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二、议事
西北悍匪一事,已不是第一次在早朝时提起,只是之前悍匪的势力不大,也没有扩张的意图,是以朝中大臣大多进言派当地地方官员沟通,小事化了。
如此一拖再拖,时至今日,一直还算安分的悍匪突然暴动,不过短短时日,势力便急剧扩大,不仅占领了当地好几个城镇,且隐隐有向内部地区进攻的打算。事到如今,朝廷自然不能再坐视不管。
永成十六年,在宋祁战胜回京之际,他便上奏了永成帝,想做个闲散王爷,然永成帝一直未曾批准,他便只好随意在兵部挂了个名头,每日上朝听政,却并不管事,此次永成帝将剿灭悍匪一事交由他处置,他亦是震惊的,然震惊之余,又有几分感慨。
顾安年听闻永成帝将悍匪之事交由宋祁处理后,心中很是费解。
她以为,正是因着永成帝对宋祁的过于宠信,才会让宋祁招致刺杀之祸。
按理来说,若是永成帝真的看重这个弟弟,就应该知晓如何做才是对宋祁最好的,
然,如今刺杀之事将将平息,永成帝不仅没有适当地表现出对宋祁的冷落,反而再次对他委以重任。简简单单一句话,将西北悍匪之事全权交由宋祁处理,却是将一部分兵权交到了宋祁手中,这不是把宋祁往风头浪尖上推么?
顾安年很是不解永成帝的用意。
在她看来,不管永成帝是否真心对待宋祁这个兄弟,皇后却是真心实意疼爱宋祁的,若是永成帝真心是要害宋祁,皇后不可能坐视不理。
然皇后那里,一派风平浪静。
这愈发让顾安年百思不得其解。
思来想去。顾安年觉着背后定有何她不知晓的隐情。
这般一想,她并不再纠结此事了。
宋祁也没有刻意与顾安年提起此事,这几日他一直在为悍匪一事忙碌,常常是关在书房中议事,一关便是半日,有时甚至连用膳都顾不上,可见西北情况确实迫切。
气氛肃穆凝重的书房内,宋祁敲了敲小叶紫檀木桌面,将西北传送来的折子一扔,抬头对下面一干将领道:“诸位以为如何?”
方才讨论到了派兵镇压之事。只是在领兵的将领方面,众人没有达成一致协议。
“末将以为,小小匪乱,无需大动干戈,实在不必派遣有大将军衔的将领前往。护军将军足矣胜任。”齐大将军齐恺往旁一步出列,虎拳一抱声如洪钟道。
悍匪之事乃是国事。宋祁自然不会专行独断。是以便邀请了不少朝中颇具威名声望的大臣将领前来议事。齐恺作为朝中仅有的三大将军之一,自然是受了邀的。
站在另一边的兵部尚书周胜亦出列拱手道:“臣以为齐大将军所言差矣,悍匪势猛,若无大将出战镇压,以振军威,速战速决。以免拖延战时。消耗军资。且到时寒冬来临,战事怕是会更为艰难。是以,臣以为,当派大将军出战。”
宋祁若有所思地颔首。却并不开口。
齐恺虎目圆瞪望了周胜一眼,周胜淡淡一笑,眼中快速闪过一抹安抚。
“周大人所言确实有理,然末将以为,此等小事便派遣大将军前往,怕是要被边境列国传为笑柄,嘲讽我大匡朝中无人了。”
说话的乃是一名唤高焦的将军,正是射猎之时,陆方伯经由齐匀柯认识的高鹤之父。
“高将军言之有理。”宋祁总算开了口。
闻言,齐恺再次开口,道:“王爷,末将以为,此次正是提拔历练人才之时机,当提擢后生晚辈出战!”
周胜沉默不语,站在他右边的兵部侍郎见他面色微沉,便上前一步,躬身拱手道:“王爷,臣以为培养人才不急在一时,实不应再此浪费兵力物力。”
“王爷,末将赞同齐大将军所言!”又有齐恺一边的将士出列进言。
“速战速决为好!”有文官拱手进言。
“提擢新人为好!”武官亦不甘落后大声反驳。
左右两方各执己见,眼看就要吵起来,宋祁抬手虚压,制止了两方的争吵。
“如此,便按齐将军所言,此战便以栽培人才为主。”
在宋祁出声前,周胜便率先开口,在众人为他如此轻易妥协感到惊讶之际,他又不疾不徐开了口。
“然,臣以为,既是要历练武将之才,便必定不能宽厚待之,要知越是困顿之境,越是能磨练出有用之才。臣进言,此次剿匪,匪八千,我军六千,粮草以及军需物资,皆以大将军出战所需时日配发,出战之后,不可再申报供应粮草,还请王爷首肯。”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哗然。敌多我少,且粮草有限,敌方还占据地理优势,如此严峻的条件,此战可见十分艰难。
很明显这是周胜在刻意为难。
然他位及兵部尚书,统管兵部大小事宜,粮草军需皆由他管理,他不愿多供粮草,他人又有何法?
齐恺气得吹胡子瞪眼,未等他出口反驳,便又听周胜道:“王爷,说到人才,臣倒是有几人举荐,想必定是十分适合此次出战迎匪。”
齐恺当即心下大叫不好,他已然猜到周胜所荐之人为何人。
“哦?”宋祁饶有兴致地挑眉,一改方才严肃的态度,闲适地一手撑颌,道:“何人能得周大人如此青睐啊?”
周胜扫了齐恺一眼,眼角带笑,拱手道:“乃是齐大将军之子齐匀柯,以及齐大将军义子陆方伯。齐大将军教子有方,此二子虽暂无官衔,亦无功名,却确有大将之才,臣以为,此二子足以担此大任。”
宋祁瞥了齐恺一眼,见其已经脸红脖子粗,不由好笑。
周胜与齐恺不和,是朝中无人不知的事,但凡这两人凑在一起,没有一次是不争不吵的,只是事实却并非世人所知的那般。
周胜是宋祁的亲信,是以宋祁很清楚这两人只是面上不和,私底下可是无话不谈的至交好友。今日周胜闹的这一出,看着是在给齐恺设绊子,往深了想,却是要给齐匀柯,以及陆方伯提供出头之日的机会。
沉吟一番,宋祁问一直未曾开口的另一位大将军——孟庆祥,道:“孟大将军,你以为周大人所言如何。”
孟庆祥与最后一位赵大将军如今都已年迈,不到边境进犯之时,他们一般不会管事,今日议事,孟庆祥还意思意思来站了会,赵大将军却是直接推脱身体不适,不曾到来。
是以剿匪这等小事,孟庆祥自然不会插嘴。他老神在在地抱了抱拳,半眯着眼不紧不慢道:“全凭王爷决策。”
宋祁淡淡一笑,道:“此事稍后再议,本王还需细细斟酌。”
一句话,便将此事暂且压了下来。
待议完事,天边已布满红霞,众人纷纷告辞,唯有周胜留了下来。
议完事出来,众人又累又饿,顾安年早已吩咐人在书房隔壁的暖阁里备了点心和热茶,众人一出来,便被请进了暖阁里,喝上口热茶,吃些热乎乎的点心小吃,在这初冬微寒的天气里,甚是舒坦。
起初一干来议事的大臣还推脱谢绝,几日下来,大家也就都坦然接受了。像这般聚在一起喝喝茶吃吃点心,还能闲聊上几句,权当是放松放松了。
顾安年并不亲自出面招待,虽说大多是长辈,然始终男女有别,仍是有诸多不便,是以也只有在第一日时,因着只有孟庆祥这个老将军留下喝茶吃点心,她作陪了一会,后面的几日,就都是丫鬟们招待的了。
而自那一日后,孟老将军也不知为何,时常议完事便寻她说话,虽是板着一张严肃的老脸,却总是拐着弯儿考校她的学问,特别是在兵法谋略上的见解。对此,顾安年十分费解,便总是想着法子避开这个古里古怪的老将军。
今日,也是险险避过。
待其他人用过点心茶水离开,宋祁与周胜还未从书房出来,正当顾安年犹豫着是否要敲门进去看看之际,书房的门总算是打开了。
周胜先走了出来,见着门外的顾安年,便拱手行了个礼,笑道:“娴侧妃娘娘,今日可还有点心和茶水啊?”说着似笑非笑地扫了眼顾安年提着的食盒,还拍了拍肚子,随性得很,全无半点为官的威严与严谨。
像这般光明正大地讨要吃食,周胜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有免费的茶水点心,且味道都还不错,不吃白不吃。
“有的,给周大人留着的。”顾安年抿唇微笑,对身后的青莲使了个眼色,青莲会意,对周胜福了福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周胜行过礼,便跟着青莲去了暖阁,顾安年则是提着食盒进了书房。
宋祁算是比较轻松的,大部分时候他都以看戏的心态,在看下面的人争得面红耳赤,实在不可开交的时候,才出言制止。然而这并不妨碍他享受顾安年准备的小吃点心。
“我看今日齐大将军出来后,脸色难看得很,可是周大人又故意惹他了?”顾安年斟上茶放到宋祁手边,又将他爱吃的点心夹到他面前的碟子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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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三、请战
对于兵部尚书周胜与齐大将军的趣事,顾安年已从宋祁那里听了不少,是以对于两人的关系,她比旁人知晓的要清楚。
宋祁扔了块软糯的桂花糯米糍进嘴里,嚼巴嚼巴吞下肚子,笑道:“周胜给齐大将军出了个难题,我正想着要不要应了。”说着又加了一块千层酥。
顾安年没有准备糖水,因着点心大多是甜腻的,若是再配上甜甜的糖水,定是能腻死人,是以她准备的是用新鲜茶叶泡制的新茶,既不过于苦涩,又甘爽解渴,能淡化甜腻。
闻言,顾安年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何事能气成那样?”
要知道齐恺本就长着一张凶相,黑沉着脸的模样,更是能吓死胆小的。
这边说着话,那边顾安年手下动作轻缓地将微微泛着桂花色泽的糯米糍沾了小碟子里的白芝麻末,放到宋祁的碟子里,宋祁毫不客气地夹起送进嘴里,挑眉促黠道:“你想知道?”
顾安年一见他那模样,便知他又起了坏心思,当即撇撇嘴,耸肩道:“不想知道。”过了一会,又加了一句:“不要边吃边说,脏死了。”还嫌弃地皱了皱眉。
宋祁委屈地瘪瘪嘴,三两下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喝了口茶,神情认真了几分,道:“周胜举荐齐匀柯与陆方伯出战剿灭匪贼。”
顾安年手下动作一顿,眨眨眼道:“这不是好事么?”
以陆方伯的能力,此次定能大胜而归,为日后奠定基础,正是他开展仕途的好机会。
此等好事,齐大将军为何会不喜?
宋祁看出她心中的疑惑,嘻嘻一笑。好整以暇道:“好事是好事,问题是周胜开出的条件太过严苛了,且不论对西北当地地理环境的了解多少,单是要以少胜多就已不是易事,更何况还限制粮草,就是身经百战的将军,怕是也不敢轻易应下此事,初出茅庐的小子就更不用提了。你说这不是摆明要人去送死么?”
顾安年微微颔首,陷入沉思。
对陆方伯而言,此次虽是个极好的机会。然一旦应下,却是凶多吉少。此等严苛的条件,胜出并非不能,只是注定九死一生。
即便如此,她相信陆方伯一旦知晓。定是会应下。
眸光微转,顾安年双眼微眯。望向一脸云淡风轻的宋祁。心中顿时了然,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的笑。
“瞧王爷如此气定神闲,怕是已猜透周大人所想了。”将空了的茶杯再次斟满放到宋祁手边,顾安年噙着笑意,不甚在意地道。
宋祁眼角一弯,放下筷子。双手交叉撑着下巴,笑睇着顾安年,拉长声音道:“哦?莫非娴侧妃已猜透?本王倒是想听听看。”
顾安年先是勾起一抹自信的笑,而后挺直腰背缓步走到书桌前。一边踱步,一边淡然道:“建功分大小,与其立下一个平凡无奇的军功,不如放手一搏,立下奇功。所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既是要鸣,自然要鸣地响叫的亮,让所有人知晓,不若,倒不如继续默默无闻,沉寂一生,王爷以为妾身说的可对?”
眼角微挑,顾安年微抬下颌,含笑回首望向书桌后的人。
那一瞬间,她身上展现出无尽风华,望着那浑身散发着自信,傲然,凌然气质的人儿,宋祁觉得自己痴了醉了,茫茫然不知所谓,只知跟着她的意思走。
“对,你说的很对。”他连连点头道是。
那双敛尽所有星光,熠熠生辉的眸子,让他溺毙其中。
“我想,周大人既然能提出此计,必定早已想好万全之策,齐大将军是白白担心着急了。”顾安年淡淡一笑,走回桌边,见宋祁直愣愣地盯着自己,她顿觉好笑。
弯起唇角,探身过去拍了下他的头顶,调侃道:“再看口水要流下来了。”
宋祁委屈地颦眉,抓起筷子咬了咬,嘟囔:“看我流口水都不肯给我吃口豆腐。”
顾安年故意装作没有听清,眨眼问道:“什么?我好像听到有人说想吃豆腐?”
宋祁抽了抽嘴角,连连摇头否认:“你听错了!绝对听错了!没有人要吃豆腐!”
一想到连吃了几个月的大白豆腐,他牙都是软的,心都是疼的,
“这还差不多。”顾安年满意地点头,摸了摸怨念的大王爷的脑袋。
宋祁嗤了一声,化悲愤为食欲,抬手继续向着桌上的点心进攻。顾安年噗哧一笑,将点心端开,温声道:“别吃了,吃多了一会晚膳吃不下。”
“那好吧。”宋祁爽快地把筷子一扔,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抬了抬下巴,扬眉道:“那就去走走,坐了一下午,累死了。”
顾安年掩唇轻笑,替他理了理衣襟,两人并肩出了书房,向着花园前进。
与宋祁的悠闲相比,齐恺就显得相当忧愁了。
齐恺秘密寻了周胜说话,周胜给他的答复是:“匀柯是我侄儿,方伯我也是同等看待的,我自然不会害他二人,我知晓你护子心切,想要让他二人顺风顺水过一生,可世上岂会有此等好事?”
“匀柯自是好说,背后有家族扶持,日后定能一生稳妥,然方伯不同,不作出牺牲,想要有出头之日,以他的平民出身,谈何容易?我就是给他足够的粮草兵马,让他轻松立下一功,又有谁会看在眼里?谁人都能胜任的小小军功,又怎能抵得上无人能成的奇功?你相信我,此战他一旦成功,我必定能让他名垂千古!”
“此次确有凶险,但你放心,我早已安排妥当,定会还你两个完整的儿郎。你且先问问匀柯与方伯的意思,若他二人不愿出战,我自是不会勉强。”
话已说到这份上,齐恺不能反驳半句。
思来想去,当晚,齐恺将陆方伯与齐匀柯叫到了眼前,语重心长道:“如今你们也大了,是到独当一面的时候了,有些事为父不能替你们做主,就看你们自己如何决定了。”
齐恺相信周胜不会害自己,可为人父母的,难免处处为儿女担忧,尽管他戎马半生,然作为一个父亲,他与旁人并无不同。
陆方伯与齐匀柯对视一眼,双双抱拳道:“孩儿但凭父亲吩咐。”
齐恺欣慰地颔首,他认陆方伯做义子也不过一年,却是将他当做亲子,好在陆方伯没有令他失望,在练武与研习兵法之上甚为刻苦努力,如今已有大成,只是缺少一个时机。
想到这里,齐恺叹了口气,道:“今日到逸亲王府议事,周胜周大人举荐你二人带兵前往西北,镇压剿灭匪贼……”
话听到一半,齐匀柯便难掩兴奋激动之情,刚想要插嘴,就被陆方伯制止了。齐恺将此看在眼里,亲子的冲动与义子的沉稳,让他喜忧参半。
“这确实是个立功的好机会,然,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齐恺话锋一转,将书房内周胜所说之言全数说与齐匀柯与陆方伯听,又将周胜私下与他说的话告知两人,末了,慎重问道:“你二人如何看?”
此时,齐匀柯脸上已没有兴奋与激动,与陆方伯一样都是满脸凝重,好一会后,陆方伯抱拳毅然道:“义父,义父尽心栽培方伯,为得不就是有朝一日,让方伯为国所用么?如今机会已来,又有何可犹豫的?孩儿相信周大人,孩儿愿意前往。”
见义弟愿意,齐匀柯亦拍着胸口信誓旦旦道:“我等热血男儿,自当保家卫国,抛头颅洒热血在所不惜,小小匪类,有何可畏惧,儿子亦愿意前往!”
齐恺心口一烫,虎目泛泪,一拍桌案,连连点头:“好,好,好,说得好!我齐家男儿,就当有此气概!”
齐匀柯的一番话,让齐恺回忆起了年少时,在战场上挥洒热血与汗水的日子,那时的雄心壮志,爱国热血,如今再次在胸腔熊熊燃烧,让他对先前的优柔寡断惭愧不已。
果真人老了,就是比不上年轻人了,齐恺满心欣慰地想。
第二日议事,齐恺主动替齐匀柯与陆方伯请战。而高焦亦出列,道是家中犬子高鹤愿一同前往,另有赵老将军的嫡次孙赵兴诚,托孟老将军请命,愿一同前往西北。
宋祁自然是不会有异议,当即便都准了,还道明日上朝便向皇上请封。
如此,陆方伯在射猎时结交的一群挚友,便就成了他的战友,就连一向散漫的徐明,在听闻大家都要去西北剿匪后,也死皮赖脸央着他的父亲徐飞,去宋祁那里开了下后门,也加入了出战人选中。
至此,西北剿匪的人选便确定下来。
早朝时,宋祁将陆方伯几人的请战书递交永成帝,永成帝大呼大匡有幸,当即宣召陆方伯五人进殿,大行赏赐一番后,封齐匀柯为主将,陆方伯与赵兴诚为副将,高鹤与徐明为护军,令五人五日后开拔前往西北,剿灭匪贼。
五日后,陆方伯五人壮志酬筹,怀抱雄心壮志,踏上了西北之战的征途。
这一日天朗气清,蓝天之上雄鹰翱翔,昭示着大匡勇将的崛起。(未完待续。。)
八十四、西北局势
西北剿匪之战进行地如火如荼。
五个第一次上战场的年轻人毫无畏惧,行事果决干脆,有勇有谋,自打到达西北之地,便与当地驻扎军队相互配合,行兵布阵,数次率兵与匪贼正面交锋,屡战屡胜,打得匪贼连连败退,仅在一月多的时间里,便夺回了被匪贼占领的城镇,只需再打下匪贼大本营,将匪贼全数剿灭,便能完胜而归。
早朝之际,听着一次次从西北传来的捷报,永成帝龙心大悦,直夸江山代有人才出,并许诺五人战胜归来之际,便是大加封赏之时。
齐恺可谓大大的涨了面子,心中骄傲非常,最主要的是大大松了口气。
如此情况,即便没有封赏,知晓自家两个小子不仅活的好好的,还能为国争光,他也就心满意足了。是以在永成帝对陆方伯与齐匀柯大加赞赏时,他还有心思说几句谦虚话。
西北与西南同是贫瘠之地,唯一不同的便是西北处在边境地区,而西北悍匪的老窝,就在边境交界处。
有了一个好的开始,所有人都以为会有一个好的结尾,然而,在所有人以为陆方伯一行人能一鼓作气拿下贼窝之际,西北传来了第一次战败的讯息。
人有失足,马有失蹄,这一次的战败众人虽诧异,却也并未放在心上,依旧满怀信心,相信军队很快便能剿灭匪贼,战胜归来。
当第三次战败的消息送到宋祁书桌上,宋祁知晓真正的战争要打响了。
西北之境,边境之地,匪贼作乱,若说其中没有别国的阴谋,宋祁不会信。
势如破竹的局势。近在眼前的胜利,却在匪贼节节败退,战力所剩无几之时出现颠覆之象,这便是最好的证明。
这一场战注定要拖成一场硬战。
望着渐渐燃烧起来的战报,宋祁眼中冰封万里。
转眼又是一月,朝中也一月未曾听到战报,永成帝几次问起,宋祁的回应都是:无甚大事,一切顺利。有他这句话,朝中大臣惶惶不安的心总是安心不少。没有人怀疑逸亲王刻意对战报扣了下来,隐而不报。
当永成十七年的第一场雪下下来时,宋祁看到了西北第五次传来的战报。
胡蒙山一战,我军大败。
短短的九个字,将严峻境况道尽。让人不由皱紧眉头。
宋祁将战报扔到周胜怀里,沉声道:“周大人如何看。”
周胜接住战报的折子。打开细细看过后。眉宇间染上了凝重,斟酌过后,他拱手恳求道:“臣恳请王爷下令,派遣援兵,令西北各府州全速调送粮草军需支援,以助诸将领抵抗匪贼。”
此时此刻。周胜也不敢再坚持己见了。单是匪贼还好说,如今他已隐隐猜到此事与边境之国有关联,若再不支援,怕是几个年轻人就要有去无回了。而一旦齐匀柯与陆方伯几人有个好歹。他便就要成了齐,赵,高三家的仇人了。
宋祁翘起嘴角,食指与中指轻敲桌面,笑道:“周大人,本王以为,时机未到。”
周胜心口一紧,双眉紧皱,抬眼望了太师椅上姿态慵懒优雅的宋祁一眼,带着些压抑的急躁,冲口而出道:“臣不解!”
如今已到危难之际,若还未到时机,莫非要等全军覆没才算到了时机?
宋祁抬手虚压,不疾不徐笑道:“周大人稍安勿躁。”
周胜只得压住心中的焦虑担忧,躬身垂首道:“臣失态了。”
宋祁弯唇一笑,将桌上的貔貅镇纸拿在手中把玩,冰凉的触感让他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顿了顿,他轻声道:“周大人,不管你是否相信,本王是坚信陆方伯几人能克服此次凶险,凯旋而归的。是以支援之事,本王不会应允。”
“王爷!此举不妥啊!”周胜冲口而出,面上满是震惊激动之色。
宋祁抬手制止他接下来的话,淡淡笑道:“此事明早朝堂之上再议,如何定夺,全凭皇上决定。”
话已至此,周胜只能无奈叹气。他可以预想到明日早朝皇上会如何决策。
周胜满心担忧,垂头丧气地出了书房,如往日一般,他见到了候在门外的顾安年。
在看到顾安年的瞬间,周胜眼中一亮。
“娴侧妃。”周胜两步上前,对着顾安年拱手行礼。
对于周胜比以往急切几分的神态语气,顾安年暗暗惊讶,面上端庄地回了一礼,淡笑着问道:“妾身瞧周大人眉目不展,可是有何忧心事?”
周胜见她如此敏锐,便也不再委婉,长叹一声,道:“此等朝中之事,本是不应与娴侧妃娘娘提及,然微臣左思右想,如今能劝王爷改变主意的,唯有娘娘一人了,是以微臣斗胆,还请侧妃娘娘替臣劝谏王爷几句。”
听到是与朝中之事有关,顾安年本能地想要推脱,周胜为官十数载,自是会察言观色,一见她面露为难之色,知晓她有推脱之意,便抢在她面前径直道:“侧妃娘娘,微臣所说之事亦是与娘娘有关联的,娘娘可知齐大将军之子齐匀柯?按理,娘娘亦能称呼其一声表兄。”
要说,齐恺是顾安锦的表舅,柳氏已逝,如今永济侯府后宅是项氏当家,顾安锦与齐匀柯是能扯上点关系,然对顾安年而言,却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关系了,周胜这说法,委实勉强了些。
若不是知晓齐匀柯是与陆方伯一同去了西北,顾安年是不会理会周胜这席话的。
听到齐匀柯的名字,她自然便联想到了陆方伯,即便她不想干涉朝中之事,却还是不得不为自己埋下的棋子担忧的。
故作犹豫一番后,顾安年颔首道:“周大人有何事直说无妨。”
周胜见她态度软化,便知有戏,忙将方才在书房之事详细说与了顾安年听,末了,躬身拱手行了个大礼,恳求道:“微臣还请侧妃娘娘劝劝王爷,那可是五个年轻有为的后生啊,实不该如此活活送命!”
宋祁平日里并不会与顾安年说朝堂之事,更是没有提过战报一事,若不是周胜告知,她完全不知西北的境况竟已经这般严峻。
震惊过后,她细细沉思一番,颔首道:“周大人,此事关系体大,妾身不过是无能妇人,怕是帮不了大人许多,不过大人放心,妾身会尽其所能劝王爷的。”
周胜面露喜色,连连颔首拱手道:“无妨无妨,只要娘娘愿意答应帮微臣就行了,微臣谢过娘娘深明大义。”
顾安年暗暗苦笑,若是周胜知晓她是只应下不出力,不知会如何怒火中烧。
送走了周胜,顾安年进了书房。
宋祁已隐隐听到了顾安年与周胜两人在书房外的谈话,见她进来,挑眉笑道:“怎的,小七也要来做说客?”眼中却是淡淡的。
顾安年解下貂皮斗篷挂到一边,拍了拍被雪花沾湿了少许的衣袖,道:“我可不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你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又岂是我能改变的。”
宋祁是宠她,也听得进她的劝说,可那只是在小事上,像此等朝堂大事,他可不会为了任何人动摇自己的决定。
闻言,宋祁双眼一亮,趴到桌面上,怏怏地抱怨道:“还是小七了解我,那些劝我派兵调粮支援的人,都快要把我烦死了。”
顾安年笑睇了他一眼,把双手拢在袖中,走到书桌旁,笑道:“你这豪赌一般的作风,旁人不懂你的用意,又没你这般的胆量,自是会殚精竭虑。”
被夸了的宋祁顿时眉开眼笑,笑嘻嘻道:“这话说得我心里舒坦。”
说罢却是长出了口气,又道:“不过此事确实凶险,我也并非有很大的把握。”
顾安年微敛双眸,一边收拾有些凌乱的桌面,漫不经心问道:“王爷是何打算?”
宋祁瞧了她几眼,撑着头笑道:“自然是要揪出匪贼背后的势力,不然这场战白打了。”
边境周国虎视眈眈,他征战四年才不过争取了不到两年的安宁,看来是时候再揪出一两个来杀鸡儆猴了。
眼珠一转,顾安年明了他话里的含义,道:“王爷已经着手调查了?”
宋祁颔首,“有些眉目了。”顿了顿,又道:“如今西北之战,作用不过是吸引匪贼背后之人的注意力,我已派人暗中查访,相信很快便能有消息。揪出背后操纵匪贼的黑手,才是目前的首要目的。”
“那……齐匀柯与陆方伯他们……”顾安年试探地开口。
宋祁知晓她心中的疑问,笑着回道:“自然不会弃他们于不顾。陆方伯与齐匀柯二人的能力,特别是陆方伯,我还是赏识的,不会让他们这般就送了命。不过也正如我所说的,我相信他们能克服此次难关,是以暂时,我并不打算插手,除非真的到了绝境。”
顾安年颔首表示了解,如今又有了别国的干预与阴谋,若是陆方伯几人依旧能突破险境立功,那便是大功一件,回京后所得到的的封赏与器重自是更上一层楼。
既然宋祁说了没有性命之忧,顾安年也就不再挂心此事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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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五、年关将近(粉+)
西北边境,万里荒漠,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人们感受不到上天的恩赐,在寒冬的恶劣气候侵袭之际,这里只有哀鸿遍野。
无边的荒漠,平日里只有稀稀拉拉的几块草皮点缀,在这严寒的冬季,却是连草屑都见不着一星半点,只能在皑皑白雪间,见着几根干枯细小的矮树枯枝,在寒风的肆虐下,这片空阔寂寥的土地变得愈发荒凉。
大匡军队驻扎营地。
天边阴云滚滚,酝酿着下一场风雪,营地中穿着单薄的士兵跺着双脚,哈着热气搓着双手四处巡逻,不时闲磕几句,聊以解闷。
简陋的帐篷中,陆方伯坐在塌边,借着微微的灯光,全神贯注望着手中匪贼所占据的胡蒙山的地势图,笔挺的浓眉越皱越紧。
此时未到黄昏,天色便已暗了下来,到了需要借助烛火的时候。
帐中没有烧火盆,阴冷难耐,在物资得不到补充,极度匮乏的情况下,即便是副将,也不得不忍受这极寒之地的鬼天气,即便是陆方伯这样吃过苦的,也有些扛不住,更别提齐匀柯几个优渥惯了的少爷,然而,对此他们并没有怨言。
“方伯,该用晚膳了。”齐匀柯端着托案,掀起帘子进了帐篷。
一碟馒头,两碗面糊,一荤一素两个热菜,便就是他们两人的晚餐。
“来了。”陆方伯抬头对着齐匀柯颔首道谢,收好地图放到枕边,起身过去帮着齐匀柯清理了桌面,把晚膳摆好。
两兄弟对坐在矮桌边,一人一碗面糊,呼噜呼噜就着馒头和两个菜开吃。一边吃,两人一边讨论如何攻克胡蒙山。
“且不说胡蒙山的地势易守难攻,就是单说两方兵力,我方就处于劣势,在缺衣少食的情况下,要想攻下胡蒙山,怕是要得神仙相助。”
齐匀柯大口咬了口粗糙发硬的馒头,摇头叹道。
一个月来,他也习惯了这样艰难的生活了,现在除了捣毁胡蒙山的贼窝。他也不想花心思在其他的事情上。
陆方伯闻言手下一顿,皱紧双眉陷入了沉思。
他也知道,如今他们也不过是在硬扛,以他们现在的状况,别说是进攻了。就是防守怕都要保不住,若是再无援军。怕是他们就要葬身于此。
然即便如此。在陆方伯心里,却是不希望朝廷派援兵来的,他们还没有走到绝境,他不想请求别人的救援,即便是战死,也好过苟活!
于陆方伯而言。请求增援是耻辱,他的尊严让他无法同意。
看着陆方伯停下进食陷入沉思,齐匀柯顿时也没了胃口。
沉默半晌后,齐匀柯叹道:“方伯。奏请援兵吧。”
他们一群人终究还年轻,即便壮志踌躇,却缺少经验与面对困境的镇定,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愿没出息地请求支援,因为一旦他们提出支援,他们就输了,输得彻底,即便回京之后不会受到责难与白眼,他们也会再也抬不起头来。
因为这是他们的初战,对他们的一生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然而现实并不会因为他们的意志而改变,为了避免更多无谓的牺牲,请求援兵速战速决才是上策。
闻言,陆方伯抿紧双唇,双手紧握成拳,眼中闪过不甘与不屈,却并未开口。
“三日,三日后若是还未想出办法,我便奏请圣上派遣援兵。”留下这句话,齐匀柯收好碗筷,出了陆方伯的帐篷。
听着帐篷外风声,陆方伯探手进怀中,抚着被体温熨地温热的银钗,双目失神,喃喃道:“念儿,难道我就要这样认输了吗……”
回答他的,只有呼啸的寒风与冰雪。
繁华的京城丝毫没有受到西北局势的影响,年关将近,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走亲访友,为过年做准备。
青蓬圆盖的马车踏着风雪,停在了永济侯府门外,八宝锦绸的厚重帘子掀起,玉冠白面,身披雪白狐皮大领的俊逸青年由马夫扶着,踩着脚踏下了车辇,随后又回身搭手扶着一身貂皮斗篷的年轻妇人下了车。
永济侯府守门的门童见了下车的两人,立即拔腿往里跑,边跑边大声喊道:“老爷,夫人,逸亲王殿下与七姑奶奶回府了!”
“瞧这嗓子,倒是比本王府上的响亮。”宋祁弯唇一笑,揽着顾安年上了大门前的阶梯。顾安年淡淡一笑,并未回话。
“逸亲王殿下,七姑奶奶,瞧这大风大雪的,快里面请。”侯府的管事已经闻声出来迎接,躬身哈腰地做了个请的手势,领着两人往里走。
宋祁噙着笑并未回应,对一个侯府的小小管事,他还不需开口。
过了垂花门,进了正厅,顾之源与项氏已闻讯候着,见了两人自是一阵寒暄问礼,随后顾安年与项氏到后院与府上女眷说话,宋祁则是留在了主厅,与府上男人们说话。
顾安年先是去给太夫人请安,好在两位婶婶也在,也就不需她多跑几趟了。
请了安,说了几句吉祥话,将给太夫人与两位婶婶的礼物奉上,又与太夫人,两位婶婶话了些家常,顾安年便跟着项氏回了暖香苑。
府上的姐妹听闻顾安年回来,不少都到暖香苑来问候,一干姐妹说了会话,便陆续有人起身告辞。顾安年出手大方,每个姐妹都送了些精致贵重的首饰,让一干姐妹又是羡慕又是嫉妒,众人也由此看出,逸亲王是真的待她不薄。
项氏倒是没有因这些平日里不熟的侄女上门而不悦,反倒因着顾安年的出手大方而欣喜,只觉有面子,脸上的笑都真诚了几分。
打发了一干不亲热的姐妹,顾安年又与最后留下来的顾安锦,一同去了先前自己住的西厢房说悄悄话。
因着顾安年很少回来,是以两姐妹自顾安年出嫁后便很少聚在一起了,即便是涉猎时想聚聚,也因着接二连三的意外而不得不打消念头,时隔半年多,两姐妹自是有说不完的话。
“锦姐姐,你与洛靖远的亲事谈的如何了?”顾安年最关心的便是这个问题。
原以为顾安锦会羞红了脸,却不料她面露愁容,叹道:“此事一拖再拖,也不知要拖到何时才能谈妥了。”
“这是为何?”顾安年心中一惊,顾安华已出嫁,宁秋霜也掀不起风浪了,就算项氏从中作梗,也不可能凭她一己之力与顾之源太夫人两人作对啊。
这其中定是有其他的隐情,顾安年心想。
顾安锦又是长叹一声,这才娓娓道来。
与此同时,宋祁应付永济侯府一干人等,可谓游刃有余。
“先前听闻王爷遇刺,我等还担忧王爷身体如何,如今见王爷气色精神皆好,我等也算松了口大气。”
说话的是永济侯府的二老爷,也就是董氏的丈夫。
宋祁扫了眼这个一双小眼中不时闪过精光的男人,哂笑道:“劳诸位挂心了。”
顾老二如今在兵部担了个不大不小的职位,算是他除顾之源外,接触的次数算多的永济侯府的人了,毕竟他挂了个兵部的头衔,不时要过去转转,这一来二去,对这个总是上前来打招呼的半个亲戚也就识得了。
虽不如顾之源这个大哥有能耐,得皇上器重,顾老二也是有几分本事的,至少打探消息的本事不错。这本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至少在现在看来,宋祁觉得还挺有用处。如今,顾老二私下也算是他的人。
在听到顾老二提及遇刺一事时,顾之源便皱起了眉头,他原以为宋祁会当场发怒,却不想宋祁依旧云淡风轻,心中诧异的同时,更是对这个权倾朝野的王爷有了几分敬佩。
顾老二能自己在兵部谋得个职位,自然是懂得察言观色的,注意到了自家大哥不悦的神色,他便赶忙岔开了话题,一群人说起了不痛不痒的朝中趣事。
顾怀卿在旁作陪,却一直未曾开口,在众人相谈甚欢之际,他蓦地开口,沉声问:“西北之战,局势愈发严峻,不知王爷有何打算?”
在场众人都知晓西北剿匪之事的负责人是宋祁,在朝堂上对此事争议颇多的现在,顾怀卿这句话一出,热闹的氛围顿时降到了冰点。
顾之源责备地望了顾怀卿一眼,对宋祁拱手道:“还请王爷见谅,犬子担忧表兄安危,才会失言。”
宋祁抿唇一笑,雪白的狐皮大领衬得他愈发贵气优雅,俊美如神。摆了摆手,他喝了口热茶,笑道:“无妨,怀卿不过是关心国家大事,本王又怎会怪罪。”
“王爷所言极是,所言极是。”其他人纷纷附和,又扯起了旁的事。
顾怀卿眼中闪过冷意,又要开口,顾之源皱眉瞪了他一眼,警告他莫要再胡言。顾怀卿无奈,只得憋下心中的焦急与烦躁,双唇紧抿不再开口。
宋祁眼角扫到两父子暗中的举动,勾唇一笑,不动神色地继续与顾老二与顾老三交谈。
暖香苑西厢房内,顾安年听完顾安锦所言,除了震惊还是震惊,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不过短短几月,阻碍顾安锦与洛靖远在一起的人,竟然从项氏变成了顾之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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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六、惊雷
似乎在冥冥之中,有些事情已经因着命运轨迹的偏移,而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改变。
对于顾之源为何会突然反对顾安锦与洛靖远的婚事,顾安年百思不得其解。
说到伤心处,顾安锦忍不住落下泪来。
“射猎之前,父亲还欢欢喜喜地与我商量,问我愿意何时将亲事定下来,不过转眼,在霜表姐与华妹妹的婚事定下后,父亲便只字不再提及此事,等到洛夫人派人来问,父亲更是一口便回绝了,我不懂,为何父亲前后的态度竟如此不同。”
顾安锦一边拭泪,一边期期艾艾地对顾安年倾诉。
顾安年瞧她气色确实大不如在猎场时所见那般红好,脸色更是不再红润,隐隐有些苍白,便知这些日子她一定过得极为愁苦。
心中千转百回,顾安年猜不透半点其中内情,便只能温言劝道:“锦姐姐,你莫要难过,许是父亲有难言之隐,你不妨与父亲说说,父亲那般疼爱你,兴许会改变主意的。”
心里却是对此并未寄予多少希望。
顾之源竟然能突然改了主意,那便不是几句话就能改变他决定的,为今之计,还是要先查明他为何改口,才好想办法。
顾安锦听了顾安年的安慰之言,情绪好了许多,止了抽泣,扯出抹笑来,拉着顾安年的手柔声道:“年妹妹,你无需替我担心,姐姐知晓如何做的。”
闻言,顾安年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用问也知晓,嫡姐的知晓如何做便是听从父母的安排,不是她说。嫡姐真的太缺心眼了。
不过此时她也只能点头附和,又说了几句宽慰的话。
顾安年虽猜不到顾之源到底是何心思,却清楚他定是有何目的,然此事不能与嫡姐说,因为就算她告诉她父亲是有目的而为之,相信嫡姐也是不会信的。
现在只能静观其变。
两姐妹又在里间说了会体己话,守在门口的青莲突然通报道:“娴侧妃娘娘,三小姐,八姑奶奶来了。”
两人闻言皆是一惊,顾安锦擦干脸上的泪痕。顾安年扬声对外道:“请华妹妹进来。”
将近年关,亲朋好友都四处走动,顾安华此时回府,倒也算是正常,是以两人都未多想。
顾安华由青莲领着进了屋。
屋里门窗关闭。四角烧着炭盆,十分暖和。刚从风雪中进到屋里来。顾安华脸上有些泛红,解了斗篷后,她走到炕边,见了顾安年两人,笑盈盈福身行礼道:“锦姐姐,年姐姐。”
顾安华的气色不错。全然不见刚嫁给宋瑜时的哀戚幽怨,想来已是想通了。
“今儿倒是赶巧,华妹妹也回府了。”顾安年对顾安华笑了笑,态度比以往要亲近许多。
倒是顾安锦笑容有些勉强。打招呼时眼神四处游移。
顾安华也没在意那许多,笑道:“刚一进府,便听逸亲王殿下与年姐姐过来了,这不刚给祖母,父亲,母亲请了安,就过来了。”
顾安年含笑颔首,请了顾安华坐下,道:“都道赶早不如赶巧,今儿难得聚在一起,咱们几姐妹定要好好说说话。”
“年姐姐说的是。”顾安华笑着应了,在热炕另一头坐下。
顾安锦自顾安华进来后,便有些坐立难安,听两人说了会话,她突然站起身来,歉意道:“姐姐忽地想起房中还有些事未处理,要赶回去一趟,就不陪两位妹妹多聊了。失陪。”
说罢,便匆匆忙忙离开了。
顾安华脸上闪过一抹黯然,很快又恢复过来,对顾安年笑道:“年姐姐这些日子可好?妹妹许久未去王府看望姐姐了,一直挂心姐姐身体如何。”
嫁入五皇子府后,顾安华便时常到逸亲王府走动,是以两姐妹感情比以往好了许多。
也是因此,顾安华在五皇子府虽说不上受宠,却也是过得不错的。
五皇子待她还算宽厚,见她时常到逸亲王府走动,偶尔也会与她一起上门,对她也多了几分关怀。她知晓这是拖顾安年的福,是以便更加感激顾安年,每次到逸亲王府拜访,都会带些不算贵重却饱含心意的礼物。
像这样的问候关心,更是常见。
“华妹妹有心,我很好。”顾安年淡淡一笑。
顾安华的变化她看在眼里,说是脱胎换骨也不为过,虽说当时不过是举手之劳,但是无意中改变了一个人,这种感觉还不错的。
对于刚才顾安锦的失态,两人都没有提及,只寻些其他的话题闲聊。
顾安华今日仿似十分高兴,脸上笑容就没有断过,顾安年有些诧异,状似随口问了一句:“华妹妹今日兴致颇高,可是有何喜事?”
顾安华脸上的笑一顿,迟疑一番后,歉意道:“年姐姐见谅,此事妹妹暂且不能告知姐姐。”说罢,小心翼翼地打量顾安年的神色。
顾安年在心中挑了挑眉,满不在意地笑道:“无妨。”
顾安华见她脸上便无不悦之色,心中舒了口气,又寻了些近日听闻的逸闻趣事说与顾安年听,两人有说有笑,气氛还算不错。
中午时分,宋祁在前院与顾府一众男子推杯换盏,按理项氏与顾安年要去前面伺候,然一群人喝的兴起,便让她们回了后院自己用膳,顾安华是一人来的,便也与顾安年一起,留在暖香苑用膳。
因着猎场设计顾安锦一事未成,项氏对顾安华并无几分好脸色,就连顾安华出嫁之时,她虽把婚事办的妥妥当当,却也同样没给几个好脸色。只是后来见顾安华与顾安年关系渐好,又听闻顾安华在五皇子一向安守本分,伺候五皇子十分尽心,她这才对其改观。
一顿饭还算吃的开心,饭后,顾安华与项氏告了辞,道是要去瞧瞧宋姨娘,项氏今日见着顾安年心中高兴,便笑着允了。
顾安华一走,项氏便拉着顾安年到了暖阁里说话,也不过是问的她在逸亲王府过得如何。
“平日里走访其他府上的夫人,时常能听到逸亲王殿下对你如何如何好的传言,母亲心里虽高兴,却也是挂心的,毕竟传言是传言,真的过得好与不好,那只有你本人才知晓,你与母亲说说,逸亲王殿下待你可是真的好?”
项氏拉着顾安年的笑,眼中满是和蔼慈祥。
顾安年含笑点头,反手握住项氏的手,道:“很好,王爷待女儿很好。”
“如此就好。”项氏笑眯了眼,又道:“你一直未曾回府来,有些事母亲也不方便写信告知你。瑾贵妃托母亲给你带句话,道是多谢你在猎场时提醒五皇子谨慎行事,替五皇子避免了不必要的麻烦。”
如今瑾贵妃对顾安华也还算是满意,是以对顾安年这个“出手相助”的人,自然也增了几分好感。
顾安年弯唇一笑,略带歉意道:“不过举手之劳罢了。想来先前也是女儿不好,害得五皇子惹了皇上不喜,平白受了板子,女儿心里过意不去,是以在猎场时才会出口提醒。”
说到宋瑜挨板子这事,项氏脸上的笑僵了僵。此事也算过去不短一段日子了,现在想来,她仍是有几分气愤,毕竟她险些因着这件事与瑾贵妃闹翻,若不是她后来涎着脸说好话,怕是要与娘家的关系弄僵了。
要知晓,项国公府能有如今的地位,大部分是托瑾贵妃的福。
因此,不管是瑾贵妃,还是项氏自己,都是对顾安年有几分埋怨的。
顾安年也是知晓这一点的,是以她一直未曾回永济侯府探望项氏,就是怕项氏给她摆脸色,要她解释一大通。
至于猎场那件事,她就是在向瑾贵妃与五皇子示好。
不仅仅是为了打消瑾贵妃与项氏对她的怨气,也是在暗示她依旧与她们是一伙的,如此她才能更清楚地知晓她们的一切计划。且,尽管她如今已不再是永济侯府的人,但是她依旧需要了解侯府的一切动向,而项氏无疑是她打听消息的最佳人选。
项氏也不过只有瞬间的不自然,随后便叹道:“过去的事便过去了,如今瑾贵妃是不会再对你怀恨在心的。”
“女儿知晓。”顾安年连连点头。
项氏微笑颔首,犹豫一番,她拉住顾安年的手,突地压低声音,愧疚道:“年姐儿,母亲知晓如此会影响你在逸亲王府的处境,然,如今皇上对逸亲王殿下愈发重视,你……你寻着机会,哪日瞧逸亲王殿下高兴,便替五皇子美言几句,瑾贵妃不会亏待你的。”
这番话在顾安年的预料之中,微微颔首,她拍了拍项氏的手,笑着应道:“母亲放心,女儿会的。”
项氏见她应下,面上又是欣喜,又是愧疚,便又是嘘寒问暖一番,拉着她的手絮叨不停。
不多时,前面来人道宴席散了,逸亲王寻娴侧妃回府,项氏便起身与顾安年一同去前厅。
在路过锦荣苑时,顾安年想起要与顾安锦道别,便拐进了锦荣苑里,一进院子,迎面便见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妪,那老妪见了她,不紧不慢地行礼,道:“老妇见过七姑奶奶。”
听到那苍老带着几分熟悉的声音,顾安年只觉脑中炸起一道惊雷,轰的她愣在了雪地里。(未完待续。。)
八十七、线索(粉+)
有时候,顾安年也怪自己的记忆力太好。
时隔将近六年,她依旧是一听便认出了那个声音。
六年来毫无头绪,明着暗里的都查不到一点蛛丝马迹,接连的挫败让她隐隐有了放弃追查的念头,然而寻寻觅觅,却在这样的偶然之下,她再次寻到了线索。
这是她第二次听到那个声音,第一次是在将近六年前,听到的第二日,她便失去了这世上第一份温情。
顾安年不知晓该感谢上苍的眷顾,还是该痛骂这莫名的机缘。
“安年,发生何事了?”项氏在院门外等了一会还未见顾安年出来,便进来瞧瞧,却见顾安年瞪着一个年逾六十的老妇发呆,不由出声问道。
项氏的声音将顾安年拉回了神,收拾起心中翻涌的情绪,她扯出一抹笑,回首望向项氏,笑道:“无事,就是见了个陌生的婆子,有些好奇。”
又对那弯身行礼的老妇道:“起身吧。”
“谢七姑奶奶。”老妇谢了恩,垂首立在一边,顾安年只能看到她花白的头发,矮小的身材,以及满是皱眉的干瘦双手。
上下打量一番,将身形特征记了个大概,顾安年笑道:“怕王爷等得急了,我便不进去了,就劳这位嬷嬷待我向嫡姐道别了。”说罢便挽起项氏的手,一同出了锦荣苑院门。
老妇抬头望向顾安年离开的背影,苍老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走在去正厅的路上,顾安年故作好奇地问:“母亲,那婆子我从未见过,可是新入府的?”
项氏嗤了一声,不屑道:“哪里是新入府的。不过先前在乡下农庄,你未曾见过罢了。也不知你父亲是如何想的,把蒋姨娘与顾安绣接回府来也就算了,毕竟顾安绣是永济侯府的血脉,但连这么个老嬷嬷也给接了回来,我就实在是想不通了。”
“原来如此。”顾安年颔首。
项氏又道:“近日来,你父亲的心思愈发难猜了,不过也不尽然是坏事,像是回绝了洛府的求亲,此事就做得十分对。”说完抿唇笑了起来。看上去心情十分愉悦。
顾安年附和着笑了笑,心中想着那老妇的来历。
怕引起项氏的疑心,她不敢在项氏面前对那老妇表示出过多的兴趣,想着回逸亲王府后在细细打听。
顾府众人一直送到侯府门前,项氏依依不舍地拉着顾安年的手。嘱咐她有空便时常回府上坐坐,难得的是顾之源也在旁附和了几声。这愈发引起了顾安年的猜疑。
宋祁也不知中午喝了多少。这会一张白玉面庞一片火红,与众人告了辞,脚步不稳地就要上马车。突然脚下一个踉跄,眼看着要摔倒,顾老二连忙上前扶了一把,呼了一声:“王爷当心!”
又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音量,道:“王爷,消息准确,证据都已集齐。”
半眯的眼中闪过一抹寒光。宋祁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面上却是一片醉意,嘴里含糊不清地笑呵呵道:“有劳、有劳了。”说着还打了个酒嗝。
离得稍远的其他人都未发现宋祁与顾老二暗地的动作,只以为顾老二是在献殷勤,一时神色各异。
顾安年却是看到了,只是此刻她心中有事,也就没有在意。
风雪已停了,待两人上了马车,福禄便爬上车辕,吩咐马夫启程回府。
直到哒哒的马蹄声渐远,顾府众人才转身进了大门。
待马车驶出一段距离,原本歪歪斜斜一脸醉意的宋祁突然坐直身子,一脸正色,对坐在车帘便的福禄厉声道:“派人往西北送信,通知众将领援兵不日便派出,另,即刻通知周大人,叫他立即派人秘密调运粮草,务必两日内送达西北。”
福禄脸色肃穆,颔首道:“老奴领命!”下一刻身形一闪,已不见人影。
顾安年还在为永济侯府内的事费心,福禄突然消失不见,倒是把她惊了一跳,不过她很快镇静下来。若是福禄真的一点本事都没有,她才应该感到意料。
“呼,好热。”宋祁舒了口气,扯了扯肩上的狐皮大领,他本就生的好看,如今双颊泛红,被那华贵的皮草一衬,不禁显出了几分魅惑之色,顾安年不动神色地用眼角瞄了他一眼。
宋祁扔开被扯下来的柔软的大领,松了松衣襟领口,身子一歪倒在了顾安年腿上,闭着眼喃喃:“这会是真的喝多了,热死了。”
顾安年无奈翻个白眼,道:“喝多了不是应该晕乎乎么?热也算喝醉了?”
垂眼,正好看到微微敞开的衣领里形状优美精致的锁骨,顾安年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移开视线假装没有看到眼前的美色。
“快给我扇扇,热死了。”宋祁完全不懂某人的尴尬,把衣领拉得更快,还直催促顾安年给他扇风。
“不扇。”顾安年恼羞成怒,直接把狐皮领子往他身上一扔,遮住某人大开的襟口。
“不嘛不嘛,给我扇扇嘛。”宋祁偏还死皮赖脸地往她身上蹭,如果顾安年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眼中不时闪过带着戏谑的精光,可惜的是,顾安年现在看天看地,就是不往他脸上和身上看。
“你怎么这么麻烦!”实在是受不了宋祁的死搅蛮缠,顾安年狠狠一皱眉,瞪了他一眼,认命地拿袖子给他扇风,只是视线依旧不往他身上放半点。
被宋祁这么一闹腾,顾安年也没心思想永济侯府里的事了,便问起了方才在侯府门开看到的顾老二的事。
“你跟二叔很熟?”
或者应该说他是你的人?
顾安年没有问得那么直接,因为她总觉得她不应该过问太多宋祁的事。
宋祁惬意地眯着眼,闻言回答道:“也说不上熟,也就是这两月才有了交集。”
这句话虽表面上没有包含什么有用的讯息,但是也足够顾安年推测出一二来。
顾老二是兵部的人,又是在西北剿匪之战的这两个月与宋祁搭上了线,可见两人私底下的交集便是与西北之战有关,莫非与宋祁所说的别国的阴谋有关?
想到这里,顾安年止住了继续问下去的念头,国家大事,她还是不要多问的好。
车内一时安静下来,宋祁见她不再开口,反而疑惑地睁开眼,问:“怎么不问了?”
对于小七过问他的事,他还是很高兴的,就算是国事也无妨,只要两人能找到话说。而且直觉告诉他,他或许可以从小七那里得到一些有用的意见。
顾安年皱了皱眉,道:“我大抵猜到了你与二叔是因何事而有了交集,我不便多问。”
宋祁闻言笑了,坐起身来,直视她的双眼,道:“无妨,有何想知道的你都可以问我。”
听他这样说,顾安年更加不想问了,摇了摇头道:“比起国家大事,我还是更关心府宅小事。”顿了顿,她把今日在锦荣苑遇到那老嬷嬷的事,以及六年前陈姨娘投井之事告诉了宋祁,末了,道:“我总觉着永济侯府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且这个秘密是解开所有谜题的答案,可是这六年来,不管我如何调查,都无法查到半点蛛丝马迹。”
这个秘密隐藏地太深,即便是前世,她也未曾听闻一字半句,导致今生毫无头绪。
“你是想从那个老嬷嬷下手?”宋祁抓住问题的关键。
顾安年颔首,道:“除了她,我想不到还有什么人可以为我解惑。”
沉吟片刻,宋祁问:“需要我帮你吗?”
顾安年闻言一怔,笑了笑点头,“百忙之中你还愿意帮我,我自然乐意接受,你就先帮我调查一下那老嬷嬷的来历吧,其他的等我稍稍理清头绪之后再说。”
对于宋祁,她是越来越不客气了,而宋祁要的就是她的不客气。
“好,一查到消息,我就立即通知你。”宋祁勾起唇角。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尽在不言当中。
周胜接到福禄送来的消息时,正在与齐恺密谈。
这几日朝堂之上,关于是否派兵增援西北一事,以逸亲王为首的一派,坚持反对派兵增援,周胜作为提出限制粮草的人,此时也不好站出来出尔反尔,便也就跟着宋祁大呼不派兵,而以宰辅为首的一派,则是力争派兵救援,把陆方伯几人夸上了天,道是要为大匡挽救人才栋梁。众臣各持己见,吵得不可开交,这一拖再拖,派兵之事到如今还未商定。
齐恺来寻周胜,便是为了派兵之事,然两人刚坐下还未说几句话,周胜的亲信便悄声进来禀报,道是逸亲王身边的福禄公公秘密来访。两人面面相觑,周胜当即吩咐人将福禄迎进了书房里。
“周大人,王爷派老奴来告知周大人一声,让周大人立即秘密调运粮草前往西北,两日之内务必到达。”福禄不提半句废话,直接传达宋祁的意思。
周胜先是一愣,随即大喜,稍稍冷静后,他问道:“王爷的意思是?”
福禄高深莫测地一笑,低声道:“这战,怕是要打到北羌国去了,五位年轻将军,前途不可限量。”
闻言,周胜当即眼中一亮,心下如明镜般。(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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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八、新的猜测
要调查一个深宅老妇,对宋祁而言是轻而易举的事,不过两日,下面的人便将那老妇最详尽的讯息记录下来,呈给了宋祁。
宋祁自然是第一时间便将调查到的一切交给顾安年。
看着那记录那老妇资料的书信,顾安年的眉头越皱越紧。
“姓柳,是京城柳家的家生子下人,还是柳氏陪嫁到永济侯府的陪嫁嬷嬷……”顾安年轻念出声,脑中渐渐生出一个猜测。
“据调查,这柳嬷嬷自柳氏去世,便被送到了乡下农庄,而在她离开永济侯府后不久,她的媳妇,也就是顾安锦的奶娘丘氏进入了永济侯府,而她自己本身,十四多年来,再也未曾踏进永济侯府半步,直至一个月前,她才被顾之源接回永济侯府,说是念在柳氏的恩情上,接她回京颐养天年。”
宋祁在一旁补充。顾安年关心的事,他自然也要知道得一清二楚。
“原来她还是丘氏的婆婆。”顾安年闻言颔首,接着往下看。
宋祁见她只专注于那书信,心中泛起淡淡的不满,不甘于被冷落,便随口道:“你说差不多六年前,你在陈姨娘房门外听到了那柳嬷嬷的声音,你确定没有记错?据打听到的消息,柳嬷嬷十四年来,可是从未离开了乡下农庄的。且时隔将近六年,你当时年岁还小,也不过听到字言片语,现在很有可能记混了。”
闻言,顾安年顿了顿,望向他的双眼,认真且坚定地道:“我确定我没有弄错。”
若说当时她当真只是个小孩子,思维还未成熟,那么她也会怀疑自己是否多心记混了。但是她不是,她清楚地记得那个声音,特别是那个“七”字,那个柳嬷嬷在称呼她为“七姑奶奶”时的语调与发音,与当年提到“七小姐”时是一模一样的,她可以肯定是同一个人。
宋祁悻悻然摸了摸鼻尖,信上的内容他都认真看过,自然知晓那柳嬷嬷就是顾安年当年在陈姨娘房门外听到的声音的主人。
他之所以那样说,不过是故意引起顾安年的注意,让她关注自己多一点。这会顾安年如此认真地回答他。倒是让他有些窘迫,但还是忍不住犟嘴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即便有两个人的声音相同,也并非是甚大惊小怪的事情。你怎可如此武断。”
顾安年若是还听不出他是在故意找麻烦,就白和他相处半年了。
无奈叹出口气。顾安年把信放到一边。认真地对宋祁道:“王爷,我感激你帮了我大忙,但是我希望你不要随意质疑我的看法。对,这世上确实有相同声音的人,但是相同的声音,还同样出现在永济侯府。世上会有如此巧合的事吗?难道这还不足以证明两者是同一人?”
宋祁被噎了一下,继而梗着脖子道:“说不定就有这么巧的事。”
这明显就是在无理取闹了。
顾安年抿了抿嘴角,压下心中的情绪,尽量不让自己脸色太难看。轻声道:“你若是闲得发慌,还是回书房去吧,把精力都放到西北边境上,总好过在这里浪费时间精力,与我争论这些小事。”
宋祁闻言一怔,沉下脸偏过头,冷然道:“我不去。”这会就是在赌气了。
顾安年深深望了他好一会,见他真的不打算离开,也就不再理会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到了信上。
一个深宅下人的一生,并未多少值得引人注目的事迹,顾安年仔仔细细看了两遍,过滤掉了无足轻重的事情,把一些值得深思的大小事情记了下来。
根据收集的消息,柳嬷嬷确实如宋祁所言,十四年来从未离开过农庄,但是信上提到永成十二年春季时,柳嬷嬷生过一场大病,有半月有余的时间未曾出现在人前,从时间上来说,凭借这一点,顾安年就有足够的理由,怀疑柳嬷嬷是否真的在这十四年间从未踏进永济侯府。
然而单单是怀疑是不够的。
心中那个猜测愈发蠢蠢欲动,顾安年觉得自己有必要将这些年来,永济侯府发生的一切事情,以及值得注意的人都罗列出来,逐一分析推测。
吩咐青莲拿来笔墨纸砚,顾安年写写画画,先是将永济侯府的人物关系图列了出来,并标注了这些年来发生在这些人身上的大小事情,以及心中的大小疑点。洋洋洒洒画满了一张纸,才完成这个不小的工程。
宋祁原本赌气不理顾安年,只不发一言地坐在一旁,后来见顾安年写写画画,又忍不住好奇地凑过去瞄了几眼,然而待顾安年放下笔回头时,却发现他早已枕着自己的小腿,歪在炕上睡着了。
望着那睡着后略带几分稚气的面孔,顾安年下意识地弯起唇角。
笑着摇了摇头,扶起枕在自己小腿上的脑袋,待跪坐好后放到膝上,拉过暖和的锦被与狐皮大毡替他盖好,又不舍地抚了抚他眼下的青色阴影,她这才回头做自己的事。
屋外鹅毛大雪纷飞,却丝毫不影响屋里的一室安详温馨。
这日早朝,当宋祁提出令驻扎于西北边境重门关的节度使调集十万大军前往西北芒禾镇胡蒙山增援之时,朝堂之上刹那落针可闻。
不说这庞大的数量,单是宋祁突然转变的态度,就足以让所有人震惊。
“皇上,万万不可啊,重门关乃是我大匡与北羌,蒙达两国边境的重要关口,驻扎大军一旦离开,便就相当于是邀请异国入侵我大匡领土啊!”
头发花白的老臣躬身出列,大呼不可。
宰辅莫正德冷哼一声,高声道:“逸亲王好大的口气,派兵十万剿匪,说出去岂不是要让边境小国笑话我大匡以众欺寡!只有无能之人,才会仅以数众压人。逸亲王不过一年未上战场,不想胆量便已小到如此地步了,真真惋惜。”
听着这满含浓浓讽刺意味的话,宋祁闲适一笑,就着双手拢在袖中的姿势,对着莫正德拱了拱手,不痛不痒道:“莫大人所言极是,本王确实过惯了舒心日子,本王也相信,只要大匡一日姓宋,本王的舒心日子就不会到头。不过说来,论起兵法谋略,论起胆量,本王自信还是胜宰辅大人一筹的。”
莫正德不屑哼了声,转过头不再开口,见状,他身后一位李姓大臣躬身出列,言辞恳切道:“皇上,逸亲王前日上朝时,还口口声声称反对派兵,今日不仅态度大变,且要求派出十万大军,其背后的用意不可谓不引人深思呐!”
“大胆!你的意思岂不是在说皇叔包藏祸心?!”宋瑜怒斥那大臣。
“臣不敢,臣不过表明心中疑惑罢了。”那位大臣不卑不亢,板着脸躬身陈述。
宋祁身后的周胜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道:“本官也记得,前几日宰辅大人与李大人口口声声要求派兵增援,挽救国之栋梁,如今王爷想通了,怎的诸位反而不赞同了?若说态度大变,尔等不也一样?那岂不是尔等也包藏了祸心?”眸中却是一片寒意。
那位姓李的大臣一愣,继而向龙椅上的永成帝拱手示意,怒道:“王爷岂可颠倒黑白!臣对大匡,对陛下的忠心日月可鉴!”
周胜冷笑一声,不紧不慢道:“李大人,你姓李的对大匡忠心耿耿,难不成王爷这姓宋的反而其心可诛?”又转身朝着朝堂之上众大臣拱手道:“本官倒是要为王爷讨个说法。诸位大臣可要评评理,为保大匡边境安宁,王爷小小年纪便沐血战场,为国出力,为陛下出力,到底可是包藏祸心,其心可诛?”
宋祁抿唇轻笑,看似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论起耍嘴皮子,他从不输人,不过对付这些虾兵蟹将,还用不着他亲自动口,周胜足以应付。
“你——”李姓大臣被噎得面红耳赤,怒发冲冠,却着实又找不到话来辩驳,赶忙望向莫正德求助。
莫正德眸子一沉,对李姓大臣使了个眼色,随即轻笑两声,道:“周大人言重了,王爷赤胆忠心,我等自是清楚明白,只是派遣十万大军并非小事,事关边境安宁,我等也不过是谨慎行事。”
周胜皮笑肉不笑对着莫正德拱了拱手,道:“宰辅大人所言有理。”
“儿臣以为,皇叔此举必有其用意,父皇不若先听听皇叔如何解释。”一直沉默的宋璟这时开口道。
坐于大殿之上的永成帝淡淡颔首,抬手示意宋祁说话。
宋祁往右前方迈出一步,躬身行礼,道:“臣弟以为,此次西北悍匪之战并非只是普通的剿匪之战,悍匪所在的胡蒙山,乃是大匡与蒙达的交界之处,原本已走投无路的悍匪转瞬便势力大涨,大败我军数次,此事不得不发人深思。”
“你的意思是蒙达与悍匪连成一气,欲侵犯我大匡西北边境?你可有证据?”永成帝微微颔首,若有所思。
悍匪背后藏有的阴谋,所有人都已看出,然在找到确切证据前,没有人开口如此直白地说出。毕竟事关两国邦交,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贸然提出会有破坏两国邦交的嫌疑。这等罪名,不是任何一个人能担得起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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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九、上当(二更)
当宋祁提到蒙达时,莫正德眼中闪过一抹嘲讽。
宋祁注意到了,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接下来的话。
“臣弟确实寻到了能证明蒙达意图利用边境悍匪,侵犯我大匡边境的证据。只是时机未到,臣弟不能将证据呈于圣上。”宋祁语调轻缓不急不躁,似胜券在握。
“逸亲王殿下当真会说笑,既已得了证据,又有何不可拿出手的?莫非逸亲王所说得到证据胡口妄言?”莫正德一派的一名官员不无讽刺道。
宋祁冷眼一扫,傲然道:“本王是否在说笑,岂是尔等可非议的。”微微上扬的语调,眼中的凌厉之色,瞬间将那官员震慑,那官员脚下一软,立即垂头往后退了小半步。
莫正德一派的大小官员见宋祁摆出这般姿态,便知他不想再与人废话下去,连忙纷纷望向莫正德,寻求指示。
莫正德给了众人一个安抚的眼神,出列面向永成帝,拱手恳切道:“陛下,臣以为,不论蒙达是否有意侵犯我大匡边境,西北剿灭都需派兵增援。然,十万大军不是小数目,乃是重门关的全部驻军,并非说调动便能调动的。且,一旦重门关驻军调动,重门关必定守备空虚,给了他国可乘之机,还请陛下三思。”
“还请陛下三思!”朝中近乎半数的官员拱手请命。
永成帝面色一沉,显出几分为难之色。
宋祁一眼扫过那一个个面容肃穆庄重,言辞恳切的朝臣,缓缓勾起一抹笑,出列对殿上的永成帝拱手道:“陛下,既然诸位大人以为派遣十万大军过于关系体大,臣弟便也就不强求。只是西北之事刻不容缓。还请陛下给臣弟一个准数,臣弟也好立即调动兵马。”
永成帝微微颔首,沉吟片刻,转向莫正德道:“宰辅以为派遣多少兵马合适?”
莫正德已逾天命之年,除去略显灰白的发丝胡子,脸上并不显老态,一双老眼更是锐利凌冽,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时时闪着算计,此时。听闻永成帝的问话,他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拱手道:“臣以为,四万大军足矣。”
话一出口,在瞄到宋祁脸上突然展露的愉悦笑意后。他心口一紧,恍然醒悟自己中计了。
果不其然。
宋祁不等他再开口。连忙上前拱手道:“宰辅大人所言有理。四万大军虽不足以立即解除西北之匪乱,然臣弟相信,凭借几位年轻将军的谋略才智,还是足以与悍匪对峙的。”
说罢又对莫正德一脸感激动容,言辞切切地拱手:“本王替西北百姓感谢宰辅大人,也替五位年轻将军感谢宰辅大人同意从重门关派兵四万增援。宰辅大人如此爱惜人才,可见对大匡的忠心当真是日月可鉴,感天动地呐!”
这样一番吹捧,完全就是不给莫正德反口的一点机会与借口。
莫正德双目圆瞪。花白的胡子气得抖个不停。
如此,从重门关调遣四万大军增援之事便定了下来。
这日下朝后,诸位大臣又将多一个茶余饭后的话题。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莫正德被逸亲王摆了一道。
十万大军从一开始就是个幌子,逸亲王一开始的强硬态度,也不过是在做戏,为的就是要引莫正德进入误区,让莫正德以为逸亲王非十万大军不合作。
如此一来,等到让莫正德建议派兵多少的时候,他自然而然就会放弃自己原本估算的数量,进而去估算逸亲王能接受的数量,而按照逸亲王提出的十万大军来看,莫正德自是不能太过估算小了的。
四万大军,已经是相对十万大军而言较为小的数量了,莫正德还算勉强能接受。
不过,若是这个数字正中宋祁的下怀,莫正德便不能接受了。
然,话已出口,退路已被堵住,事已成定局,莫正德只能悔不当初。
可说,莫正德是自愿踏入了逸亲王设下的陷阱。
且,派遣四万大军是莫正德提出的,不管增援的结果如何,都需他来承受。若是得胜还好,若是落败,他这顶乌纱怕是很难再戴稳。
至于宋祁,得胜了他能得个虚名,即便败了,责任也追究不到他身上,可谓毫无压力。
出了大殿,莫正德心腹甄志林紧跟在他身后,压低了声音,忧心忡忡道:“宰辅大人,如今重门关派遣四万大军增援剿匪,比我们预期的多了两万,可如何是好啊?”
“……”莫正德正要开口,却见宋祁神清气爽地与周胜出了殿门,忙咽下嘴里的话,低斥道:“此事回府再议。”而后狠狠瞪了眼朝着这边拱手的宋祁,拂袖而去。
见到这一幕的周胜得意笑道:“莫正德那老匹夫,怕是要气得吃不下睡不好了。”
宋祁披上福禄递来的大裘,掸了掸镶了紫貂皮毛的领子,笑道:“宰辅大人不可谓不慷慨大方,这四万大军,可是比你我估算的多了一万呢。”
“王爷所言极是。”周胜双手拢在袖中,含笑拱了拱手,眼中全是胜利的喜悦。
“如今胡蒙山很快便会有驻军四万,而重门关还留有驻军六万,两处的兵马都足以牵制悍匪背后的人,后面的,便只能瞧瞧陆方伯几人的本事了。”望向西北方向的天空,宋祁长长呼出口气,热气遇冷,瞬间便凝结成水汽,飘散在空气中。
“王爷费心了。”周胜神色一肃,恭敬地垂首。
“瞧这天色,怕是一会还有雪下,本王便先回了,剩下的,你自行斟酌行事。”淡淡点了点头,宋祁步下殿下台阶,福禄紧跟其后。
“臣恭送王爷。”周胜躬身目送他走远。
永成十七年冬,临近新年,永成帝下令调遣重门关四万大军奔赴西北芒禾镇胡蒙山,配合当地军队,全力平定匪乱。
在齐匀柯许下三日之约的第二日,五人收到了援兵将至的信报,几近陷入绝望的剿匪之军重新获得了希望,两日后,大军接到了调运而来的粮草,严峻的情势终于得到了缓解,所有人得以喘一口气。
然而这并未往陆方伯展露欢颜。
“如今我们得到了粮草,解决了衣食的问题,能让我们再扛一段时间,然援军却不知何时才会到来,在此期间,若是匪贼主动进攻,我军同样朝不保夕。”
陆方伯说出自己的顾虑。
对于援军,即便他抵触,却也不能改变现实,然而现在最让他担忧的,却是自方人数过少,不足以抵挡敌军进攻的问题。
原本欢天喜地的众人,在听闻陆方伯的话后,顿时都泄了气,再次怏怏不乐。
“照你这样说,我们不管有没有粮草,都只能等死?”徐明烦躁地挠了挠脑袋,将口中叼着的枯草吐了出来。
陆方伯望着掉到桌面上的干草,眼中一亮,双眼微眯,道:“或许我有办法。”
第二日,在胡蒙山上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搂着盟友送来的没人的匪贼头子听到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
“你说京城派来的军队在四处收割干草?”贼头子抓了抓头上所剩不多的头发,不敢置信地问。
“下去打听情报的弟兄确实是这样说,他们不仅自己动手收割,还到附近村里镇上征集。”山寨的二当家回答,他也同样百思不得其解。
“收干草能有何用?那东西只能马吃,人又不能吃,莫非那些人穷得只能吃草了?哈哈哈!”贼头子哈哈大笑起来,二当家却是心中一震,留了个心眼。
又过了两日,打探消息的人到山寨报信,道是敌军军营里的士兵都换上了新的军衣,日日米饭馒头,菜里都有了油水,个个欢声笑语的。
贼头子一听,这些更是惊奇了。要知道不过几日前,那些人可是穷得粥都快喝不上了,不过两日,这伙食就大变样了?
还是二当家有心眼,道:“怕是京城调了粮草物资来了。”
“什么?!”贼头子大惊失色,立即抡起拳头,大吼道:“早说要斩草除根,如今粮草已到,咱们岂不是又要与他们磨下去?!”
“大哥,就算有了粮草,他们也不过就剩两千不到的人,咱们根本不用害怕,明日咱们就给他们来个赶尽杀绝!”三当家根本不把山下那一两千人看在眼里,狠狠灌了口酒,趾高气扬摆手道。
“不可轻举妄动。”二当家皱眉深思。
贼头子见状,便问:“二弟,你瞧瞧如今该如何是好?”
二当家相当于是这群匪贼的军师,负责替一群匪贼出谋划策,贼头子空有一身功夫,大多时候都是听他的意见行事。
闻言,二当家沉吟一番,道:“为了以防万一,今夜我们不妨派人潜进敌方阵营打探打探虚实。既然他们的粮草到了,那么援军可能也到了,在探清虚实前,我们不可轻举妄动。”
一群匪贼对二当家的话都十分信服,当即都点头附和。
当晚,匪贼的探子扮作马夫,潜进了大匡驻扎在胡蒙山下的军营,只见营中个个帐篷灯火通明,帐篷上投下密密麻麻的人影,帐中不时传出欢呼声与劝酒声,可谓热闹非凡。
瞧见这些的探子暗呼一声不好,急急忙忙回山寨报信去了。(未完待续。。)
九十、瞒天过海(三更)
“山下大大匡军多了许多驻扎的营帐,个个灯火通明,里面坐满了人,围在一起喝酒吃肉的,好不热闹!”
这就是探子回报给匪贼头子的情报。
山寨中的几个当家听到这话都懵了,这前几日还苦哈哈的大匡军队,现在竟然过得这么滋润?然更让人在意的,是探子口中多出的营帐,以及营帐里坐满的人。
“大匡军只有不到两千人了,营帐里怎可能坐满了人?”三当家疑惑道。
“看来大匡军的援军已经到了。”二当家直接点破原因,继而陷入了沉思。
“可我还是没想透他们要干草作何?”贼头子云里雾里。
二当家稍微冷静一些,略一沉思后,问那探子:“你扮作马夫潜进去,在马场可发现了什么情报?”
那探子连连摇头,道:“小的从马场摸进去后,也不敢多停留,只略微看了下情况,只知马场里马匹不多,应与先前探听到的无甚差别。”
闻言,三当家嗤了一声,道:“马匹都没有,哪里来的援军!且,他们要是有了援军,为何迟迟不来进攻我胡蒙山?我看不过是大匡军虚张声势罢了!”
贼头子与二当家都觉得这话有理,然多疑的二当家却并不如此认为,他越是往深处想,越是觉得不简单,越发觉得此事处处透着诡异。
如果大匡的援军未到,那营帐里的人又是哪里来的?
正当三位当家的陷入沉思,那探子突然眼中一亮,似是想起了什么,道:“三位当家的,小的确定马匹数量不多。不过小的也未曾看到大匡军收集的那些干草,按理说,这干草只能拿来给马吃,这不放在马场里,是放到何处去了?”
探子这一番话一出,二当家顿时如醍醐灌顶,一拍桌子,高喊道:“我明白了!”
所有人都不禁望向他,眼中闪着信赖与希冀的光。二当家被这样的眼光一看,心中油然升起一股骄傲自豪之感。对于自己的猜测便愈发深信不疑。
清咳一声,二当家有模有样,高深莫测地开口道:“大匡军的援军确实已经到了,然,那些援军一直藏在营帐中未曾露面。至于马匹,则是藏在了别的地方。是以探子并未在马场里看到多余的马匹。也未曾看到大匡军收集的干草。那干草,就是大匡军收集来喂养藏在别处的马匹的。”
“可是,二哥,他们既然有了援兵,为何还藏着掖着不来攻打我们?”三当家提出质疑,贼头子在一旁连连点头附和。
二当家看了眼毫无脑子的贼头子与三当家一眼。眼中闪过轻蔑,解释道:“这就是大匡军的高明之处。胡蒙山是一道天然屏障,易守难攻,大匡军多次进攻都未讨到好处。如今吸取了教训,自然不敢再轻举妄动。”
“这和他们把援兵和马匹藏起来有何关联?难不成他们就不怕我们打下山去,把他们一锅端了?”三当家虎头虎脑地问。
“他们要的就是我们主动进攻!”二当家蓦地提高音调,把所有人都惊了一跳。
“你们想想,他们的援军已到,我们却毫不知情派兵前去攻打,岂不是送羊入虎口?他们将援兵藏起来,就是为了让我们以为他们势单力薄,诱我们全力出击去攻打他们!如此一来,我们便是自投罗网,送上门去让他们一网打尽!”
二当家越说情绪越高亢,激动严厉的神情,将一窝匪贼吓得一愣一愣的,所有人心中又是庆幸,又是担忧,庆幸的是他们没有冲动地贸然进攻,担忧的是山下大匡军到底是何情形。
原本热闹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稍稍稳定了情绪,二当家又问那探子,“你估算大匡军营地里有多少士兵?”
探子略一回忆,皱眉严肃道:“小的估算将近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闻言,不少匪贼都松了口气,三当家猛灌了口酒,狠狠一摔碗,粗声道:“我道是有多少兵马,不过八千,与我们寨子中差不多的数量,就算是打起来,也不一定是我们输!”
“这话可不好说,想当初我们弟兄八千,大匡军六千,我们也没讨到好,还被逼到了老窝里,此次数量相当,打起来怕是凶多吉少。”有山寨的骨干成员提出忧虑。
“我担心的是大匡军暗地里还藏有其他军队,就等着里应外合围剿我等。若当真如此,那人怕将我们作为弃子。”二当家叹出口气。
一时,所有匪贼都沉默了。
最终,所有人一致同意按兵不动,只加强了对胡蒙山的巡逻与警备。
大匡军派出的探子打听到匪贼寨子里的动静后,激动不已地将消息汇报会军营。
听闻探子所言,徐明抱着肚子笑得打跌,其余几人实实在在松了口气,高鹤拍了拍身边放着的稻草人,笑道:“总算是可以真正喘口气了。”
五个年轻人交换一个眼神,都哈哈大笑起来。陆方伯摸着放在心口处的银钗,两月来首次露出发自心底的笑意。
两日后,陆方伯妙计保剿匪之军,为援军争取时间的消息快马加鞭送到了京城,宋祁看着信报上所言,乐得直拍桌面,大笑不止,口中直赞此法妙不可言。
“我原还担心那五个小子撑不到援军赶到,如今看来,倒是我低估了他们。”宋祁止了笑意,欣慰颔首道:“陆方伯此子,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此无中生有的妙法,当真是令人拍案称奇。”
顾安年淡淡一笑,抿了口茶,道:“我倒是觉着此计称为瞒天过海更为妥当。”
“瞒天过海?”宋祁诧异地挑了挑眉,默念着细细琢磨一番后,再次拍案叫道:“好!好一个瞒天过海!”
说罢又略带戏谑地望向顾安年,扬眉笑道:“小七仿似对兵法颇有见解呐?我记得陆方伯与你私下似乎有所往来?”
顾安年镇定淡然地抿唇一笑,道:“我不过是无知妇孺,又怎会懂得兵法谋略?不过是觉得陆将军此计用到了一个‘瞒’字,是以才想到‘瞒天过海’这个词儿。”
宋祁含笑深深望她一眼,而后收回视线,漫不经心道:“这几日上朝,孟老将军时常向我问起你,我倒是不知老将军问起你这‘无知妇孺’有何用意。”
“……”顾安年顿时有种躺枪的感觉,孟老将军还真是会替她寻事。
眼珠一转,她淡淡一笑,道:“许是老将军与我投缘罢,对了,昨日进宫面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道大年初一宴请群臣时,会宣布吉贺与宁表哥的婚事,当众赐婚,此事你可知晓?”
转移话题的意图如此明显,宋祁勾唇一笑,也不再揪着不放,回道:“近日繁忙,许久未曾拜见皇嫂了,此事倒是还未曾听过。”
顾安年是知晓他这段日子忙碌的,便道:“天气寒凉,你也要注意身体才是。”有几次都听梦萝说他忙到夜深,这样的天气,即便是在屋内,也是难熬的。
“无妨,忙过这一阵就好。”宋祁含笑点头,问:“你那边可寻到眉目了?”
都说床头吵架床尾和,他们虽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夫妻,情形却是差不多。
那日为了柳嬷嬷的事赌气,宋祁一觉醒来,两人就没事人一般了。许是宋祁也反省了一番,知晓当日确实是自己无理取闹,后来便不再多嘴,只偶尔发表两句中肯的意见,提点一两,对此,顾安年是很感激的。
顾安年点了点头,道:“我将永济侯府上上下下,所有可能有关联的人都罗列了出来,联合这些年发生大小事情,得出了一个猜测。”
“哦?你猜到了什么?”宋祁有些好奇。
对于顾安年缜密慎重的性子,宋祁十分认同,也十分欣赏,是以在永济侯府这件事上,他也放了几分心。
顾安年的神情变得凝重而认真,带着些苦恼,道:“其实我应该早就注意到的。明明这些年永济侯府发生的不少都与她有关联,可就是因为太明显了,又大多是零碎的,没有相互关联的,是以我并未往那方面去想,毕竟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实在引不起人多大的怀疑。”
“你说的那个人是……”宋祁微微皱眉,对于永济侯府的事,他并没有插手太多,他也知道顾安年不想他过于干涉,是以他并不如顾安年知晓的那般清楚。
“是柳氏,顾安锦的生母柳氏。”顾安年严肃地点头,“项氏要害顾怀卿,是为了替顾怀君争夺家主之位,而她千方百计要害顾安锦,却仅仅是因为对柳氏的嫉恨。”
“而父亲疼爱顾安锦,同样与柳氏脱不开关系。更何况,顾安绣与蒋姨娘的回府,也多少有柳氏的影子。我还记得蒋姨娘回府时,项氏所表现出的不安与烦躁,只是当时因为父亲对蒋姨娘极好,我便以为项氏是在嫉妒,然现在想来,似乎并非那般简单。”(未完待续。。)
ps: 大家想看打战的情节吗?不想看的话,后面我就稍稍提一下就算了。
九十一、串联的一切(四更)
项氏的嫉恨,顾怀卿的韬光养晦,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两人的较量在顾安年看来只是单纯的迫害与自我保护的模式,她以为顾怀卿不过是因为知晓项氏并非真心待他与顾安锦,所以才会暗中培养势力,将项氏除掉。
而前世,蒋姨娘并未出现在顾安年的记忆中,她所能依据的只有今生。
蒋姨娘当年的离开,她能找到合理的解释,就好比厌烦了侯府内宅的争斗之类。至于回永济侯府,也可以理解为她想替顾安绣寻个好的夫家。
至少在见到柳嬷嬷之前,种种迹象表明顾安年这样认为是并没有错。
但是,或许她从一开始就错了,命运的轨迹早就因陈姨娘与前世不同的死因而改变,前世不曾知晓的秘密,也因此在她眼前崭露一角,只是先前她没有能力,也没有精力去探究。
然而现在,因为不用再时刻替顾安锦担忧,顾安年有了精力去考虑其他的事情,又有了宋祁的帮助,柳嬷嬷的出现,便就成了诱使她深入思考永济侯府秘密的诱因。
原本看似合情合理,能寻到解释的事情,如今仔细回想,却都能或多或少与柳氏挂上钩,将所有的事情都串联到一起,似乎一切都与柳氏的去世有关。
柳氏的去世,在永济侯府是不能提的秘密。顾安年隐约记得项氏曾跟她提过,柳氏是在生育顾安锦时难产而死的。而项氏提起这话时,是蒋姨娘将要回府之际。
顾安年仔细回想当时项氏与她说的,有关于蒋姨娘的事情,希望能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然而回忆半天,她却想不起来当时项氏到底说了什么了。
那段时间,项氏三番两次设计陷害嫡姐。她一心放在如何护嫡姐周全上,就连陈姨娘的事都未曾放在心上,是以便没有对项氏所言留意,现在想要回想,实在是难事一件。她的记忆力虽好,然对不上心的事,却是记不住的。
偏偏是自己的疏忽,导致了如今的困窘,顾安年不免懊恼起来。
宋祁见她愁眉苦脸,心中不舍。不由温声安抚道:“你不要着急,实在想不起来,派人暗中调查便是。”
顾安年叹了一声,道:“十四年前的事了,又是府宅内的秘事。不比那些轰动全城的大事,哪是那般容易调查的。”
宋祁拍了拍她的脑袋。笑道:“只要还有当年知情的人活着。便就有调查到的办法,你不用担心,一切有我。”
顾安年恼怒地瞪了他一眼,摸了摸自己被拍的头顶,心里却是暖暖的。
因为宋祁的插科打诨,顾安年低落的心情稍稍好了些。将烦心事放到一边,两人聊起了宴请群臣的事,这时,青莲突然进来。福了福身,恭谨道:“王爷,侧妃娘娘,永济侯府派人送帖子来了,道是夫人邀侧妃娘娘明日回永济侯府坐坐。”
顾安年微微颔首,问:“可说了是有何事?”
前些日子才回了永济侯府一趟,项氏这么快又送来帖子,怕是发生了什么事。
青莲摇了摇头,道:“送帖子的人并非说有何事,只道是侯爷夫人想念侧妃娘娘了。”
顾安年略一沉吟,便道:“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打点一下吧。”
青莲应声退下了。
“这都快过年了,叫回去莫非是有大事?”宋祁砸了下嘴,若有所思。
“回去一趟也好,或许能从项氏嘴里套出点蛛丝马迹,光是我在这里穷想,是不可能有进展的。”顾安年笑了笑。
宋祁点头道是,顿了顿,道:“明儿我陪你一同去吧。”
他总担心自己不跟着,自家小七就会受了欺负。他可是知道永济侯府的人以前是如何对待小七的,说到这里,他还是对项氏有几分感激之情的。
“你去干嘛啊,难不成你还要和项氏唠嗑几句?”顾安年掩嘴轻笑。
“我去给你保航护驾呗,有我在,谁敢给你一个脸色瞧啊。”宋祁得意洋洋道。
“得了吧,你去了又得兴师动众,我都不方便和项氏说话了。你不是还忙着西北之事么,就不要在这些小事上操心了。”顾安年瞥了他一眼。
“那行吧,不过我要亲自接送你。”宋祁只好退步。
这个要求不为过,顾安年想想便同意了。
被人如此珍视的感觉十分好,她实在不忍拒绝。
翌日一早,顾安年由宋祁送着到了侯府门前,细细叮嘱一番后,宋祁才离开。
顾安年直到宋祁的马车走远,才在青莲的搀扶下进了侯府大门。
项氏早就在暖香苑暖阁里等着,一听顾安年来了,便让丫鬟领了进来。
这回,连寒暄都没有,项氏摒退了所有人,只留了一个模样机灵的丫鬟在场,拉住顾安年的手焦急道:“安年,侯爷有意将顾安锦许配给三皇子!”
即便顾安年事先知晓项氏定有大事,也有所准备,却也被这个消息给震住了。
震惊过后,顾安年反握住项氏的手拉着她在炕边坐下,皱紧眉头问道:“我前些日子只听顾安锦道父亲不同意她与洛靖远的亲事,不过怎的几日的功夫,父亲就要将顾安锦许配给三皇子了?!”
这个消息无异于惊雷,就连顾安年都有些坐立不安了。
项氏一脸愁苦,皱眉摇头道:“我也不知,只是昨日听你父亲的意思,他有意站到三皇子一派,是以便打算将顾安锦许给三皇子,以表决心。”
这又是个惊天动地的消息。
顾安年记得很清楚,前世永济侯府是没有参与到夺嫡之争里面的,难道今生剧情的改变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脱离了她的想象?
“那顾安锦可知道父亲的意思?”稍稍回过神,顾安年问。
“我也不知,昨日我一听闻此事,便立即派人去给你送帖子,哪里还有心思顾忌旁的事情。”说到这里,项氏懊恼地叹了口气,道:“早知如此,我不如就应了顾安锦与洛靖远的婚事,也好过让顾安锦嫁给三皇子的好。”
顾安年没有将项氏的后悔之言放在心上,抿紧嘴角沉思一番后,问:“母亲,你是如何得知这些事情的?父亲难道会与你说这些朝中之事?”
若说是,顾安年不得不怀疑这不过是顾之源的计谋。
项氏摇了摇头,道:“是侯爷与顾怀卿商量时,心怡偷听到的。”
闻言,顾安年心中放松了点,既然是项心怡告知项氏的,那么此事就还有值得怀疑的地方。项心怡这个人,顾安年并不认为她是项氏的人。
虽然不知道顾之源与顾怀卿是打的什么算盘,顾安年是不可能告知项氏此事可能是陷阱的,即便对项氏心中有几分愧疚,但她的决定不会改变。
心念微转,顾安年劝道:“母亲莫要担心,如今父亲也不过是有此意向,既然还在商议,我们便有机会改变他的主意。”
项氏却没有那般乐观,叹了一声,摇头道:“不会的,既然侯爷连最疼爱的顾安锦都打算许给三皇子了,就说明他心中早已有了这个想法。以侯爷的性子,他一旦有了这念头,多半便会下这样的决定。”
“母亲,事无绝对。”顾安年握紧项氏的手,劝道。
项氏苦笑着摇头,道:“安年,母亲比你清楚你父亲的性子,他看似淡薄名利,实际却是野心极大的,当年,若不是项国公府对他有所助益,他是不会迎娶我的。”
顾安年闻言一怔,知晓此时是个解惑的好时机,脑中灵光一闪,假意不解问道:“母亲,其实女儿一直未曾明白,为何母亲放弃更好的选择,宁愿做个继室,也要执意嫁与父亲,难道您不介意父亲已有过妻室吗?”
若是平日,项氏是不愿在他人面前提及往事的,然她现在因为顾之源极有可能归顺三皇子的事而心神不宁,加之又回忆起了过往的事,心中难免有所感慨,整个人都显得脆弱不少,便不自觉地与顾安年说起了那段心痛的往事。
“不是母亲不愿意寻个更好的夫家,只是母亲没有办法。当年,我心心念念爱了他八年,好不容易订了亲,他却因为一个相识不过数月的柳氏,毅然悔婚,转而与柳氏定亲成亲,让我受尽嘲笑与侮辱。那是我这一辈子最大的耻辱,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些讽刺嘲笑的嘴脸,当时我也恨过,可是恨过之后,爱却依旧还在。”
提到柳氏,项氏眼中闪过浓的化不开的恨意,随即却又是浓的化不开的悲哀。
顾安年下意识握紧她的手,项氏扯出抹苦涩的笑,拍了拍顾安年的手,接着道:“然而上天是有眼的,柳氏那个贱人得到了报应,她在生顾安锦时难产而死,原本属于我的一切又回到了我的手上!只可惜顾安锦那个小贱人没有一起死了!”
顾安年注意到,说这番话时,项氏脸上是前所未有的疯狂,恶毒的笑意,扭曲的脸庞,让她狰狞地仿似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那……柳氏为何会难产?”顾安年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紧张地问。
项氏脸上疯狂的笑意瞬间收敛,她望向顾安年,眸子幽深,似笑非笑道:“那都是报应。”(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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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二、大哭
出了永济侯府,顾安年脑子里浑浑噩噩的,她想,或许她已经知晓陈姨娘真正的死因。
宋祁按照约定好的时间来接她,见她失魂落魄的,俊挺的双眉不由微微颦起。
上了逸亲王府的马车,顾安年沉默了好一阵,才叹出口气,轻声道:“原以为会要费一番功夫,才能查清真相,不想今日来这一趟,就探知到了许多意想不到的消息,我都不知该是高兴,还是难过。”
她脸上带着几分哀戚,宋祁不由握紧她的手,眼中满是不舍,柔声道:“既然不知道,就不要多想。”
顾安年长出口气,颔首道:“你说得对,我本就不需再掺和到永济侯府的事中,只是陈姨娘的死是我心中的一根刺,不去想还好,现在想起来了,却是忍不住想去管的。”
顿了顿,又道:“然,现在想想,即便查清了陈姨娘的死又能如何?从今日项氏所言中,联想昔日种种,不难猜出陈姨娘的死牵扯的有多广,后宅的争斗,又岂是轻易能算得清的,除非将永济侯府毁了,不然,这仇不能算彻底报了。”
“……”往日所见都是精明睿智,自信傲然的顾安年,今日这般低落感慨的小七,宋祁还是第一次见到,心中顿时像被大铁锤狠狠敲击一般,钝疼不已。
眸中寒光一闪,宋祁将她揽进怀里,拍抚着她的肩膀,低声道:“想要毁掉永济侯府,并非不可能的事。”语气中是抑制不住的森冷。
顾安年摇了摇头,放任自己埋进温暖的怀抱,疲惫道:“我并不想毁了永济侯府,相反的。若是可能,我还想保它百年昌盛。”
这就是她的无奈,不管她对永济侯府有多少仇恨,只要顾安锦还在,她不仅不能动永济侯府分毫,还要竭尽全力保全它。
轻柔地在她头顶落下一吻,宋祁拥紧怀中瘦小的身子,无声叹息。
枕着温暖宽厚的胸膛,听着一声声强劲有力的心跳,顾安年觉得安心不已。心中的哀愁消散了。疲惫也被渐渐抹掉,心情变得宁和起来,就好像找到了最安全可靠的归属,让她全身心都跟着放松下来。
这样的感觉十分陌生,又十分美好。让她知道即便不应该,却还是忍不住眷恋。
闭上眼第一次主动抱住宋祁。顾安年放纵自己这一次的脆弱。
宋祁噙着无比温柔的笑。轻轻在她额头落下一吻,也跟着闭上眼养神。
许是氛围太多美好温馨,顾安年在不知不觉中竟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已是在墨轩阁的主屋的床上。回想自己睡着前与宋祁的相拥,她不由微微红了脸。
“侧妃娘娘。您醒了啊?”梦萝突然从帘幔后探出头来,把有些失神的顾安年吓了一跳,望着那眨巴眨巴的明亮大眼,顾安年稳了稳心神。镇定道:“醒了。”说着起身下床。
梦萝连忙上前替她更衣。屋里烧了炭盆,虽说不会冷,可还是要注意的。
更衣,而后稍稍梳洗一番,期间顾安年一直有些不在状态,踌躇好一阵后,她有些窘迫地问:“梦萝,王爷他……”
梦萝好似全无所觉,一边替顾安年整理着腰带,一边漫不经心地回道:“王爷去书房办事了,说是娘娘醒了可自行过去寻他。”
顾安年目光微闪,点了点头。
顾安年没有去寻宋祁,在他面前表露出了那般脆弱依赖的姿态后,她实在有些不好意思立即去见他,是以收拾妥当后,她便回了自己虹鸠苑。
宋祁议事完后回到房里,却不见顾安年的身影,一问之下,才知顾安年醒来后便略显慌张地回了虹鸠苑,原本不悦的心情在听闻丫鬟的禀报后,立即如春暖花开般,他想小七一定是害羞了。
知道现在顾安年定是不好意思见他,是以宋祁也没有立即把人叫到墨轩阁来,而是等到晚膳时分,才派福禄把人请过来。
桌上摆满了自己喜好的菜色,顾安年的神色与平日并无甚差别,表情淡淡地用膳,只是从她只夹自己面前的菜可以看出,她心里并不如面上所表现的那般镇定。
宋祁微翘嘴角,浅酌着杯中酒液,双眼直勾勾望着身侧之人,火热的视线渐渐往上,一寸寸撩过顾安年的五指,手腕,小臂,肩膀,脖颈,最后停留在粉嫩的双唇上。顾安年无意识地咽了口口水,那种被危险动物盯上的感觉让她心中警铃直作。
“小七,”宋祁突然放下酒杯,指尖轻叩桌面,慵懒道:“过了年,你便满十二了。”
顾安年放下筷子,颔首道:“正月十二。”
“嗯。”宋祁点了点头,又端起酒杯轻啜一口,问:“你想如何操办?”
顾安年怪异地望他一眼,道:“又不是大事,何必劳神?随意就行。”
“也是。”宋祁若有所思地点头,“待你及笄再大办也不迟,虽说还有三年。”说着又将顾安年浑身上下扫了一眼,那幽深的眸子看得顾安年一个激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搓了搓手臂,为了避免宋祁再用那饱含深意的眼神打量她,顾安年试图转移话题,道:“今日回永济侯府,项氏还与我提起了一件事,道是父亲有意将顾安锦许配给三皇子。”
宋祁扬了扬眉,不甚在意地道:“哦?难怪这几日下朝后,永济候与老三走在了一起。”
闻言,顾安年心中又多了几分担忧,宋祁都看到顾之源与宋璟走得近了,难道顾之源真的打算帮助宋璟夺嫡?
宋祁见她脸色有异,顿了顿,语重心长道:“小七,我说句直白话,顾安锦的一生,与你无关,你无需处处替她着想,为她铺路。每个人的路,都是要自己走出来的,不管是你,还是顾怀卿,你们谁都不能保她一世。”
心口一紧,顾安年垂下头,心中又气又恼,不由冲口而出道:“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不用你担心。”说完马上又后悔了,抿着嘴角沉默下来。
宋祁面色一沉,把手中酒杯用力往桌上一摔,冷声道:“你还为了她跟我置气?你到底知不知道谁才是对你最好的那个人?!”
顾安年咬紧牙关,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我自然知晓,不用你来教我。”
谁对她好,她自然十分清楚,说白了,宋祁口中的喜欢,在她心里就是比不上顾安锦前世不计得失,为她请命的恩情。再往深了说,若不是为了报嫡姐的恩情,她根本不会与宋祁纠缠在一起。
“你既然知晓,又何必自找苦吃,自找罪受!”宋祁闻言更是怒火中烧。
看着小七为了顾安锦一次次劳心劳神,背上歹毒的骂名,甚至有时还陷自己于危险之中,他既心疼,又替她不值。他早就有了劝她不再多管闲事的念头,只是没想到今日说出来,却是得到这样的回应。
“我就是自找罪受,自虐自残又如何?我的事与你无关!你以为你是我的谁,我的事不用你来管,更不想听你来教训!”顾安年红了眼眶,气急败坏地大吼,心里委屈地泛酸。
“我是你的谁?我是你的丈夫!我不管你,我不疼你,你以为这个世上还有谁会关心你?!”宋祁一脚踹翻凳子,拍案而起。
宋祁的怒气没有吓到顾安年,相反的,他的话只让她觉得更心酸委屈。
深吸口气抑制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顾安年哑着声音道:“你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你以为只要你说一句喜欢,就可以干涉我的想法我的决定了吗?就算我今天在你面前示弱,那也不代表你有置喙我的权利。”
宋祁无奈扶额苦笑一声,身上的凌冽暴怒之气瞬间消失,他重新坐下,深深望着一脸倔强的顾安年,哀声道:“我是什么都不知道,可你有给我知道的机会么?就算我掏心挖肺,你有正视过我的感情我的感受吗?”
听着这苦涩哀伤的声音,顾安年心中更是酸涩难当,却不再是为自己,而是为眼前的人。
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滚滚而下,顾安年一边抹泪水,一边抽泣,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
因为知道不被理解,不被珍视的滋味,所以她知道宋祁心里的难过,所以她忍不住为这个骄傲霸道的男人心疼。
“你哭什么,该难过的是我才对,傻东西……”宋祁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将哭的稀里哗啦的人圈进怀里,在她头顶落下一个又一个轻吻,低叹道:“小七,这世上,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像你这样让我难受,也……再没有一个人,会像我这样疼你。”
听到最后这句话,顾安年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难过都发泄出来般,哭得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是三辈子以来,最让她感动高兴,也最让她难过的话。
这是比起任何甜言蜜语,任何山盟海誓,都要让她心醉动容的话。
只是,这句话来得太迟了。
为什么,她前世爱上的那个人不是宋祁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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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偶个人觉得今天这章有点小虐,所以,然后,今天没有二更了,明天三更,么么哒~~~
九十三、利息(一更)
忙忙碌碌间,眨眼大年夜便到了。
这日黄昏时候,幽暗的天空飘着小雪,寒风渐歇,因着过年,街道两边的商铺已关了门,街上没有行人,只一些民宅里,已经亮起了灯火,投在窗户上的倒影都能看出热闹的气氛。
顾安年跟着宋祁上了进宫的马车。
皇后早两日便派人来传了话,宫里设了家宴,要他们进宫一同过年。
马车在雪地里晃晃悠悠,不紧不慢地行驶,骨碌碌的车轮声,伴随着碾压积雪的声音,在安静的街道上十分明显。
车厢里的气氛有些沉闷,顾安年靠坐在车厢一角,神思有些恍惚。宋祁也不如往常那般多话,端坐着闭目养神。福禄垂眉跪坐在车帘旁,心中已不知叹了多少口气。
距离那一日已过去三天,两人之间的相处却并未因此而有所进展,反而淡漠生疏了许多,顾安年的逃避行为愈发明显,宋祁无奈之下,只能顺其自然。
那一番话,让顾安年心中紧闭的门开启了一条缝,然而她却依旧拒绝人入内,或者说更抗拒人推开那扇门。而宋祁能做的,除了等待,似乎就没有其他了。
有时候逼得太紧,反而容易失去。
马车进入皇城大门后,两人下了马车换乘轿辇,先是到永乐殿给永成帝请安,随后又去安宁宫与凤芝宫给太后皇后请安,最后才乘轿辇去了宴会的永寿宫大殿。
此次家宴不比先前皇后所设的简单,出席的人便多了不少,不仅仅是皇子公主,稍微得宠有些品级的妃子也出席了,还有几位老亲王,以及贤亲王及其家眷。
宋祁到的不算早也不算迟。与几位长辈寒暄过后,便领着顾安年落座。
宴会还未开始,不少人都在与附近的人攀谈,顾安年就坐在宋祁身侧,因着较为接近主位,是以能清楚看到下面众人的举动。
对面坐的是几位妃子,顾安年视线扫过去的时候,瑾贵妃友好地回了一个笑脸,贤贵妃则是沉着脸偏过头,其余人倒是无甚大的反应。
再往下看。是皇子与公主的坐席。顾安年看到了宋璟和宋瑜,以及他们身边坐着的宁秋霜和顾安华。看着宁秋霜依旧一副趾高气昂的骄傲模样,顾安年抿唇轻笑,倒是顾安华垂眉低首的恭顺模样,看着让人舒心不少。
在一群公主里搜寻一圈。奇怪的是顾安年并未看到吉贺,正疑惑间。殿门外太监高声唱喝道:“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吉贺公主驾到!”
转瞬便见永成帝气宇轩昂跨进大殿门槛,皇后稍稍落后半步,吉贺则跟随在皇后身侧。
顾安年心下了然。
“恭迎陛下,皇后娘娘!”众人起身行礼。
永成帝携皇后上了主位,抬手道:“免礼平身。”
“谢陛下。”众人躬身俯首。待永成帝与皇后落座,这才纷纷坐下。
吉贺就坐在皇后身侧,坐下后便对着顾安年挤眉弄眼,鬼精灵似的。
顾安年望着盛装打扮过的吉贺。本就精致漂亮的小姑娘此时愈发引人注目,再瞧她与以往无异的神色表情,心下顿觉好笑,心口郁积的阴霾瞬间消散许多。
两人暗地里打手势使眼神“聊”了一会,不多久,永成帝便宣布开宴,一时歌舞笙箫,钟鼓齐鸣,大殿之中好不热闹。
顾安年忙着与吉贺“眉目传情”,全然不理会周围的人事物。宋祁望着眼前舞姿婀娜的舞姬,手下一杯接一杯地往嘴里灌酒,清冽的美酒,进到嘴里却只有苦涩的滋味。
他知晓她是在刻意避着自己,然除了放任,他别无他法。
“十三弟,美酒虽好,自斟自酌却是浪费了,来来来,与二哥喝一杯!”贤亲王突而爽朗一笑,向着宋祁举杯。
宋祁勾唇一笑,举杯道:“小弟敬二哥。”说罢一饮而尽,身侧的婢女立即又替他满上。
贤亲王含笑饮下杯中酒液,眼角瞟到宋祁身侧的顾安年,调笑道:“十三弟,这殿上的舞姬如何?瞧你方才看得眼也不错一下。”
宋祁旋着手中玉杯,慵懒一笑,道:“美则美矣,却不是小弟心中所属。”
贤亲王一怔,忙呵呵干笑两声,再次举起酒杯笑道:“来来来,喝酒喝酒!”
宋祁淡淡一笑,又是一饮而尽。
贤亲王与宋祁坐席距离并不远,两人之间的谈话,其他人并未听到,即便如此,宋祁明显是借酒消愁的模样,还是被众人看在了眼中。
永成帝与皇后担忧地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疑惑。皇后微微皱起双眉,对宋祁身后倒酒的婢女使了个眼色,那婢女会意,刚要退下,手中酒壶却被宋祁抢了过去。
皇后无奈叹口气,只得吩咐那婢女退下。
见状,与顾安年眉飞色舞了好一阵的吉贺担心地望了自家皇叔一眼,对顾安年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阻止宋祁继续灌酒。
顾安年眸中微黯,迟疑良久,才伸手压住宋祁倒酒的手,低声道:“别喝了。”
宋祁动作一顿,随即却甩开顾安年的手,看也不看她一眼,再次倒了杯酒饮下,笑道:“本王喝本王的,你凭何过问?”
顾安年一愣,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坐在稍后面的宁秋霜看到此情景,鄙夷一笑,不屑哼道:“自以为是,不自量力。”
闻言,宋璟目光微沉,冷声道:“管好你自己就行,多管闲事。”
“你——!”宁秋霜被堵得心头火气,刚要发作,却被宋璟森然的目光吓得偃旗息鼓。泄愤般哼了声,宁秋霜愤愤低下头,把手中锦帕死命地揪紧。
宋璟收回威吓的目光,轻抿了口酒,将视线再次放到前面两人身上。
被甩开的手微微发抖,顾安年望着依旧不停灌酒,面色清冷如冰的宋祁,一咬嘴唇,再次拉住他的手,带着丝哀求道:“不要喝了。”
这一次,宋祁没有再甩开她,而是反握住她的手,深深望了她一眼,道:“好,你说不喝就不喝。”随即却站起身,对上座的永成帝与皇后道:“皇兄,皇嫂,臣弟不胜酒力,还请允许臣弟先行告退。”说罢,不待上座两人点头,便拉着顾安年出了大殿,丝毫不理会目瞪口呆的众人。
殿中情形如何,便就不是顾安年应该在意的了。此刻,她只想知道宋祁要带她去哪里。
被拉着在回廊里七弯八拐地走了许久,直到远处的灯光渐渐消失,越来越昏暗的环境,让她心中的不安逐渐扩大,她挣扎着想要挣开手腕上的桎梏,踉跄着脚步,急切而慌张地哀求:“你要带我去哪?放开我,你快放开我!”
宋祁目光如炬,脸上没有半点表情,也没有理会顾安年的挣扎,只不停地往前走。
“宋祁,你要做什么?快放开我!”顾安年急得几乎要哭出来,这样的宋祁,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不是温柔多情的样子,也不是威严稳重的样子,更不是嬉皮笑脸的样子,现在的他,冰冷到让她觉得害怕。
似是对身后的挣扎叫喊感到了不耐,宋祁突然停下了脚步,回过身,毫无情绪的双眸直视顾安年慌张的眼。
“你……”顾安年微皱眉头,稍稍平复心中的慌乱后,刚要开口,却被一把推到了回廊的柱子上,下一刻,柔软的薄唇压了下来,堵住了她所有的话。
“唔……”顾安年蓦地瞪大眼,双手下意识地推拒身前健壮有力的胸膛。
宋祁眸光一闪,一手擒住她推拒的双手,带着凉凉寒气的双唇更加用力地侵占那甜美柔嫩的唇瓣,倾尽所有般啃咬碾压,舌尖更是不满足地撬开如珍珠般的贝齿,疯狂地在她口中肆虐翻搅,尽情品尝自己渴望良久的美好。
这是一个如狂风暴雨般猛烈的吻,没有那一次的半点柔情,有的只是侵略与占有。
一种要被生吞入腹的恐惧,让顾安年害怕地闭上双眼,被禁锢的身体微微颤抖,双腿更是软的没有半分力气。
凌冽的眸中泛起薄薄一层水汽,宋祁稍稍退开,望着怀中双眼紧闭,大口喘气不住颤抖的人儿,形状姣好的薄唇微抿,他俯身打横抱起缓缓下滑的顾安年,大步往前走。
泪水止不住地滑落,原本应该害怕的,但是顾安年却下意识地偎进那个怀抱,颤抖着双手抱住眼前人的脖子,抽泣着道:“宋祁,你不要这样……”
滚烫的泪水沾湿了胸口的衣襟,熨烫着心脏,宋祁眼中一阵酸涩,更紧地抱住怀里人,放柔了语气,低声道:“小七,没有付出是不求回报的,我也不过是个普通人,还是个锱铢必较的普通人。”
“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轻柔的吻落在额头唇畔,顾安年慌乱的心却并未因此而得到安抚,望着在黑暗中逐渐清晰的殿门,她认命地闭上了双眼。
被轻轻放到床铺上的时候,宋祁带着苦涩与好笑的声音响起:“不要怕,我只是讨要点利息罢了。”在顾安年惊讶地张开眼的瞬间,火热的吻再次落了下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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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四、变数(二更)
欢阙宫是宋祁当初在宫中做皇子时,先皇赏赐的宫殿,自他封王出宫,这宫殿便闲置了下来。虽说是闲置,却也每日有宫人来打扫看护,是以这里依旧如有人住一般。
窗外的雪不知道何时停了,地面上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冰雪,在月光下折射出银白色的光华,驱散了冬夜的黑暗。
纤细的半弦月挂在天际,皎洁的月光透过糊了高丽纸的窗棂,静谧地洒在地板上,昏暗的寝殿里并未点灯,借着淡淡的月光,却足以看清里面的一切。
华丽的帷幔上影影绰绰,倒影的,是两道相叠的身影。
头上的珠钗早已不知掉落在何处,华贵艳丽的宫装散落在床脚,顾安年披散着一头青丝,被紧紧压在锦被之中,只能无助而慌乱地推拒身上的人。
“宋祁,你不要闹了!”喘息着低喝出声,顾安年微启着被咬得红肿的唇瓣,恼怒地瞪着在身上不停作祟的人。
宋祁同样青丝披散,光裸着上身露出健壮结实的臂膀胸膛,轻压在顾安年身上慢条斯理地磨蹭,动作轻挑而暧昧。
他很满意现在的这种状态,因为只需稍稍用力,就能将身下的人禁锢得无法动弹。
嘴角勾出魅惑的弧度,幽深的眸子忽明忽暗,唯有那火一般的欲念,无比清晰。
“我没有闹。”轻笑着吐出这句话,宋祁俯首望向身下仅着红色肚兜的人,嫩白的肌肤在淡淡的月光映照下,更显得细腻光滑,艳红与雪白的相互映衬,彰显出的是极致的诱惑。让眸中跳跃的火焰越烧越旺。
“不闹你就放开我!”火热的目光看的顾安年脸上发烫,她慌乱地偏开头躲避,故作镇定地开口低喝。
“这种时候,自然不会放。”宋祁喉咙里溢出两声低哑的笑,低沉悦耳的磁性声音让顾安年没来由一阵恍惚,失神之际,火热的大手突然从膝盖游移到了臀部揉捏了两下,吓得顾安年险些惊叫出声。
“你做什么?!”恼羞成怒地瞪大眼,顾安年又羞又恼地去拉覆在臀瓣上的手。宋祁哪里会让她如愿,灵活的大手一个闪避。钻进了凤穿牡丹的金丝暗绣肚兜下,抚上了窈窕的腰线和小腹,隐隐有往上爬的趋势。
“唔……”顾安年猝不及防呻吟出声,随后赶紧咬紧牙关,避免更多羞耻的声音从自己口中溢出。她不是不懂人事之人。前世腰就是她最敏感的地方,现在被宋祁这样来回抚摸。她心里是又痒又麻。身体都忍不住轻颤起来。
宋祁眸光一沉,含住她圆润的耳垂,低笑道:“这里果然很敏感。”说罢,寻到她紧咬的唇瓣,覆上去轻咬吸允,手上的动作更是不停。轻抚慢揉,极尽爱怜。
当双唇总算被放开,顾安年已经气喘吁吁,连推拒的力气都没有了。
火热的唇在唇角眷恋地啄吻几下。随后吻过下颌,沿着颈项滑到精致纤细的锁骨,啃咬轻吻,然后舌尖从锁骨滑到单薄的肩胛,爱抚舔舐,印下一个个嫣红的痕迹。
就好像是在细细品尝一道极致的美味,宋祁已经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顾安年颤抖着,无力地喘息,身体里烧起了一把火,不仅将外在的寒冷驱赶,甚至像是要将她融化般,熊熊燃烧。
事到如今,她已经无力去阻止宋祁的行为,只能难耐地承受。
“小七……小七……”耳边是低沉的呼喊,伴着磁性的喘息,暗哑的声音似带着无穷无尽魔力般,让人的身心都不自觉地想跟着沉醉。顾安年闭上眼,不去看那性感到魔魅的脸庞,甚至自暴自弃地想:反正又不会掉几块肉,爱咋咋滴。
当身体被翻转,**的后背被印下一个个滚烫的亲吻,胸前的柔软也被擒住揉捏,顾安年只希望宋祁还能保持几分清醒,记得这只是在讨要利息,而不是要将她就地正法。
一室静谧,只有低低的喘息与呻吟,在寝殿里飘荡。
翌日醒来时,宋祁已不在身边,顾安年爬起身,发现身上已经穿上了亵衣,除了四肢有些酸乏,并未有过多的感受。她不由有些庆幸。
被煎烙饼一样翻来覆去,想不难受是不可能的,好在的是昨晚宋祁还有点理智。
欢阙宫平日里除了每日来打扫的宫人,并无其他的宫女侍婢,顾安年等了一会未见到有人进来服侍,只好自己起身更衣。
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方下床的顾安年抬头看去,便见宋祁跨进门来,身后还跟着一群捧着洗漱用具,以及衣饰的宫女。
“醒了?”宋祁挑了挑眉,眼中含着戏谑。
顾安年抿着唇瓣点了点头,重新坐回床上。
机灵的宫女不用吩咐,自觉地上前伺候顾安年洗漱更衣。
顾安年端坐在梳妆台前,由着宫女们盘发上妆,宋祁撩起下摆往床边一坐,笑望着一群人动作,问:“可休息好了?”
顾安年依旧沉默不语,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可喜欢这欢阙宫?若是喜欢,便在此多留几日。”宋祁又道。
回想昨晚的种种,顾安年自然不会点头,然刚一摇头,头皮却被揪了一下,疼的她倒吸一口冷气。她这才想着这会正在盘发,脑袋不宜乱动。
“娴侧妃娘娘饶命!”几个小宫女当即被吓得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饶。
顾安年抚了抚被扯疼的鬓角,摆手道:“无碍,都起来吧。”
几个宫女忙颤巍巍地谢恩起身,继续未完的工作。
宋祁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待发髻盘好,他便遣退了一干宫女,走至顾安年身后,从后面环住她,眷念地吻了吻她的鬓角。柔声问道:“可还疼?”
顾安年不自在地挣了挣,道:“只疼了那一会,已经好了。”
宋祁没有放手,反而箍紧了,在她耳边低笑一声,似吟似叹道:“他人都跟我说你阴险毒辣,我却觉得你其实良善得很,小七,只有我知道真正的你,真好。”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廓。顾安年下意识地偏了偏头,皱眉道:“毒辣也好,良善也好,于我并不重要。”
宋祁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对。你不在意,即便是我的看法。你也不在意。”
闻言。顾安年心底一震,回头望了他一眼,有些气恼地道:“我没有说不在意你的看法,你不要总是钻牛角尖。”
宋祁却只是淡淡一笑,眼中是浓的化不开的哀愁。
“你不要这样!”看着他那样的眼神,顾安年没来由觉得烦躁。蓦地站起身来,她急匆匆就要往外走。
宋祁连忙一把拉住她,将她硬抱进怀里,带着丝焦急。低喃道:“小七,我不这样,你不要走,你不要走……”
听着那带着丝丝哀求的声音,顾安年忍不住红了眼眶。她转身抱住宋祁的腰,埋进他怀里哽咽着道:“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不要为了我这样……”
这段时间,她一点都不想待在宋祁身边,因为越是跟他相处,她就越是觉得沉重,那份感情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可是他却丝毫都不愿让她逃脱。她无比地怀念以前两人说说笑笑的轻松日子。可是她知道,她们已经回不去那时候了。
宋祁也忍不住喉头发酸,紧紧拥住怀里的人,像是只有这样,才能确认她还在自己身边一样。他哑声道:“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这样,可除了你,我又能对谁这样?小七,你亲亲我好不好,这段日子,我总是觉得不安。”
顾安年想要笑,眼泪却不可抑制地滚落下来。
如果是别的其他人在她面前这样乞求,顾安年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可偏偏是这个给了她宠爱,又让她忍不住想去宠爱的人,她即便硬起心肠,也无法抵御他的丝毫请求。
双手捧着那俊美非凡,此刻却带着不安与哀伤的脸庞,顾安年踮起双脚,颤抖着吻上那饱满的额头,而后含住微抿的柔软唇瓣,任咸涩的味道在口中蔓延。
大年初一,是走亲访友的日子,在给皇上,太后,以及皇后拜过年后,宋祁将顾安年送回了逸亲王府,随后又赶回宫中,帮着皇帝为群臣宴做准备。
临走前,宋祁恋恋不舍地吻着顾安年的眉心,带着些许焦虑与惴惴不安,握着她的手低声道:“等我回来。”
顾安年不懂他为何会如此,柔顺地点了点头,又替他整理好衣襟与皮领,这才将他送上进宫的马车。
目送马车走远,顾安年才往回走。
回到虹鸠苑中,顾安年没有让青莲跟在一旁伺候,而是独自一人进了房间,锁上了门。她打算一个人静一静,有些事她需要重新思考一番,就好比在对宋祁的感情上。
就如她以前所预料的,宋祁已经对她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她不能只一味逃避。
心不在焉地走到铺了厚实皮毛的软榻边,还未来得及坐下,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身影,吓了顾安年一大跳,若不是及时发现眼前之人是认识的,她定是已经大声呼叫了。
“先生!”心中涌起抑制不住的欣喜,顾安年惊喜地唤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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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五、离开
防盗,勿买!
被拉着在回廊里七弯八拐地走了许久,直到远处的灯光渐渐消失,越来越昏暗的环境,让她心中的不安逐渐扩大,她挣扎着想要挣开手腕上的桎梏,踉跄着脚步,急切而慌张地哀求:“你要带我去哪?放开我,你快放开我!”
宋祁目光如炬,脸上没有半点表情,也没有理会顾安年的挣扎,只不停地往前走。
“宋祁,你要做什么?快放开我!”顾安年急得几乎要哭出来,这样的宋祁,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不是温柔多情的样子,也不是威严稳重的样子,更不是嬉皮笑脸的样子,现在的他,冰冷到让她觉得害怕。
似是对身后的挣扎叫喊感到了不耐,宋祁突然停下了脚步,回过身,毫无情绪的双眸直视顾安年慌张的眼。
“你……”顾安年微皱眉头,稍稍平复心中的慌乱后,刚要开口,却被一把推到了回廊的柱子上,下一刻,柔软的薄唇压了下来,堵住了她所有的话。
“唔……”顾安年蓦地瞪大眼,双手下意识地推拒身前健壮有力的胸膛。
宋祁眸光一闪,一手擒住她推拒的双手,带着凉凉寒气的双唇更加用力地侵占那甜美柔嫩的唇瓣,倾尽所有般啃咬碾压,舌尖更是不满足地撬开如珍珠般的贝齿,疯狂地在她口中肆虐翻搅,尽情品尝自己渴望良久的美好。
这是一个如狂风暴雨般猛烈的吻,没有那一次的半点柔情,有的只是侵略与占有。
一种要被生吞入腹的恐惧,让顾安年害怕地闭上双眼,被禁锢的身体微微颤抖,双腿更是软的没有半分力气。
凌冽的眸中泛起薄薄一层水汽。宋祁稍稍退开,望着怀中双眼紧闭,大口喘气不住颤抖的人儿,形状姣好的薄唇微抿,他俯身打横抱起缓缓下滑的顾安年,大步往前走。
泪水止不住地滑落,原本应该害怕的,但是顾安年却下意识地偎进那个怀抱,颤抖着双手抱住眼前人的脖子,抽泣着道:“宋祁。你不要这样……”
滚烫的泪水沾湿了胸口的衣襟,熨烫着心脏,宋祁眼中一阵酸涩,更紧地抱住怀里人,放柔了语气。低声道:“小七,没有付出是不求回报的。我也不过是个普通人。还是个锱铢必较的普通人。”
“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轻柔的吻落在额头唇畔,顾安年慌乱的心却并未因此而得到安抚,望着在黑暗中逐渐清晰的殿门,她认命地闭上了双眼。
被轻轻放到床铺上的时候,宋祁带着苦涩与好笑的声音响起:“不要怕。我只是讨要点利息罢了。”在顾安年惊讶地张开眼的瞬间,火热的吻再次落了下来。
欢阙宫是宋祁当初在宫中做皇子时,先皇赏赐的宫殿,自他封王出宫。这宫殿便闲置了下来。虽说是闲置,却也每日有宫人来打扫看护,是以这里依旧如有人住一般。
窗外的雪不知道何时停了,地面上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冰雪,在月光下折射出银白色的光华,驱散了冬夜的黑暗。
纤细的半弦月挂在天际,皎洁的月光透过糊了高丽纸的窗棂,静谧地洒在地板上,昏暗的寝殿里并未点灯,借着淡淡的月光,却足以看清里面的一切。
华丽的帷幔上影影绰绰,倒影的,是两道相叠的身影。
头上的珠钗早已不知掉落在何处,华贵艳丽的宫装散落在床脚,顾安年披散着一头青丝,被紧紧压在锦被之中,只能无助而慌乱地推拒身上的人。
“宋祁,你不要闹了!”喘息着低喝出声,顾安年微启着被咬得红肿的唇瓣,恼怒地瞪着在身上不停作祟的人。
宋祁同样青丝披散,光裸着上身露出健壮结实的臂膀胸膛,轻压在顾安年身上慢条斯理地磨蹭,动作轻挑而暧昧。
他很满意现在的这种状态,因为只需稍稍用力,就能将身下的人禁锢得无法动弹。
嘴角勾出魅惑的弧度,幽深的眸子忽明忽暗,唯有那火一般的欲念,无比清晰。
“我没有闹。”轻笑着吐出这句话,宋祁俯首望向身下仅着红色肚兜的人,嫩白的肌肤在淡淡的月光映照下,更显得细腻光滑,艳红与雪白的相互映衬,彰显出的是极致的诱惑,让眸中跳跃的火焰越烧越旺。
“不闹你就放开我!”火热的目光看的顾安年脸上发烫,她慌乱地偏开头躲避,故作镇定地开口低喝。
“这种时候,自然不会放。”宋祁喉咙里溢出两声低哑的笑,低沉悦耳的磁性声音让顾安年没来由一阵恍惚,失神之际,火热的大手突然从膝盖游移到了臀部揉捏了两下,吓得顾安年险些惊叫出声。
“你做什么?!”恼羞成怒地瞪大眼,顾安年又羞又恼地去拉覆在臀瓣上的手。宋祁哪里会让她如愿,灵活的大手一个闪避,钻进了凤穿牡丹的金丝暗绣肚兜下,抚上了窈窕的腰线和小腹,隐隐有往上爬的趋势。
“唔……”顾安年猝不及防呻吟出声,随后赶紧咬紧牙关,避免更多羞耻的声音从自己口中溢出。她不是不懂人事之人,前世腰就是她最敏感的地方,现在被宋祁这样来回抚摸,她心里是又痒又麻,身体都忍不住轻颤起来。
宋祁眸光一沉,含住她圆润的耳垂,低笑道:“这里果然很敏感。”说罢,寻到她紧咬的唇瓣,覆上去轻咬吸允,手上的动作更是不停,轻抚慢揉,极尽爱怜。
当双唇总算被放开,顾安年已经气喘吁吁,连推拒的力气都没有了。
火热的唇在唇角眷恋地啄吻几下,随后吻过下颌,沿着颈项滑到精致纤细的锁骨,啃咬轻吻,然后舌尖从锁骨滑到单薄的肩胛,爱抚舔舐,印下一个个嫣红的痕迹。
就好像是在细细品尝一道极致的美味,宋祁已经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顾安年颤抖着,无力地喘息,身体里烧起了一把火,不仅将外在的寒冷驱赶,甚至像是要将她融化般,熊熊燃烧。
事到如今,她已经无力去阻止宋祁的行为,只能难耐地承受。
“小七……小七……”耳边是低沉的呼喊,伴着磁性的喘息,暗哑的声音似带着无穷无尽魔力般,让人的身心都不自觉地想跟着沉醉。顾安年闭上眼,不去看那性感到魔魅的脸庞,甚至自暴自弃地想:反正又不会掉几块肉,爱咋咋滴。
当身体被翻转,**的后背被印下一个个滚烫的亲吻,胸前的柔软也被擒住揉捏,顾安年只希望宋祁还能保持几分清醒,记得这只是在讨要利息,而不是要将她就地正法。
一室静谧,只有低低的喘息与呻吟,在寝殿里飘荡。
翌日醒来时,宋祁已不在身边,顾安年爬起身,发现身上已经穿上了亵衣,除了四肢有些酸乏,并未有过多的感受。她不由有些庆幸。
被煎烙饼一样翻来覆去,想不难受是不可能的,好在的是昨晚宋祁还有点理智。
欢阙宫平日里除了每日来打扫的宫人,并无其他的宫女侍婢,顾安年等了一会未见到有人进来服侍,只好自己起身更衣。
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方下床的顾安年抬头看去,便见宋祁跨进门来,身后还跟着一群捧着洗漱用具,以及衣饰的宫女。
“醒了?”宋祁挑了挑眉,眼中含着戏谑。
顾安年抿着唇瓣点了点头,重新坐回床上。
机灵的宫女不用吩咐,自觉地上前伺候顾安年洗漱更衣。
顾安年端坐在梳妆台前,由着宫女们盘发上妆,宋祁撩起下摆往床边一坐,笑望着一群人动作,问:“可休息好了?”
顾安年依旧沉默不语,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可喜欢这欢阙宫?若是喜欢,便在此多留几日。”宋祁又道。
回想昨晚的种种,顾安年自然不会点头,然刚一摇头,头皮却被揪了一下,疼的她倒吸一口冷气。她这才想着这会正在盘发,脑袋不宜乱动。
“娴侧妃娘娘饶命!”几个小宫女当即被吓得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饶。
顾安年抚了抚被扯疼的鬓角,摆手道:“无碍,都起来吧。”
几个宫女忙颤巍巍地谢恩起身,继续未完的工作。
宋祁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待发髻盘好,他便遣退了一干宫女,走至顾安年身后,从后面环住她,眷念地吻了吻她的鬓角,柔声问道:“可还疼?”
顾安年不自在地挣了挣,道:“只疼了那一会,已经好了。”
宋祁没有放手,反而箍紧了,在她耳边低笑一声,似吟似叹道:“他人都跟我说你阴险毒辣,我却觉得你其实良善得很,小七,只有我知道真正的你,真好。”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廓,顾安年下意识地偏了偏头,皱眉道:“毒辣也好,良善也好,于我并不重要。”
宋祁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对,你不在意,即便是我的看法,你也不在意。”
闻言,顾安年心底一震,回头望了他一眼,有些气恼地道:“我没有说不在意你的看法,你不要总是钻牛角尖。”(未完待续。。)
九十六、前兆
夜已深,屋外明月高悬,门窗之上,烛火摇曳。
屋内炭盆烧的很旺,气温暖洋洋的,熏得人昏昏欲睡。
鼻端充斥着淡淡的药香,顾安年侧身枕着手臂,有一搭没一搭地与身后的宋祁说话,眼皮耷拉着,似乎下一秒就会睡着。
身后的宋祁还在绘声绘色地描述大宴群臣的壮观之景,说那些笑里藏刀,说那些恭维谄媚,说那些争锋相对,说那些委以虚蛇,说那些阴谋诡计,那些以往从来都不会去在意的事情,现在却成了口中的笑料。
他说地兴致勃勃,低头却看到身前的人睡眼迷蒙,强打精神的样子有别于往日的凌厉聪慧,显得娇憨可爱。
“小七,”宋祁左手扶住身前人圆润的肩头,在白皙的颈项吻了吻,低声问道:“困了吗?”
顾安年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赶紧摇了摇头,故作精神道:“还好。”继而努力睁大眼,表达自己又在认真听。
瞧着她这有别与往日的可爱模样,宋祁心情甚好地俯身又吻了吻她的额头,笑道:“累了就睡吧,时辰也不早了。”
顾安年不想扫他的兴,坚持道:“无妨,你继续说吧,我听着。”却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宋祁忍不住笑出声来,道:“我累了,还是睡吧,以后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说话。”说罢滑进被窝里躺下,从后面将顾安年抱进怀里,亲了亲她的后脑勺。
“很长的时间”五个字,让顾安年心中一阵抽痛,低垂的眸中不禁染上哀伤,只是身后的宋祁却看不到。
“快睡吧。”仿似丝毫没有察觉到顾安年异样的情绪。宋祁轻柔地拍着她的肩膀,压低的声音像是在哄幼儿睡觉一般。
顾安年也实在是撑不住了,今日在皇宫走了一趟,又因为沈千的到来伤神难过,她早已筋疲力尽。捂嘴打了个哈欠,她点了点头,闭上眼。
蜡烛已燃了一半,蜡泪在烛台上堆成不规则的形状,火光轻晃,将倒影在帘帐上的影子。照得模糊而虚幻。
不知道过了多久,待怀里的人呼吸渐渐平稳,宋祁缓缓睁开眼,望着怀中酣然入睡的人儿,轻蹭了蹭她的脸颊。低笑着自言自语道:“怎么办,竟然高兴得睡不着了。明明知道这幸福或许并不是真的……”
低哑的笑声带着丝丝悲凉。在这样安静的夜晚,比屋外清冷的月光,还要苍白。
翌日醒来,身后已没了那熟悉的怀抱,顾安年睁着眼迷迷糊糊发了会呆,翻身爬到还带着那人体温的地方。下意识地蜷缩起身子。
“小七,醒了吗?”低沉温柔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下一刻,一道阴影笼罩下来。顾安年从被窝里钻出脑袋。回首望了身后的人好一会,才点头道:“醒了。”
说罢,掀开被子就要起身。
宋祁淡淡一笑,退开一步,让青莲领着领着两个小丫鬟给顾安年梳洗,望着顾安年笑道:“从来不知道你这样能睡,今日都日上三竿了。”
顾安年不免有些赧然,冬日她确实容易犯困,也喜欢窝在被窝里。
青莲替顾安年整理衣饰,见宋祁一直站在旁边不离开,福了福身恭敬道:“王爷不妨到外间坐坐吧,这里还要好一阵子打理呢。”
顾安年闻言附和道:“你先出去吧,干站着也难受。”
宋祁只好点点头,又望着顾安年一眼,才转身出了里间。帮着净手的丫鬟见状忍不住笑道:“王爷对侧妃娘娘真真好,一会不看着都舍不得。”
这丫鬟就是墨轩阁里常年伺候宋祁的,是以才有几分胆量,说这些调侃的话。
青莲与另几个丫鬟也跟着笑,顾安年第一次觉得羞窘。
更衣梳洗毕,顾安年由丫鬟们簇拥着出了里间。外间已备好早膳,宋祁在桌边落座,见她出来,对她招了招手,笑道:“快来用些膳食,可别饿着了。”
几个丫鬟又是一阵掩嘴偷笑,顾安年更是又羞又窘,故意清咳两声,道:“都下去吧。”
丫鬟们敛了笑意,忙福身退下了,只有福禄还在旁边伺候。顾安年这才自在一点。
走到桌边坐下,顾安年掩饰般端起熬得浓稠晶莹的鱼片粥喝起来,宋祁含笑坐在她对面,也不动筷,就是直直望着她。
在那般专注的目光下,顾安年不由脸颊发热,搅了搅碗里的粥,她故作随意地问道:“你吃过了?”
宋祁正要开口,福禄却抢先答道:“回侧妃娘娘的话,王爷说是要等着娘娘一同用膳,还未曾用过早膳呢!”神色间还带着几分焦急担忧。
顾安年注意到,在福禄说完话的同时,宋祁的脸色沉了沉。
疑惑地望了宋祁一眼,她道:“既然还未用,那就一起吧。”
福禄当即面露喜色,连连点头,不等宋祁吩咐,便拿过一旁备好的碗筷摆好,又用青花瓷碗盛上鱼片粥放到宋祁面前,笑道:“王爷快用膳吧,一会该凉了。”
宋祁薄唇轻抿,好一会才冷冷应了一声,用左手拿起勺子喝粥。
“今儿的千层酥与米糕做的不错,王爷也尝尝。”见宋祁动手用膳,福禄脸上露出掩不住的喜色,又往他面前的碟子里夹了几块点心,宋祁神色间有几分不耐,却也没有出言呵斥。
若是顾安年还看不出异样来,她就不是顾安年了。
平日里,福禄虽也会在一旁伺候宋祁用膳,却不会像今日这般殷勤周到,特别这喜出望外的反应,实在令人不得不起疑。
另外,宋祁平日里都是写字用膳都是用的右手,今日却是用的左手,她知道他左手与右手一样灵活,但是一般情况下。他并不会用左手,除非——他的右手无法使用。
再回想昨晚,进屋时闻到的药味,躺在床上时,他甚少动作的右手,还有方才起床时,他没有趁机占便宜,反而退开床边的动作,这一切都在证明她心中的猜测——宋祁受伤了。
桌上的早膳色香味俱全,顾安年却没有了进食的**。将粥碗轻放下,她深深望进宋祁的眼里。宋祁微微一怔,也停下喝粥的动作,镇定的与她对视。
良久,就在宋祁以为她会问他受伤的事时。她却开口道:“王爷,明日我想回永济侯府一趟。给祖母。父亲母亲,以及叔叔婶婶们请安。也想再与嫡姐说说话。”
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却又高高提了起来,宋祁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喝了口粥,道:“明日怕是不行。皇嫂叫我明日带你进宫去。”
“哦。”顾安年应了声,目光微闪,顿了顿,又道:“嫡姐最近如何?她可知晓父亲要将她许配给三皇子的事?我真怕她知道后想不开。”
“不用担心。我会替你留意永济侯府的动静。”宋祁对答如流,动作毫不迟疑地夹起细腻软滑的米糕送进嘴里,眼睛却并未落在顾安年身上。
福禄见他碟子里的点心已吃得差不多,又细心地替他夹了些配菜。
“嗯。”顾安年垂下眼帘,轻捻着汤匙,翻搅着碗里的粥,道:“今日我想去茶楼看看,许久未去了,也不知是否有先生的消息。”
闻言,宋祁伸向海蜇丝的筷子一顿,长出口气,他收回手放下筷子,皱眉望向顾安年,问道:“你知道了多少?”
问起顾安锦,他还能够理解,毕竟她心里大多时候想的念的都是她的嫡姐,只是现在又提起茶楼,若说她什么都不知道,他不会相信。
“就是一些应该知道的事情,比如先生的信,嫡姐离开永济侯府的事。”顾安年也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与他对视,脸上并未有被隐瞒的气愤与不悦。
“你见过沈千了?”宋祁直接点破,浓眉皱地更紧。
顾安年也没有打算隐瞒,干脆颔首道:“先生来找过我了,就在昨天。”
“你们都说了什么?”宋祁的语气严厉起来,沈千是比顾安锦更需要他防范的人。
“没说什么。”顾安年面色坦荡地摇头,宋祁探究地打量她一番,并未发现异样,沉吟片刻后,他道:“你不用担心顾安锦,目前她很安全。”
“我没有担心她,我知道她和洛靖远在一起。只要她和洛靖远在一起,我的目的就算达到了。”顾安年面色如常。
“嗯。”宋祁不置可否,等了一会,见顾安年不再开口,他重又拿起筷子,沉默片刻后,却又将筷子放下了。
见状,福禄面露担忧,轻声道:“王爷,再吃点吧。”
宋祁却是摇头,没有再动手的雨丝,福禄不由望向顾安年,寻求帮助。
顾安年知道他脾气又上来了,想着他不过才吃了几块点心,碗里的粥还有大半,比起往日的食量,今日确实是吃的极少。抿了抿唇角,她无奈道:“再吃点吧。”
宋祁依旧是沉着脸,冷然道:“不想吃,吃不下。”
至于是真的没有胃口,还是被气得没有胃口,顾安年很清楚。
“再吃点吧,我喂你。”顾忌到他受了伤,顾安年只好软化态度,温声劝说。
这次宋祁没有拒绝,过了一会才点头道:“好,过来。”拍了拍自己的腿,示意顾安年坐到他腿上。无奈叹了口气,顾安年顺从地坐了过去。(未完待续。。)
ps: 今天准堂妹夫来送日子,也就是古时候成亲三书六礼中的“请期”,因为是在家里办酒席,所以忙死了,就差叫偶去充当汉子挑装彩礼的担子了,虽然这些习俗挺好玩,但是自己做起来真心累死了,唯一值得乐呵的是堂妹夫家送来的请期书,笑死了,哈哈哈~~~
然后下个月很亲的表妹定亲,下下个月堂妹结婚,又不得不去帮忙,偶真心感觉不会爱了,嗷呜呜~~
唠叨了一大堆,最想说的是今晚第二更依旧防盗,亲们不用买,不过明早之前就会替换正文的,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