突然了。
她想到了满脸绝望悲恸的宋璟,心中顿时涌起不舍之情。不管她的三哥曾经做过什么,即便她也怨过,她依旧会替他担忧难过。她记得,小时候三哥有多疼她。
顾安年看出了吉贺的担忧,拍了拍她的手,算作安慰,吉贺回了她一个放心的笑。
顾安年与顾安华算是局外人,她们与贤贵妃的接触不多,也无甚纠葛,是以心情便没有那般沉重,两姐妹陪着皇后与吉贺说话,尽量不让皇后与吉贺多想。
正殿的盘问进行了将近一个时辰,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丹露宫的宫娥太监嬷嬷们,因为失职,皆被处以杖毙之刑,一时间,丹露宫中惨呼连连,哀求讨饶声不断。
此事自然不会这般便了了。
直到黄昏时候,宋祁才得以带着顾安年出宫回府。
简单用过晚膳,两人在外间喝茶,说起今日之事,顾安年问:“你如何看?”
宋祁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将原本要喝的茶放回到桌上,叹了口气,道:“怕是贤贵妃要替老三顶罪吧,她也是够能狠得下心的。”
顾安年若有所思地点头,贤贵妃看着温婉,内里的性子却是比无比坚韧的,前世她便领教过贤贵妃的厉害。只是没想到,重来一次,命运这弯拐得太大,竟让这个女人早早死了。
沉思了好一会,顾安年轻轻拨动杯盖,皱眉道:“贤贵妃这步棋算不得高明,陛下不是昏庸之人,应是不会如此便被蒙蔽的。”
宋祁笑了笑,道:“这就要看她是否还有后招了。”
顾安年点了点头,心不在焉地喝了口茶。
见状,宋祁握住她的手,捏了捏,笑道:“不要想太多,除了我,任何人你都不需要多想。我们的好日子就要到了,可不能因此坏了心情。”
顾安年含笑颔首,两人便换了个话题,谈起了婚礼与加冠仪式的安排来。
贤贵妃确实还有后招。
宋璟在宫中歇了一阵,已经能基本控制心底的情绪,让自己尽量保持镇定。冷静下来后,他很快便想到了贤贵妃自杀的原因。
出了宫,宋璟阴沉着一张脸,匆匆赶回三皇子府,原是想唤宁秋霜过来问话的,但却被告知来福公公求见。
来福是贤贵妃的心腹,但并未跟在贤贵妃身边,而是在另一名妃子宫里当职。
这避人耳目的法子,却让来福在今日逃过了一劫。
宋璟是知晓来福的,也曾接触过几次。听说他来福了,宋璟只好暂时把宁秋霜的事放到了一边,自己先去了书房,让人领着来福到书房说话。
来福进了书房,对坐在太师椅上的宋璟行礼道:“奴才参见三皇子殿下。”
来福一身富态,穿着一身便装,身形圆润,说话时,来福下巴上的肉一颤一颤的。
宋璟稳重地微微颔首,开门见山道:“公公今日前来,可是有何要事?”
心中却是十分疑惑,母妃方死,来福能有何事?
来福颔首道:“奴才确实是有要事。”他从袖中取出一个没有署名的信封,接着道:“奴才奉贤贵妃娘娘遗命,来将娘娘的绝笔书信交给三皇子殿下。”
宋璟心中一跳,猛地站起来绕过书桌,走到来福面前,抢过来福手中的信,拆开信封,展开急切浏览起来。
一信封洋洋洒洒写了许多,宋璟看完过后,整个人都僵住了。被勉强埋藏在心底的悲痛又浮了上来,刺激地他眼眶发热发酸,就连信飘落在了地上都毫无知觉。
来福躬下肥胖的身子,将掉在地上的信捡起来折叠好放进怀中,沉声道:“三皇子殿下还请节哀,娘娘已为您铺好了路,您可不能辜负了娘娘的一番心血啊!”说着,也不由红了眼眶。
“本宫知道……本宫知道……”宋璟双目呆滞,失魂落魄地愣愣地点头。
来福叹息一声,继而严肃了神色,道:“三皇子殿下,贤贵妃娘娘还让奴才带一句话:宁秋霜此女,可用,不可留,更不可使其登高位。”
说罢,来福行了个礼,“奴才告退。”
宋璟脸上依旧毫无神采,摆了摆手,对外唤道:“来人,送来福公公出府。”
来福离开了,宋祁摇晃着走回到桌后,跌倒在椅子上,再也忍不住鸣咽出声,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捂着双眼,断断续续地哽咽着唤道:“母妃……母妃……”声音嘶哑粗噶。
然而不管他如何呼唤,离开的人,终究是回不来了。
宁秋霜近日一直心惊胆战,特别是今日得知宋璟匆忙进宫之后,她更是心慌意乱,隐隐觉着一定发生了大事,然而她却无从探听。在得知晓宋璟回来时满脸阴沉后,她几乎是躲在了自己的院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对外更是称身体不适。
此时此刻,她根本不敢再去捋虎须。
贤贵妃去世的消息,在第二日传了出来,又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宁秋霜用早膳时,灵雀叽叽喳喳地在一旁道:“侧妃娘娘,听说贤贵妃娘娘薨了呢,就是昨儿的事,今儿一早,就传得满京城都知道了!”言语间,竟带着几分喜气。
吴婷儿没有开口,只默默望了灵雀一眼,没有开口。
倒是宁秋霜吃了一惊,险些将口中的粥喷了出来,惊喜问道:“你说的是真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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