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坦白
宋瑜的这一趟拜访,让顾安年收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消息,她考虑着要如何把此事告知宋祁。
顾安年已经看的很清楚,宋祁这个人可以对任何人无情霸道,但是对待血缘亲人,却始终怀着一颗最柔软宽容的心,这或许是受了他的母后的影响,只是这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是致命的缺点,因为如今处处算计他的,不少都是他在意的所谓亲人。
有过将顾安华所说之事瞒着宋祁的打算,只是在仔细斟酌过后,顾安年还是决定将一切都告知他,她不希望宋祁一直被困在亲情的牢笼中,只知道一味地隐忍。
只是在告诉宋祁前,顾安年与福禄商量了一番。
作为伺候宋祁长大的老人,福禄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宋祁的性子,顾安年找他商量,一是表示对这位老人的尊重,二是希望他能寻个不会让宋祁抵触的方式。
顾安年这番举动,无疑是让福禄感动的,他虽是奴才,可毕竟从小看着宋祁长大,心中的感情不比宋祁有血缘的亲人少,是以能得到主子认定的妻子的尊重,他心中怎可能不喜悦。
感动之余,又是感慨,福禄叹道:“侧妃娘娘所言不差,王爷看着是心狠独断,可对着那些皇子公主,却是心肠软得很。以往老奴知道王爷的心思,是以看着王爷一次次被利用,依旧是不敢劝,就怕王爷听不进去。”
顾安年抿了抿唇角,轻声道:“王爷心里也是敬重公公的,只是天性使然,王爷转不过这个弯来。”
福禄欣慰笑着点头,道:“侧妃娘娘放心,老奴心里明镜儿似的。都这个岁数了,还有何是看不透看不清的?王爷志不在朝廷,老奴如今就指望着王爷与侧妃娘娘能安稳一生,如今的京城就是个大染缸,无何好留恋的了。”说罢又是幽幽叹了口气。
顾安年颔首微笑,道:“王爷也说了,日后寻个好山好水的繁华之地做闲散王爷,悠闲度日,不过问世事,公公的希望不会落空的。”
福禄连连点头道好。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老人家,不过是哪个时代,图的都只是一个安稳平安。
顾安年与福禄合计合计,最终还是决定直话直说。对宋祁,委婉的作用不大。
于是在宋祁喝过药后。顾安年直言不讳道:“今日五皇子带着华妹妹过府上来了。道是来探望你,我给回绝了。”
宋祁半眯着眼靠在床头,砸吧着嘴让口腔里残留的苦味儿淡化,闻言漫不经心地点头。
顾安年斜眼扫了眼满脸悠闲惬意的宋祁,接着道:“我听华妹妹说,五皇子似是在密谋何大事。且是与逸亲王府有关。”
宋祁眉心一跳,继续漫不经心地点头:“哦。”
然后就垂下眼没有反应了。
见他这副模样,顾安年当即一口气堵在心口,腾地一下站起身。二话不说就要走,宋祁忙一把抓住她的手,问:“你要去哪?”
顾安年回头狠狠瞪他一眼,冷声道:“你自己的安危死活都不管,还有心思管我去哪?”
宋祁一怔,随即苦笑道:“小七,你又不是不知道我……”
顾安年不等他说完,一把甩开他的手,厉声道:“我就是知道,所以我才更生气!我知道你与皇上感情深厚,也知道是因为皇上,你才对那些皇子隐忍再三,一再退让,可是我不懂,你这样的退让有何意义!”
见宋祁脸色一白,意识到自己语气过激,顾安年不忍地缓和语气,轻声道:“你有没有想过,皇上他赞成你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吗?”
所有人都知道,在皇上与皇后眼里,宋祁比那些皇子都重要,而也是因此,顾安年才更不理解宋祁的做法。
这是宋祁的致命伤,看到现在的宋祁,顾安年忍不住回想前世的宋祁。
前世的逸亲王,风流暴虐,霸道威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夺嫡之争中袖手旁观,做到独善其身,得到了一生逍遥自在。而今生,他被卷进了夺嫡的漩涡,因为亲情,一再心软退让,落到如今危机重重,阴谋不断的境遇。
明明是同一个人,为何差距却如此明显?
难道是因为她的重生,因为她介入,因为她的自私,宋祁才会落到如今这种境地吗?
这个想法迅速在心底生根发芽,以不可控制的速度膨胀,将心脏占据地不留一点空隙,让顾安年心疼地几近窒息。
她宁愿宋祁还是前世那个霸道绝情的逸亲王,也不想他处处被人设计陷害!
“难道真的都是我的错吗?是我改变了这一切,所以才害得你也变成现在这样吗?”紧紧攥着心口位置的衣服,顾安年瞪大泛着泪水的双眼,双目失神,喃喃自语,沉浸在无比的愧疚与悲哀之中。
“小七?”宋祁望着异常的顾安年,心底隐隐升起不安。
顾安年突然脚下一晃,险些栽倒在地,宋祁心狠狠被提了起来,眼疾手快将顾安年抱进怀中,拍抚着她颤抖的后背,担忧急切地问:“小七,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顾安年却只是怔怔望着他,泪水从无神的眼中不断滑落,红润的脸庞瞬间变得苍白,没有血色的双唇一张一合,不知在说着什么。
“不要吓我,小七,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你不要吓我啊!”宋祁真的被吓到了,抱紧怀里的人,急得红了眼眶,回过神大声喊道:“快传御医!”
福禄就等到外间,等到声音赶紧跑了进来,却见顾安年面无血色被宋祁抱在怀里,当即也吓了一大跳,急急忙忙就去寻府上的御医。
“小七,小七,你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是不是我让你生气了?你不要生气,我都听你的,你不要吓我……”宋祁颤抖着双手,拂过顾安年满是泪痕的脸颊,亲了亲她的眉心,语无伦次,语调哽咽地喃喃低语。
被紧抱着又亲又哄,好一会,顾安年才有了反应,从自责的情绪中回过神,她望着宋祁泪流不止地哭道:“宋祁,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不得不说,顾安年也是一个极为钻牛角尖的人,一旦她认定一件事,就极难改变。
宋祁眼中闪过狂喜,狠狠在顾安年眼上,唇上亲了两口,横眉怒目,粗声粗气道:“你是害了我,你害的我差点被你吓死,小七,心肝,你方才真是吓死我了。”说着说着,语气却又是温柔地恨不能化成一滩春水。
顾安年本还在自责伤心,见了他这副模样,顿时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得狠狠瞪他一眼,推搡了他的肩膀一把,嗔道:“我跟你说正经的!”
“我很正经啊!”宋祁啾啾又是两口亲在顾安年脸上,神色倒真的是极为正经。
这会顾安年是想伤心也伤心不起来了。
无力地翻个白眼,顾安年从他怀里坐起身,犹豫良久后,她下定决心,抬眼严肃地望向宋祁,沉声道:“我有一件特别重要特别重要的事要与你说。”
连用了两个“特别重要”,宋祁知晓她要说之事定是非常重要,当即也不再嬉皮笑脸,严肃着脸点头。
正好福禄领着御医过来,宋祁使了个眼色,道:“都退下吧。”
福禄会意,见顾安年已经无事,便领着御医,与一众丫鬟出了房门,连外间也不待。
只剩了宋祁与顾安年两人,房中十分安静,宋祁对顾安年点了点头,道:“说罢。”
见人都走了,顾安年舒了口气,斟酌一番,理清了条理,这才对着宋祁认真道:“其实,我拥有前世的记忆。”
闻言,宋祁眨了眨眼,好一会后,点头“哦”了一声。
顾安年挑起一边眉毛,这反应是不是太平淡了一点?顿了顿,她又道:“我前世的记忆里也有你。”
听到这句话,宋祁双眼一亮,兴致勃勃问道:“那我前世叫何名?长得可有今生英俊倜傥?前世你与我可是夫妻?我……”
听着这一连串问题,顾安年毫无疑问地抽了,她早已知道宋祁的思维是奇葩,只是没有想到会奇葩到这种令人发指的程度!
不敢再让他继续兴奋下去,顾安年冷着脸冷声道:“我所指的前世,与今生并无差别,你还是永成帝的幺弟,意气风发的逸亲王,我也还是我,永济侯府的庶出七小姐。”
兴奋不已的宋祁就好比被冷水浇头,顿时焉了,弱弱问道:“那前世我们可是夫妻?”他最关心的就是这一点!
顾安年抽抽嘴角,扶额无奈道:“前世我们只有过几面之缘,且只是远远看过几眼。”忽地,似想起了什么,又冷笑道:“不过我倒是记得,你对嫡姐情有独钟!”
情有独钟——这四个字,顾安年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之前她不在意,可是现在和宋祁在一起了,她可是介意得很!
宋祁眼皮一跳,急声大呼:“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会对那个没有半点心眼,说好听点是善良单纯,说难听点是愚蠢无知的女人情有独钟!
这是赤果果的污蔑!(未完待续。。)
十三、大宝贝
宋祁就是打死认定顾安年是在污蔑他!
“你说我对顾安锦情有独钟,我还真想听听怎的一个情有独钟法!我说过喜欢聪明的女人,顾安锦就是拍马也及不上聪明二字吧?”
“还有啊,你看她那娇滴滴的模样,动不动就是悲秋伤春,长吁短叹,还没有主见,时常泪眼朦胧,我都担心一个不小心就能把她给折腾死了,我能对她感兴趣?”
“再不济,我和她说过的话都能掰手指数出来,除了形容不错,我对她可谓一无所知,我不至于浅薄到只看外表吧?”
“你就是是我对宁秋霜感兴趣,对比说我对顾安锦情有独钟靠谱!宁秋霜心眼是坏,怎的说脑子也比顾安锦灵活!”
宋祁的语气可谓是义愤填膺,说的是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就差拍案抗议,就怕辩解的力度不足以表明自己的心迹。
“总之,你不能污蔑冤枉我!”
气呼呼一哼,宋祁作了总结。
顾安年听他唧唧歪歪说了这么一大堆,起初的反应是无语无奈,外加面容抽搐嘴角抽筋,后面却是越听越好笑,一边听宋祁说着,她一边很不可面子地抱着肚子大笑起来,等到宋祁说完,她肚子都笑疼了。
宋祁赌气的别扭样子,她真的是怎么看怎么可爱!
“哼!”被取消的大王爷冷艳高傲地撇过头,用后脑勺对着大笑不止的顾安年。
抹掉眼角笑出来的眼泪,顾安年喘着气,大笑道:“你怎么就这么逗啊!”
也就宋祁能倒腾出这么些不搭边,又能把人活活笑死的话语来,若是旁的人。听到她说有前世的记忆,怕是要大呼见鬼,躲得远远的了。
别说何商量惊天秘密的凝重感了,此时的氛围情景,就连一般的严肃都够不上,顾安年都顾不上提心吊胆,只勉强让自己不至于笑得打跌。而一开始决定说出秘密时,心里那股忐忑劲儿,如今早被笑跑了。
她真三世都没见过这么逗的人,而且还是个尊贵无比的王爷!
看着乐不可支的媳妇儿。宋祁微一挑眉,继而沉下脸严肃道:“本王是在与你商量正经事儿,严肃点!”
他这故作正经的样子,更是把顾安年逗得前俯后仰,忘形之际。她扑到他怀里,捧住他的脸就是响亮地亲了一大口。大笑道:“你真是个大宝贝!”
只要和他在一起。她就能体会到无穷无尽的开心与快乐,今生能得此一人,足矣!
得了便宜的宋祁当即笑弯了眉眼,搂住投怀送抱的人儿,得意忘形笑道:“我自然是个宝贝,你还未瞧见我有多吃香呢!”
顾安年笑嗔他一眼。顺势窝在温暖的怀抱里,拨弄着他衣襟上的祥云绣样,缓缓平复呼吸,轻声道:“好好一件严肃凝重的事儿。被你这般一闹,我连担忧害怕的心都没了。”
重生这等鬼力乱神之说,能得到这般搞笑的反应,也算得上是世间罕见了。
“有何要担心害怕的?你就是你了,就算你再告诉我你不属于这个世界,我也不会觉得有多奇怪。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也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在我心里,你本就是与众不同的,如今多了这一点,你也只是愈发与众不同,独一无二罢了。”
宋祁的语气轻轻巧巧,完全没有常人该有的惊慌失措,或惊喜震惊,他只是含笑深深凝视着怀里的人,深邃温柔的目光,让顾安年看地几乎痴了。
顾安年有时候甚至会怀疑,宋祁真的是这个世界的人吗?不是和她一样的穿越者吗?不然,为何他的思想,他的心态,他的话语,很多都显得与这个世界如此地违和呢?
猜想终归是猜想,她想,以她对宋祁的了解,若他当真是穿越者,那么他不会瞒着她,至少,在她说出自己的秘密后,他不会再隐瞒。
这个男人对她,当真是如他所说的那般掏心掏肺。
感动之余,方才让自己心疼难受的想法,又再次浮上心头。
微微垂下眼,遮住眸中泛起的哀伤,顾安年低叹一声,道:“你才是真正与众不同,独一无二的那一个。”然而因为她,他光辉平坦的一生如今已经变得乱七八糟。
即便是再细微的神情,只要是出现在顾安年脸上,宋祁就能轻而易举地察觉,更何况此刻的顾安年明显是有心事,他又怎会看不出来?
就是因为看出来了,是以方才才那般刻意逗她,惹她大笑,想让她忘记心里的忧愁。因为有他在,是以他不希望她再如以往那般,任何事都独自一人承受。
跟着低叹一声,宋祁亲了亲她的额头,道:“小七,你心中有结,为何不直接与我说?你一向不太愿意顾及他人感受,若是以往,你心里不舒服,定是要找个人陪着你一起不舒服,这次怎的闷在心里独自一人难受?”
顾安年还处在伤感之中,猛地听到这么一番话,当即被气得直翻白眼。狠狠掐住宋祁的腮帮子,咬牙道:“你是在拐着弯儿说我自私自利,不顾他人感受咯?”
“哎哟哎哟——”顾安年是真用了几分力气,宋祁疼的呲牙咧嘴直叫唤,连连讨饶:“我错了我错了,我一时心急,说错话儿了,我这不是心疼你么!”
“心疼?哼!世人谁不知逸亲王一张利嘴最会花言巧语,能哄得女人晕头转向,你的话不能信!”顾安年气得直胸口上下起伏,不仅没有松开,反而加了几分力道。
她就自私了咋滴?别人都能说,就是宋祁不能说!
见她是真的生了气,宋祁哭丧了一张脸,可怜兮兮道:“你听谁胡说八道,我何时花言巧语哄过女人了?你跟我这么大半年了,你见过我对别的女人献殷勤么?那些庸脂俗粉,哪里用得上我来哄!除了你,那些女人哪个不是颠颠儿自个送上门的?”
“哦——”顾安年闻言拖长了音,挑起一边眉,故意扭曲他的意思,似笑非笑道:“你的意思是我不识时务,别人自个送上门,我还要你费工夫哄是吧?”
说着手上的力道再次加重,痛得宋祁嗷嗷直叫。
宋祁如今是体会到何为说多错多了,如今他真是百口莫辩,说何都是错的!
为了避免说错更多的话,宋祁只好出杀手锏——扑倒,狠狠吻住那两片开开合合,不断责备自己的甜美双唇。
“唔——”顾安年惊愕地瞪大眼,这个混蛋竟然来这一招!
正要开口训斥,却不想被宋祁趁机撬开了她的唇齿,灵活的舌头如一尾活鱼,滑进了她的嘴里,攻城略地,将她的唇舌彻底侵占。
顾安年无力地翻了个白眼,放弃了反抗。
察觉到她的放松,宋祁缓缓勾起嘴角,动作愈发温柔起来,极尽缠绵地扫过她口腔内的任何一个角落,缠住丁香小舌共舞。
“嗯……”轻柔绵长的吻让顾安年舒服地不自禁呻吟出声,甜美的低吟从两人紧紧交合的唇齿间溢出,尾音微扬,韵味十足,引人无限遐想。
顾安年双颊染上淡淡的红晕,明亮的双眸浮上水雾,意识渐渐消失,感觉身体都变得轻飘飘的,无意识地沉溺在这个温柔到令人窒息的吻中。
宋祁一直注意着顾安年的反应,见她神智迷离地回应自己,灿若星辰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笑意,将人抱紧怀里,加深了这个吻。
良久,宋祁才放开顾安年,噙着笑看她酡红的双颊,拇指轻抚她微微红肿的唇瓣,哑声低笑道:“还是不说话的时候,更可爱一点。”
获得自由的顾安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理智渐渐回笼后,意识到自己方才竟然被吻得失去理智回应宋祁,她就羞愤地恨不能把眼前的人大卸八块!
迎视着顾安年恨不得吃人的目光,宋祁嘻嘻讨好一笑,一下课却又一脸严肃,正色道:“小七,我想知道方才你反应异常的缘由。”
顾安年冷哼一声,也没有从他身上起来,直接往他肩膀上一趴,轻缓道:“我想起了前世所听闻过的你。”似是陷入了极深的回忆之中,顾安年双眼迷茫。
“前世第一次见你,是在京城金福楼里,那样飞扬跋扈,气韵风流,即便只是远远看一眼,便能让人记到心坎里去。那次算是我运气好,无意间见到了名震天下的逸亲王。”
“随后便是在嫡姐嫁与你的那一日,我躲在暗处偷偷瞧过一眼,一身红衣的你,依旧俊美地让人惊叹,然,我心中却认定你是一个不可靠的男人,因为我并未在你那漂亮的桃花眼里看到半点真挚。”
说到这里,顾安年缓缓勾起嘴角,接着道:“世人都说逸亲王暴虐风流,多情却冷酷,不管是官家小姐,还是平民百姓,只要是你看得上眼的,你就会抢回府里做小妾,也不知道积了多少民怨。”
这些事,她几乎都要忘记了,现在回忆起来,她才恍然记起,前世的她与宋祁,当真没有过任何直接的接触,她对他的了解,都是贵族圈里的流言,如果现在还有人如此对她形容宋祁,她怕是要笑掉大牙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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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释然
宋祁听着顾安年似吟似叹的话,皱眉良久,问:“前世,我当真看上了顾安锦?”
所有的话中,这一点他最在意,最无法释怀。
顾安年从回忆中稍稍回神,瞥了宋祁一眼,笑道:“我骗你有何好处?说来,前世本也是我要嫁与你,只是我不愿,才让嫡姐代嫁,只是没想到冷酷风流的逸亲王会被嫡姐的善良单纯所打动,为美人折了腰,最后为了能让心爱的人幸福,竟自愿放手成全人家呢!”
宋祁闻言挑起眉,咂了咂嘴,后面这一句怎么听着味道就这么酸呢?
不过为了不让好不容易才浇灭的火再次烧起来,他嘿嘿一笑,假意没有听出她语气里的异样,认真道:“虽然你没有骗我的理由,但,若是我真的喜欢,放手成全他人这种事,我可做不出来,你以为我有这般傻么?反正软禁有可能,威胁有可能,干脆点杀了也有可能,就是放手成全他人之类的,完全不可能。”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让人实在生不出怀疑来。
顾安年深深望着他,一时有些疑惑。她也了解宋祁的性子,细细思考一番后,觉着宋祁的话不无道理。
只是前世夺嫡之后,宋璟要逼顾安锦入宫为妃,宋祁这个连夺嫡之争都不插手的人,却出面帮顾安锦与洛靖远,若是宋祁对顾安锦当真没有半分意思,这又如何解释?
即便传闻大多浮夸,然无风不起浪,她相信宋祁与顾安锦之间一定有什么,不然空穴哪来的风?
然,前世终归是前世,现在宋祁是她的就够了。这账若是扯得太长,可就难算了。
不过——
斜眼瞥向宋祁,顾安年沉着脸冷笑:“我应该没有听错,方才你是说若是真的喜欢,就不会放手,可我离开京城时,你好似放手了吧?这莫非是意味着——嗯?”
说这句话时,顾安年有点心虚,不过想着他虽挽留了,却并未像他上面说的那般不折手段留下她。心里便又有了底气,横眉竖眼地质问起来。
最后那个疑问的语气词实在是太有深度,宋祁不由小心肝颤了颤。
“额……”他如何也没有想到,就是这样完全不搭边的事,也能捋到顾安年的虎须。支吾半晌后,他颇幽怨地叹了一声。望向顾安年。深情道:“当时我心有余而力不足,而且,我相信你定是会回来的。”
这话说得深情款款,其实是半真半假。
当时他身受重伤,有沈千在,他确实无法强留下顾安年。加之当时形势危急,顾安年留在京中并不安全,是以便想着先放她离开,日后再去寻她回来。
只是那日顾安年表现地太过决绝。几乎让他心灰意冷,才导致了他消极疗伤。当然了,这也算是他的苦肉计,想试试顾安年是否会在听到他病重后自己回京来。
是以,“我相信你会回来”神马的情话,是说着好听罢了。
顾安年半眯着眼仔细打量宋祁的神色,最后瞪大眼,目光紧锁住他的双眼,想要看出点端倪来,因为她觉着宋祁这话怎么听怎么有说谎的嫌疑。
宋祁被看得心底发毛,可自小练就的演戏本事还在,实在心底尽管七上八下,脸上却是镇定真挚,一双柔情似水的眸子含着几分哀怨,让人想怀疑都不忍。
可顾安年不是这般好打发的,她了解宋祁,就像宋祁了解她,她相信以宋祁的演技,要做到不显山露水很简单,所以啊——她就要盯着他,看他能撑多久!
两人就这样互不相让地对视,一个要掩饰,一个想拆穿,最后演变成了大眼瞪小眼。
一刻钟后。宋祁举手投降。他就是演技再好,也扛不住这样被眼也不眨地盯着啊,更何况盯着他的还是他最爱的人!
既然掩饰不了,那就只要赖过去了!
哀嚎一声,宋祁用双手捂住脸,开始假哭,“明明是你不告而别,心狠地不顾我的死活,无视我的挽留决绝离去,在我孤独悲戚之际,伤心欲绝之时,你远在天边,如今回来了,你不体惜我就算了,还来质问我为何不强留下你,你以为我不想吗?可你扪心自问,有用吗?”
“若那时我强留了你,你如今是否又要恨我不顾你的感受?说来说去,不管我如何做,你都不满,到底要我要如何,你才能明白我的心意?!”
这番话可谓是字字含泪,句句泣血,也不知宋祁完全是假装的,还是真的有感而发,反正顾安年听着听着,就很自觉地把自己代入了“负心汉”的角色,心虚地不得了。
为了避免自己继续心虚下去,以后抬不起头,顾安年只好闻言哄道:“是我错了,是我错了,一切都是我的错,墨规,我错了,你就原谅我吧!墨规~~~~~”最后,竟是连撒娇的招数都用上了。
这一声墨规,娇得宋祁心都酥了,瞬间心里美滋滋,心道:这才对嘛!
当即也不哭不嚎了,扁着嘴委屈道:“你误会了我,所以你要补偿我!”
顾安年很好说话,当即连连点头,捧着他的脸亲了亲他的嘴巴,摸摸头,哄道:“乖哦,亲亲,不生气了哦。”
宋祁眉梢抽了抽,他怎么觉着这口气有点怪?
不过美色在前,他也没有多想,当即扑倒再次来了一个缠绵悱恻的吻,方才那一个根本就不够!
再次气喘吁吁地被放开,顾安年狠瞪了宋祁一眼,也不敢在和他插科打诨下去,直言道:“你难道就未曾发现,我所说的前世的你,与现在的你差别很大吗?”
现在她是一点纠结伤感的情绪都没有了!
被瞪了的宋祁无辜地眨巴眨巴眼,摸着下巴不解道:“不觉得啊,我依旧英俊潇洒,气宇轩昂,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威武不凡,高贵优雅啊!”
要不要这么自恋!顾安年瞪大眼在心底咆哮。见过自恋的,没见过这般自恋的!
简直不能再忍!
顾安年狠狠一巴掌呼到了真臭美的宋祁后脑勺上,拽住他的衣襟直摇晃,大吼:“你就不能正经点啊!我要被你气死了!”
她的难过,她的愧疚和自责,根本就都白费了啊——!
宋祁无奈地叹口气,媳妇儿脾气暴躁神马的,真的让人很忧伤,他以前怎的就未曾发现小七原来这般急躁呢?
将人抱进怀里温言安慰一番,待顾安年基本冷静下来了,宋祁用一只手握住顾安年两只小手,揉捏一番,才望着她的双眼,柔声道:“小七,不管前世的我如何,如今与你在一起的是现在的我。不管现在的我如何,你只要记着,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只要你愿意,我就会与你白头偕老,这就够了。”
心口被重重一击,将心底最后的一层防御也敲碎,顾安年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红了眼眶,哽咽道:“前世的你根本不用受这些苦,也不会有这么多烦恼,你原本可以独善其身逍遥一世的,都是我的自私妄为牵连了你,你真的不在意吗?”
这是她心里的一根刺,她怕这根刺也会扎在宋祁的心口上。
宋祁淡淡一笑,双手捧住她的脸,与她额头相抵,呼吸放缓,柔声道:“傻东西,我在意的是你,而不是我所不知道的前世的一切。你也说过前世你我并未交集,你对我的了解,不过是道听途说,又有几分可信的?我就是我,难道因为我隐忍退让,你就不要我吗?”
顾安年赶紧摇头,抬头吻了吻他的唇瓣,坚定道:“我只要你!”
“这就够了。”宋祁回吻她,“前世的一切我不想知道,你也不要放不下。”
说着低叹一声,苦笑道:“现在,我似乎能理解为何你要处处为顾安锦打算了。”又话锋一转:“但是,小七,不管前世你欠了顾安锦多少,今生你都已经偿还了,往后,你的眼里,你的心里,只需要有我就够了,嗯?”
顾安年含着泪水点头,宋祁用拇指抹掉她脸上的泪水,望进她的眼里,笑道:“再者,我并不觉得自己有何改变,我想就算是前世的我,也一样放不下那些亲人。我想,前世我之所以能独善其身,也不过是懦弱地不敢去插手罢了。”
“为何?”顾安年一怔,下意识问道。
宋祁神秘一笑,鼻尖蹭了蹭她的眉心,低叹道:“因为我很了解自己。”
因为了解,所以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背后隐藏的深意。
笑了笑,他道:“其实,即便是因为你,我才趟进夺嫡的浑水之中,也不代表你就连累了我,相反的,我要感谢你,因为你,我才没有如前世一般选择默不作声,选择逃避,而是正视一切,做自己应该做的事。”
“真、真的吗?”顾安年皱起眉,迟疑地反问。
她自然是希望自己没有连累宋祁的。
宋祁望着她挂着泪痕的脸颊,有些楚楚可怜的神态,心里心疼得很,无奈笑道:“难不成你还以为我在哄你?是你自己想的太严重了。你这小脑袋瓜,平日里不是挺灵光的么,这会倒是自己走进死胡同了。”
顾安年赧然,垂下头掩饰道:“大不了我以后都不提这事了。”
宋祁笑笑,只搂紧了她。顾安年长长呼出口气,回抱住他,心口上压着的大石放下了。(未完待续。。)
十五、马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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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亲王一病一个半月有余,无论是朝廷,还是坊间,皆流言纷纷。
平日里到逸亲王府拜访的人便不少,在逸亲王时日不多的消息传出后,半月有余,大大小小来逸亲王府探望的官员更是不计其数,其中不乏探听虚实与幸灾乐祸的,也有只是凑凑热闹的,自然,也有真心实意惋惜难过的。
然,不管是带着何种目的,至今还未曾有人能够亲眼得见病重的逸亲王一眼。逸亲王的病情如何,目前大家所知的都是传闻。
是以,也有人猜测逸亲王伤势并非如传闻那般严重,之所以避不见人,是因着在调养身体,图个清静不愿见客罢了。而抱持着这种想法的,大多是与逸亲王私交不错,或崇拜逸亲王的年轻人,或属于逸亲王一派的官员。
至于这种猜测是自我安慰,还是确有其事,众人终究不得而知。
而在宋祁无法上朝的这段时间里,周胜等归属于他一派的官员,被宰辅莫正德一派的官员打压地十分厉害,几个职位低一点的,被寻了一堆莫须有的罪名,或被直接罢免,或被革职查看,若不是永成帝还偏颇着帮上几帮,保住了几个有些地位,不然,怕是宋祁手下的势力,在此期间要被打压地所剩无几。
如今,宰辅一派的官员神气活现,宋祁一派则是乌云惨淡,忠诚仁义的,自然是忙得焦头烂额,既担忧宋祁的身体,又要防范莫正德一派的阴谋诡计,可谓劳心劳力。至于那些个有小心思的,则是想着该如何另谋出路了。
这日早朝,春耕之事引发了两派人的争论,争论的核心不过是皇帝出宫亲耕时需派遣多少禁卫军随行保护,以及该由哪位武将随行的问题。
春耕之时,举行祭祀,皇帝下田亲耕,是大匡皇室历来的规矩,意在亲民,以及祷告上天。祈求天神保佑这一年大匡风调雨顺。
往年,都是由齐恺带领禁卫军随行护驾,只去年,是由逸亲王担当护驾一职。今年,因着逸亲王如今病重在床。是以便有官员提议继续由齐大将军护驾。恰好,这官员是宋祁一派。于是见缝插针的宰辅一派便开始了唱反调。力荐宰辅一派的一位将军随行护驾。
这本不过是小事一件,只是如今两派人关系日语激化,矛盾升级,是以不管是多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会演变成吵得不可开交的局面,而战火。自然大多是宰辅一派挑起的。
没有了宋祁压阵,周胜虽能苦苦支撑,却始终处于下风,今日也是一样。
然就在宰辅一派信心满满。以为能得胜之际,不属于两派之中任何一派的五皇子宋瑜突然出列,对着莫正德气愤填膺道:“宰辅大人,皇叔如今卧病在床,无人与你抗衡,你便肆意打压朝中原有官员,提拔新人,此举莫不是想独大?”
独大之后,自然便是专权,这是任何一个当权者都无法容忍的。
这等直白的质问,毫无疑问是在当众打莫正德的脸,不说莫正德,就是旁人,也都惊得无法动弹。刹那间,议论纷纷的大殿静得落针可闻。
莫正德脸上不动声色,眸中却是阴沉无比。
震惊过后,莫正德一派的一个官员出列,气愤难当地辩驳:“五皇子殿下,宰辅大人不过是为了陛下的安危着想,您怎可随口污蔑!”
宋瑜冷撇那官员一眼,道:“若真是为了父皇安危着想,就应该支持由齐大将军护驾,论武功资质,周将军如何能与齐大将军相提并论!”
“这——”那官员一怔,一时不知如何辩驳。
莫正德淡淡一笑,拱手道:“五皇子此言差矣,周将军的武功能力是无法与齐大将军相比,然,目前齐大将军的独子与义子皆在西北战场之上,齐大将军身为人父,必定有诸多担忧,而护驾之事兹事体大,容不得半点疏忽,若是无法心无旁骛,如何能保证陛下的安危万无一失?”
宋瑜被如此一问,当即憋红了脸,也寻不到话来辩驳了。
永成帝见此情景,无奈地摇了摇头。
要说,姜还是老的辣,这朝堂之上,除了宋祁,以及两位不管是的老将军,还当真是无人能与莫正德抗衡,宋瑜,还嫩得很。
齐恺被莫正德如此一番评论,一张硬朗的脸气得铁青,抱拳道:“陛下,末将虽思儿心切,却并非如宰辅大人所言那般不懂得顾全大局,孰轻孰重,末将心中自有一杆秤,还请陛下明察!”
“齐大将军所言正是儿臣心中所想,还请父皇三思!”宋瑜忙拱手附和。
闻言,莫正德身后的官员要出口辩驳,却被莫正德制止了。眼中闪过一抹嘲讽,莫正德老神在在地拢着手不作声。
永成帝沉吟片刻,转向一直未曾开口的宋璟,道:“老三如何看?”
宋瑜脸上一僵,不屑地轻哼一声。
被提到名的宋璟往侧一边出列,拱手行礼,清晰道:“儿臣以为,宰辅大人所言有理,齐大将军如今确实并非护驾的最佳人选。”
因着这句话,朝堂上再次炸开了锅。
宋瑜狠狠一咬牙,望向宋璟的目光像淬了毒。
就在众臣议论纷纷,永成帝望着如菜市场般闹哄哄的大殿,几欲恼怒发火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站了出来。
“陛下,末将毛遂自荐,愿担任春耕护驾之责。”苍老却洪亮的声音铿锵有力,压下了整个大殿的吵闹声,所有人停下了争论,不可置信地望向出声的孟老将军。
最终,春耕护驾所派遣的禁卫军人数,由莫正德与周胜商议决定,而统领一职,却是落到了孟老将军头上。
这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结果。
下朝后。宋瑜拦住宋璟,厉声质问:“三哥,你方才为何替莫正德那老贼说话,难道你忘记皇叔对你的教导相助之恩了吗?!”
宋璟抿紧双唇,目光微沉,望着怒气冲冲的宋瑜,好一会,才冷然道:“我记得皇叔对我的好,但这并不影响我实话实说。”
“实话实说?”宋瑜冷笑一声,不无讽刺道:“好一个实话实说。怕是你以为皇叔病重不治,想另寻他人相助了吧!”
宋璟不怒反笑,目光幽深地望进宋瑜眼中,勾起一边唇角,压低声音。似笑非笑道:“皇叔在我心中的地位,无人能够撼动。我亦相信皇叔会安然无恙。倒是你。五弟。今日你的反应如此激烈反常,莫非你知晓皇叔病重背后的实情?”
宋瑜一怔,眼中快速闪过一抹惊慌,随即恢复镇定,冷哼道:“皇叔一定会好起来的!”说罢,转身大步离去。宋璟目光微闪。亦转身离开。
回到府上,周胜一边由妻子服侍着换下朝服,穿上便服,一边回想今日大殿上发生的一切。眼中不时闪过不解与深思。因太过专注,他的妻子唤了几声,他都未听到。
周胜的妻子许氏是标准的大家闺秀,贤良淑德,以夫为天,从不会多嘴,两人成亲将近二十载,一直相敬如宾,对彼此十分了解,今日周胜这般反常的态度,倒是许氏第一次见。
许氏心中难免担忧,却也知晓不该多问,犹豫一番,只含笑又轻柔唤了一声:“大人,该用膳了。”
周胜这才如梦初醒,拍了下额头,笑道:“让夫人见笑了。”随后拉着许氏一同进了偏厅。
夫妻二人方坐下准备用膳,周府的管家突然匆忙进了来,说是逸亲王府派了人,已经被领到书房等着了。
周胜心下一惊,也顾不上用膳了,忙与许氏说了一声,便匆忙赶去了书房。
那人是来送信的,将信交给周胜后便离开了。
周胜急切地拆开信,却见上面除了寒暄问候,便是要他明日下朝后到王府一趟,其余的只字未提。细细斟酌一番,他有些莫名。
翌日下朝后,周胜光明正大前往逸亲王府,没有做任何掩饰。
时隔一月有余,总算见到了传言中的那个人,原本提心吊胆,心情沉重的周胜,在看到脸色红润,生龙活虎向着自家媳妇儿要求喂食的宋祁后,气得险些背过气去。
亏得他们这一个多月来担忧焦虑,茶饭不安,日日与莫正德那老匹夫明里唇枪舌战,暗里防不慎防,可谓是步步惊心,如今看来,敢情都是白担心了,这位大王爷看着比他们任何一个都要精神得多!
会意过来自己一干人是被骗了,周胜如何能不气!
可气又如何,大王爷他根本就不痛不痒啊!
“周大人啊,你可算是来了。”见到周胜,宋祁嬉皮笑脸地打招呼,完全无视周胜黑沉沉的脸色。顾安年掩唇轻笑,唤了丫鬟端来墩子,随后便起身出了里间。
里间只剩了宋祁与周胜俩人,周胜从鼻子里哼出两声,撩起下摆在墩子上坐下,要笑不笑道:“不知王爷寻下官前来,可是有要事交代?”
宋祁收起一脸不正经,正色问道:“不知这些日子,朝中情势如何?”
周胜一怔,也不再摆脸色,一五一十将朝中发生的大大小小事宜说与宋祁听,特别提了今日上朝时发生的事,末了,他问:“不知王爷如何看?”
宋祁弯起嘴角,但笑不语。(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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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人外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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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周胜跨出逸亲王府大门时,脸色肃穆,形容端正,乍看之下并无异样,仔细瞧,却会发现他双目微微泛红,眼神不似以往那般锐利。
周胜如此神态,便相当于间接证实了逸亲王伤重不治的谣传。
一时之间,逸亲王行将就木的传闻甚嚣尘上。
那日之后,逸亲王开始接待客人,只是能见到宋祁面的人依旧不多。不多是不多,终归是有人能见到了。只是,但凡是见过宋祁本人的,一旦旁人问起,便都是一脸惋惜,摇头直叹,话却是不说一句。
有人欢喜有人愁,然宋瑜与宋璟,却是不属于这两种人中的任何一种。
“不可能!她说过那种药只会让人身体虚弱,不会危及人命的!皇叔怎么可能会死,不可能!”双目赤红,宋瑜面容扭曲,狠狠将桌上的茶水点心扫落在地,愤怒地大吼。
瑾贵妃眸中一黯,垂眼拭了拭唇角,低声道:“瑜儿,许是旁人下的手也不一定,为今之计,是抹掉一切痕迹,以免被有心人发现,用以威胁我们。”
宋瑜大口大口喘着气,双眉紧皱,口中喃喃自语,似是没有听到瑾贵妃的话,瑾贵妃又唤了两声,他依旧没有反应。
见状,瑾贵妃缓缓起身,想劝他坐下喝口茶冷静冷静,突地,宋瑜怒目望向她,声音宛如千年寒冰,低沉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瞒着我对皇叔下了毒?是不是你!”最后一句几乎是咆哮而出。
瑾贵妃被吓得踉跄后退两步。望着怒发冲冠的宋瑜,眼中瞬间溢满泪水,泣声道:“瑜儿,母妃即便真的对逸亲王下手,也是为了你好啊,你、你怎能……”
你怎能如此对我?
瑾贵妃这句话未说完,宋瑜便又是一声大吼,厉声喝道:“到底是不是你?!”
瑾贵妃哆嗦着身子,不敢再多言,含泪争辩道:“我、我只是叫她加了一味会令人痴傻的药。绝对没有要害逸亲王性命的意思啊!”
“当真?!”宋瑜脸色稍霁,怀疑地皱起眉。
“母妃如今骗你有何用!”瑾贵妃愤恨地跺脚,掩嘴痛哭。
宋瑜去安慰哭泣的瑾贵妃,而是陷入了沉思,双眉紧皱喃喃自语道:“若真是如此。皇叔又怎会如此,不可能……不可能的……一定还有人下手……”
见状。瑾贵妃哭的更伤心了。
宽敞华丽的贵妃宫殿内。只有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与低喃声传出。
而此时的三皇子府内,同样是阴云密布。
书房内,宋璟一脸阴沉端坐在太师椅上,他府上的一众幕僚皆垂眉低首立在两旁。
“你确定那味药要三年五载才会发作?”
毫无温度的声音低沉平缓,却蕴含着无限怒火。被问之人下意识地一抖,急声保证道:“臣保证,那味药虽能致命,却需要最少两年的时间。且是用在本就底子虚弱之人身上,像逸亲王这般健朗的人,不用个五六年,是不会出事的!”
宋璟冷眼扫过回话之人,语气愈发低沉,“那你如何解释如今皇叔的情况。”
“这……”回话之人噎住了,眼神左躲右闪。
“蠢货!”宋璟忽地暴起,抄起桌面上的折子劈头盖脸往回话人身上一砸,怒吼:“还不快让给她把药给停了!”
“殿下息怒。”另一名唤楚行州的男子拱手开口,一双狭长的眸子中闪过精光,道:“殿下,如今正是一举两得的好时机,只要过后把一切推到五皇子身上,这储君的位置,还不是殿下手到擒来?还请殿下三思,药不能停!”
“闭嘴!”这会,宋祁是直接把桌上的镇纸砸了出去,指着人鼻子大吼:“你的意思是要本宫不仁不义,为了皇位,置皇叔的性命与不顾吗?!”
楚行州不躲不闪,被砸了个脑袋开花,鲜红的血顺着脸侧滑下,他却不动声色,冷然道:“殿下,妇人之仁难成大事!”
“我叫你闭嘴!”宋瑜拍案而起,“都给本宫滚!”
一群幕僚面露失望,楚行州还欲开口,一旁的人暗地拉了拉他,示意他不要再多言。一群人正打算离开,却听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道:“侧妃娘娘,您在作何?”
宋璟脸色一沉,两三步抢上前打开门,将门外来不及逃走的宁秋霜给拖进了书房。
“你放开我,我什么都没有听到!你快放开!”感觉到周围人阴沉的目光,惊慌被抓的宁秋霜慌乱地挣扎起来,怕的浑身颤抖不止。
“你们先出去。”对其余人抬了抬下巴,宋璟紧紧攥住宁秋霜的手腕,轻而易举制止住她的挣扎。
所有人听命退下,脸上还沾着血迹的楚行州阴鸷地瞪了宁秋霜一眼,才转身离去,这阴狠的一眼,更是把宁秋霜吓得泪水都冒了出来。
“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听到,璟,你相信我,我那么爱你,我不会害你的……璟……”见挣扎无效,宁秋霜放弃了挣扎,转而哀声祈求。
她知晓,这种情况下,她若不撇清一切,表示忠诚,她的命很难保住。
小说和电视上都是这般演的,她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冷静下来后,自然知道该如何做才能保住自己的命。
只是转念一想,她又有些后悔,想着若是自己不卑不亢,不屈不挠,誓死要揭穿宋璟,大义凌然,如此是否能使宋璟对她另眼相看?
只是这个想法刚冒头,就被宋璟的反应扼杀在摇篮中了。
勾起一边嘴角,宋璟扣住宁秋霜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修长的手轻抚过她的唇瓣,低笑道:“放心,本宫不会伤害你,毕竟——你那么爱本宫。”
宁秋霜懵了,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下一秒,她被推倒在了书桌上,惊叫声还来不及发出,衣襟便被扯开,胸前丰满的绵软落入了宽大的手中,被轻抚揉捏。
“嗯~”宁秋霜不禁呻吟出声,双眼含媚的望向眼前的人,抬手抱住身上人的脖子,双腿更是缠上那劲瘦的腰身。
宋璟缓缓俯下身,双手灵活地在宁秋霜身上各处游移,沉溺在**中的宁秋霜没有发现,那双锐利的眸中唯有冰冷与阴沉。
满室春色无边。
推开倚在怀里娇声埋怨,扭动磨蹭的宁秋霜,宋璟没有看那媚态横生的脸一眼,不理会身后的呼喊,起身穿衣披上白色的狐裘,径直出了房间。
他不会杀宁秋霜,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止不住的烦躁从心底涌出来,宋璟深吸口气,步下台阶,走进雪地中。
寒冬时节,万物凋零萧条,然而他的心底,却有什么开始萌芽,不停地叫嚣着似要冲破理智,即便是在冰天雪地中行走,也无法抑制。
望着空气中渐渐凝结成水雾的热气,宋璟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眼中是一片坚定。没有知会任何人,他独自一人悄声出了三皇子府,运起轻功向着逸亲王府而去。
这几日接待的客人不少,又是要待客,又是要陪着宋祁演戏,顾安年可说累得够呛,趁着今日无人上门,她便借机喘口气,躲到虹鸠苑放松放松。
反正宋祁的伤势已无大碍,不必时时陪在身侧,是以她放心的很。
实际上,其中也有躲宋祁的意思,谁叫身体渐好的大王爷有事无事便饱暖思淫欲呢?烦不胜烦的她只好寻借口溜了。
这段时间一直宿在墨轩阁,顾安年也极少回虹鸠苑来,今日回来一瞧,才发现虹鸠苑院门上的匾额已经换了,原本的虹鸠苑变成了七祥苑,看那三个字的笔迹,还是出自宋祁之手,真是看得她哭笑不得。
看来大王爷还记得当初摞下的誓不进虹鸠苑的话。
除了匾额,七祥苑内的布置装饰没有丝毫变动,顾安年一进暖阁,便长长舒了口气,随后便吩咐青莲做几样点心送来,自己则拿了书窝在炕上细细品阅。
喝喝茶吃吃点心,安静地捧着本书,一窝便是半日,如此惬意悠闲的时间,她也有些日子未曾享受到了,一时不禁怀念起来。
碰巧所看的书上提到了一种古筝指法,她当即书也不看了,差人抱了琴来,把书扔给青莲,让她念上面的指法,她自己则是盘起腿把琴往腿上一架,开始按照书上的弹。
顾安年就是这样,想做的时候就立即去做,兴致一来,没有人拦得住,即便是在永济侯府,为了顾安锦步步为营的时候,在生活上,她也是如此随性。
青莲也习惯了她这样的性子,淡淡一笑,便照着书上的念给她听,见她弹错便出口纠正,两人合作无间,笑声不断。
微微敞开的雕花红木窗外一片银白,白色身影一闪而过。
宋璟的决定没有改变——停下用药。
他是不折手段,但是对于那个人,他无法痛下杀手。
徐清絮望着手中那两个男人派人送来的,要求她停止下药的书信,眼中闪过嘲讽,将两封信一起点燃扔进了火盆中,待信纸燃尽,她转身出了卧房,去了厨房。
药炉上的药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徐清絮见火候差不多了,便拿起一旁的湿布,将罐子从药炉上端下来,将药倒进一旁准备好的描金白釉碗里,然后如同往日那般,指甲不经意地轻划过药汤表面。(未完待续。。)
十七、引蛇出洞(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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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亲王一病一个半月有余,无论是朝廷,还是坊间,皆流言纷纷。
平日里到逸亲王府拜访的人便不少,在逸亲王时日不多的消息传出后,半月有余,大大小小来逸亲王府探望的官员更是不计其数,其中不乏探听虚实与幸灾乐祸的,也有只是凑凑热闹的,自然,也有真心实意惋惜难过的。
然,不管是带着何种目的,至今还未曾有人能够亲眼得见病重的逸亲王一眼。逸亲王的病情如何,目前大家所知的都是传闻。
是以,也有人猜测逸亲王伤势并非如传闻那般严重,之所以避不见人,是因着在调养身体,图个清静不愿见客罢了。而抱持着这种想法的,大多是与逸亲王私交不错,或崇拜逸亲王的年轻人,或属于逸亲王一派的官员。
至于这种猜测是自我安慰,还是确有其事,众人终究不得而知。
而在宋祁无法上朝的这段时间里,周胜等归属于他一派的官员,被宰辅莫正德一派的官员打压地十分厉害,几个职位低一点的,被寻了一堆莫须有的罪名,或被直接罢免,或被革职查看,若不是永成帝还偏颇着帮上几帮,保住了几个有些地位,不然,怕是宋祁手下的势力,在此期间要被打压地所剩无几。
如今,宰辅一派的官员神气活现,宋祁一派则是乌云惨淡,忠诚仁义的,自然是忙得焦头烂额,既担忧宋祁的身体,又要防范莫正德一派的阴谋诡计。可谓劳心劳力,至于那些个有小心思的,则是想着该如何另谋出路了。
这日早朝,春耕之事引发了两派人的争论,争论的核心不过是皇帝出宫亲耕时需派遣多少禁卫军随行保护,以及该由哪位武将随行的问题。
春耕之时,举行祭祀,皇帝下田亲耕,是大匡皇室历来的规矩,意在亲民。以及祷告上天,祈求天神保佑这一年大匡风调雨顺。
往年,都是由齐恺带领禁卫军随行护驾,只去年,是由逸亲王担当护驾一职。今年。因着逸亲王如今病重在床,是以便有官员提议继续由齐大将军护驾。恰好。这官员是宋祁一派。于是见缝插针的宰辅一派便开始了唱反调,力荐宰辅一派的一位将军随行护驾。
这本不过是小事一件,只是如今两派人关系日语激化,矛盾升级,是以不管是多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会演变成吵得不可开交的局面。而战火,自然大多是宰辅一派挑起的。
没有了宋祁压阵,周胜虽能苦苦支撑,却始终处于下风。今日也是一样。
然就在宰辅一派信心满满,以为能得胜之际,不属于两派之中任何一派的五皇子宋瑜突然出列,对着莫正德气愤填膺道:“宰辅大人,皇叔如今卧病在床,无人与你抗衡,你便肆意打压朝中原有官员,提拔新人,此举莫不是想独大?”
独大之后,自然便是专权,这是任何一个当权者都无法容忍的。
这等直白的质问,毫无疑问是在当众打莫正德的脸,不说莫正德,就是旁人,也都惊得无法动弹。刹那间,议论纷纷的大殿静得落针可闻。
莫正德脸上不动声色,眸中却是阴沉无比。
震惊过后,莫正德一派的一个官员出列,气愤难当地辩驳:“五皇子殿下,宰辅大人不过是为了陛下的安危着想,您怎可随口污蔑!”
宋瑜冷撇那官员一眼,道:“若真是为了父皇安危着想,就应该支持由齐大将军护驾,论武功资质,周将军如何能与齐大将军相提并论!”
“这——”那官员一怔,一时不知如何辩驳。
莫正德淡淡一笑,拱手道:“五皇子此言差矣,周将军的武功能力是无法与齐大将军相比,然,目前齐大将军的独子与义子皆在西北战场之上,齐大将军身为人父,必定有诸多担忧,而护驾之事兹事体大,容不得半点疏忽,若是无法心无旁骛,如何能保证陛下的安危万无一失?”
宋瑜被如此一问,当即憋红了脸,也寻不到话来辩驳了。
永成帝见此情景,无奈地摇了摇头。
要说,姜还是老的辣,这朝堂之上,除了宋祁,以及两位不管是的老将军,还当真是无人能与莫正德抗衡,宋瑜,还嫩得很。
齐恺被莫正德如此一番评论,一张硬朗的脸气得铁青,抱拳道:“陛下,末将虽思儿心切,却并非如宰辅大人所言那般不懂得顾全大局,孰轻孰重,末将心中自有一杆秤,还请陛下明察!”
“齐大将军所言正是儿臣心中所想,还请父皇三思!”宋瑜忙拱手附和。
闻言,莫正德身后的官员要出口辩驳,却被莫正德制止了。眼中闪过一抹嘲讽,莫正德老神在在地拢着手不作声。
永成帝沉吟片刻,转向一直未曾开口的宋璟,道:“老三如何看?”
宋瑜脸上一僵,不屑地轻哼一声。
被提到名的宋璟往侧一边出列,拱手行礼,清晰道:“儿臣以为,宰辅大人所言有理,齐大将军如今确实并非护驾的最佳人选。”
因着这句话,朝堂上再次炸开了锅。
宋瑜狠狠一咬牙,望向宋璟的目光像淬了毒。
就在众臣议论纷纷,永成帝望着如菜市场般闹哄哄的大殿,几欲恼怒发火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站了出来。
“陛下,末将毛遂自荐,愿担任春耕护驾之责。”苍老却洪亮的声音铿锵有力,压下了整个大殿的吵闹声,所有人停下了争论,不可置信地望向出声的孟老将军。
最终,春耕护驾所派遣的禁卫军人数,由莫正德与周胜商议决定,而统领一职,却是落到了孟老将军头上。
这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结果。
下朝后,宋瑜拦住宋璟,厉声质问:“三哥,你方才为何替莫正德那老贼说话,难道你忘记皇叔对你的教导相助之恩了吗?!”
宋璟抿紧双唇,目光微沉,望着怒气冲冲的宋瑜,好一会,才冷然道:“我记得皇叔对我的好,但这并不影响我实话实说。”
“实话实说?”宋瑜冷笑一声,不无讽刺道:“好一个实话实说,怕是你以为皇叔病重不治,想另寻他人相助了吧!”
宋璟不怒反笑,目光幽深地望进宋瑜眼中,勾起一边唇角,压低声音,似笑非笑道:“皇叔在我心中的地位,无人能够撼动。我亦相信皇叔会安然无恙。倒是你,五弟,今日你的反应如此激烈反常,莫非你知晓皇叔病重背后的实情?”
宋瑜一怔,眼中快速闪过一抹惊慌,随即恢复镇定,冷哼道:“皇叔一定会好起来的!”说罢,转身大步离去。宋璟目光微闪,亦转身离开。
回到府上,周胜一边由妻子服侍着换下朝服,穿上便服,一边回想今日大殿上发生的一切,眼中不时闪过不解与深思。因太过专注,他的妻子唤了几声,他都未听到。
周胜的妻子许氏是标准的大家闺秀,贤良淑德,以夫为天,从不会多嘴,两人成亲将近二十载,一直相敬如宾,对彼此十分了解,今日周胜这般反常的态度,倒是许氏第一次见。
许氏心中难免担忧,却也知晓不该多问,犹豫一番,只含笑又轻柔唤了一声:“大人,该用膳了。”
周胜这才如梦初醒,拍了下额头,笑道:“让夫人见笑了。”随后拉着许氏一同进了偏厅。
夫妻二人方坐下准备用膳,周府的管家突然匆忙进了来,说是逸亲王府派了人,已经被领到书房等着了。
周胜心下一惊,也顾不上用膳了,忙与许氏说了一声,便匆忙赶去了书房。
那人是来送信的,将信交给周胜后便离开了。
周胜急切地拆开信,却见上面除了寒暄问候,便是要他明日下朝后到王府一趟,其余的只字未提。细细斟酌一番,他有些莫名。
翌日下朝后,周胜光明正大前往逸亲王府,没有做任何掩饰。
时隔一月有余,总算见到了传言中的那个人,原本提心吊胆,心情沉重的周胜,在看到脸色红润,生龙活虎向着自家媳妇儿要求喂食的宋祁后,气得险些背过气去。
亏得他们这一个多月来担忧焦虑,茶饭不安,日日与莫正德那老匹夫明里唇枪舌战,暗里防不慎防,可谓是步步惊心,如今看来,敢情都是白担心了,这位大王爷看着比他们任何一个都要精神得多!
会意过来自己一干人是被骗了,周胜如何能不气!
可气又如何,大王爷他根本就不痛不痒啊!
“周大人啊,你可算是来了。”见到周胜,宋祁嬉皮笑脸地打招呼,完全无视周胜黑沉沉的脸色。顾安年掩唇轻笑,唤了丫鬟端来墩子,随后便起身出了里间。
里间只剩了宋祁与周胜俩人,周胜从鼻子里哼出两声,撩起下摆在墩子上坐下,要笑不笑道:“不知王爷寻下官前来,可是有要事交代?”
宋祁收起一脸不正经,正色问道:“不知这些日子,朝中情势如何?”(未完待续。。)
十八、引蛇出洞(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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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胜一怔,也不再摆脸色,一五一十将朝中发生的大大小小事宜说与宋祁听,特别提了今日上朝时发生的事,末了,他问:“不知王爷如何看?”
宋祁弯起嘴角,但笑不语。
当日,周胜跨出逸亲王府大门时,脸色肃穆,形容端正,乍看之下并无异样,仔细瞧,却会发现他双目微微泛红,眼神不似以往那般锐利。
周胜如此神态,便相当于间接证实了逸亲王伤重不治的谣传。
一时之间,逸亲王行将就木的传闻甚嚣尘上。
那日之后,逸亲王开始接待客人,只是能见到宋祁面的人依旧不多。不多是不多,终归是有人能见到了。只是,但凡是见过宋祁本人的,一旦旁人问起,便都是一脸惋惜,摇头直叹,话却是不说一句。
有人欢喜有人愁,然宋瑜与宋璟,却是不属于这两种人中的任何一种。
“不可能!她说过那种药只会让人身体虚弱,不会危及人命的!皇叔怎么可能会死,不可能!”双目赤红,宋瑜面容扭曲,狠狠将桌上的茶水点心扫落在地,愤怒地大吼。
瑾贵妃眸中一黯,垂眼拭了拭唇角,低声道:“瑜儿,许是旁人下的手也不一定,为今之计,是抹掉一切痕迹,以免被有心人发现,用以威胁我们。”
宋瑜大口大口喘着气,双眉紧皱,口中喃喃自语,似是没有听到瑾贵妃的话,瑾贵妃又唤了两声,他依旧没有反应。
见状。瑾贵妃缓缓起身,想劝他坐下喝口茶冷静冷静,突地,宋瑜怒目望向她,声音宛如千年寒冰,低沉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瞒着我对皇叔下了毒?是不是你!”最后一句几乎是咆哮而出。
瑾贵妃被吓得踉跄后退两步,望着怒发冲冠的宋瑜,眼中瞬间溢满泪水,泣声道:“瑜儿。母妃即便真的对逸亲王下手,也是为了你好啊,你、你怎能……”
你怎能如此对我?
瑾贵妃这句话未说完,宋瑜便又是一声大吼,厉声喝道:“到底是不是你?!”
瑾贵妃哆嗦着身子。不敢再多言,含泪争辩道:“我、我只是叫她加了一味会令人痴傻的药。绝对没有要害逸亲王性命的意思啊!”
“当真?!”宋瑜脸色稍霁。怀疑地皱起眉。
“母妃如今骗你有何用!”瑾贵妃愤恨地跺脚,掩嘴痛哭。
宋瑜去安慰哭泣的瑾贵妃,而是陷入了沉思,双眉紧皱喃喃自语道:“若真是如此,皇叔又怎会如此,不可能……不可能的……一定还有人下手……”
见状。瑾贵妃哭的更伤心了。
宽敞华丽的贵妃宫殿内,只有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与低喃声传出。
而此时的三皇子府内,同样是阴云密布。
书房内。宋璟一脸阴沉端坐在太师椅上,他府上的一众幕僚皆垂眉低首立在两旁。
“你确定那味药要三年五载才会发作?”
毫无温度的声音低沉平缓,却蕴含着无限怒火,被问之人下意识地一抖,急声保证道:“臣保证,那味药虽能致命,却需要最少两年的时间,且是用在本就底子虚弱之人身上,像逸亲王这般健朗的人,不用个五六年,是不会出事的!”
宋璟冷眼扫过回话之人,语气愈发低沉,“那你如何解释如今皇叔的情况。”
“这……”回话之人噎住了,眼神左躲右闪。
“蠢货!”宋璟忽地暴起,抄起桌面上的折子劈头盖脸往回话人身上一砸,怒吼:“还不快让给她把药给停了!”
“殿下息怒。”另一名唤楚行州的男子拱手开口,一双狭长的眸子中闪过精光,道:“殿下,如今正是一举两得的好时机,只要过后把一切推到五皇子身上,这储君的位置,还不是殿下手到擒来?还请殿下三思,药不能停!”
“闭嘴!”这会,宋祁是直接把桌上的镇纸砸了出去,指着人鼻子大吼:“你的意思是要本宫不仁不义,为了皇位,置皇叔的性命与不顾吗?!”
楚行州不躲不闪,被砸了个脑袋开花,鲜红的血顺着脸侧滑下,他却不动声色,冷然道:“殿下,妇人之仁难成大事!”
“我叫你闭嘴!”宋瑜拍案而起,“都给本宫滚!”
一群幕僚面露失望,楚行州还欲开口,一旁的人暗地拉了拉他,示意他不要再多言。一群人正打算离开,却听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道:“侧妃娘娘,您在作何?”
宋璟脸色一沉,两三步抢上前打开门,将门外来不及逃走的宁秋霜给拖进了书房。
“你放开我,我什么都没有听到!你快放开!”感觉到周围人阴沉的目光,惊慌被抓的宁秋霜慌乱地挣扎起来,怕的浑身颤抖不止。
“你们先出去。”对其余人抬了抬下巴,宋璟紧紧攥住宁秋霜的手腕,轻而易举制止住她的挣扎。
所有人听命退下,脸上还沾着血迹的楚行州阴鸷地瞪了宁秋霜一眼,才转身离去,这阴狠的一眼,更是把宁秋霜吓得泪水都冒了出来。
“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听到,璟,你相信我,我那么爱你,我不会害你的……璟……”见挣扎无效,宁秋霜放弃了挣扎,转而哀声祈求。
她知晓,这种情况下,她若不撇清一切,表示忠诚,她的命很难保住。
小说和电视上都是这般演的,她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冷静下来后,自然知道该如何做才能保住自己的命。
只是转念一想,她又有些后悔,想着若是自己不卑不亢,不屈不挠,誓死要揭穿宋璟,大义凌然,如此是否能使宋璟对她另眼相看?
只是这个想法刚冒头,就被宋璟的反应扼杀在摇篮中了。
勾起一边嘴角,宋璟扣住宁秋霜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修长的手轻抚过她的唇瓣,低笑道:“放心,本宫不会伤害你,毕竟——你那么爱本宫。”
宁秋霜懵了,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下一秒,她被推倒在了书桌上,惊叫声还来不及发出,衣襟便被扯开,胸前丰满的绵软落入了宽大的手中,被轻抚揉捏。
“嗯~”宁秋霜不禁呻吟出声,双眼含媚的望向眼前的人,抬手抱住身上人的脖子,双腿更是缠上那劲瘦的腰身。
宋璟缓缓俯下身,双手灵活地在宁秋霜身上各处游移,沉溺在**中的宁秋霜没有发现,那双锐利的眸中唯有冰冷与阴沉。
满室春色无边。
推开倚在怀里娇声埋怨,扭动磨蹭的宁秋霜,宋璟没有看那媚态横生的脸一眼,不理会身后的呼喊,起身穿衣披上白色的狐裘,径直出了房间。
他不会杀宁秋霜,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止不住的烦躁从心底涌出来,宋璟深吸口气,步下台阶,走进雪地中。
寒冬时节,万物凋零萧条,然而他的心底,却有什么开始萌芽,不停地叫嚣着似要冲破理智,即便是在冰天雪地中行走,也无法抑制。
望着空气中渐渐凝结成水雾的热气,宋璟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眼中是一片坚定。没有知会任何人,他独自一人悄声出了三皇子府,运起轻功向着逸亲王府而去。
这几日接待的客人不少,又是要待客,又是要陪着宋祁演戏,顾安年可说累得够呛,趁着今日无人上门,她便借机喘口气,躲到虹鸠苑放松放松。
反正宋祁的伤势已无大碍,不必时时陪在身侧,是以她放心的很。
实际上,其中也有躲宋祁的意思,谁叫身体渐好的大王爷有事无事便饱暖思淫欲呢?烦不胜烦的她只好寻借口溜了。
这段时间一直宿在墨轩阁,顾安年也极少回虹鸠苑来,今日回来一瞧,才发现虹鸠苑院门上的匾额已经换了,原本的虹鸠苑变成了七祥苑,看那三个字的笔迹,还是出自宋祁之手,真是看得她哭笑不得。
看来大王爷还记得当初摞下的誓不进虹鸠苑的话。
除了匾额,七祥苑内的布置装饰没有丝毫变动,顾安年一进暖阁,便长长舒了口气,随后便吩咐青莲做几样点心送来,自己则拿了书窝在炕上细细品阅。
喝喝茶吃吃点心,安静地捧着本书,一窝便是半日,如此惬意悠闲的时间,她也有些日子未曾享受到了,一时不禁怀念起来。
碰巧所看的书上提到了一种古筝指法,她当即书也不看了,差人抱了琴来,把书扔给青莲,让她念上面的指法,她自己则是盘起腿把琴往腿上一架,开始按照书上的弹。
顾安年就是这样,想做的时候就立即去做,兴致一来,没有人拦得住,即便是在永济侯府,为了顾安锦步步为营的时候,在生活上,她也是如此随性。
青莲也习惯了她这样的性子,淡淡一笑,便照着书上的念给她听,见她弹错便出口纠正,两人合作无间,笑声不断。
微微敞开的雕花红木窗外一片银白,白色身影一闪而过。
宋璟的决定没有改变——停下用药。(未完待续。。)
十九、引蛇出洞(三)
莫正德之心,虽可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然知晓是一回事,听人狂妄道出又是另一回事。周一忠这一番话,可谓胆大包天,足以治抄家灭门之罪。
“可笑至极!”暴脾气的胡城胡将军怒斥一声,怒指周一忠,厉声道:“周一忠,你听信莫正德妖言,胆敢挟持陛下,难道就不怕杀头之罪吗?!即便逸亲王殿下如今有病在身,也容不得尔等等闲视之!”
周一忠脸上疯狂的笑意敛了敛,冷冷掀起嘴角,对胡城周围的几个黑衣刺客使了个眼神,得到命令的刺客点点头,朝着胡将军发起了进攻。
胡城心下一凛,却也没有退缩,马刀一横,便与三名刺客战在一处。奈何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还是一对三的情况下,纵使胡城武功比三名刺客略高一筹,却也很快便招架不住,身上被砍伤几处,鲜血淋漓,显出了败势。
一旁的禁卫军握紧手中武器,欲上前相助,周一忠把刀往永成帝脖子上送了送,高声喝道:“谁敢轻举妄动!当心本将军割下这狗皇帝的狗头!”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顾忌着永成帝的性命,哪里还有人敢上前相帮。
很快,胡城被砍得遍体鳞伤,摔倒在地毫无招架之力,三个刺客猖狂大笑,依旧一刀一刀地往他身上划刀子,极尽屈辱之所能,胡城也是个硬气的,即便如此,也未曾吭声求饶,咬紧牙关承受了下来,此番情景,看得所有人都不忍地别开了头。
孟老将军沉重地闭上眼。复又睁开,双拳紧握,面若冰霜怒视周一忠,厉声怒问:“周一忠,你当真相信莫正德那老匹夫会甘心只做摄政王?!”
周一忠正看戏般欣赏胡城的惨状,听闻孟老将军问话,冷笑一声,眼中闪过疯狂与贪婪,直言不讳道:“有宰辅大人的亲口承诺,本将军为何不信?”
“宰辅大人说了。说的很清楚,大匡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皇帝,他别无他法,是以他只能寻一个傀儡皇帝,他愿意策划这一切。助八皇子登位,这在我周家看来。是万无一失的机会!傀儡皇帝又如何?不过是无法掌握朝政罢了。荣华富贵样样不少,比起让旁的皇子当皇帝,日日惶恐,朝不保夕,要强上千百倍!”
闻言,孟老将军锐利的眸中闪过一道精光。原本奄奄一息的胡城忽地大喝一声:“周一忠,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只要逸亲王还在,你休想动大匡江山一分一毫!”
周一忠面色一沉。抬手制止动手的三名刺客,趾高气扬地嘲讽道:“胡城,你这条逸亲王的走狗,事到如今你还不知好歹,既然你如此不惜命,今日我就大发慈悲,给你一个痛快!”
说罢,怒指胡城高声厉喝:“把他给本将军大卸八块!”
“周一忠,你这逆贼,你不得好死!”刺客一拥而上,胡城誓死不屈,大吼一声,提起马刀硬撑着站了起来,一副视死如归的姿态。
见状,一群七八个刺客耍猴似的围着胡城,挥舞着刀剑并不真的动手,而是戏弄地看着胡城踉跄着脚步,吃力地挥舞手中大马刀,笑得前俯后仰。
直到周一忠等的不耐烦了,大吼道:“还不快给本将军动手!”一群刺客才打算动手。
千钧一发之际,孟老将军忽地大喊一声:“救胡将军!”所有人先是一愣,随后禁卫军开始行动,抢上前与围着胡城的刺客动起手来。
因为被突发情况惊得措手不及,八个黑衣刺客反应不及,很快便死于禁卫军白刃之下,两名禁卫军趁机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胡城,护在身后。突变一生,胡城稍远的,其余人也再次打在了一处。刹那间,情势逆转,受制于人的禁卫军发动了猛烈的进攻。
周一忠见状浑身一颤,大喝:“住手!难道你们不想要永成帝的狗命了吗?!都给我住手!”然后根本没有人听他的威胁。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何情况与预计的完全不同?”周一忠眼中闪过慌乱,呆滞地喃喃自语一番后,他一手制住身前的人质,挥刀指着下面打斗的禁卫军,再次大吼:“都住手!听到了没有,住手!”
又颤抖着手指着孟老将军,面目狰狞地怒吼:“孟庆祥!你再不让他们住手,本将军就立即取下永成帝的项上人头!你试试看本将军敢不敢!”
然而孟老将军只是不屑地弯了弯唇角,别看他年纪已大,却仍是老当益壮,威风不减当年,独自一人迎战刺客,依旧游刃有余,在一群刺客中浴血奋战。
“疯了,都疯了,你们都疯了!那就不要怪本将军心狠手辣!”周一忠眦目欲裂,哆嗦着手拿刀往永成帝脖子上抹。
预料中的鲜血喷涌并未出现,周一忠惊恐地望着被反转的手,以及架在自己脖子上,自己手中的刀,而后顺着扣住自己的手往上看,看到了眼神凌冽,脸色正常,没有半点虚弱疲软之色的永成帝,眼中瞬间被震惊与不敢置信占满。
“不、不可能!你明明就……就已经中了软筋散,怎可能还动得了!”忘记了挣扎,周一忠如白日见鬼般,恐惧慌乱地大叫起来。
“呵——你不会以为你那点拙劣的小把戏会有用吧?”永成帝冷笑一声,声音低沉悦耳,却并非是每日上朝时,那沉稳庄严的声音。
“你不是永成帝!”周一忠惊呼出声,奋力挣扎起来。
“呵呵,本王可不曾说过本王是皇兄。”‘永成帝’低低笑了起来,周一忠蓦地瞪大眼,惊慌至极叫道:“你是逸亲王!”
“算你还有点脑子。”被认出来,宋祁大方地赞了一句,随后点了周一忠的穴道,将他压在马车车辕上跪下,刀横在周一忠脖子上。面向众人冷然道:“本王的耐心不好,你们识相的就速速缴械投降,不要劳烦本王动手,否则——本王可不能保证能给你们留个全尸。”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了所有人耳中,中气十足,哪里有半点病态,霎时,一群禁卫军士气大振。
一群刺客见周一忠被擒,都怔了怔。又见禁卫军越战越勇,知晓硬拼不得,顿时心生怯意,所有人对视一眼后,一步步后退。试图撤退脱身。
周一忠察觉了刺客们的意图,厉声尖叫起来:“快来救本将军!只要你们救了本将军。日后本将军做了国舅爷。定保你们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然而根本没有人理会周一忠的大吼大叫,一群刺客且战且退。
他们本就不是周一忠手下的人,此时又怎可能为了周一忠拼命,至于那虚无缥缈的许诺,他们相信即便他们不救周一忠,只要跟着那位大人。同样可以得到。
宋祁双眸微眯,沉声道:“一个不留!”
孟老将军闻言一怔,随即一摆手,禁卫军一拥而上。将一群刺客团团围住。宋祁将穴道被制的周一忠扔在一旁,提到加入了战局。
一场混战后,除了三名刺客负隅顽抗,其余的多数死于了宋祁刀下,眼见局势无可挽回,三名刺客一咬牙,抹了脖子自尽。
看着最后的希望消失,周一忠眼中只剩一片死灰。
孟老将军与伤重的胡城上前向宋祁行礼,孟老将军微皱双眉,沉声道:“王爷,如今贼人尽数丧命,我等怕是无法指证莫正德罪行了。”
宋祁甩掉手上血迹,勾起唇角不屑道:“无妨,罪证,本王早已准备好。”说罢从怀中取出一张状纸,交与一旁的禁卫军,吩咐道:“将这些刺客的手印都给按上了,一个都不能少。”
这话把所有人都给惊呆了,这些刺客都已经死了,是不可能自己画押的,除非有人拿着他们的手画押,逸亲王这意思,是要伪造证据?
孟老将军蓦地瞪大眼,随即摇头笑叹道:“墨规,也就你有如此气魄对付莫正德。”
宋祁挑眉一笑,道:“对付小人,君子之道如何行得通?唯有比小人更小人,才有胜算。”
一群禁卫军直接被吓傻了,胡城更是好半天转不过弯儿来,唯有孟老将军欣慰点头。
此刻解决了,还有一个周一忠等着处理。
“直接斩了,一了百了。”宋祁冷撇了周一忠一眼,直接下了定论。
随行的禁卫军统领领命,拔刀走向周一忠。
见识了宋祁的行事手段,听他如此决断,周一忠恐惧地咽了口口水,梗着脖子逞强叫嚣道:“本、本将军是萱妃的亲哥哥,你、你们谁敢杀我?!”
禁卫军统领微皱起眉头,手中动作一顿,却并非是因为顾忌周一忠的身份,而是对此人的厌恶上升到了极点。然在周一忠看来,却是自己的话起了效用。
“即便今日行刺永成帝之事失败,宰辅大人也已经控制住了宫中局势,你们已经无力反抗!待宰辅大人拥戴日后八皇子继位,本将军便就是国舅爷!哈哈哈!你们谁敢动手!”周一忠得意地再次猖狂起来。
“国舅爷?”宋祁像是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仰头大笑起来,然后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他目光森然,夺过禁卫军统领手中大刀,手起刀落,望着滚落在地的头颅,冰冷道:“本王送你到黄泉路上做梦!”
远山之外,残阳如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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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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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忠的指印,同样被按在了状纸上。
当日夜里,永成帝在宋祁暗卫的护送下,由清华寺秘密回京,宋祁与孟老将军则趁夜赶往京城郊外的兵营。
翌日清晨,天方微亮,市井中便热闹非凡,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摆摊的,做活的,游玩的,比比皆是,就如同以往的每一个清晨一样,人们脸上洋溢着欢快,在徐徐升起的旭日中,过着忙碌而平凡的生活。
没有人知晓,这看似平常的早晨,底下蕴藏的是滔天巨浪。
永成十八年春,永成帝在亲耕回京途中遇刺,下落不明,宰辅莫正德以国不可一日无主为由,坚决举荐八皇子为太子,暂时监国管理朝政。以三皇子,五皇子,以及兵部尚书周胜等为首的朝中大小官员极力反对,据理力争,双方争执地不可开交。
奈何莫正德朝中势力过大,反对一派渐落下风,到了第三日,因为依旧没有寻到永成帝的下落,加之逸亲王逝世之事传出,莫正德更是肆无忌惮,扬言拥戴八皇子为帝,并定下五日后举行登基仪式。
一时,皇宫之中人心惶惶,皇后,太后,瑾贵妃,以及贤贵妃被困于后宫之中,三皇子与五皇子更是被扣以不孝妄为的罪名,囚禁于皇子府中,一干反对的官员,亦被罢职禁足。
皇城之中,风雨欲来。
三月初七,清明方过,气温逐步上升,只是气候还不稳定。日夜温差也大,俗话说三月的天,孩童的脸,说变就变。
清晨的时候还是天朗气清,越是临近午时,天色便越发阴沉起来,隐隐有暴雨来临的趋势,不过一个时辰,原本的碧空万里变得阴云滚滚,乌云压顶。映衬着众人心中的心情,沉重的气氛,压得所有人心烦气闷。
这一日,是莫正德所定的新皇登基之日。
登基大典由莫正德全权操办,因为仓促。比不上大匡历任皇帝登基仪式的隆重严谨,说白了。也不过是走一个过场办了。压下了一片抗议声。如今朝中只剩了附和与沉默的声音,莫正德已算是当之无愧的地下皇帝,登基仪式如何办,也不过是他一句话的问题。
八皇子是平庸无能之辈,对于能坐上皇位,他自是欢喜非常。也不介意做个傀儡皇帝,目前的他除了对于逸亲王的“逝世”有几分伤感外,可说心情极好,是以登基大典是否隆重。他并不在意。
临近午时,吉时一到,钟鼓之声启奏,登基大典开始。
沉浸在狂喜中的莫正德没有想到,此时他已成了笼中鸟——插翅难飞。
当永成帝挺拔俊朗的身影,在宋祁的陪同下缓缓步上祭天台,一切注定要被颠覆。
永成十八年春,三月初七,宰辅莫正德以通敌叛国,意图谋反,以及谋害天子等等数十项罪名,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之下,被处以满门抄斩之刑,在祭天台被抓获之后,当场斩立决。
而八皇子被贬为庶民逐出京城,萱妃及其周氏一族,全部贬为官奴发配边关,莫正德一派大小官员,亦通通被下天牢,等待发落。
一场叛乱就此落幕。
宋祁这一走,便是十日,顾安年留在王府中支持大局,演一场丈夫去世的好戏,蒙蔽世人的视线。每日里虽也能偷闲看看书喝喝茶,却始终少了一份兴致,因着心里有了记挂,便就做不到如以往那般悠闲自在了。
莫正德谋反之事虽已平息,宋祁却依旧无法立即赶回王府中,他还要帮着永成帝处理一堆烂摊子,待终于能恢复,已是三日后。
“娘娘!侧妃娘娘!王爷回来啦!”大老远,便听到了梦萝欢喜雀跃的声音,正看书的顾安年面上眼中瞬间溢满欣喜,急急丢下手中的书册,起身快步迎了出去。
心中的激动欣喜无法抑制,此刻,唯有那人熟悉的眉眼,宽广的怀抱,温柔的声音,能平息心中的躁动。
白雪早已融化,庭院中不见枯黄之色,一片青草茵茵;枯枝上抽出了嫩黄青绿的叶子,几只喜鹊跳着脚在枝头高歌;少数植被上已经挂了花骨朵儿,含苞待放,在春风中招展,院中一片欣欣向荣的生机之景。
顾安年提着裙摆,快速奔跑在游廊之上,眼前的景色再美再好,也无法使她的脚步停留一分一秒。清风拂过,吹起鬓角因为奔跑而散落的发丝,与轻纱的裙角相映相成,在空中飞舞飘扬,形成一道独特的风景。
从来不知道,思念的味道能如此难熬,即便短短的半月,都足够煎熬。
从来不知道,期待与一个人见面的心情能如此强烈,只愿能插上双翅,天涯海角去寻找。
从来不知道,原来爱一个人,即便思念成疾,相思成灾,亦能让人甘之如饴。
顾安年没有想到,自己的情绪还能如此外放,感情还能如此浓烈。
越是接近,越是期盼;越是期盼,越是胆怯;越是胆怯,越是想要靠近,如此矛盾,又如此理所当然,将整个心占满都还不够。
当日思夜想的那道身影终于闯入了视野,顾安年甚至有了流泪的冲动,而当那人向着她张开双臂,温柔唤着她的名字的时候,她恨不能化作一阵轻风,即便被撞得粉身碎骨,也要奋不顾身地投入那个只属于自己的宽广怀抱。
“小七……”接住飞奔而至的人儿,紧抱住哪纤细柔软的身子,嗅着她发间淡淡的清香,宋祁情不自禁轻唤出声,鼻音轻颤。似回归净土般,心中的一切都被放下,此刻,眼里心里唯有怀里这个人,只想专注地感受她的存在。
“墨规,我想你,好想好想……”顾安年抱紧他的颈项,语气哽咽,带着点委屈。
心口颤巍巍的,又软又暖,宋祁轻吻她的额头眉心,眉梢眼角,最后抵住她的唇瓣,叹息般低喃道:“我也想你,很想很想。”
无意识地收紧双臂,恨不能将怀里的人揉进骨血里,这样,就再也不用分开,再也不必体会这相思入骨的痛楚。
游廊之中,两人尽情相拥,诉说心中的思念,忘乎一切。
福禄静立在一旁,望着紧抱在一起久久不愿分开的两人,忍不住掩唇轻笑,都说小别胜新婚,此话当真不假。
顾安年与宋祁不是新婚,但确实是小别,在形影不离一半个月后,突然一别半月,两人心中自然情绪颇多。是以这一重逢,便恨不能直接用链子栓一起,好时时刻刻搂着抱着,说那些甜甜蜜蜜的情话。
这状态持续了大半月,险些酥掉了府里上上下下一干人的牙,两人才渐渐恢复常态。
经由一场谋反,历经半月的整顿,朝中局势大洗牌,不仅多了许多新面孔,所有派系也也都大变样,对于宋璟与宋瑜而言,这是一个新的开始,一切都在等着他们施展拳脚。
在局势平稳之后,宋祁开始考虑放权一事。
天方微亮,顾安年迷迷糊糊爬起床,看到在床头更衣的宋祁,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爬下床去拿了腰带,替他着装。
宋祁恢复了以往晨起练武的作息,此时他方练完武沐浴出来,身上还带着丝丝水汽,被身上的温度一蒸,暖烘烘的,让顾安年几乎想直接赖在他怀里睡回笼教。
不过她还保持着几分清醒,知晓他今日上朝有要事要办,是以极力克制住了心中的念头。
宋祁瞧她强打精神的模样,只觉可爱异常,心中又感动又心疼,亲了亲她的额头,哄道:“快去再睡会,这里我自己来就好。”说着将她打横抱起,走到床前放下,替她盖好被子。
自己的好意被拒绝,顾安年不满地耸了耸鼻子,在宋祁起身前揽住他的脖子,咬了口他的唇瓣,道:“你早点回来,我等你一起用早膳。”
宋祁眸光变的幽深,抚了抚她的脸颊,颔首笑道:“好。”又亲了亲她的唇角,这才起身继续更衣。
顾安年侧躺在床上,枕着手臂,望着他忙碌的高大背影,嘴角不由自主勾出幸福满足的笑意,很快便在不知不觉中又睡了过去。
宋祁更衣完毕,回首便看到她熟睡的可爱模样,无声一笑,他低声道:“等我回来。”睡梦中的顾安年似有感应,发出一个模糊的鼻音,宋祁宠溺一笑,随后转身出了房间。
早朝时,宋祁提出了请封地一事,便道要卸去身上所有职务,做一个闲散王爷。此话一出,群臣哗然,永成帝神色难测,思虑良久,准了请封地一事,然关于卸职一事,却只道稍后再议,不管宋祁如何坚持,他始终不肯点头。
下朝后,宋祁被永成帝强行留在宫中用膳,无奈,他只好让福禄先回去传话,以免顾安年等不到他,误了用膳的时辰。
永成帝知晓自己一人是无法说服这个弟弟的,是以便寻了皇后来,打算夫妻二人一同劝说,然而他没有料到的是,皇后十分赞同宋祁卸职一事,不仅不愿帮着他劝宋祁,还反过来劝他,弄得永成帝是一个头两个大,即便如此,他仍是没有松口。(未完待续。。)
二十一、整顿后院
卸职不是收摊,能说不敢就不敢,最起码要先寻到能接替的人,要想脱身,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十天半月都未必能办成。
是以对于永成帝的推三阻四,宋祁并未着恼,而是开始着手挑选提拔能接任自己职务的人,这不是个轻松的事,毕竟他手中职权太多,不是交代给一两个人就能成的。
自然,那些暗地里的势力,他是保留了的。
如此过了半月有余,待枝桠上新抽的黄绿嫩芽长成了青色,柳条都垂到了水面,花园中姹紫嫣红,永成帝仍旧不愿松口。
这段时间,宋祁日日在早朝时提卸职一事,永成帝便次次寻来各种借口搪塞,在知晓宋祁连接班人都已经选好后,他是又气又恼,最终只得私下对宋祁气呼呼摞下一句话:“这些日子朕与皇后都在张罗吉贺的婚事,你的事待吉贺完婚后再提。”
如此,宋祁只好消停下来,避免真把人逼急了,更不愿松口。
顾安年倒是不急宋祁卸职的事,而是忙着整顿后院。
因着宋祁病重之事真相大白,后院里那些闹腾着要离开的姨娘们这会是欢天喜地,打死也不愿走了,在安份了半个月后,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顾安年自嫁进王府里,就一直保持着软弱可欺的模样,只是在半月前,那毫不留情,绝不手软杖毙下人姨娘的举动,让后院的一群女人意识到了她的真面目。
少部分安份的,自然是担惊受怕,唯恐顾安年寻她们的麻烦,只老实安份地躲在自个儿院子里过日子,而那些以往嚣张跋扈的。自然就抓着这把柄,不时跑到宋祁面前,扮做被欺凌的娇弱模样,哭哭啼啼地演个戏告个状,合着伙要扳倒这个侧妃。
对于这些女人,宋祁本就没有心思理会,见她们一个个的不安份,心里恼怒烦躁不已,更是起了遣散的念头,但是顾安年却满含深意地制止了他。
“你若是要遣散她们。那必定要拿一笔银子出来做遣散费,这不是便宜了她们?”顾安年笑吟吟地喝了口茶。
“那按你的意思是……?”宋祁挑眉不解地望着她,银子他倒是不在意,只是对于小七的想法,他十分好奇。
顾安年一扬眉。笑道:“按我的意思,安份的就给一笔银子。送出府去。不安份的么……”眸中闪过狡黠笑意,“她们不是要留在府里么,那就让她们留下,让她们守着那院子,一生孤苦,直至白发苍苍。”
她不是善男信女。还很记仇,对那些心怀不轨的女人,她可做不到“宽容”。
对于想和她抢男人的女人,即便没有威胁。她也不会放过。
离开王府,那些女人不过是失去了往上爬的机会,失去了繁华尊贵的生活,稍微看得开的,过一段日子后,照样能逍遥自在。然而,若是留在这深宅大院里,她们的便只能既得不到想要的宠信与富贵,又要一生孤苦凄凉,这样的处置,难道不更能出一口恶气么?
宋祁不过脑子一转,便理解了顾安年的想法,当即抿唇轻笑,点了点她的鼻尖,嗔道:“你啊,还真是睚眦必报,不过也是,那些女人不愿安份,你先下手,也比后遭殃的好。行,这事儿就交由你来办,我乐得轻松。”
顾安年轻哼一声,傲娇地挑起眼角,一副本该如此的姿态,那娇俏的模样,逗得宋祁一阵心痒痒,把人拉到怀里好一阵厮磨。
说做就做,第二日,顾安年便将后院一群女人召集到了七祥苑里,准备开刀。
七祥苑庭院里,顾安年端坐在贵妃榻上,一群姨娘分坐在墩子上,或满脸忐忑,或若有所思,或神情傲然,一个个如临大敌,这架势,倒是把顾安年逗笑了。
将手中的茶盏放到塌边的雕花梨木小几上,扫了一眼底下众人,顾安年含笑淡淡道:“今日寻你们过来,是有要事宣布。”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眼中笑意更甚,接着道:“昨儿个,王爷与本侧妃说了,道是府上姨娘众多,一则不好管理,二则易起冲突,便嘱咐本侧妃整顿整顿,遣散一些出府。”
闻言,一群姨娘都变了脸色,个个惊恐不安,面露惊骇恐慌之色。
“侧妃娘娘……”有心急的开口欲言,却被性子急躁傲气的抢了先。
“侧妃娘娘,你说这是王爷的意思,婢妾怕是你私做主张吧!婢妾不服!”
“对,我们要见王爷,当面问问这是否真是王爷的意思!”
有了第一个站起来反抗的,就有第二个,一时间,一群人女人大闹起来,吵嚷着要见王爷,更有大胆的,直接道顾安年心胸狭窄,妒心重,容不下她们这些姨娘。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如今这二十多个女人聚在一起,将近十来场戏,吵吵嚷嚷的,把七祥苑闹得比大街上还热闹。
顾安年瞧着那些抹脂涂粉,两唇瓣一开一合,唧唧歪歪个不停的女人,心中并无不耐,反而觉得好笑。不过她寻这些人来,不是来制造噪音的。
对一侧服侍的梦萝使个眼色,梦萝立即会意,取出早就准备好的铜锣,待顾安年把耳朵一塞,她就铛铛铛地一阵猛敲,直把那群麻雀儿似的女人敲得双眼发晕,老实闭上嘴才罢手。
顾安年是料到了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是以才叫梦萝准备了铜锣,要知道,制服呱噪女人的办法,就是要在声音上胜过她们,这一点她自己是做不到,不过办法多得是。
把人都给镇住了,顾安年扫视一群脸上各种不服嫉恨的女人,神色肃穆,缓缓道:“本侧妃召你们过来,不是为了听你们麻雀儿似的吵闹的,本侧妃说是王爷的意思,就是王爷的意思,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七祥苑内,容不得你们放肆!”
不怒自威的气势,低缓沉稳的语气,让所有人心中一凛,顿时心生畏惧。即便不甘,一群人也只好低了头,服了软,忙行礼请罪。
她们一时情急,倒是给忘了,这个顾安年无知软弱的外表都是假像!
顾安年端庄优雅地一挥手,免了众人的礼,继而冷眼一扫,见所有人都老实了,这才冷然道:“下面,本侧妃宣读出府姨娘的名单。”
青莲奉上来名单册子,顾安年姿态高雅地接过,翻开来,念道:“赵烟语赵姨娘,于慧心于姨娘,陈娟可陈姨娘,孟媛孟姨娘,以及褚云婷褚姨娘,以上五位姨娘,按王爷的意思,每人赏赐白银万两,五日后遣送出府。”
这五个姨娘,都是在宋祁“病重”期间,老老实实没有闹事要离开的,在后来也没有动歪邪心思的,顾安年见她们懂事安份,自然不会亏待。
被念到名字的五个女人,脸上皆露出些微失落的神色来,随后想到日后能自由自在过日子,还能得一大笔银子,如今她们还年轻,兴许日后还能找个老实不计较的男人过一辈子,比起守着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好得多,如此,五人便又想开了来。
这王府里日子虽好过,总归有不少明争暗斗,哪里有外面的日子舒心安稳。
五个女人谢了恩,脸上有了隐隐的期待。
那些没有被念到名字的,则是大大松了口气,又趾高气昂起来。
顾安年瞧着众人的反应,心中冷笑一声,将册子扔到了一边,笑道:“除了遣散一事,本侧妃今日还有一事要交代。”
这会,所有人倒是学乖了,立即福身恭声道:“婢妾等恭听侧妃娘娘教诲。”
顾安年满意点头,不急不缓道:“前些日子,王爷病重,王府里没少一场闹腾,本侧妃记得,当时不少人吵着闹着,哭着求着要离开王府,甚至有大胆的,买通了门房私逃,想来诸位也还记得那几个杖毙了的姨娘。”
众人心中一个咯噔,纷纷与身边之人对视一眼,不知顾安年如今提起此事有何用意,心里不免犯了嘀咕,胆战心惊起来。
顾安年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径直道:“今日,本侧妃提起此事,不是为了追究什么,毕竟追究起来,这后院也留不下几个人了。本侧妃只是提醒诸位一句,要想留在这王府里过日子,就要知分寸懂眼色,要老实本份,那些肮脏见不得人的心思伎俩,王爷不喜欢,本侧妃也不喜欢,你们可懂?”
“婢妾谨遵侧妃娘娘教诲。”所有人垂首福身,心中如何想,便就不得而知了。
顾安年含笑点头,又道:“日后,大家就好好待在自个儿院子里过日子,偶尔走动走动无妨,只是王爷不喜人多,大家无事最好是不要四处走动,诸位可懂?”
这话的意思,在场的姨娘都听懂了,沉不住气的,当即就黑了脸。
顾安年眼中闪过不屑,口是心非什么的,她见识的多了,这些人是不是真的会听话老实,她并不在意,毕竟那番话,只是说给真正聪明的人听的。(未完待续。。)
二十二、出气
王爷不喜人多,这不过是顾安年随意寻的借口,不管在场的是否聪明,都会明白她的意思——老实待在院子里,不要到王爷面前招摇。
这话说句好听的,是提点她们,说句难听的,便是告诫她们不要接近王爷。
其实顾安年原本的意思,是想禁了她们的足,让她们只能在那一个院子里过活。
不过若是当真如此做了,怕是真要得个妒妇的名号,想想,还是顾全点名声的好,毕竟,她现在可不能只顾自己一个人。
顾安年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真正聪明的人,自然知晓该如何做,至于那些愚钝的,或是心高气傲的会是和心思,就不是她需要在意的了。
“侧妃娘娘,婢妾家里前些日子送来家书,道是老父病重,婢妾心中挂念,还望侧妃娘娘与王爷说一声,通融通融,允许婢妾离府回家照顾老父!”
当即,便就有人自愿请求离府,顾安年扫了眼那面色哀戚,情真意切,仿似当真家中老父病危般的女子,笑了笑,颔首道:“既如此,本侧妃就越权准了,李姨娘如此孝心,相信王爷定能体谅。”
说罢对一旁的青莲道:“一会去与账房管事说说,准备三千两银子,待李姨娘离府时,交与李姨娘回乡孝敬父母。”
“是,侧妃娘娘。”青莲颔首应了。
“婢妾谢侧妃娘娘大恩大德!”李姨娘泪流满面,磕头行礼。
见此情景,那些同样动了心思要离府的姨娘也纷纷寻了各种借口,要求出府,顾安年一一应了,每人赏了一千两。作为遣散费。这后面的,待遇自然就不比前面的。
要求离府的人中,就包括了庄姨娘。
这倒是出乎了顾安年的意料,只觉得这个女人比自己想的要聪明许多。
如此一番下来,二十多个人去了一半,就只剩了十来个女人执意留下。
打发了一群人离开,顾安年舒了口气,想着总算又了结了一桩事。
她不知道的是,说是出府办事的宋祁其实并未出府,而是躲在一边。将她处理那群女人的经过从头看到了尾,心里又是自豪又是好笑。
看完了好戏,宋祁便悄悄出了府,随意在外面溜达了一圈,又去金福楼叫了些顾安年喜欢的点心外带。这才若无其事地回了王府。
只是未曾想到的是,他方一回府。那群方被顾安年劝诫过的姨娘。便寻上了他。
原是不想搭理的,只是转念一想,他又应下了。
将带回来的点心交给福禄送去七祥苑,宋祁在偏厅里坐了,喝着茶,开始听那些女人期期艾艾。幽幽怨怨地哭诉。
“王爷,您要为婢妾们做主啊!婢妾等知晓王爷看重侧妃娘娘,平日里只念着安安分分侍候王爷,便心满意足。哪里敢争宠邀功?可即便如此,侧妃娘娘眼中还是容不下婢妾等啊!”
赵姨娘梨花带雨,娇弱的模样不知能引起多少男人的怜惜之心。
如今王府里,徐姨娘已走,徐姨娘一方的人也大多数离开,后院中论起势力,自是她最大,虽说她的左右手庄姨娘也离开了,但这并不妨碍她继续嚣张,是以今儿就是她召集了这么一群人,来寻宋祁伸张正义。
“今日,侧妃娘娘不仅向府上众姨娘施压,赶走了府上大半的姨娘,还警告威胁婢妾等不要接近王爷,明里暗里要将婢妾等禁足,婢妾们心中委屈,原是不敢叨扰王爷的,只是想着侧妃娘娘如此做法,会有碍王府中子息繁衍,是以婢妾等才斗胆一起来寻王爷,希望王爷能给婢妾等一个公道。”
赵姨娘哭哭啼啼将来前众人商量好的说辞道出,我见犹怜的望向宋祁。
宋祁喝了口茶,指腹摩挲着杯沿,定定望着褐色的茶水好一会,才不紧不慢开口道:“哦?你说娴侧妃施压赶走姨娘,还警告你们不要见本王?”
一群女人闻言面上一喜,完全忽略了宋祁语气里的漫不经心,赵姨娘急切道:“王爷,婢妾句句属实,您若是不信,可以问问旁的姨娘们。”说着又翘着兰花指,抹着眼泪抽泣起来,一副饱受委屈的模样。
宋祁抬了抬眉毛,眼中闪过厌恶,淡淡颔首道:“嗯,本王晓得了。”见赵姨娘等人脸上显出几分得意与欢喜来,他哼笑一声,指尖敲了敲桌面,扬声对外道:“来人啊,把这群无情无义的女人给本王拖下去,各打二十大板!”
赵姨娘等人脑中轰的一声,呆若木鸡,脑子实在是没有转过那一道弯儿来。
王爷听了她们的话,不是应该发落娴侧妃的么,怎的反而要将她们拉下去打板子?
直到外面进来一群粗使婆子,赵姨娘等人才如梦初醒,惊呼道:“王爷!王爷饶命啊,婢妾等不知犯了何错,还请王爷饶命啊!”
一个个跪地求饶,痛哭流涕,哪里还有半分方才告状的气势。
宋祁望着这一张张虚伪丑陋的面孔,眼神愈发阴沉,直接一摆手,吩咐道:“拖下去。”
在一片求饶声中,一群女人被硬拖了下去。
为了避免被行刑时大吵大闹,是以赵姨娘等人皆被堵上了嘴,宋祁坐在偏厅里,丝毫不被影响,悠闲地喝着茶,等行刑结束。
一刻钟后,专管王府后院处罚事宜的老嬷嬷躬身进了来,恭声道:“王爷,二十大板,一板子不差。”
宋祁满意地点头,道:“一会自个儿到账房领赏去。”
老嬷嬷当即喜笑颜开,磕头谢恩。
顾安年收到了福禄送来的点心,等了好一会还不见宋祁过来,便就吩咐青莲将点心拿到厨房去温着。
青莲提着点心刚下去,宋祁便溜溜达达进门了,顾安年见他面上带笑,脚步轻快,十分愉悦的样子,不由好奇问道:“瞧你这满脸带笑的,有何喜事啊?莫不是皇上终于愿意松口放你逍遥了?”
好奇时,也不忘调侃一把。
宋祁立即哭丧了一张脸,气呼呼嗔道:“你就是见不得我好!”
顾安年无赖地耸肩,笑道:“善意总是容易被误解,我不过是在关心你罢了。”
宋祁对她哼了声鼻子,左右看了看,没见着自己带回来的点心,便问:“点心呢?”
“拿到厨房去了,等你半天不见回来,就叫青莲拿下去温着了。”顾安年给自己倒茶,顺手又取了一个杯子,斟上茶。
宋祁自觉地拿起杯子喝了口茶,不同于以往的浓厚味道让他不解地眨了眨眼,砸吧砸吧嘴道:“你不是只爱喝清茶么?”
“嗯,不过偶尔也要尝尝鲜。”顾安年笑着点头。
这茶是最近皇后赐的,她闲着无事,便泡来尝尝,味道虽是浓重了些,但好在回味甘甜,是以她便多泡了些,想让宋祁也尝尝。
宋祁细细品了品,点头赞道:“是好茶,难道你会喜欢。”
若不是喜欢的,小七不会让他品尝,他也是最近才发现小七这个习惯。
好的东西就拿来与他分享,这说明顾安年在乎他,是以对于这一点,宋祁很是开心。
两人品了会茶,说了会话,已是临近午时,顾安年便吩咐丫鬟们布膳。
宋祁一如既往的好胃口,顾安年担心他老是这样吃,日后没这么多事做了,不消耗容易发胖,便在饭后拉了他一起在花园里溜达,两人手拉手四处走走,也算是一门消遣。
顾安年是到了第二日,才听闻了宋祁杖打赵姨娘等人的事儿,当时她正与宋祁一同弹琴,宋祁就坐在她旁边,闻言依旧若无其事地拨弄琴弦,好似听了一句“今日天气真好啊”这样的无趣之话。
见状,顾安年推搡了他一把,嗔道:“别装了!瞧你做的好事儿,日后她们肯定会把这笔账算到我头上来,到时候出去一宣扬,我还要不要见人了啊!”
宋祁不屑哼了哼,道:“我倒要看看谁有这本事。”
瞧大王爷这酷帅狂霸拽的模样,顾安年无语问苍天,斜睨他,道:“那我是不是还要感谢大王爷教训了她们一顿,替我出了气啊?”
宋祁一挑眉,笑嘻嘻道:“我不告诉你,就是不想邀功,不过你若是要谢我的话,我是很乐意的。不如你就以身相许吧,正好咱俩今晚把洞房花烛夜给补上了。”
顾安年的回应是直接给了他两个字:“做梦!”
这回宋祁也学乖了,被拒绝了也不再如以往那般垂头丧气,而是摇着食指,啧啧有声道:“小七,别害羞,我的确夜夜做梦,梦见我俩——哎哟!”
“弹你的琴吧!”顾安年蹬了他一脚,成功制止了他的胡言乱语。
宋祁抱着脚不满地哼哼:“弹就弹,反正本王日日对牛弹琴!不解风情!”
闻言,顾安年怒目圆瞪,指着宋祁的鼻子怒喝道:“你敢说我是牛?!”气得跳起来就扑上去要跟宋祁拼命。
捋了虎须的宋祁眼珠子一转,嬉皮笑脸把人给接住了,箍在怀里,笑道:“你不也说过本王壮如牛?正好我们凑一对儿嘛!”
“去你的一对儿!”顾安年咬牙切齿,被抱着动弹不得的她,照着某人的肩膀就是一口下去,“嗷——!”某人的惨叫声刹那传遍整个王府。(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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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合并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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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断断续续下了将近一个月,好不容易放晴两日,这日的午后,天又阴了下来,眼看着又是一场大雪将至。
逸亲王府上空阴霾一片。
红色琉璃瓦上的白雪晒了几日阳光,已经有一部分融化,冰雪混着水,哧溜溜地顺着房檐滑下;树枝上的积雪也扒不稳枝桠,扑簌簌地落到了地上,堆积在树根旁;地面上稍薄的冰雪已经融化,露出下面干枯的草地,雪水侵蚀着雪地,形成曲曲折折的沟壑,最终汇集在地势稍低的地方,汇成一滩滩大大小小的水洼。
雪融的时候,总是特别的冷。
丫鬟仆妇们缩着手,来来往往穿梭于回廊之下,个个垂眉低首,神色肃穆谨慎,偌大的王府中,除了下人们来往的脚步声,便只有树上积雪扑簌落地的声音,沉寂得有些诡异。
将近申时,鹅毛大雪沸沸扬扬降了下来,天色已经很暗,屋里陆续点上了昏黄的烛火,陈妈妈绷着脸从墨轩阁出来,问院门前跺着脚搓手的门房:“账房的沈先生可回了?”
门房忙垂首回答:“前面还未有消息呢,说是申时一刻才能到。”
陈妈妈点了点头,神色间有些焦虑。她转身往回走,刚走了两步,她又停了下来,犹豫片刻后,转身叫门房开了栓子打开门,拢手冒着风雪出了院门,往王府大门的方向走。
徐飞依旧在王府门前守卫,下着雪他也没有避避,脸色凝重肃杀地在府门前巡视。
陈妈妈出了府门,与徐飞点头打了个招呼。随后便翘首望着王府前的大道,神色殷切而期盼,见状,徐飞摇头叹息一声,没有多管。
直到申时二刻,远处才传来哒哒的马蹄声,所有人抬头看去,很快一道矫健的身影跃入王府门前众人眼中,陈妈妈脸上涌起难以抑制的喜气,急忙迈着密集的小步子。匆匆下了阶梯,对刚勒马停下的人喊道:“千秋啊,你可算是回了!”
陈妈妈等的,正是沈千秋。
只是有别于顾安年知晓的泼皮无赖的地主模样,此时的沈千秋唇红齿白。剑眉入鬓,一身猩红大裘将白净清秀的面庞映得俊逸非常。看着还不到而立之年。
“王爷可还好?”沈千秋跃下马。眉宇间甚是疲惫担忧,长长呼出口气。
有守门的小厮过来牵过马匹,陈妈妈听闻沈千秋的问话,颦眉叹了口气,忧心忡忡道:“还是老样子,日里吃不好。夜里睡不好,连药都不太愿意喝,伤势不仅没有好转的迹象,还有加重的趋势。”
闻言。沈千秋不赞同地皱起眉,还未等他开口,陈妈妈便急切问:“你那边的消息……”
提到这里,深千秋脸色缓和了些,微微颔首,低声道:“进去再说。”
见他神色不错,陈妈妈便知定是有好消息,忙笑着连连点头,与沈千秋一同进了大门。
沈千秋与陈妈妈进了墨轩阁,沈千秋先去看了宋祁,见宋祁无甚精神,很快便告辞出来了,而后才与陈妈妈进了偏厅的暖阁,与陈妈妈细细说话。
大雪下了一个多时辰,在酉时停了下来,稍稍融化的积雪又覆盖上了厚厚一层新的,踩上去咯吱咯吱响个不停。
冬日天黑的快,加上天色本就阴沉,是以在酉时,天空便完全暗了下来。
这些日子王府谢绝见客,大门早早便关上了,大门屋檐下挂着的红灯笼,将雪地映成了淡淡的火红色。
门前站岗的两个将士趁着徐飞换班用晚膳,凑在一起哈着热气小声交谈,想着能快点交班回去喝口小酒,这天寒地冻的,站在屋外实在是不好受。
一辆马车乘着夜色,在王府门前缓缓停下,赶车的车夫敏捷而迅速地跳下车来,随后掀起车帘子,从朴实的马车上扶下来一个全身裹在锦绒大裘里的娇小女子。
车夫扶着那女子一步步登上台阶。
守门的将士看到这一幕,停下了闲聊,疑惑地对视一眼,待女子走到近前,其中一名将士上前一步,拦在主仆二人跟前,还算客气地道:“王府不见客,小娘子请回吧。”
说着,却好奇地打量起那女子来。
女子身上的大裘十分宽大,将女子从头包到了脚。因着微微低头的动作,女子头上的帽子遮住了大半的容颜,即便是在近前,也让人无法看清。借着头顶的灯火,只能看到女子小巧白皙的精致下颌,仅是如此,也可看出那女子的容貌乃是人上之姿。
半遮半掩间,别有一番风华韵味。
那女子并未开口,而是她身边的车夫躬身哈腰,讨好笑道:“劳烦军爷通报一声,我家小姐寻陈妈妈有急事。”
那将士是认得陈妈妈的,闻言不由上下打量眼前主仆二人一番,沉声问:“你们是何人?寻妈妈有何事?”
这是规矩,自从王爷在府上遇刺后,不管是何人,进府都要盘问清楚。
“回军爷的话,我家小姐是……”车夫正回话,大门忽地开了,徐飞一边跨出门槛,一边对那两名将士问道:“发生何事了?”
两名将士忙抱拳行礼,方才问话的那个上前道:“禀报将军,这主仆二人道是要寻陈妈妈,我二人正在查问。”
“寻陈妈妈?”徐飞微微一怔,皱眉望向一旁的主仆二人,仔细打量起来。
一直未曾吭声的女子,此时忽地脱下大裘的帽子,面向徐飞淡淡唤道:“徐将军。”
原本因女子遮遮掩掩的打扮而心生疑窦的徐飞,在看清女子的面容后,刹那瞪大了眼。
墨轩阁内灯火通明。
福禄端着汤药,轻轻推开一道门缝进了主房内,守在外间的两个丫鬟见他进来,福了福身。低声道:“公公,王爷方才睡着。”
福禄点了点头,摆手让两个丫鬟退下,而后轻手轻脚地往里间走。
屋里门窗都关的紧紧的,密不透风,房间里飘散着一股浓浓的药草味,加上房里烧了不少火盆,暖烘烘的,是以显得屋里十分沉闷。
福禄转过金丝楠木雕花水墨屏风,掀起垂落在地的藏青色幔帐进了里间。走到床边,将药放到了床头几上,探头看床上躺着的人。
铺着厚实被褥的柔软大床上,宋祁轻皱着眉头,微薄的双唇紧紧抿着。苍白的脸上有着不正常的红晕,额上密布着大大小小的汗珠。一看便知睡得很不安慰。
福禄低低叹了口气。拿帕子擦了擦宋祁额上的汗水,又伸手去替他掖被角。他已经尽量把动作放到最轻,却还是把宋祁给吵醒了。
“老奴该死,扰着王爷了。”看到宋祁睁开眼,福禄连忙收回手,退后一步躬身行礼。眼中满是自责。
这些日子以来,王爷能睡着的时候不多,今儿好不容易睡了,倒是让他给惊醒了。
宋祁摇了摇有些昏沉的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些,而后半撑起身子坐起,蠕动着苍白的双唇,低声问:“现在什么时辰了。”声音沙哑虚弱,刚说完便剧烈地咳了起来。
福禄忙上前拍抚他的后背,轻声道:“回王爷的话,酉时快过了,王爷该喝药了。”
闻言,宋祁皱了皱眉,深吸了几口气,摇头道:“不喝了,本王想再歇歇。”
这已不是第一次如此,福禄知晓劝也无用,只好颔首道:“那等王爷醒来再喝吧,王爷可要用些吃食?您已经一日未曾进食了,如此下去身体可怎么好,即便没有胃口,也还是吃点吧。”说着心中一阵心疼。
宋祁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摆手道:“醒来再说罢。”
福禄无奈,只好扶着他又躺下,替他盖好被子,见人闭上眼,才又端起小几上的药退了出去。
这一觉,宋祁依旧睡得很不安稳,迷迷糊糊间,他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走到床边,俯下身用他这几日梦里时常听到的声音,柔声道:“墨规,该喝药了。”
墨规,墨规,那清亮的声音一声声地唤着,让他冰冷的心渐渐融化,化成一池春水。
他感觉着轻柔温暖的手拂过他的额头,眉间,鬓角,最后停留在脸颊轻抚,以一种从未有过的眷恋方式。
视野中的脸庞轮廓那般熟悉,即便模糊不清,却丝毫不妨碍他认出这就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然而,他不敢睁开眼去确认,他怕这只是他的一个梦,梦醒了,那个人就又不再了。
那个人,早就从他眼前,去向了千里之外。
身体被稍稍扶起,后背靠在温暖的肩膀上,鼻端能嗅到那熟悉的体香,淡淡的,却无比清晰,让他不自觉地贪婪呼吸起来。温热的液体滑进口腔,尽管是睡梦中,那苦涩的味道依旧不断在口中蔓延,眉头下意识地微微颦起。
“良药苦口利于病,墨规,要喝完。”那声音又轻柔地说。
宋祁只好舒展开眉头,乖乖咽下嘴里的药汁。
即便是梦,他也不想让她为难。
一口接着一口,不知多了多久,他感觉到自己被放回了床上,那道模糊的身影缓缓站起身,他下意识地伸手抓住她,低声哀求:“不要走,不要走……”
“我不走。”一会后,轻柔悦耳的声音响起,接着,唇上落下一个柔软的触感。
指尖轻划过苍白地近乎透明的脸庞,沿着颌骨爬上鬓角,轻柔地抚触按揉,试图让睡梦中的人放松下来,让紧绷的脸部肌肉缓和下来。
尽管如此,床上的人依旧睡得很不安稳,不时痛苦地颦起眉峰,脑袋微晃,眼帘颤抖着似乎下一刻就要睁开。
“我在这里,墨规,我在这里。”顾安年带着浅浅的鼻音低声安抚,俯身在他眉间轻轻落下一吻,心疼得几乎揪了起来。
那样肆无忌惮,威武矫健的一个人。如今却虚弱成这副模样,怎能不让人心疼。
在温柔的安抚下,宋祁的眉峰舒展开来,连呼吸也平稳不少。顾安年探了探他的额头,见没有发汗,温度也算正常,心里不免松了口气。
不放心就这样放下他,沉思片刻,顾安年褪掉外裳与鞋袜,爬上床钻进被窝里。费力地将宋祁翻转个身,让他枕在自己的肩膀上,而后亲了亲他的额头,蹭着他的头顶将他抱紧,低声道:“好好睡吧。我一直陪着你。”
或许是她这句话起到了作用,或许是宋祁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后面宋祁睡得安稳不少。至少,没有再皱眉头了。
连日的奔波赶路,顾安年亦是疲惫非常,在确定宋祁安稳之后,紧贴着熟悉的温暖怀抱,她再也抵不住困倦。沉沉睡去。
当阳光透出木窗上糊着的高丽纸射进屋内,零星几声鸟啼唤醒了沉睡中的人。
眼皮在光线的刺激下微微颤动,宋祁微颦起眉头,缓缓睁开眼。许是没有睡醒。灿若星辰的眸子里含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如梦似幻般,只不过瞬间,那眸子便清亮起来,显示着眸子的主人已经完全清醒过来。
在意识回笼的瞬间,宋祁便觉察到了身边有人,那一瞬间,他无疑是震怒的,只是当感受到那熟悉的体温与气息,看到那心心念念的容颜,他又惊得愣住了,随后是狂喜,不解,担忧,恐慌,种种情绪交杂在一起,只是因为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是在做梦。
最终,一切都归于平静。
管他是梦是幻,他只要能看到她就足够了。
这般想着,宋祁淡然地重新躺好,想了想,还是枕到了那单薄瘦削的肩膀上,眷恋般深吸了口气,鼻端充斥着熟悉的体香,瞬间便让倦怠的身心得到了舒缓。
像是担心眼前的人下一秒便会消失般,目光不舍得移开一分一秒,紧紧盯着眼前的人,默默在心底描绘她的一切。
这是多天来,宋祁没有一天像现在这样精神清醒,顾安年就像是他疗伤的圣药,只要看到,就能治愈一切。
顾安年是在强烈的注视下醒过来的,睁眼便看到那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双眼,然后是神色淡淡的宋祁的脸。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有些尴尬,随后心中便只剩了担忧。她去而复返,也不知他心里是如何想的,她伤了他,也不知他是否还愿意见她……
顾安年局促地垂下眼,全然没有察觉到两人如今的情形——盖着一张被子,宋祁还压在她的身上,只是慌乱地沉默着。
宋祁也没有开口,在顾安年睁开眼的那一刻,他已经肯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也肯定眼前的眼就是自己心里的那一个,不是任何人假冒的,因为那双眸子,是旁人所没有的。
至于他为何也不说话,自然是因为他还没有看够这个离开了十多天的人儿。
说来,他是应该生气的,只是看到她回到了自己身边,心里的怨,心里的恨,心里的气,便通通都消失了,他只知道,这个人在自己的怀里,这一点比任何都重要。
一向沉得住气的顾安年,这一次却镇定不了了,自知有错理亏的她,心里又慌又怕,胸口像是揣了兔子般,砰砰乱跳个不停。沉默了好一阵子,她终是忍不住开口了。
清了清嗓子,顾安年低声道:“王爷,该起了。”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开始鄙视自己了。她原本是想道歉的,只是话到了嘴边,却自己临时替换角色了。自认为伶俐的口齿,此时此刻却是变得无比迟钝。
顾安年终于发现,自己说真心话的时候,远不如说假话时那般顺溜。
这个认知,让她无比挫败。
不过宋祁的关注点,明显不在顾安年去而复返这件事这上面。
好看的俊眉微微皱起,他不满道:“你昨晚不是这般唤我的。”语气里竟有丝撒娇的味道。
是的,他已经知道昨晚的一切也都不是梦境了。
“额……”顾安年被噎住了,她想或许她还是没有了解宋祁这个人,因为他在意的点,永远都跟其他人不同。
回忆了片刻,顾安年琢磨一番,望着他试探地唤道:“墨规?”
她记得昨晚她是这样唤他的。
只是唤出口。她不禁微微红了脸。
昨晚是因为将将离别重逢,情到浓时,又见他形容憔悴虚弱不已,一时心疼,才情不自禁唤了这个名字,如今在这般状况下唤出口,倒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
宋祁满意地点头,随后想起什么似的,指着自己的唇,神色淡然地凑近了她。语调无波无澜道:“你昨晚还偷亲我了,我还记得。”
这平淡的神色和语气是要闹哪样?
顾安年警铃大作,心底油然而生一股危机感。
然,在她开口寻求答案之前,宋祁又蓦地沉下脸来。冷然道:“我很生气。”
心中一紧,顾安年眼中浮起深深的愧疚与自责。垂下眼轻声道:“你生气是应该的。”
宋祁往下压了压。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道:“对,我应该生气,然见到你回来,我却无法生气。你回来了。这是否代表你心里同样有我?就像我心里有你一般?”
这番话,让顾安年心中更加酸涩难受。
她心里是希望宋祁生气的,甚至是恨她怨她都好,这样她心里多少会好过一点。说白了。她就是自私地不想被自责和愧疚淹没,不想自己亏欠他太多。
红着眼眶,顾安年哽咽着开口:“我……”
宋祁食指压在她的唇上,眸色幽深,一字一顿问道:“你只要告诉我,你为何回来。”
说出这句话,宋祁心中也是忐忑的,但是他不得不问,他不想她怀着一个不确定的答案回来,若是那样的话,还不如离开。
听出他话语里的一丝焦虑,顾安年丢脸地吸了吸鼻子,欢喜地扯出一抹笑,抬手抱住他的脖子,递上自己的双唇,坚决道:“为了你,为了你回来。”
瞳孔微缩,继而染上深深的笑意,宋祁弯起唇角,擒住自动送上门的香甜双唇,温柔又带着丝急切地加深这个吻。
呼吸相交,气息相叠,唇齿相依,像是要确认彼此的存在般,不断深入,互相索取,这个两人间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亲吻,味道比想象中的美好数千万倍。
因为太过美好,分开时,两人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深深呼吸,顾安年枕在宋祁的胸口,低喃道:“以往总是听旁人说失去后才知道珍惜,此话当真不假。”
“现在知道也不算晚。”宋祁叹息着将她拥得更紧,含笑回应。
“是的吧。”顾安年跟着叹了一声,若不是此次离开,她不会知晓原来早在不知不觉中,宋祁就已经进到了她心里,在听到他重伤病危的那一刻,她几乎以为自己会窒息死去。好在他还在,一切还不算迟,她还没有失去这个人。
想到这里,她抬头望着宋祁,问道:“我听闻你受了重伤,刺客已经抓到了吗?”
“哪里来的刺客,不过是我故意让人演的一场戏罢了。”宋祁淡然一笑,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才将当初她离开时的事娓娓道来。
“当时我正在收集朝中一些大臣与北羌密谋勾通的证据,初三那晚我不在府上,便就是亲自带领暗卫窃取证据,只是没想回来便听到你被劫的消息。”说着露出一抹苦笑。
顾安年心疼地抚了抚他的脸颊,道:“难怪当日没有暗卫去追踪我与先生。”她是知晓他在她身边安插了暗卫的,当时还觉得奇怪,现在才知其中缘由。
宋祁说的轻巧,她却知道其中的凶险,要他亲自出手的事情,又怎可能如此简单?想来他现在如此虚弱,定是因为那日晚上受了伤。
敛下眼帘,蹭了蹭他的肩膀,问道:“我记得离开前你的手受伤了,现在已经好了吗?”
“已经好了。”宋祁淡淡一笑,还动了动右手,表示自己已经痊愈。
顾安年微微颦起眉,神色间有几分怀疑之色。
宋祁无奈一笑,将她的手拉到唇边吻了吻,叹息道:“不提这些了。”都已经过去了,不管当时有多难过多痛苦,只要现在能拥着这个人,就足以弥补了。
顾安年知晓他定是有所隐瞒,见他不愿说也不着恼,心里想着一会问福禄与陈妈妈去,嘴上应了一声,道:“嗯,该起了,你还要喝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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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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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娴侧妃娴侧妃,善妒狠辣闹是非,搅得王府不安生。”
“娴侧妃娴侧妃,克了亲娘损旁人,不知现在要害谁。”
天真童稚的孩童欢快地朗诵着,不过短短几日,这短小的童谣便传遍了京城大街小巷。
人们恍然想起前段时候逸亲王大病之事,又不知是谁泄漏出了娴侧妃亲生姨娘的死因,还有永济侯府嫡小姐,也就是娴侧妃的亲姐被逼离家出走一事,种种猜测结合在一起,於是逸亲王所迎娶的娴侧妃是个天煞孤星的流言,便这般不胫而走。
“给本王查!三日之内查不出来背後的造谣者,尔等便提头来见!”宋祁怒不可遏,重重将写着童谣的摺子往地上一扔,阴沉着一张俊脸起身出了书房。
被留在书房的一干亲信幕僚面面相觑,待有人将那摺子拾起来一看,众人恍然大悟,震惊愤怒过後,一干人等同样阴沉下了脸色,连忙出了书房办事。
沈千秋两指夹着摺子摇来摇去,嘴角挂着笑意,眼中却酝酿着狂风暴雨。
这段日子,不用再为顾安锦牵肠挂肚提心吊胆,顾安年可说过得十分逍遥自在,真正体验到了何为生活。
宋祁闲暇时,她便与宋祁一起弹弹琴喝喝茶拌拌嘴,话些事务上生活上的事儿,或是外出踏青游湖,偶尔小浪漫一把;一般般的情况下,她则会陪着宋祁处理事务,只是各做各的。偶尔交换一个眼神,默契自在不言中;而宋祁忙碌时,她就自个儿看看游记话本打发时间,或是专研一些感兴趣的事物,过得也算惬意。
就好比这几日,她对种植花草有了兴趣,不时摆弄庭院中的花卉,因此,宋祁没少费心收集那些珍贵花草,以供她消遣。
专注于自己兴趣的顾安年并未理会那些流言蜚语。不是没有听到过,只是不想去在意。
名声是好,抑或是坏,对她而言并无多大区别,这并不影响她的生活。
倒是宋祁。因这番流言的事,不知生了多少次气。每每看到顾安年无事人般。他便牙痒痒,有种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的错觉。
“小七,事关你的名誉名声,你就没有一点想法?还这般悠闲地侍弄花草,难道这些花花草草比你的名声还重要?!”
有时候被她这无所谓的态度气极了,宋祁便会如此质问。
他觉得自己的担忧焦虑都白费了。因为在她眼里都是自寻烦恼。
而每次顾安年看到宋祁如此暴躁气闷,她就想大喊“淡定”两个字。
不过她知晓宋祁不是能硬碰硬的人,所以她不打算和他大小声地去争辩,最重要的一点是——宋祁他不知道“淡定”为何意。
今日也是一样。顾安年在庭院里侍弄新得的君子兰,宋祁便在一旁烦躁地转悠,直把顾安年转的头昏眼花,受不了地叹道:“墨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不要总惦记着这事儿。”
正好转过身背对她的宋祁闻言气愤地回过头,哼道:“我不想吃豆腐,不吃才好!”
顾安年耸了耸肩,站起身去放在游廊木栏上的水盆里净手,宋祁跟过来,抓着她的手放到手里轻柔搓洗,洗完擦乾,吩咐青莲取来有保养功效的凝香露,细心替她抹上。
顾安年噙着笑,坐在雕花木栏上,看他捧着自己的手,放在手心小心地涂抹,还手法嫺熟地在手背手掌上的穴位按压,舒服地她直想睡觉,如果宋祁没有呱噪地提流言一事的话,她相信自己会真的就这样睡着了。
“我已经派人去查,我倒要看看是何人如此能耐,胆敢在本王头上动土!”语气是无比的狠戾,手中的动作却是温柔地无以复加。
顾安年打了个哈欠,眼珠一转,用脚尖踢了踢曲起单膝蹲在她身前的宋祁的脚脖子,道:“诶,你说是谁这般吃力不讨好,要诋毁我的名声?我想着我好似并无得罪什麽人啊。”
实际上她得罪的人多了去了,只是苦主不知道是她做的罢了。
宋祁往旁边挪了挪,不让她踢,没好气道:“那可不是,我现在尽力追查背後的造谣者,可不也是吃力不讨好麽。”
这委屈中带着点撒娇的语气,把顾安年给逗笑了,让她忍不住想调侃调侃他。
眼中闪过狡黠的光,顾安年从木栏上滑下来,与宋祁面对面蹲着,拿膝盖顶了顶他的膝盖,抬了抬下巴饶有兴味地笑道:“墨规,你说那人为何要往我身上泼脏水?”
这话不问还好,一问可不就是在往宋祁心头火上浇油麽!
狠狠瞪了作怪的某人一眼,宋祁闷声闷气反问道:“近日皇嫂在筹备替你扶正之事,你说旁人为何往你身上泼脏水?”
说白了,就是因为这一点,宋祁担心皇帝与皇后介意顾安年的名声,是以才如此紧张。
闻言,顾安年嘿嘿低笑起来,凑过去与宋祁额头抵着额头,轻声问:“那我要是名声正被传臭了,你……还要不要我?”明显的明知故问。
心爱的人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吐气如兰,望着那澄澈明亮,只有自己倒影的水润眸子,宋祁心口一阵紧缩,喉结无意识地滚动了几下,哑声道:“名声坏了正好,只有我敢要你。”
这样一说,他自己突然顿悟了。
比起皇兄与皇嫂的芥蒂,那些觊觎小七的人却是更麻烦一些。
看到他眼中的欢喜了悟,顾安年抿唇轻笑,道:“现在知晓我为何不急了吧?”
因为知道宋祁不会因为外面的流言便对自己产生异心,是以她有恃无恐。
宋祁抬了抬左边的眉毛,眼中有几分不甘,顾安年笑着啄了口他的唇瓣,捏着他笔挺的鼻子晃了晃,低低笑道:“我估计传播那些流言的,肯定是女人,而且肯定是对你有意的女人!大王爷,瞧瞧你多有吸引力啊!”
这恭维奉承的话说到了宋祁心坎里,顿时也不气也不恼了,抱着心尖上的人儿直乐。
至於皇兄和皇嫂听到流言後会有何反应,要解决都不过是小事一桩。
而正如宋祁所想的那般,当流言传到了皇后的耳朵里,皇后心中不舒坦了。
皇后看好顾安年,是因着那段时日顾安年对宋祁的悉心照料,加之人聪慧,能帮衬上宋祁,是以皇后心喜这个弟媳,但是在听了传闻後,她心中的喜欢便消了大半。
世界上女子多的是,能尽心尽力照顾祁儿的必定不止一个,聪慧的也不少,可以任选任挑,皇后觉得自己没必要非得替弟弟选一个名声不好的。
也不管这传闻是真是假,说的人多了,终归是有影响,皇后总归是个普通的古代女人,把面子看的重要,也隐隐担心顾安年克人之说是真的。
皇后的算盘也打的很好,扶正一事她就暂且不提了,让顾安年继续做娴侧妃,待过一段日子,待要扶正顾安年的风声淡了,她再筹备着替宋祁另选正妃。这事儿,她也与永成帝说了,永成帝自是随她的主意。
只是皇后不提,不代表宋祁就不会提。因着流言越传越凶,他是恨不能早点将小七扶正了,来个明媒正娶,来个实至名归,好真真正正抱的美人归!
宋祁知晓皇后定会另有主意,而永成帝必定会听从皇后的意思,是以宋祁也不寻永成帝麻烦,而是专门寻了皇后,隔三差五地就问问何时给顾安年扶正,问得皇后是又窘又慌,最终只得摊开了与宋祁说。
“祁儿啊,不是皇嫂心存偏见,只是娴侧妃如今……皇嫂也是为你好,这正妃之位,你还是另外再瞧瞧吧。”皇后揪紧手帕,对於自己的出尔反尔有些赧然。
宋祁只是听着,一开始并不答话,好一会後,才淡淡一笑,半垂下眼,带着几分苦涩地道:“皇嫂,不瞒您说,这世上,我也寻不到其他能瞧得上眼的了。”
皇后心中一怔,心中更是难受,顾安年那孩子,她也是喜欢的,她也看的出来祁儿与顾安年都是动了真心的,只是……
长叹一声,皇后道:“祁儿,这世上女子何其多,比之七娘相貌好,心灵巧,聪慧细心的比比皆是,皇嫂不是要你移情别恋,你可以继续与七娘相守,只是这正妃之位,终归是要体面的。”
顾安年的庶女身份,她还能接受,这克人与善妒狠辣的传闻,她却是不能接受的。
毕竟身份容不得自己选,品性却是个人自身能决定的。
听闻皇后的话,宋祁微微一笑,眼中柔情荡漾,灿若星河,只听他轻声道:“这世上比七娘好上千万倍的女子再多,我爱的,终究是七娘这一个。弱水三千,我愿只取这一瓢饮,我不愿也不舍心爱的人屈於人下,皇嫂是过来人,定是能理解我的坚持。”
皇后一噎,一时说不出辩驳的话来,回想自己与永成帝的过往,她最终只能长叹一声,道:“罢了,你若是能平息这流言,皇嫂便立即下旨,扶七娘为逸亲王妃!”
宋祁灿然一笑,欢喜道:“谢皇嫂成全!”(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二十六、学不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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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宋祁知晓该如何做。
目前,当务之急不是寻出散播谣言的凶手,而是辟谣,或是压下谣传。
要从根本上辟谣,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但是要压下流言,却不是太难。
宋祁打算先压下流言,待流言渐渐淡去,再想办法揪出幕後黑手,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谣传是从坊间传出,随着百姓们茶余饭後的谈论愈演愈烈,在百姓眼中,它只是一种消遣,并无多大的意义,谣言是否属实,百姓们也并不关心,他们只要在闲来无事时有磕牙的谈资就行。
这种情况其实很容易解决,只要有新的,更能引起百姓兴趣的流言传出,现在的这个谣言自然就会被图新鲜的百姓抛在脑後,进而逐渐平息,被世人淡忘。
以宋祁的权势,要在京城无声无息放出一个流言,绝对是小菜一碟,稍微有点难度的,是要选定一个流言的物件,以及考虑要放出一个如何的流言。
人选,自然不能是一个身份地位太低的,否则无法引起关注。
而效果,太轻的肯定是不行的,若是无法压下现有的谣传,那便是白费。
宋祁选定的流言主角,是朝中一名张姓大臣的夫人杨氏,这位杨夫人,可是在贵族圈中传播顾安年的谣言一事上,做了不少贡献的,加上她本身行为有不检点之处,是以宋祁拿她开刀,并不算冤枉了她。
在一切都安排好後。宋祁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顾安年,也将皇后的话一字不漏地说了,对於他这邀功一般的做法,顾安年又是好笑又是感动,心中便也有了一个计画。
永成十九年六月,京城可谓“热闹”非凡。
先是永成帝嫡女吉贺公主风光出嫁,後是逸亲王侧妃恶名远扬,接着,又传出了朝中大臣府上的後院丑事,一件件都极具议论性。简直是让爱听热闹的百姓们应接不暇。
不过两日,礼部侍郎张大人的夫人杨氏,行为不检,水性杨花,与府中侍卫有染的消息便传遍了京城。在大街小巷里被炒地沸沸扬扬,热火朝天。
张府杨氏的下场自然落不得好。在传闻传出的半月後。便被张大人休离。
张杨氏的传闻即便是在张杨氏被休离後,依旧被人们所津津乐道,而娴侧妃出府游玩时救助病重老翁,失怙孤儿,并在郊外乡村兴建私塾的消息亦不胫而走。随後,又陆陆续续传出不少娴侧妃宅心仁厚。心地善良的传闻。
在人们的注意力被转移,将先前关於顾安年的谣言淡忘得所剩无几之际,顾安年的好名一经传出,便立即赢得了人们交相称赞。至於那些谣言。已没有几个人能再想得起来,就是偶尔还有个别人提起,也会被立即转移了注意力,转而议论起张杨氏的事来。
比起一些歹毒善妒的谣言,水性杨花的传闻显然对百姓更有吸引力。
不到一个月,一场原本被传的轰轰烈烈的谣言,就这般渐渐销声匿迹,无人问津。
逸亲王府,墨轩阁书房内,宋祁慵懒靠坐在太师椅上,撑着侧脸听暗卫汇报。
“禀报王爷,娴侧妃娘娘救助老翁幼童的消息,是从一座名唤茗叶轩的茶楼传出的,据说是从茶楼里的说书先生口中流传出来的。”一身黑衣的暗卫跪於书桌前,将收集到的消息详详细细地汇报。
闻言,宋祁的嘴角缓缓翘起,原本毫无情绪的眼中,也蔓延出了笑意。
待暗卫汇报完毕,宋祁挥手让其退下,待书房中只剩了自己与福禄两人,他再也忍不住仰天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对福禄道:“你瞧瞧她,闷声不吭的,就博了个好名声,动作倒是比本王还快!”
不用猜,便知晓这美名是由谁的安排传出来的。
福禄也是笑眯了眼,回道:“侧妃娘娘聪慧睿智,是不可多得的贤人。”
这可不是恭维客套,福禄可是真心实意说出这话来的。经过这将近一年的相处,他是真正认识到了这个侧妃的本事,也打心底里认同臣服。
听到顾安年被夸,宋祁比听到自己被夸还要高兴,骄傲地一扬下巴,一副理所当然的神色。然下一秒,但想到那谣传,又想起今早听到的那番话,以及吉贺大婚时,额驸府管家的禀报,他脸色?那便沉了下来。
今日下朝後,那名府上被传出丑闻的张大人寻到了宋祁说话。
“王爷,下官不知贱内糊涂,肆意诟病娴侧妃,此乃下官过错,如今下官已好好教训过贱内,并将其休离,还望王爷能网开一面,饶恕下官管教不严之罪。”张大人诚惶诚恐,深深躬身致歉。
关於妻子的谣言是如何传出的,张大人如今并没有精力关心,短短半月内,他已被参了五本,虽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架不住数量多,很明显地影响了他在皇帝心中的形象。再这样下去,别说升官了,怕是他辛辛苦苦奋斗来的乌纱都要保不住,如此一来,他哪里还有心情去管那个确实水性杨花的女人!
乾脆地休离了那个只知招惹麻烦的女人,他寻到了逸亲王面前。
张大人也不蠢,他知晓在宰辅倒台後,如今朝堂上是逸亲王独大,加之这段时日拖那个蠢女人的福,他唯一一个算得上得罪的人,便就只有逸亲王,是以他很清楚这一切是谁在背後操纵。
看也不看眼前这个年纪不大,卑躬屈膝告罪的男人,宋祁心中冷哼一声,面上带着没有温度的笑意,缓声道:“张大人言重了。”
这般淡漠的语气,让张大人更为紧张害怕,不由面露惊慌,拱手急切道:“下官自知有罪,是以已问清了贱内是从何处听闻了谣传,希望能将功折罪!”
听闻这话,宋祁终於不再吝啬看面前的人一眼,冷然道:“哦?本王倒是想听听,贵夫人是从何处听了这些不切实际的肮脏言论。”
心知有了机会,张大人面上一喜,忙将从杨氏口中听来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了,末了,还不忘恳请宋祁饶过他。
回忆到此结束,宋祁抚着桌上的白玉镇纸,眼中隐晦阴沉,对於对散播谣传的凶手是谁,他心中已经有了底。
关於已猜想到凶手是谁一事,宋祁并未告知顾安年,然而他不说,不代表顾安年就无法从其他人那里听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六月中旬的天气已经十分炎热,炙热的阳光烤地园中的花草都怏答答的,屋里即便放了冰块,也消不去几分热气。
这日午後,顾安年午睡醒来出了一身热汗,沐浴净身後怎麽也不愿再待在又闷又热的房里,便命丫鬟们抬了凉榻到碧心水榭,要在阴凉通风的水榭里看书。
刚到水榭坐下不久,便有丫鬟来报吉贺公主来了,顾安年笑说了声来得巧,随即便起身迎了出去。
成亲之後,吉贺已不再如先前那般大大咧咧,只是这好动的性子仍是改不了。
然而,如今她已为人妇,即便再不愿受教条的约束,也是不能再如以往那般,无所顾忌地肆意玩闹,四处走动了。但要她一直闷在府里,那也是不可能的,於是她便三不五时来逸亲王府走动,明着是寻顾安年谈心,实则却是来放松发泄的。
将吉贺引到碧心水榭,两人分坐凉榻两头,待丫鬟们摆好瓜果点心,顾安年挥手遣退了众人,只剩下两人单独说话。
“说罢,这会想如何玩啊?是乔装出府玩儿,还是在府里玩游戏?”顾安年直言不讳,笑着调侃。
吉贺顿时被羞红了脸,嗔了顾安年一眼,摸了摸耳垂,埋怨道:“我也不是只知道玩儿的!我今日来是寻你,是有重要事儿!”
顾安年扬了扬眉,故意拖长音调问道:“哦——是有何事啊?”
听出她话里的挪揄,吉贺嘟起嘴哼了声,故作气愤道:“你要是不想知道的话,大不了我就不说了!”还站起身气哼哼地要离开。
顾安年忙拉住吉贺的手,将她拉回塌边坐下,嘻嘻笑着讨饶道:“好吉贺,我错了,我想知道的,真的,吉贺,好吉贺,你就告诉我吧!”
吉贺扬起下巴哼了声,显然很满意这认错的态度。
提到要说的事儿,吉贺脸上显出几分愧疚来,她拉住顾安年的手,迟疑了好一会,才垂下眼帘,低声道:“其实今日,我是来替瑾丞想你道歉的。”
顾安年疑惑地眨眨眼,不解道:“甯表哥?道歉?”
吉贺点点头,叹了口气,有些难以启齿地道:“就是前段时间,不是到处都在传你的谣言麽,瑾丞也是前几日才知晓,原来传出你克母损姐之事的人是……是我婆婆……”说到这里,她满眼愧疚地望了眼顾安年,心里有些慌张。
顾安年怔了怔,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吉贺的婆婆,可不就是甯国公夫人沈氏,宁秋霜的亲娘麽,原来如此,这样一来,她倒是知道幕後黑手是谁了。她道谁与她有如此深仇大恨,倒是忘了还有宁秋霜这一号人物在。
眼中隐晦难明,顾安年冷笑一声,道:“看来还是有人学不乖。”(未完待续。。)
二十七、反制其人之身
听着顾安年似自言自语的话,吉贺眼中有了几分焦急,拉住她的手急切道:“安年,你不要怪我婆婆,公公已经训诫过她了,瑾丞也已经与她谈过,她不会再污蔑你的,她只是听信了宁秋霜的胡言乱语,才会……”
顾安年淡淡一笑,抬手打断吉贺的话,道:“你不担心,我不会怪甯夫人的,我只是有些好奇,到底宁秋霜跟甯夫人说了些什麽。”
吉贺起先还担心她是故作镇定,後仔细打量她的脸色,见她真的并无气恼之色,这才舒了口气。
想起宁秋霜,她不禁冷哼一声,气愤道:“说是成亲那日,宁秋霜到额驸府来,公公让人通知婆婆去让她离开,婆婆却想让下人领她从後门进府,传话的丫鬟心中为难,便把事情告诉了管家,管家便亲自去请宁秋霜离开。”
“谁知宁秋霜认出了门前的守将先前是皇叔府上的,便把一切都怪在了你身上,在被赶走後,她悄悄差人送了封信给婆婆,这才让婆婆误以为是你在暗中作梗,破坏瑾丞与宁秋霜的兄妹之情,唉……”说着又不禁长长叹了口气。
“原来如此。”顾安年了然地连连颔首,她道宁秋霜怎的会突然又起意要陷害她,原来是有这麽一个引子在。
她也真是佩服宁秋霜的神逻辑,真是什麽事都能扣到她头上来。
吉贺见她面色如常,又道:“瑾丞本是想亲自来向你道歉的,只是他愧於见你,犹豫了许久也没能下定决心过来,我见了他犹豫不决的样子,实在觉得烦躁。就擅自代他来向你致歉了,安年,你不要怪他。”
闻言,顾安年忍不住好笑,摇了摇头,道:“你们想的太严重了,那个谣言,我并不在意,更何况如今谣言已平息,也不是甯表哥的错。我不会那般不明是非地怪在他身上的。”
听到这话,吉贺脸上才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欢喜道:“你不介意自然是再好不过了,不然我都不想理会那个呆子了。”耸了耸鼻子故作嫌弃。
顾安年弯起唇角,挑眉促黠笑道:“早知你有这想法。我就说我介意了,好看看某人是否真会如所说的那般。不理会甯表哥。”
“安年——!”被调侃的吉贺不依地唤了一声。脸上羞红。
顾安年被她这小女儿家的反应逗得哈哈大笑,直把吉贺笑得又恼又羞,又是瞪眼又是跺脚,再次气呼呼地起身扬言要离开。
见她是真的恼了,顾安年才放过她,不再逗这个新鲜出炉的表嫂。笑道:“我还以为你有何大事要与我商量呢,原来是这等小事。如何?事情商量完了,接下来你是要回你的公主府,寻你的驸马。还是留在这里陪我说话?”
这话,可真心不是调侃,谁叫某对新婚夫妻太过黏腻了呢?
对於最宠溺的女儿,永成帝与皇后自是大方得很,额驸府已是够气派华丽的了,公主府更是修葺地富丽堂皇,美轮美奂,可谓堪比仙境。这不正好就为小俩口提供了无数个花前月下的浪漫场所,直接促使了两人感情的升温,让两人甜腻得如浸在蜜罐里般。
“你再笑话我,我以後都不来寻你玩儿了!”吉贺怒瞪顾安年一眼,威胁地大喊,执拗地站着不愿坐下,一副你再说我就真的离开的架势。
顾安年忙连连告饶,好话说了一箩筐,这才把人给哄住了。
这样一比较,顾安年顿时觉得自家大王爷不是一般的好哄。
正事谈完了,後面自然就是闲聊谈心,直到日落西山,吉贺才依依不舍地告辞。
送走吉贺,也差不多到晚膳时辰了,顾安年回到七祥苑,宋祁已经在屋里等着了。
宋祁斜倚在榻上,随手翻着顾安年扔在塌边小几上的山水游记,听见动静抬头望了过来,笑问:“吉贺才走?”
顾安年含笑颔首,吩咐了青莲去传膳,而後走到塌边坐下,抽出他手里的书,扑倒在他怀里,蹭了蹭,笑道:“你猜我今儿听到何好玩的事儿了?”
对於她这般亲密自然的举动,宋祁欢迎至极,自然而然地单手拥着她防止她滑下去,笑了笑,道:“这我可猜不着。”
顾安年嗤笑一声,伸出食指点了点他的下巴,狡黠笑道:“我想我知道幕後散播谣言的人是谁了。”
眉稍微不可查地往上一挑,宋祁故作惊讶道:“哦?你从何得知的?”
即便宋祁掩饰地很好,却还是逃不过顾安年锐利的双眼。
斜起眼睛凉飕飕地瞥了某人两眼,顾安年翻身坐起,故作懊恼道:“我总觉着这心里面啊,怪怪的,好似被隐瞒了什麽似的,哎呀,到底是谁,隐瞒了我什麽事呢?”
她这般自言自语的举动,逗得宋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不是拐着弯儿在责备他麽?
将人抱回怀里,压下她小小的挣扎,宋祁态度诚恳地认错:“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应该及时告诉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顾安年的反应是冷艳地一哼鼻子,偏过头,抿着的嘴角却是翘起的。
宋祁无奈笑了,在一旁挤眉弄眼地直耍宝,顾安年见了撇撇嘴,最後还是忍不住笑了,捶了他的肩膀一下,大笑道:“我哪有你说的那麽小气,逗你玩儿呢!”说着笑倒在他怀里。
宋祁又如何看不出她是在假装,只是他甘之如饴配合罢了。心底柔软到不行的情绪,让他如何能不宠着这个人?
把怀里笑得东倒西歪的心上人抱紧偷了两个香吻,心情那叫一个舒畅。
笑够了,顾安年伏在宋祁怀里歇气,宋祁轻拍着她的後背,这才把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调查结果娓娓道来:“我派去的人调查到,坊间那些谣传是从一群孩子口中传出的,而据那群孩子所言,是一个蒙着面,穿黑斗篷的人给他们银子,叫他们在玩耍时念那几句童谣。”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宛如大提琴般动听,顾安年听着听着不由有些恍惚,心不在焉问:“蒙面的黑斗篷人?”
见她这般迷迷糊糊的样子,宋祁微勾起唇角,垂眼望着她,颔首道:“对,因为穿着斗篷,是以无法从那群孩子口中得知那个女人的具体身形和相貌特徵,就连声音,也是经过遮掩的,可见背後那人还有些小聪明,这遮掩的手法不错。”说着赞赏的话,嘴角的弧度却是带着讥讽的味道。
顾安年微微皱了皱眉,没想到宁秋霜的本事倒是见长了,这反侦察的手段都用上了。
不过没关系,即便寻不到证据,只要知晓背後的人是谁就够了,毕竟她并不打算用光明正大的手段去报复,那麽有没有证据就不重要了。
不在意,不代表她就容许任由人抹黑,特别是对她怀有敌意的人。
卷着宋祁垂落在肩膀上的发丝转圈圈,顾安年漫不经心问:“你打算如何处理?”
她知晓宋祁的猜想与自己是一致的,是以关於幕後者她不必再问,她只想知道他的打算。
“自然是以其人之道反制其人之身。”宋祁挑眉一笑,吻了吻她的嘴角,笑道:“这可是从你那学的。”
顾安年翘起嘴角,抬手抱住他的脖子,咬住他的下唇,道:“正合我意。”
两人相视一笑,眼中闪过精光。
茗叶轩内人山人海,人声鼎沸,一楼大堂挤满了来听书的人,每当那站在书案後,留着山羊胡的说书先生说到精彩之处,人群中便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欢呼吆喝不断。
顾安年一身男子装扮,与宋祁坐在二楼的回廊上,一向喜静的她听着楼下的喧闹声,不仅没有觉着反感烦躁,反而愉悦地勾起嘴角。
没办法,谁叫这茶楼是她的产业,这说书先生是她的员工呢?
自家店里生意好,她自然高兴。
“预知後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洪亮有力的声音一落下,说话先生收拾起书案上的书卷,准备离开。
听众们自然不会放人走,一个个扯着喉咙大呼:“再来一个,再来一个!”要求说书先生再讲一个故事。
碍於大家的热情,说书先生为难地皱起眉头,盛情难却之下,说书先生最终勉为其难地应了下来,一捋下颌的山羊胡,摇头晃脑道:“那在下便再说一个短小点的轶闻。”
“话说某镇上曾有一甯姓富商之家,家中有一小姐,那小姐自以为长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宛如天山雪莲般纯洁无暇,便生就了骄傲自满,娇蛮跋扈的性子,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还给自己起了一个雅致的别称——‘白莲花’,以及一个表字‘玛丽苏’。在其年幼时,她心悦与其家交好的一贾姓人家的大少爷……”
说书先生巧舌如簧,将一个近乎是人物传记的平乏故事说地生动传神,引人入胜,就是顾安年这个故事的改编者也不禁听得津津有味,拍手叫好。
没错,说书先生口中的故事,就是顾安年根据宁秋霜的一切所作所为改编出来的真实故事,她相信会有聪明人,知道这故事中所说的甯小姐指的是谁。
一想到宁秋霜听闻後可能会有的反应,顾安年就忍不住在心底大呼过瘾。白莲花,玛丽苏神马的,相信宁秋霜知道自己得了这两个外号,一定会很高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