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企鹅是园长?
对于皇后的一席话,感慨之余,顾安年又觉得好笑,果真生活处处是狗血。
尽管皇后用了饱含感情,又比较婉约的说法,可终究掩盖不了狗血的本质——男方的长辈,以怀念感性的姿态,以讲述男方过去的事情为突破点,只为让女方更深层次地了解男方,进而让女方动容,促进男女双方的感情。
这可不就是妥妥的拉红线么?
顾安年不会傻到以为皇后无缘无故会来和她“谈心”,只是皇后的做法是不是宋祁的意思,就不得而知了。
对于这种暗示哄劝的做法,顾安年有些无奈。是以她只是弯了弯嘴角,并无太大的反应。
这淡然的反应倒是让皇后有些诧异。
“祁儿性子是霸道了些,但本质还是温和的,日后你多多了解,就会明白的。”想了想,皇后加了这么一句。
方才祁儿请她来跟顾安年说好话,她还觉得没有必要,毕竟在她看来,身为逸亲王,又位高权重,风流俊美的祁儿没有女人会不动心,只是现在看来,这个娴侧妃对祁儿确实不太上心,也难怪祁儿会想着要哄着。
顾安年依旧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皇后瞧着她这不温不火的模样,还想说点什么,却终是叹了口气,又说了几句闲话,便起身离开了。
顾安年望着皇后离去的背影挑了挑眉,转过头拿起犀角梳,开始打理头发。
这件小事,她没有放在心上。
宋祁早已换好了衣裳,此时正与永成帝对坐饮酒,只是他撑着脑袋,手中的酒杯举了半天。却依旧没有送到嘴边,呆愣的模样明显就是在走神。
永成帝倒也怡然自得,自斟自饮好不惬意。
突地,他对面的人慎重问道:“皇兄,你说女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明前一刻还好好的,一会就变了脸色,怎么哄也不见有用。”
永成帝抽了抽嘴角,端起酒杯轻啜一口,良久才斜着眼淡淡道:“应该是地点没有选好。”
逸亲王带着娴侧妃在御花园舞剑。却不慎落水的事,不过短短时候,便已经传遍了宫中,永成帝自然是听说了的,现在宋祁问起。他很自然就想到这个答案。
“可是皇兄,是你信誓旦旦说御花园适合谈情说爱。还阐述了你是如何在御花园哄得生气的皇嫂开心的!”宋祁不满地反驳。
“……”可我没有叫你带着人去水池边舞剑。还得意忘形地掉了下去!永成帝扶额,没好气地找了个借口,说:“那是我多少年前的话了?现在不兴这个了!”
“嗯……”宋祁觉得有些道理,低头皱眉很严肃地思考了一阵,忽地抬头讨好地问:“皇兄,不如你示范一下吧?”
永成帝俊眉一皱。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有些胆战心惊地问:“怎么示范?”
宋祁露出一副这还不简单的表情,一拍手,理所当然笑道:“很简单。就是你故意去惹皇嫂生气,然后把人哄回来!”那语气怎么听都有点幸灾乐祸要看好戏的味道。
永成帝疲惫地捏了捏眉间,无奈叹道:“别出馊主意,我看娴侧妃性子温和,指不定一会出来就不与你生气了。再说,对你皇嫂有用的未必对娴侧妃有用。”
见宋祁用怀疑的鄙视眼神看着自己,永成帝忙清咳一声,试图转移话题,道:“墨规,关于正妃之位,你是如何打算的?”
这可真把宋祁给问住了,永成帝见他沉默不语,皱眉道:“莫非你真的想把娴侧妃扶正?”
方才的嬉笑之色瞬间消退,宋祁面无表情地望着眼前的兄长,双眼在昏暗的夜色中异常明亮。
他没有开口,永成帝却已经知道他的想法,低叹一声道:“且不说娴侧妃的出身只是个侯府庶女,即便是勋贵嫡女,以她与夺嫡势力背后千丝万缕的牵扯,一旦她成为逸亲王府的侧妃,你确信你还能独善其身吗?为了她,你要违背不参与夺嫡之争的本心吗?”
永成帝不是平庸之人,今日老五的事,在仔细问过皇后之后,他已经大抵明白了真相,再联想到老三的那一趟西南之行,他已经看得很清楚,他这个皇弟已经卷入了夺嫡之争中。
“皇兄,”宋祁总算是开了口,他的声音平淡却坚定,“我的为人你很清楚,我不是为了一己私欲而活的人,即便日后我不得已参与夺嫡之争,帮的,也只会是真正适合坐上大匡皇位的那一个。”
永成帝无奈苦笑,他看着长大的弟弟,他自然十分了解。他不是担心宋祁会做出危害大匡之事,只是他这个弟弟从小任性妄为惯了,他怕他用的方式过于偏激。就好像在老三的事上,完全的不讨好。
摇了摇头,抛开那些烦心的事,永成帝露出一脸悠闲的笑意,淡淡调笑道:“既然你已下了决定,为兄也就不劝你了,你赶紧选个日子,把扶正之事办了吧。”
“不急,”宋祁也恢复成以往那慵懒散漫的模样,悠悠喝了口酒,耸耸肩无奈道:“这事就算我愿意,本人不愿意也是行不通的。”
“哦?”永成帝挑眉,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这明显带着嘲弄的笑意让宋祁不由恼怒地瞪眼,永成帝却是笑得更欢了。
皇后寻过来的时候,就见两兄弟一个哈哈大笑,一个闷头灌酒,眼中不由闪过一抹无奈,她摇头苦笑一声,上前柔柔笑道:“皇上,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可以开宴了。”
永成帝这才止住了大笑,连连点头道:“好,这就过去。”
宋祁却是眼前一亮,一甩手急急起身一溜烟跑了。
皇后见他那急切的模样,不由笑嗔道:“这孩子,也就瞧着稳重了些。”
永成帝拥住皇后的肩膀,低低一笑,道:“我们也快过去吧。”皇后柔顺地颔首,与永成帝携手赶往宴会的大殿。
大殿中灯火通明,一排排琉璃宫灯将大殿中的每一个角落都照得亮如白昼,原本华丽的宫殿在灯光的照耀下,仿似披上了银白微黄的薄纱,高贵中又透出几分朦胧婉约之美。
皇后设宴,自然不会是几人的小宴,除了邀请一些皇子公主外,皇后还邀了如今风头正盛的几位妃子,太后则是以身子不适为由,没有出席。
宋祁急匆匆赶到大殿门外,到了大门前却是放慢了脚步,肃了肃神色,这才跨进殿内。
皇家的宴席自然庄重严肃,殿里虽已经坐了不皇子公主,却没有一个人私下交谈,因此大殿里依旧安静非常。这不仅仅是因为众人心中各怀鬼胎,暗中为敌,还因为平日里所受的教育,让他们不得不时刻都保持着矜持严肃的姿态。
宋祁一进门,便成了所有人关注的中心,以大皇子为首,所有皇子公主都起身向他行礼问安,皆是态度恭谨中又带着几分亲近。这其中,大皇子与长公主甚至还比他年长一岁。
“大家不必多礼。”宋祁淡淡一笑,举止优雅,目光却是快速在殿里转了一圈,然而并没有发现自己要找的那道身影。
有眼尖的发现了宋祁细微的举动,抿唇微微一笑,似嗔似怨道:“皇叔,这么些日子不见,你也不关心关心咱们这个侄儿侄女,就只记得那新娶进府的如花美眷!”
宋祁转头望去,看到的便是一个身着水蓝宫装,面似桃花眸似秋水,樱唇微嘟的娇俏少女,如上等白瓷的肌肤在灯光下莹润发光。
他不由宠溺一笑,摇头叹道:“柯儿,难怪你母后要为你的婚事担忧苦恼,瞧你这张不饶人的嘴,谁家公子敢要啊!”
这说话的,可不就是皇后亲生的吉贺公主么!
“皇叔!”吉贺被说得又羞又恼,气得直跺脚,却也只是使使小女儿家的小性子罢了。
众人见状哄堂大笑,气氛全然没有方才的冷凝沉重。
也就只有宋祁敢这般开这些皇子公主的玩笑,见吉贺公主气得涨红了一张俏脸,宋祁也不再捉弄她,陪着笑歉意道:“好了好了,是皇叔不好,改日皇叔带你出城打猎可好?”
吉贺公主从小被惯着,性子虽有些娇蛮,却是实打实的豪爽,不喜欢小女儿家家的小玩样儿,就喜欢打猎射箭等男子做派,射箭骑马的功夫不比男子弱,也算得上是女中豪杰。
闻言,吉贺公主乐得直拍手,俏皮地眨眼道:“皇叔你可不许赖皮!”
宋祁摊开手,傲然一笑,“你看皇叔我什么时候赖皮过?”
“皇叔你偏心!怎么能只带吉贺姐姐去呢,我们也要去!”有几个年纪稍小的皇子公主,见状也嚷嚷了起来。
“不行,皇叔是我一个人的!”吉贺公主大笑着与一群弟弟妹妹们争论起来。年纪稍大的,都含笑坐在一边,看着这小小的吵吵嚷嚷。
宋璟坐在人群之中,看在与一众弟妹玩闹的宋祁,眼神愈发深沉。
“小子,牙还没长齐呢,还敢跟着起哄?”宋祁戳了戳年纪最小的十五皇子的脑袋,正处在换牙阶段的十五皇子赶紧捂住正在大嚷大叫的嘴,众人见了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顾安年站在大殿门外,听着里面的欢笑声,不由抿唇微笑。
没想到名震天下的逸亲王,竟然也有做幼儿园园长的潜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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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生病了
叔侄一群人笑闹一阵,便听门口的太监通报道:“明贵妃娘娘驾到!”
很快,便见一个身着桃红色贵妃宫装,梳着凌云髻,头插赤金镶红宝石飞凤流苏金步摇,曳地裙摆以金线绣着孔雀翎尾,身披藏青色并蒂花开锦帛,眉眼上挑的美艳妇人走入殿内,身后跟着呼啦啦一大群宫娥美俾,可谓声势浩大。
“见过逸亲王殿下。”明贵妃傲然在殿内扫视一圈,在看到宋祁后明显愣了愣,眼中不易察觉地快速闪过一抹恼怒,而后款款走来,对着宋祁笑盈盈福了半礼。
即便已是三十来岁的妇人,然因为保养极好,加上妆容精致,倒是让明贵妃没有显出一丝老态来,反而是更添了几分风韵。
宋祁收敛了脸上笑意,拱手回了一礼,态度实在说不上热络。明贵妃脸上有瞬间的僵硬,不过很快又恢复了那高贵的优雅笑容。
宋祁不再搭理明贵妃,对着一群侄儿侄女摆了摆手,笑道:“好了,见者有份,到时候皇叔带大家一起去。现在都乖乖在这待着,不许闹事,皇叔要去办点事儿。”
“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皇叔你才这么会没见娴侧妃,就赶不及去寻人了,羞羞!”吉贺也不顾忌明贵妃在场,俏皮地刮了刮脸,吐着舌头嬉笑起来。
宋祁故作恼怒地瞪了她一眼,招了招手,含笑在众人的大叫声中出了殿门。
明贵妃眼中一暗,冷哼了声,转身走到宋璟身边,嘘寒问暖起来。
宋祁出了门,便看见了在门外不远处的顾安年,脸上一喜。他快步走到她身边,欢喜道:“我正说去接你过来呢,你就自己来了。”说着拉住顾安年的手,火热的触感让他不由皱了皱眉,然看顾安年并无异样,他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顾安年没有如往常那般挣开,而是别有深意地望着他带笑的脸庞,心底充斥着一股莫名的情绪,带着些许迷茫,说不清道不明的。虽还没有参透。但她知道那不是对宋祁的反感。
她愈发觉得对这个人毫无所知。
前世所知的风流暴虐,今生初闻的英明神武,接触之后的威严霸道,相处之后的诡计多端任性多变,不管是哪一个。好像都不像是他,但又都是他。
想起在御花园中的那场舞剑。顾安年忽略心中的异样感觉。抿了抿唇角,低笑道:“王爷很得皇子公主们的爱戴,是真的很受孩子们的喜欢。”
那些笑声不是作假的,顾安年听得出来,那些皇子公主,是真的喜欢亲近宋祁。而宋祁也同样真心地疼爱他们。抛去身份地位,权势名利,他们都只是留着一样的血的一家人,因为宋祁真心待他们。所以即便他们为了权力而争斗,却对宋祁同样保有真心。
她好像稍微有些明白了,为何像宋璟和宋瑜那样的人,也会对宋祁敬畏不已。
“本王自然是人见人爱的。”宋祁挑了挑眉,抚了抚顾安年的头顶,凑近她眼前,弯起唇角柔声笑道:“说什么孩子,你比她们其中的一些年纪还要小呢,在我眼里,也是需要呵护疼爱的年纪。”
心口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顾安年不自在地偏了偏头,移开视线微微笑道:“王爷,进去吧。”
对于她不时的闪躲,宋祁已经习惯了,此时只是点点头,拉着她大殿里走。
门内,是明亮辉煌的大殿,门外,是昏沉阴暗的夜空,一门之隔,却差之千里,光与影的世界泾渭分明。
站在大门外,顾安年望着眼前跨入殿中,仿似要渐渐消融在明亮的光线中的高大背影,心头有什么帐然若失。
她想,她终究与宋祁是不同的。
然而牵在手上的手,却又不可忽视地彰显着彼此的体温。
进到大殿里的一瞬间,顾安年脑子有些恍惚,耳边只有喧闹的嘈杂声,眼前亦是模糊一片,然而手上的温度却愈发明显。
她浑浑噩噩地跟着宋祁,有人过来问礼,她就木然地回礼,脑袋涨涨的,身子有些发软,让她无法思考,只能盲目地跟着身边的人。不知过了多久,她被拉着坐到了铺着凉垫的椅子上,面前是精致的瓜果和点心,华贵的酒壶玉杯,以及鲜艳亮眼的桌布。
脑子还没有转过来,殿门外响起通报声,“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所有人都站起来行礼,顾安年也跟着起身,规矩地行礼。脑子不是很清楚,但是她知道应该做什么。
“平身,都坐下吧。”威严沉稳的声音响起,众人谢了恩,纷纷落座。
皇后扫视一圈,除了瑾贵妃,其他的人都已经到齐了。皱了皱眉,她看向身边的永成帝。
永成帝在桌下安抚地拍了拍皇后的手,肃着脸正要发问,门外传来响亮的通报声:“瑾贵妃娘娘驾到!”
随后便见一身宝蓝贵妃宫装的瑾贵妃提着裙摆,一脸焦急慌慌张张进了门来,进门便跪倒在地,俯身叩首道:“臣妾来迟,还请陛下娘娘降罪!”
与明贵妃声势浩大的出场想比,瑾贵妃显得要狼狈许多,许是匆匆赶来的缘故,她头上的鬓发金钗都有些歪斜了。
五皇子惹怒圣颜,被罚二十大板禁足的事,宫中已经无人不知,此刻瑾贵妃如此狼狈,不用猜也知道是从五皇子府匆匆赶来。众人见她神色焦虑,可见五皇子伤的不轻。
皇后恼怒于宋瑜在宋祁身边安插眼线的事,是以对瑾贵妃也多了几分看不顺眼,然而她也是个母亲,最能体会母亲对子女的挂念之情,见瑾贵妃为了宋瑜如此伤神,心中便又忍不住生了丝同情。
与永成帝交换了一个眼神,皇后凌然道:“念在事出有因,皇上与本宫就不追究了,赶紧落座吧。”
“谢陛下。谢皇后娘娘。”瑾贵妃明露喜色,恭谨地磕了个头,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她就坐在宋祁斜对面,坐下后便对宋祁投了个感激的眼神。
宋瑜已经将是宋祁帮他的事告诉了瑾贵妃,瑾贵妃自然感念在心。
宋祁只是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明贵妃就坐在瑾贵妃旁边,自然看到了两人的举动,想着这数月的种种,她心中愈发不愉,不由狠狠瞪向宋祁身边的顾安年。
自从三月游湖之后。逸亲王便对她的璟儿愈发冷淡起来,不仅害得璟儿去西南受了一遭罪憔悴了许多,还失去了诸多在京中的势力。且今日逸亲王竟还帮着宋瑜求情说话,让原该收到重罚的宋瑜逃过一大劫!往日里两碗水端平的逸亲王,如今明显是偏向了宋瑜。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顾安年!
明贵妃的目光愈发狠戾起来,紧紧盯着对面顾安年。仿似要将顾安年拆吃入腹般。
往日里她只隐约听璟儿提起过。说是这个顾安年诡计多端,心思歹毒,起初她还不信这么一个豆蔻年华的女娃儿能有多大能耐,如今她是信了。若不是有这个顾安年,一向疼爱璟儿的逸亲王又怎会馅璟儿于困境?!所有的一切,一定都是顾安年在从中作梗!
明贵妃又将视线转向瑾贵妃。眼神同样是狠戾无比。
在她看来,一切都是顾安年在从中挑唆,而顾安年则是在为瑾贵妃办事,是以最终她的敌人依旧是与她斗了十多年的瑾贵妃。
若是平常。被人这么凶神恶煞地瞪了大半天,顾安年早就回敬过去了,可是现在她脑子里一团浆糊,任何轻微的声音都不断在脑海里无限放大,变得呱噪无比,刺得她头疼,她哪里还有余力去感应旁人用何等眼光看她?
人已到齐,皇后宣布开宴,身姿婀娜容貌秀丽的宫娥们鱼贯而入,将桌上的瓜果点心撤下,换上一盘盘精致的菜肴,随后便悄无声息地退到一旁。
“今日算是家宴,也算是为老三摆的接风宴,大家不必拘谨。”永成帝意思意思说了两句,而后便提起筷子用膳。
待永成帝与皇后都动了筷子,其余人才开始用膳。
一顿饭吃得很安静,宋祁时不时替顾安年夹些菜,低声叮嘱她多吃点,夹的都是顾安年爱吃的菜色。
期间顾安年一直低垂着头,宋祁夹什么她吃什么,宋祁说什么她都点头,乖巧柔顺得过了份,让宋祁诧异的同时,却又心底暗喜柔情无限,只以为她是怯场,便愈发柔着声音哄着她,恨不能亲自抱怀里动手喂她。
对面吉贺公主瞧见自家皇叔柔情蜜意的模样,直掩嘴偷笑。
明贵妃却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心里总惦记着要给顾安年使绊子。
用过晚膳,宫娥将杯盘撤了下去,又端上来新鲜水嫩的瓜果与点心香茶,钟晏维拍了拍手,随即钟鼓之声响彻耳际,一群舞姬踏着乐声翩然入了殿内。
即便是家宴,余兴节目依旧少不了。
瞧着殿内舞姿翩翩的舞姬,明贵妃心思一动,眼中闪过一抹嘲讽笑意,而后对着顾安年挤出端庄温和的笑,轻声道:“闻言娴侧妃虽是庶女,却是永济侯夫人亲自教养长大,琴棋书画无不精通,还曾拜宫中舞官习过舞蹈,不知今日我等可有幸一睹风姿?”
她这番话声音不大不小,却是所有人都听到了,那一声庶女,更是让宋祁皱起了眉头。
“瑾贵妃过奖了,听闻瑾贵妃亦是能歌善舞,不如也让大家开开眼界?”宋祁勾起嘴角,笑得慵懒不羁,眼中却是一片寒意。
瑾贵妃心中一凌,宋璟平静无波的眸子总算泛起了丝波澜。
此时,一直安静的顾安年突然有了反应。她猛然抬起头来,平日里不时闪过狡黠聪慧的明亮双眸迷迷茫茫的,毫无焦距,颜色有些淡的双唇微微一张,吐出一个字:“我……”
宋祁直觉不对劲,忙握住她的手,入手却是滚烫无比,他忙一把抱住那羸弱的身子,焦急问道:“七娘,你怎么了?”怀里的身子散发着不寻常的体温,让他心口发紧。
顾安年转动着迷茫的双眼,望着他焦急的脸庞好一会,像是在确认什么般,最后一撇嘴,泫然欲泣般,带着鼻音道:“我难受……”
宋祁呼吸一窒,忙探手摸上她的额头,触手同样是一片滚烫。
不好!他低喝一声,眼中浮起深深的自责,他竟然现在才发现小七不舒服!
“这是怎么了?”见宋祁满脸惊慌,皇后忙站起身来,皱起眉焦急问道。其他人亦紧张地望过来。
宋祁眉头深锁,满眼都是心疼,只知道紧紧拥住怀里柔软滚烫的身子,茫茫然不知所措道:“小七……发热了……”
皇后一愣,先是被宋祁茫然的表情震了一下,随即大喝一声:“还愣着作何,传御医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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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豆腐啊豆腐
随着皇后的一声大喝,一阵兵荒马乱后,顾安年被安排进了凤芝宫的一处寝殿,御医也匆匆赶了过来。
明贵妃想要给顾安年难堪,虽然没有成功,不过看到顾安年生病,她又庆幸又沾沾自喜。她也不蠢,那时候眼看着宋祁要动怒,她已经萌生了打消念头的主意,只是恰好顾安年病了,这事才名正言顺地过去了。
被这么一闹,宴会再继续下去也没了意思,永成帝索性就叫众人散了。原还有几个想留下来看看情况,也都被皇后给打发了。
只有吉贺公主,因瞧自家皇叔那般着急,死赖着不肯走,皇后无奈,只得让她留了下来。而明贵妃与瑾贵妃则是略表示了一下关怀之情,便早早离开了。
御医诊过脉,道只是寻常的风寒发热,吃几服药降下温便能好了。
“不是大事便好。”皇后松了口气,见宋祁始终守在床畔一动不动,只得亲自吩咐了贴身宫女去拿药煎药。
听闻无事,永成帝便要赶去御书房批阅奏折,临走前,皇后替他理了理衣襟,柔声叮嘱道:“也别忙得太晚了,身子要紧。”
永成帝颔首微笑,握了握皇后的手,道:“朕很快就回来。”皇后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开。
“皇嫂,你也劳累一日了,先去歇息罢,这里有我看着就行了。”宋祁总算恢复了正常,脸上已没了方才的茫然失措,略带歉意地对皇后道,手仍旧握着已经昏睡的顾安年的手。
皇后本也不想打扰他二人,便点了点头,留下几个机灵的宫娥伺候。回了自己的寝宫。
皇后走了,吉贺公主却依旧赖着没走,宋祁此时也没有心思管她,便由着她在身边转悠,时不时帮着拧帕子,端药递汤。
一碗药汤喂下去,顾安年的脸色看着有了些许起色,额头也没有那么烫了,宋祁暗暗叹了口气,抚了抚她依旧苍白的脸。心口始终闷闷的。
吉贺公主见他俊眉微颦,神情黯然,也不敢再如往常那般放肆,想了想,轻声安慰道:“皇叔。你别担心,娴侧妃一定没事的。”说着挠了挠脑袋。觉得自己好似说了句废话。
宋祁却是摇了摇头。道:“皇叔不是在想这件事。”他抬眼望了吉贺公主一眼,眼神幽深,好似藏了千言万语。随即目光又落回到床上躺着的人身上。
吉贺公主不明所以,眨了眨眼道:“不管皇叔在想什么,反正都是和娴侧妃有关的吧。”
宋祁愣了愣,继而微微一笑。眼波流转间是无限温情,他俯身在顾安年额头轻轻落下一吻,似叹息般低声道:“是啊,现在除了她。我也想不起其他的事儿来。”
看到这一幕的吉贺蓦地涨红了脸,赶紧拿手捂住双眼。哎哟,皇叔笑得好温柔哦,看得她心口直砰砰乱跳,要死人了要死人了!
“好了,快回去吧,别杵在这碍事了。待过几日,皇叔给你找个俊小伙做驸马!”见了吉贺那窘样,宋祁开心地哈哈一笑,直接下了逐客令。
“哼!”吉贺红着脸不满地哼哼,见自家皇叔恢复了以往的样子,心头暗暗松了口气,嘴上故作气愤道:“驸马我要自己找,才不要皇叔找呢!明天我要告诉娴侧妃皇叔你偷袭她,哈哈哈!”说罢扮了个鬼脸,嘻嘻哈哈跑了。
“臭丫头,没大没小!”宋祁假意叱了一声,一扫方才的低沉,脸上弥漫开愉悦的笑。
垂眼望向床上因为生病而睡得不甚安稳的人,宋祁弯起嘴角刮了刮她挺翘的鼻尖,呢喃:“原来我竟比我以为的还要看重你,这么大的损失,你要怎么赔我?”
苍白的脸颊因为发热而泛起薄薄的红晕,如白玉染霞,羽睫轻颤,樱唇微启,这般艳丽中带着脆弱的神态,让人的心都跟着颤抖起来。
眸子蓦然变得幽暗,仿似受到召唤般,宋祁爬上床,轻柔覆上那娇小的身子,一手轻抚上白皙幼嫩的脸颊,以指腹轻轻摩挲,一手轻柔拨开她额前的碎发,从饱满的额,到纤细的眉,再到微颤的眼皮,然后是淡色的唇,柔嫩的触感,让指尖流连忘返。
身下的人毫无反应,任由自己动作,没有丝毫反抗,也不会像平常那样,用那双漂亮灵动的眸子瞪人,如此柔顺乖巧,让宋祁不由得心生感叹,“如果往日也有这般乖巧该多好。”
深深凝视片刻,像是要把这副面容记在心底般,然后,他缓缓俯下身,细碎的吻顺着指尖游走的方向往下,恣眷地吻过白皙的额头,羽扇般的睫毛,最后停留在渴望已久的樱唇的边上。
只要再往下一点点,就能触碰那柔软甜美的唇瓣,然而他却停了下来。
微启的双唇缓缓吐出温热的气息,水润的光泽,像是在引诱人去采撷,宋祁眼神愈发幽深,只犹豫了片刻,便把一切抛在了脑后,反正又没有人看见,吃吃自家娘子的豆腐,应该不过份吧?
心随意动,顿了顿,形状姣好的薄唇向着粉嫩的樱唇袭去。
嫩豆腐就在前方,宋祁心中一阵激动。
“王、王爷……”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宋祁瞬间从云端掉落地面。
“何——事——?”来不及惋惜豆腐哧溜飞走了,宋祁此刻心中只有滔天怒火。阴沉着脸,他转头望向突然冒出来的宫女,从嘴里咬牙切齿蹦出来的个字。
那凶神恶煞的模样,让原本看到禁忌戏码而满脸红晕的宫女瞬间面如死灰,险些脚一软跪倒在地。好一会,宫女才颤颤巍巍结结巴巴道:“奴、奴婢来给、给娴侧妃擦、擦身子……”说完都快吓得哭了。
擦身?宋祁一愣,随后看了眼因为发热而出了一身汗的顾安年,顿时心花怒放。
香汗淋漓的小七什么的,那绝对要趁机看一看!
清咳一声,宋祁摆摆手,摆出一副威严高贵的架势。道:“退下吧,这里本王来就行了。”
小宫女哪里还敢多说一句话,恨不能快点离开,有了宋祁这话,她忙不迭放下热水急急忙忙告退跑了,那架势好像后面有鬼在追一般。
宋祁摸了摸下巴,莫非他刚才的样子很吓人?
算了,不管,现在最重要的是——
乐颠颠地拧干柔软的帕子,扑到床边。望着躺在床上的人,宋祁咽了口口水,咂咂嘴道:“小七,本王是正人君子,绝对不会占你便宜的。你放心,只是擦擦身子。本王不会胡乱动手动脚的。你乖乖躺好就行。”如果忽略那满眼的绿光,或许这话还有几分可信度。
掀开薄被,修长的手指抚上领口胸前的盘扣,然而颤抖着一颗一颗解开,宋祁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不过明显诱惑战胜了心虚,他的动作愈发熟练起来。
宫装比起平日的服饰更为繁复。好在现在已临近夏初,是以穿的并不多,解开胸前的外衣和里衣,大片白皙细滑的肌肤便暴露在了视野中。纤细优雅的脖颈,小巧精致的锁骨,以及……若隐若现的绣着花开富贵的红色肚兜。
宋祁差点忍不住要狼嚎一声,明显呼吸都粗重了起来。双手不受控制地从敞开的衣襟探进去,抚过单薄圆润的肩头,细小柔软的胳膊,然后回到凸显的锁骨,从腋下滑到玲珑的腰线揉捏,手掌就像是被细腻紧致的肌肤紧紧吸附住一般,那美妙的触感,让他欲罢不能。
至于擦身的帕子?早已经不知道扔到哪去了。
“小七啊小七,看得到,吃不到的痛苦,你可了解?”一边吃着嫩豆腐,宋祁一边感叹连连,不过从他眯着眼的享受模样,可以看出他的心情有多好。
吃豆腐固然重要,但宋祁也还是有几分理智在的,觉得吃的差不多了,他便起身重新拿起帕子,认认真真给顾安年擦起身子来,至于有没有顺便吃豆腐,这还用问吗?
这一晚,对于宋祁而言,是甜蜜的折磨。
翌日,顾安年第一次比宋祁醒得早,动了动被某人抱在怀里的身子,在发现自己是穿着里衣之后,她怔了怔,很快就恢复成了以往淡定的模样。
顾安年一动,宋祁也跟着醒了过来,他摸了摸顾安年的额头,感觉不再烫手,又见她脸色恢复了红润,心里长长松了口气,将她往怀里带了带,柔声问:“可还有哪里不舒服的?”
顾安年却只是冷冷看着他,那犀利的目光让宋祁一阵心虚。
“咳咳,时辰也不早了,该起身了,一会给皇兄皇嫂请了安,便回府吧。”宋祁干咳两声,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掩饰地拿过床头的衣服穿起来。
顾安年深深望他一眼,随后扬声对外道:“来人,伺候王爷梳洗更衣。”宋祁脸上一窘,有种被抓包的狼狈。
两人梳洗完毕,皇后便过来了,说是备了早膳,邀两人一同用膳。
“早膳可有豆腐?”顾安年突然问道,皇后莫名其妙地望了她一眼,道:“倒是有一道白玉豆腐,七娘若是喜欢,本宫便吩咐御厨多备一些。”
“谢皇后娘娘。”顾安年甜甜一笑,道:“是王爷说想吃豆腐,越多越好!”
正喝茶的宋祁一口茶喷了出来。
自那以后的一个月内,宋祁每次用膳,桌上都少不了一碗豆腐,而且就是白豆腐,每每叫宋祁苦不堪言。当然,此乃后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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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计划出府
宋祁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没有吃过豆腐,所以这辈子才会被迫补上前世的份。
偌大的奢华书房内,俊美如神祗的逸亲王冷凝着脸,端坐太师椅上,身旁,他的亲信福禄公公正弓着腰使劲儿地研磨,桌上摊开的洁白宣纸上,只有不停重复的两个大字——豆腐。
宋祁看着那两个字的眼神,像是看着前世的杀父仇人。
福禄抬头瞧了眼门外的天色,小心翼翼道:“王爷,这会子快到午膳时候了。”
宋祁抽了抽嘴角,吐出一行字:“本王公务缠身,无暇用膳,你且去告知娴侧妃一声,不用等本王一同用膳。”
话音将落,书房门外便传来梦萝欢喜的叫唤:“王爷,侧妃娘娘差奴婢过来,请您过虹鸠苑用膳!”随后便见一道娇小的身影跑进门来,嘻嘻直乐。
宋祁动作迅速地将桌上摊开的宣纸挪开,露出下面的折子,拿起一本,面色如水,沉声道:“本王还有要务未处理完。”一副聚精会神的办公模样。
“哦。”梦萝理解地点点头,扫了眼被丢在书桌后的纸张,眼珠滴溜溜一转,故作苦恼道:“可是王爷,奴婢听说废寝忘食这个词,是先废寝,再忘食,您若是要因公忘食,是不是也要废寝?那是不是侧妃娘娘日后都要独守空闺了?”
抓着折子的手一紧,将平整厚实的折子捏了个皱皱巴巴,宋祁蓦地沉下脸来,一双桃花眼目露凶光,大喝一声:“大胆!”
后面的训斥还未出口,感知到危险的梦萝已经叫着跳着往外跑。
“哇啊——王爷恼羞成怒啦,娘娘救命啊!”不一会人就窜没了影。徒留憋着一肚子气的宋祁青筋直跳咬牙切齿。
福禄此刻也不敢去捋虎须,犹豫了好半晌,才清咳一声,温声道:“王爷,老奴听侧妃娘娘说今日要出府,说是去哪里的茶……”最后一个字还没有说完,凌厉的视线已经扫射过来,福禄赶紧闭上嘴。
“去虹鸠苑!”气急败坏地大吼一声,宋祁起身冲了出去。
“正反还是要去的,何必闹腾这么些时候。可怜这把老骨头哟!”福禄无奈叹气,弓着身子追了上去。
那边,梦萝一溜烟跑回虹鸠苑,还没来得及偷着乐呵乐呵,便被顾安年叫住了。
“梦萝。王爷呢?”顾安年从偏厅出来,望了眼没见着宋祁。只好抓了梦萝问话。
“嗯……啊……回娘娘的话。王爷一会就到,一会就到,呵呵。”梦萝挠着脑袋干笑两声,青莲瞧她说话吞吐,举止没规没矩的,不悦地皱了皱眉。
“嗯。下去吧。”顾安年点了点头,对于梦萝的言行举止倒是没什么反应。
“是,侧妃娘娘。”梦萝何等机灵,青莲眼中的不悦她看得一清二楚。想着自己现在名义上是爷派来照顾娴侧妃的丫鬟,她便收敛了几分,福了福身恭敬退下了。
待梦萝退下,青莲忍了忍,还是对顾安年道:“娘娘,那梦萝也实在太没规矩了,整日里咋咋呼呼,横冲直撞的,她当这里是大街上么?平时见着人也不行礼问安,架子大得很!”
闻言,顾安年只是弯了弯唇角,道:“梦萝是王爷派来的丫鬟,自是不简单的,左不过也没闹出什么事儿来,便就让她这样吧,你若是不喜她,平日便少与她来往便是了。”
梦萝确实如青莲所说的那般不懂规矩不守礼数,只是顾安年却觉得她率真机灵,是个讨喜的,加之又是宋祁身边过来的,想来身份应是不简单,是以便就处处由着她了。
青莲还想说点什么,想了想却终是闭了嘴,毕竟她跟着顾安年的目的,不是为了替顾安年排忧解难的。
梦萝说的没有错,尽管被气得不轻,宋祁还是很快便来了虹鸠苑。顾安年见他脸色不好,气冲冲的,不是说话的好时候,原本打算找他商量的事便就没有立即提起。
午膳是顾安年吩咐准备的,虽是吩咐,也只是示意要做一份白玉豆腐罢了。
宋祁上了桌,瞧着摆在正中,白嫩嫩水润润的豆腐,脸都绿了。
“王爷,快吃吧。”顾安年替他布菜,第一筷子夹的如前些日子一样,是豆腐。
从宫里回来后,尽管她再三表示身体无碍,却也还是被压着喝了几天的药。她不好过,宋祁自然也别想好过,日日有豆腐,顿顿有豆腐,就是现在她没有喝药了,那豆腐还是天天摆上桌。
宋祁盯着碗里又白又嫩的豆腐,在“这是小七替我夹的~~~”和“又是豆腐!”之间摇摆良久,最后还是壮士断腕般举起了筷子,颤巍巍把豆腐送进了嘴里。
若是平时,偶尔吃那么一两次豆腐,他也不见得就讨厌,只是这样天天吃,顿顿吃,就算他深爱,那也得变成再也不会爱了啊!只是他的痛苦,无人同情。
好在今日顾安年没有逼着他把一盘子豆腐吃完,吃了几口后,她便替他夹了其他的菜色,这让宋祁大大松了口气,后面吃嘛嘛香。
用过午膳,顾安年替宋祁斟上清茶,见他神色缓和,她心底暗暗一笑,抓住机会道:“王爷,今日我想出府一趟。”
宋祁手一顿,抬头望向她,问:“去茶楼?”心中有些不是滋味,难怪不逼着他吃豆腐了,原来是有事相求啊。
顾安年也不隐瞒,颔首道:“过两日便是月底了,要提前与先生取得联系才行。”
宋祁放下茶盏,沉吟片刻道:“也好,前些日子我已经派人放出了风声,如今沈七小公子的名声已是名满京城了,时机算是成熟了。”
顾安年一愣,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宋祁已经做了这么多事。
“一会我会安排轿辇在府外候着,你换好装后,我便秘密带你出府,随后分道去茶楼,假意在茶楼中偶遇,然后你便以沈七的身份进到王府来……”宋祁已经想好了计划,此时娓娓道来,详细又周到。
准备工作做好后,其他的就都是小事一桩,至于要在自己的地盘上确保小七的两个身份不被揭穿,他有的是办法。
顾安年安静听着,待他说完,低声道:“谢王爷。”
宋祁沉默望着她,好一会摇头道:“小七,我最不爱听的便是从你口里说出的‘谢’字。”
顾安年只是微微一笑,道:“即便是再亲密的人,该谢的时候依旧要谢,王爷何必在意这些小事,这只是礼节罢了。”
“我倒是希望你对着我撒娇耍泼。”宋祁挑眉一笑。
又商量一些细节,两人便分头行事了。
顾安年以午睡为由,摒退了其他丫鬟,只留了青莲伺候她更衣。褪下繁复的女装,换上清爽的男装,顾安年觉得轻松了许多。许久没有出门了,她难免有些兴奋。
不多时,外间响起敲门声,福禄在外问道:“侧妃娘娘可起了?”
顾安年对青莲使了个眼色,青莲忙出去开了个门缝,对门外的福禄小声道:“娘娘还未醒,公公可是有要事?”
福禄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示意已经准备妥当,而后笑道:“无事,王爷道要出府,问娘娘可要同去。既然娘娘未起,那便算了。”说罢便转身走了,还吩咐守在外面的丫鬟们不要打扰。
青莲忙回里间报了信,顾安年闻言点点头,道:“今日不便带你出去,你就留下吧,若是有什么人闯进来,你也好遮掩遮掩。”
“这……”青莲眸光一闪,低声道:“奴婢不放心娘娘……”
“无妨,”顾安年拍了拍她的手,含笑安抚道:“有王爷在,无事的。”
青莲心中焦急,还想说点什么,窗户却突然被推了开来,而后便见一道身影敏捷地翻身进了屋里来。她吓了一跳,刚要大叫,顾安年忙一把捂住她的嘴,道:“别慌,是王爷。”
定睛一眼,进来的可不就是王爷,只是换了一身衣服罢了。
青莲松了口气,宋祁突然扫来的冷然目光让她顿时心底一寒,沉重冰冷的压迫感让她连忙低下头去。
“王爷,我们走吧。”见宋祁冷冷盯着青莲,顾安年往前一步挡在青莲面前,拉了拉宋祁,示意他快走,又转头对青莲点了点头。
宋祁将视线从青莲身上移开,望向顾安年时,又是满含戏谑温柔的眼神。他点了点头,箍住顾安年的腰身,带着她翻身出了窗户。
两人一离开,青莲周身的压迫感顿时消失,她脚下一软,险险扶住桌角才站稳,额上已是冷汗直冒。
被抱在怀中跳跃,耳边是呼啸的强风,脚下是快速掠过的景致,顾安年觉得惊险又刺激,却忽然听到宋祁道:“你那丫鬟心怀鬼胎,指不定何时要害了你,不如趁早我给你换个更机灵懂事的?”
“此事不急。”怔愣过后,顾安年摇头笑道。
是不急,所有的一切她都已经打算好,现在还不到时候。
宋祁只是淡淡望她一眼,便不劝她。他知晓她是个有主意的人,一旦决定就不会改变,即便她的一些办法在他看来像是自找罪受。
真是个怪异的小家伙,宋祁忍不住在心底叹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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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遇宁秋霜
宋祁带着顾安年出了府,几个纵跃便到了隔着逸亲王府几条街的巷子里。
巷子里早已等着一顶藏青色尖顶的轿子,旁边除了四个膀大腰圆的轿夫,还有一个身形娇小,面目清秀的小厮模样打扮的“少年”。
顾安年仍被宋祁抱在怀里,她皱眉打量那少年片刻,那眉眼怎么看怎么熟悉,她迟疑地唤了声:“梦萝?”
“少年”咧嘴嘻嘻一笑,水润的大眼睛眨巴眨巴,手舞足蹈欢快地道:“侧妃娘娘您认出我来了!”笑容里甚至有几分讨好与得意,配着那眼神,特别招人。
这会顾安年可以肯定了,这小厮就是梦萝扮的。
她挑眉望向宋祁,宋祁耸耸肩,把她放到地上,笑道:“不过是效仿你的做法罢了,你独自一人我不放心。”
说罢转向梦萝,正色道:“好好照看着,稍有闪失,爷就赏你一顿棍子。”
梦萝嘟了嘟嘴,似是想起了不好的回忆,缩着脑袋连连颔首应承,“晓得了晓得了,我会好好看着侧妃娘娘的,绝不会有半点损失的!”
这虎头虎脑的模样实在可爱,顾安年一时没忍住笑出声来,心里也愈发确定梦萝的身份不简单。
宋祁也是淡淡一笑,带着点无奈和宠溺,道:“行了,过一段时间爷要带吉贺去打猎,你今日若是做得好,爷到时就带你一起去。”
梦萝双眼发亮,更是点头如捣蒜,“晓得了晓得了!一定不会有差池的!”甚至举起手做赌誓状。
顾安年怪异地瞥了宋祁一眼。宋祁方才的语气,很像那日在宫里对待那些皇子公主们的语气,这让她不由深思,少有地对某件事产生了好奇心。
宋祁大大方方迎视顾安年的目光。低低一笑,凑到她耳边道:“日后你便会明白了。”
他的秘密有很多,他不介意让她知道,不过这需要一个过程,没有到达合适的时机之前,他并不打算亲口告诉她。不过他也不会刻意隐瞒,他相信凭她的聪明,即便一点点的蛛丝马迹她也能看出很多东西。
而且,他很乐意等着她主动来问他。
顾安年也不多问,很快坐上了轿子。朝着自己名下的茶楼而去。
宋祁则是在轿子离开后,又秘密回了王府,打算过一段时候,再出发前往茶楼。
轿子四平八稳地穿街走巷,最后在茗叶轩门前停下。梦萝掀起帘子,顾安年一副翩翩公子模样。施施然下了轿子后。望着茗叶轩端正的匾额微微弯起唇角。
“进去吧。”一开口,嗓音已经变成了清越少年声音。
顾安年吩咐轿夫在外等候,领着梦萝进了茗叶轩。
只是世事难料,顾安年没有想到,她不过是偶然出府一趟,然而好巧不巧。一进茶楼她便碰到了宁秋霜,闲适的心情顿时变得警惕起来。
早知应该出门前看看黄历,顾安年在心中叹道。
而那边,宁秋霜也发现了刚进门。一身男式白色锦衣,姿容清贵俊雅的顾安年。这一看,她便愣住了。
太像了,实在是也太像了!像到她以为眼前的少年就是顾安年!
而宁秋霜身后的吴婷儿,眼中瞬间迸发出亮光,直直盯着门前的身影,再也移不开视线。
顾安年单手负在身后,挺身而立,脸上依旧不动神色,即便是宁秋霜皱眉朝着这边走过来,她也依旧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清冷模样。
她知道,男扮女装可以瞒得住这些古人,却瞒不过宁秋霜这个穿越女,除了十倍百倍地小心谨慎,她别无办法。
宁秋霜走到顾安年面前站定,又细细打量了一番那熟悉的眉眼,除了英挺的眉毛,与英挺冷硬的气质,以及打了两圈的身型,其他的实在与她印象里的顾安年相似非常。
她甚至留意了一下那单薄的胸膛,想要从上面找出一丝女人的味道。即便是裹胸,她相信自己也能看得出来,然而平坦的胸口让她失望了。
莫非真的只是相似?顾安年现在是逸亲王府的侧妃,就是想出府都不是件简单的事,更何况是以这种姿态出府?但是她也没有排除顾安年是偷跑出来的可能。
迟疑了片刻,宁秋霜扯出一抹亲切温和的笑,道:“这位公子……瞧着实在眼熟得很,不知是否在何处见过?”
顾安年由着宁秋霜的视线在身上巡视,冷静无比地微抬着削尖的下巴,眼中带着傲然,冰冷道:“在下虽极少出现在茶楼,但相信常来的客人应该也见过在下几次。”
宁秋霜愣了愣,还未回味过来这话的意思,便见茗叶轩的一个小伙计提着茶壶过了来,对着顾安年躬身行礼道:“少东家,您怎的今日有空过来?”
来的正是十二。他看到顾安年被宁秋霜这女人缠住,立即就赶了过来。
少东家?!宁秋霜大吃一惊,双目微瞠,眼前这长相与顾安年有七八分相似的少年就是这茗叶轩的少东家?那个她打听了许久也未果的茶楼主人的儿子!
吃惊过后,宁秋霜兴奋起来。
是的,兴奋,自茗叶轩开张以来,看到了这茶楼里的装修布置后,她就坚信这茶楼背后的主人也是个穿越者。这么久以来一直在打探这家茶楼主人的消息,为得就是能找到茶楼背后的主人!她相信同样是穿越者,那个人一定愿意帮她发展自己的宏图伟志!
在接二连三地受到来自各方的打击后,她已经充分理解到这个世界的不公,所以她决定要凭自己的力量干出一番事业来,然后揭穿顾安锦的假面目,让顾安年后悔不对她言听计从,更要让所有人对她刮目相看,让所有人后悔对她的忽视!
她计划了很多,无论是经商还是从政。她都觉得自己可以发光发亮。然而梦想越是美好,现实就越残酷,所谓的家人对她的抱负嗤之以鼻,不仅不给予她任何支持,反而百般阻挠她行动,让她连起步都十分艰难,如今她胸有大志却无人相助,至今没能施展拳脚,现在好不容易碰到了机会,她怎可能放过?
宁秋霜心思复杂。然却不是个多会懂得掩藏想法的人,此刻顾安年一见她发光的双眼,再一联想到她曾多次打听茶楼的事,心中顿时明了她有何心思。
不动神色地抬了抬眼皮,顾安年对着十二清冷道:“今日难得有空。便过来坐坐,爹爹今日可来了?”
十二脑子一转。便明白她口中的爹爹指的是谁。立即回道:“方才东家过来转了一圈,这会子还在后院呢,既然少东家来了,小的这就去请东家出来。”说罢躬了躬身,将茶壶交给了路过的一个伙计,往后院去了。
十二出了茶楼。进了后院里,趁着四下无人,瞬间运气绝妙轻功,飞掠出了院子。
茶楼里。宁秋霜听了两人的对话,直到那伙计走远,才回过神来望向顾安年。方才那雌雄莫辩的声音确实不像是顾安年的,或许她真的认错了?
此刻,比起认为眼前清瘦飘逸的少年郎是顾安年,她更希望这人就是这茶楼的少东家,不过她仍是留了一份疑虑。
宁秋霜瞧眼前人不过是十一二岁的模样,面容犹带着几分稚气,心念一转,上前一步,笑得温婉中带着几分妩媚,吐气如兰道:“不知小公子姓何名何啊?”现在她只想从眼前这人嘴里扒出点有用的消息来,管他是何法子。
因着顾安年穿了鞋底加厚几层的靴子,里面又垫高了,是以身量看起来比她真正的身高高了许多,而肩膀和腰腹位置亦垫了棉垫,看着身形也大一些,只是在这种天气里,这身装备让她稍微有些热。
还真别说,宁秋霜本来就容貌艳丽妩媚,此刻那眼波儿一转,若是个男人,骨头都要酥了几分,只是现在在她面前的是顾安年,顾安年骨头没酥,倒是恶寒得全身发麻了。
头皮一阵阵发麻,顾安年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小步,依旧冷冷清清道:“在下沈七,是这茶楼的少东家,小姐有礼了。”说着拱手行了一礼,态度透着十二万分的疏离。
“沈七?你是七公子?!”宁秋霜突然惊呼一声,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顾安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归于平淡。
未等她细想,便听宁秋霜叹道:“没想到短短时日便名震京都的七公子,竟是一个如此年少的少年郎,真真是令人惊叹。”
而茶楼里其他喝茶闲聊的人,在听到宁秋霜那一声惊呼后,也都将视线移了过来,纷纷望着顾安年低声或兴奋或激动地议论起来,间或有两句是议论宁秋霜。
顾安年挑了挑眉,她突然很好奇宋祁帮她沈七这个名讳传出了多大的名声。
宁秋霜享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注视,嘴角边的笑意愈发优雅高贵,几乎是用睥睨的姿态扫视了大厅里的所有人。
梦萝凑到顾安年身边,压低声音不忿道:“公子,这人真臭美,明明大家看的又不是她!”顾安年眼中快速闪过一抹笑意,对梦萝飞了个安抚的眼神。
似乎是享受够了万众瞩目的快感,宁秋霜将视线落回到顾安年身上,盈盈福了一礼,邀请道:“不知七公子可否赏脸与秋霜坐下一品香茗?”
吴婷儿一直安静地默默凝视着对面的人,听到宁秋霜的话,脸色僵了一下。
顾安年扫视一眼眼前这对主仆,正欲开口,便听门口传来一阵爽朗笑声,这几日早已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容拒绝道:“难得遇到七公子一趟,今日本王可要与七公子好好畅谈一番!”转头便见那高大挺拔气势昂扬进了门来。
那一瞬间,宁秋霜的脸突地绿了。(未完待续。。)
二十六、严肃点!
不管宁秋霜有多强大的心理,逸亲王宋祁这个人始终都会是她的噩梦,更何况她还是一个自傲自大,却没有多大能耐的人。
然,同样的,不管她被宋祁这个人明着暗着羞辱过多少次,她还是希望可以接近这个人。她甚至觉得,如果不去接近这样一个完美的男人,是一个女人的损失。
宋祁在她的心里,俨然就是偶像天神一般的存在,正好应了这么一句话:偶像虐我一百遍,我待偶像如初恋。但是她不承认自己对宋祁有任何情爱的念头,她认为自己还陷在对顾怀卿的爱恨纠葛中,是抱着一颗无比纯粹的心,仰望着这个男人。
她也一直认为宋祁对她的偏见,都是因为有人在背后刻意污蔑,而这个人,她认定是顾安年。谁叫逸亲王从很早以前开始,就一直偏袒顾安年呢?
是以在继顾安锦之后,顾安年也被她列入了黑名单。
而此刻,看着迈步走向自己的宋祁,宁秋霜吓得铁青的脸,瞬间又浮起丝丝疑似娇羞的红晕,目光荡漾地紧盯着那高大雄伟的身姿,完全没有想过到对方的目标并不是她这个问题。
所以当宋祁直接无视地越过她,走到顾安年面前的时候,她的一腔热情顿时化为了泡影,全身如石头般僵硬在原地。
“七公子,别来无恙?”宋祁含笑打量目前男子装扮的顾安年,眼中闪过赞赏。
并不是说他没有看过顾安年这副装扮,在带着顾安年出王府之前,他便仔细瞧了个分明。只是分别了几刻钟,再次见到,便愈发觉得善心悦目了。
顾安年却没有宋祁这般闲适的心情。只要宁秋霜还在一刻,她就不能掉以轻心。
她不着痕迹对宋祁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看一旁的宁秋霜,宋祁挑了挑眉,就像才发现旁边还站了个人般,惊呼一声:“宁小姐,你怎的在此?”
被无视到这种程度,宁秋霜脸色发白,几乎想破口大骂。可面前忽略她的人是逸亲王,她就算心中再不忿。她也只能忍了。
“秋霜见过逸亲王殿下。”柔柔软软地福了福身,宁秋霜挤出一抹虚弱的笑,方才盛气凌人的大牡丹,瞬间便成了娇弱的小白花。
顾安年瞧着宁秋霜这副嘴脸,心里没来由有气。气她虽有几分本事。却不付诸实际行动,只知信口开河大话连篇。见个男人就恨不得扑上去。被一次又一次地羞辱,让她这个同样身为穿越者的人都觉得丢面子。
现在她是真的搞不懂宁秋霜是要作何了。自从被顾怀卿拒绝之后,宁秋霜便这个男人沾染一下,那个男人面前表现一下,竟是完全给她一种“博爱”的感觉,难道宁秋霜这是要收后宫的节奏?
想到这个可能。饶是顾安年,也不由得风中凌乱了。
“免礼免礼。”宋祁却是看也不看宁秋霜一眼,只不在意地摆摆手,对着顾安年开心笑道:“如何?七公子可愿赏脸与本王一叙?”
顾安年正想甩开宁秋霜。宋祁这样一说,她自然点头答应,恭谦有礼地拱手道:“能与王爷促膝相谈,是在下的荣幸。”
宋祁哈哈一笑,突然一把揽住顾安年的肩头带进怀里,边拍边大笑道:“爽快,本王就喜欢你这样的!”
扣在肩上的手动作很轻柔,却紧得让她无法挣开,整个身子贴在宋祁身上的感觉,让顾安年忍不住在没人看到的地方抽了抽嘴角,这确定不是光明正大的吃豆腐?
宁秋霜微皱眉头看着面前的两人,心里沉下去的那个念头又冒了出来。特别是在看到宋祁的手滑过那少年的肩头,在少年背上腰际轻抚而过的时候,她愈发觉得眼前这个少年模样的人,就是顾安年!因为她怎么看,怎么觉得那动作里带着几分暧昧旖旎的感觉。
于是——
逸亲王不可能喜欢男人,所以眼前的少年是女扮男装,而这个少年和顾安年有七八分相似,所以这个少年就是顾安年假扮的!
这个推理,让宁秋霜瞬间瞪大了眼,继而深深皱紧眉头,微眯着双眼像是要看穿眼前的人般。
顾安年一直暗中留意着宁秋霜的一举一动,见她神色变幻莫测,心中暗叫一声不好,连忙暗暗掐了得寸进尺的宋祁一把,狠狠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严肃一点。因为她被宋祁抱在怀中,娇小的身影被挡得严严实实,是以除了宋祁,也没有人看到她暗地里的动作。
得了警告,宋祁也不再胡闹,虽然有点可惜不能继续搂搂抱抱下去,但也识趣地放开了手,一脸正色道:“其实这几日,本王一直在寻找七公子影踪,奈何七公子神出鬼没,倒是让本王好一顿找。”
那神情再正经不过,任谁都不会想歪他方才的举动是在吃豆腐,只会以为他性子率直,为人热枕,对有才之士特别看重罢了。
传闻中威严霸道的逸亲王,除了惜才,此刻倒是也给了众人一个平易近人的亲民印象。这也算是个意外收获了。
顾安年也恢复一脸清冷矜贵的模样,淡淡问道:“不知王爷寻在下何事?”
宁秋霜紧盯着两人的言行举止,想要以此寻出破绽。而被盯着的两人,镇定自若,神态自然,完美的伪装和演技,让宁秋霜对心中的猜测愈发不确定起来。
“不瞒七公子,贱内自听闻七公子盛名,便一直想与七公子见上一面,讨教讨教琴艺书画,也不知七公子何时有空,能到本王府上坐坐?”宋祁无奈笑道。
这慌信手拈来,他说的脸不红气不喘,顾安年却是只想翻白眼,之前的确是说过要假意邀这个身份的她进王府,以掩人耳目,可为何却是这种借口?!
这不是要拿她娴侧妃的名誉开玩笑么!
顿了顿。顾安年假意为难道:“想必王爷口中所言便是娴侧妃娘娘了,恕学生斗胆,学生不能去拜见娴侧妃娘娘,还请王爷恕罪。”
“呵呵,”宋祁不甚在意地摆手,笑道:“本王知你有所顾忌,你放心,不是让你单独与娴侧妃见面,再说,本王也不愿让你与本王爱妃独处。本王会一直在旁看着的。”
说罢又无奈摇头叹道:“七娘她求学若渴,本王实在不忍看她失落难过,还请七公子给本王几分薄面吧。”语气竟是带着前所未有的宠溺,眼中更为泛着深深的温情爱恋。
顾安年真的五体投地了,这家伙厚起脸皮来。真的是城墙也比不过!他说的倒是轻松,但是那宠溺的语气。实在是让她这个当事人忍不住脸发烧。
好不容易扯出抹笑。顾安年干笑道:“王爷对娴侧妃当真无微不至,恩宠有加。”
宋祁又是梦幻一笑,眼泛波光,唇角勾起优雅的弧度,柔情似水道:“本王只恨没能早些与七娘相遇,白白浪费了这许多光阴。只盼着日后能多宠爱七娘几分,以填补往日缺憾。本王心中唯有七娘一人。”
顾安年眼花地觉得他身后百花齐放,闪闪发光……简直闪瞎眼!
一个大帅哥满脸柔情,含情脉脉地诉衷肠是何等场面?那绝对是妖孽得人神共愤!
眼见着一楼大厅里围观的女人们脸泛绯红。眼冒红心,恨不得冲过跪倒在宋祁脚下的架势,顾安年只能在心中捶胸顿足地哭吼:“神啊,来收了这妖孽吧!”
毫无疑问,自今日后,逸亲王宋祁的标签后面,会加上“痴情”两个字。
自古美人爱英雄,骁勇善战,英武威压宋祁无疑是许多女性心中的英雄,再加上“痴情”二字,可想而知那魅力值是,呵呵,怎样噌噌噌提高的。
现在顾安年的心情也只能用呵呵两个字来形容了。她突然很不确定宋祁是来帮她办事,还是来耍宝的了。
梦萝算是所有人中最清醒镇定的一个人,因为她现在还在为顾安年和宋祁能睁眼说瞎话到如此境界而兴奋非常……
十二从外面溜了一圈,将沈千请了过来安置在后院后,一进茶楼便感觉迎面扑来一阵邪风,然定睛一看,却是一副春光烂漫遍地花开之景,他甚至幻觉地看到了漫天飘舞的粉色桃花,而那桃花飘舞的最中间,是他那抽着嘴角的主子,以及柔情款款的逸亲王,只是两人都是男装,他突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气氛太美好,十二一时不敢去打扰,直到身后传来一声怒喝:“这是在作何?!”
十二一个机灵,暗道不好,沈先生来了!忙缩着脖子闪没了影。
顾安年却是如闻天乐,心中一喜,忙朝着通往后院的小门奔去,欣喜唤道:“爹爹!”
被打断的宋祁不满地挑了挑眉,却没有跟上去,倒是宁秋霜回过神来,问道:“不知年妹妹最近可好?”
经过方才宋祁与那少年的一番对话,她心中的猜疑亦少了许多,只是仍未彻底消除。
宋祁转身笑睇着宁秋霜,道:“七娘一切都好,劳宁小姐挂心了。”他也不多说,毕竟说多了有遮掩的嫌疑。
宁秋霜又问:“不知年妹妹现在王府作何?此时秋霜可方便去府上拜访?”
宋祁就知道她会问,漫不经心答道:“不巧,七娘近日身子不好,日日都要午睡,此时应还未起身罢。”语中带了几分不确定。他身边跟着的福禄这时候上前道:“是还未起,老奴去唤时,正睡得香呢!”
宁秋霜微微颔首,心中猜疑又消了几分,抬眼望向那边的沈千,眼中闪过亮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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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一唱一和
顾安年听到那一声怒喝,便知道救星来了,忙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沈千并没有以真面目示人,而是易了容,顾安年也是走进才发现,不过这并不妨碍她认出眼前的人。
得救的欣喜,让她很顺口地对眼前有着陌生面孔,熟悉气息的人唤道:“爹爹。”
虽说沈七这个身份是这家茶楼的少东家,沈千是她名义上的父亲,但是因为两人从来没有同时在茶楼里出现过,是以这一声“爹爹”顾安年还是头次叫,不过叫的很顺口就是了。
原本因为看见宋祁而满腔怒火的沈千,在听到这一声软软的呼唤后,心头一暖,四肢百骸都宛如被温泉浸泡过般,所有怒火顿时都消散了。
噙着温和慈爱的笑,沈千轻轻拍了拍顾安年的肩膀,微微点了点头。
顾安年嘴角荡起愉悦的笑,不过很快又收敛起来。她眼角往后方一斜,沈千立即明白她的意思,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此时,宋祁走了过来,嘴角挂着不羁的笑,眼含挑衅地对沈千挑了挑眉。
顾安年怕他惹麻烦,忙抢在他开口前,介绍道:“王爷,此乃家翁。”又假意对沈千道:“爹爹,这位是逸亲王殿下。”
宋祁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垂着眼皮慵懒笑道:“原来是沈先生,久仰久仰。”
其实在顾安年唤沈千爹爹的时候,他就猜到眼前的人,就是去年除夕时见过的沈千。
这是他与沈千第二次见面,只是两人第一次见面的记忆,实说不上愉快,留下的也不是好印象。此刻见了面,还真有颇有几分相看两相厌的味道。
沈千对宋祁同样没有一丝好感,此刻见他这副模样,更是觉得他不阴不阳,怪里怪气,却又碍于是在这等场合,只得冷着脸拱了拱手,冷声道:“草民见过王爷。”
“沈先生不必拘礼,所谓虎父无犬子,七公子才华出众。想必沈先生亦是人中俊杰。”宋祁上身稍稍前倾,算是回了一礼。
若是其他人受了他这一礼,怕是要受宠若惊到哭天抢地了,只是在沈千看来,却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沈千不耐应付宋祁。敷衍地点了点头,便垂首对顾安年淡淡笑道:“今日既然来了。为父正好考考你。随我到后院来吧。”说完对宋祁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讽刺笑意。
顾安年没有察觉到沈千细微的表情,只是眼角瞥到宋祁蓦地沉了脸,不由在心底叹了声。
想了想,她对宋祁拱手行了一礼,淡然道:“王爷请自便,恕在下不能相陪。”
宋祁知道她是有要事要与沈千谈。虽然气愤沈千的嘲讽,却不得不按捺怒气。
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宋祁正要转身去二楼选个雅间,却听不知何时跟过来的宁秋霜朗声道:“沈先生。自见识了茶楼中别具一格的建筑风格后,小女子便一直盼着能见先生一面,今日有幸得见,还请先生赏脸与小女子一叙。”
声音清亮,带着丝难以抑制的欣喜,宋祁停下了脚步,沈千则微皱眉头望了过去。宁秋霜他是知道的,只是她为何会对着自己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见状,宋祁挑了挑眉,眼珠一转呵呵笑道:“沈先生盛名远播,即便年岁不小,却依旧丰神俊朗,引无数美人竞折腰呐,令我等年轻人自叹不如啊,本王佩服佩服!”
顾安年在心底翻个白眼,心道这货有完没完,不给人添堵不舒服是吧?
沈千险些一口血喷出来,望向宋祁的目光燃起熊熊怒火。
宁秋霜却是心底一颤,连连摆手解释:“不是不是,王爷误会了,秋霜只是仰慕沈先生才华,想请教一二罢了。”
“哦——”宋祁拖长声音,眼中满是戏谑,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皮笑肉不笑道:“仰慕啊……”看沈千铁青了脸,他心情大好!
宁秋霜见解释不通,又见沈千听了她的话无动于衷,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她一咬牙,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急声道:“电脑,ipad,摄像机,汽车,飞机,豪华游轮,电影电视,娱乐明星,网络游戏……”每说一个现代名词,她就看一眼沈千的反应,可沈千始终没有半点反应,急得她都想哭了。
在场所有人看似面无表情,镇定无比,其实心理活动是这样的——
顾安年:“——!!!”
宋祁:“——???”
沈千:“???”
顾安年是懂装不懂,一直努力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以免露馅,老实说,她对宁秋霜彻底无语了。而宋祁和沈千却是实实在在的不懂,两人难得达成一致认同:这人疯了。
宁秋霜的嘴里还在源源不断蹦出现代名词,眼含期待热切地盯着沈千,顾安年暗地砸了咂嘴,这么让宁秋霜傻逼下去也不是办法啊,不断了她的念头,恐怕她日后还要对茶楼的事纠缠不清下去。
脑子一转,她当即有了法子。
假意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顾安年大声道:“在下想起来了!”
见这么久没有反应,宁秋霜几乎绝望,可就在她要放弃的时候,顾安年这一声,又燃起了她心中的希望之火。她简直如闻天籁,差点喜极而泣。
“七公子,你想起什么了?!”一激动,宁秋霜险些扑上去抱住顾安年,尽管她已经尽量让自己表现地不那么失礼了。
心中嘲讽一笑,顾安年假意沉吟片刻,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方才小姐所言,在下好似曾在何处听过。”边说着她边在宁秋霜看不到的地方,对着沈千比了个跟随的手势。
“真的?!”宁秋霜喜出望外,急切问道:“七公子是在何处听到的?”说着又瞄向沈千。
沈千接受到顾安年的信号,顿了顿,道:“确实是听过。”
宋祁看到了顾安年私底下与沈千的互动,眼一瞪,冷哼一声。顾安年无奈,只好暗地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耍性子。宋祁这才缓了缓脸色。
好在顾安年是站在宋祁右后方,对面的宁秋霜并非发现她的动作。
听到沈千也这般说,宁秋霜又是失望又是高兴。失望是因为沈千这话,加之方才的反应,她可以肯定沈千不是穿越者,高兴,是因为确实有穿越者存在。
“那……不知沈先生与七公子是在何处听到的?”她小心翼翼问道。
对于宁秋霜的死缠烂打,宋祁不悦地皱眉,在心里又给宁秋霜记了一笔。
顾安年打定主意要让宁秋霜死心,此刻自然拿出百分百的耐心来应付。
她故作迟疑地望了沈千一眼,欲言又止,在宁秋霜焦急的凝视下,好一会才缓缓道:“是曾听家母提起过,都是好些年前的事儿了。”说罢神色间露出几分哀愁来,清俊的面容柔和了些许。
沈千很配合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叹一声。
这情景,即便不用直说,所有人也体会到其中的含义。
宁秋霜脸色一白,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见状,急于表现的宋祁不遗余力地添一把火,面色沉痛地安慰道:“逝者已矣,沈先生与七公子当节哀才是。”
没有说破还好,这会宋祁一说破,宁秋霜更是几乎站都站不稳了。
顾安年心中好笑,微不可查地嗔了宋祁一眼,面上继续哀痛地道:“这茶楼的图纸,便是娘亲留给我的最后财宝。”
沈千跟进,长长叹道:“婉儿毕生的心愿便是拥有这么一座茶楼,可惜……唉……”
“爹爹……”顾安年低唤一声,转身背对宁秋霜握住沈千的双手,颤抖的肩膀看似无比脆弱哀戚。
宋祁微不可查地抽了抽嘴角,咬紧牙,这一唱一和的,还真是默契啊!
宁秋霜看不到顾安年的表情,只以为她是伤心过度,当即有些愧疚,低声安慰道:“七公子,是小女子失言了,还……还请你见谅。”这样一个小帅哥,她自然不愿看他伤心难过。
顾安年没有搭理她,依旧沉浸在“悲伤”中。
宁秋霜有些尴尬,手足无措地站了会,她急急忙忙道:“小女子还有要事在身,要先行一步,王爷,沈先生,七公子,告辞了。”说罢朝三人福了福身,匆匆离开了。
心中虽有不甘,可她要找的那人已经不在世上,她继续留在这里也无用,倒不如先离开,以免尴尬。
她这会一甩手倒是走得干脆,顾安年冷哼一声,一甩衣袖转过身来,又恢复了一副清冷模样,脸上哪里有半分难过。
“好了,此地不宜说话,咱们到后院再谈。”沈千拍了拍她的肩膀,沉声道。
顾安年点了点头,就要跟着沈千往后院走,眼角却瞄到宋祁步步紧跟,她皱了皱眉,低声道:“王爷,您不妨先到雅间坐坐,我一会便去寻你。”
“不要。”宋祁干脆地吐出两个字。
顾安年一口气堵在心口,狠狠瞪了他一眼,语调变冷,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道:“不要任性!”
宋祁却是无赖一笑,道:“沈先生考七公子学问,本王正好趁机讨教讨教,有何不可的?”
“你——”顾安年实在拿他没办法,正想着要如何劝说,却听沈千道:“既如此,王爷请吧。”顾安年一愣,只得叹气。(未完待续。。)
二十八、要离开
茶楼后面是一个宽敞的庭院,过了庭院便就是堂屋,堂屋隔着两个耳房,左右两边坐落着简单的排屋,是楼里掌柜伙计们的住所。庭院里有一口井,井边不远处栽了些菜苗,对面墙根旁熙熙攘攘挤着一丛丛花草,整个院子规规矩矩,十分普通。
十二带着顾安年几人穿过了庭院,从侧门入了左边的耳房,示意他们在这里说话。
顾安年一路上都在打量整个院子,她已经许久没有来,这院子看似与之前有些不太一样,午后的阳光洒在庭院里,暖融融的,看着总有几分惬意慵懒的味道,与某个人有那么一点点的相似。
耳房里只有一张私教桌,并着几把椅子,几人进了屋子里,顾安年没来由说了一句:“院里那花草是何时栽的?长势倒是不错。”
十二愣了愣,继而笑道:“原先便有,早春的时候雨水好,一不留意就多了起来,小姐许久没有来了,想是不记得了。”
顾安年微微颔首,心知也不是忘了,只是从未留意过。往时总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自然没有旁的心思看其他的。
或许是因为心境不同了,远离了永济侯府,过了一段舒心日子,她才突然有了闲心。
这般想着,她淡淡望了身边的宋祁一眼。
宋祁注意到她的视线,轻声问:“是不是喜欢这些?你要喜欢,我帮你把王府都种上,让你走哪儿都能看到。”
顾安年牵出一抹笑,摇了摇头。宋祁握住她的手,又伸手想揽住她的肩膀。
“咳——”沈千突然清咳一声,宋祁动作一滞。不满地撇了撇嘴。沈千狠狠飞给宋祁一个眼刀,待顾安年注意力集中过来,他缓缓开口道:“安年,你……寻我来可是有事?”
他原本是想问顾安年在逸亲王府过得如何,只是转念一想,还是决定不问。
谈到正事,顾安年正了正脸色,颔首道:“安年寻先生来,是想告知先生,往后安年会不时以沈七的身份。到茶楼来与先生见面,先生不必再费神夜访。”
“你都计划好了?”沈千诧异问道。
“嗯,计划是这样的……”顾安年将宋祁所说的计划详细地说与沈千,说完回头望了宋祁一眼,又对沈千点了点头。
沈千下意识望向旁边的宋祁。眉头微皱,眼中有猜疑。亦有敌意。宋祁不躲不闪与他对视,目光坦然而凌冽。
好一会,沈千笑叹一声,道:“安年,如今即便没有我在,你也能安安稳稳。万无一失地实施所有的计划了。”
“先生?”顾安年不解地皱眉。
沈千抬手打断她,摇头笑道:“其实早在很久以前,我就该离开了,只是那时你还无所依靠。我实在放心不下你,这才一拖再拖,拖到了今日。”笑容中含着淡淡的苦涩。
脑中蓦地一片空白,顾安年咬了咬唇角,艰涩地挤出一句话:“先生,你要走了吗?”
沈千叹息着点头,眼中泛着不舍,道:“我本是江湖浪荡之人,心无牵挂,居无定所,在永济侯府也不过是暂时避人耳目,一晃五年,我早就不该留在此处。”
心口钝钝地痛,这种感觉,已经好久不曾有过了。顾安年望着这个无条件陪伴了自己五年,暗中帮助自己的人,眼眶酸涩而炙热。
现在想来,其实除了帮他收了陆方伯这个徒弟外,她没有替他做过任何事,只是一味地依赖他,把那个不算是承诺的承诺默默放在心里,以为日后一定有机会偿还他的恩情。却从未想过,他是舍弃了闲云野鹤的逍遥日子,才能留在纷扰的京城帮她。
她两世负过无数人,利用了无数人,只有眼前这一个,让她打心底觉得亏欠。
因为这个人,是这一世,这个世界上,第一个,也是她认为的唯一一个不求其他,纯粹对她好的人。
而现在,这个人就要离开了。
她想任性自私地说我还没有依靠,我还需要你的帮助,需要你的保护,可是那些话辗转在唇齿间,却怎么也无法说出口。
脑子里乱轰轰的一片,像是烧沸的水,不知过了多久才,才渐渐平息清醒下来。紧抿的唇终是微微开启,顾安年无意识地抚了抚桌角,指尖微颤,轻声道:“既如此,安年祝先生一路走好,日后若有缘,望还能相见。”
短短的一句话,却似要了她所有气力,站立的脚都隐隐有些不稳。
宋祁眼中闪过恼怒,伸手搭上顾安年的肩膀,暗暗使力扶住她。
沈千这次没有制止,他抬头望了眼顾安年面无表情的脸,以及微微泛红的眼眶,笑着摇头道:“你这性子丝毫未改,你若是肯开口留我一句,我便留下了。”说罢长叹一声,一甩袖在一张椅子上坐下。
“是你说要走,又说何要人留,哼。”宋祁不屑冷哼。
因为身体相触,是以他能清楚感觉地那单薄的身子轻微的颤抖,心中顿时又是疼惜又是恼怒,恼怒于身边的人从来未曾为自己如此难过。
“逸亲王,”沈千冷冷唤了一声,目光如冰,“在下离开,并不是因为相信你会护安年周全,而是不得已而为之。”言罢不屑轻哼一声。
宋祁何时受过这等轻视,当即便被激得炸毛,阴沉着脸就要发作。沈千却看也不看他一眼,望向顾安年,目光变得柔和,温声道:“安年,那日的话,我还记着,我知晓你如今不可能离开京城,是以我不要求你随我一同离开,你放心,待你解决完一切,我便回来接你,到时天宽地广,你再无负担。”
这番话瞬间便把宋祁心里的怒火浇熄了,取而代之的是焦急和紧张,他牢牢箍住顾安年的肩膀,冲沈千大吼:“她哪也不去!”
那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平日的沉稳和机智,倒像是护食的狼犬般,只知道对着侵略者呲牙咧嘴,以示威胁。
顾安年本来听到沈千后面的话心中一喜,正要开口应下,却被宋祁的怒吼吓得把嘴边话咽了回去。
她知道宋祁这人平日里优雅慵懒,仿似一切尽在掌握,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是从容不迫,可一旦踩到他的点,他就会一点就着,立即炸毛跳脚,比小孩子还难伺候难哄。
现在,某人明显是炸毛状态,她自然不敢再说任何可能会刺激他的话。
微不可查地对沈千点了点头,顾安年转身安抚身边暴跳的人。
“王爷,先生是故意拿话激你的,你不要放在心上。”嘴里轻声哄着,她拿手轻轻拍抚宋祁上下起伏的胸口,乖巧的模样让宋祁脸色好了很多。
“哼,不管他是否是开玩笑,本王都不会让他轻易带走你,你是我的人,自然只能待在我身边。”一把扣住顾安年的腰身,将人带进怀里,宋祁微眯双眼,危险地盯着沈千。
沈千毫不在意那冰冷充斥着杀意的眼神,勾了勾嘴角,恶意道:“如果在下没有猜错,逸亲王与安年只是有名无实吧,哦,不对,堂都没有拜过,怕是连名都没有。”
“若不是念在你与小七有些情谊,就凭你,本王轻而易举便能让你无法活着走出京城。”宋祁反唇相讥,此时他已冷静下来,自然不会再被沈七气得只能跳脚,而是显出了他平日的霸气镇定来。
“呵呵,逸亲王好大的口气,在下倒还真想见识见识。”沈七呵呵一笑,毫无畏惧。
宋祁勾起一边嘴角,眼中闪过嗜血的光,道:“那本王便让你见识见识。”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不算宽敞的屋子里顿时弥漫浓烈的杀气,气压一降再降。
顾安年趴在宋祁怀里,无奈地叹气,她就知道让这两人待在一个地方没好事。
在门边把风的十二见状,小声嘟囔道:“都说老丈人与女婿是上辈子的仇敌,这辈子的冤家,此话果真不假。”
他的声音也不算小,起码屋字里的几个人都听到了,瞬间,两道眼刀甩过来,正在激烈对视的两人同时大吼。
“谁是他女婿!”
“谁是他老丈人!”
十二无辜的摊手,估计这两人恐怕还有好一会要互瞪,他对顾安年招了招手,道:“小姐,方才吴婷儿送了些有用的消息来,不如我们到外面去说?”
顾安年正要点头,又听两道怒吼同时响起:“不准!”
顾安年翻个白眼,无奈对十二道:“就在这里说吧。”
十二耸耸肩,道:“吴婷儿说宁秋霜最近频繁与三皇子,以及永济侯府的八小姐接触,还说宁秋霜与八小姐密谋,想要毁了三小姐的清誉,以免洛靖远被蒙骗。”
顾安年一怔,宋祁与沈千不由停下互丢眼刀,微皱起眉头。
过了一会,顾安年问:“她们打算怎么做?”
十二顿了顿,道:“仿似是要骗三小姐出门,然后迷晕三小姐扔到男子床上,再来个抓奸在床,诬陷三小姐与男子通奸。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时机,是以还未有行动。”
“哼,那个蠢女人心思也够狠毒的,清誉之于女子,比命还重要,她这是要逼着顾安锦去死?”宋祁冷笑。
顾安年眼中闪过狠戾,冷然道:“既然她们没有找到时机,那我们便给她们一个时机。”
沈千一愣,随即低叹着摇了摇头。(未完待续。。)
二十九、做我的人,花我的钱
宁秋霜和顾安华的密谋,算是大大出乎了几人意料之外。
顾安年没有想到,她离开永济侯府一月不到,宁秋霜竟然就与顾安华搭上了线,这两个人倒是可以说臭味相投,一个自命不凡,要撕毁所谓的伪善面具,一个心心念念,只为抢得一个男人,可不正好一拍即合。
顾安华前世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这点顾安年很清楚,也知道她迟早要对嫡姐下手。只是重生一回,转了一圈,顾安年以为一切都会和前世有所不同,谁知顾安华最终依旧如前世般,与宁秋霜勾搭到了一起,说不感慨,那是骗人的。
然,无论如何,她是不会让她们得偿所愿的。
执迷不悟也好,偏执也罢,即便有过迷茫,但是现在的她,在嫡姐没有嫁给洛靖远之前,是不会对嫡姐的事袖手旁观的。
心中有了决定,顾安年便开始思索要如何替宁秋霜她们安排一个时机。
她虽说要制造一个时机,但是具体的事宜还没有想清楚,思绪一如今放开,便收不回了,她一时忘记了现在的情况,皱眉深思起来。
宋祁凝视顾安年沉思的脸庞,有点不开心她对自己的无视,抿了抿嘴角,他闷闷地唤道:“小七,此事不急在一时。”说着对着沈千的方向抛了个眼神。
思绪被打断,顾安年愣了愣,焕然回神,不禁歉意地对沈千笑了笑。
是了,先生还在这里,而且又快要离开了,她怎么能还只想着那些计划阴谋!
心底涌上浓浓的愧疚和懊恼。
沈千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她了,自然知晓她的心思,包容宠溺地笑道:“无妨。”
顾安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先生,您何时动身?”
只要不是一去不返,她便不担心,先生说会来接她,那就一定会。
“大约……”沈千正要回答,宋祁插嘴道:“想必先生不日便会离开,念及先生这些年对小七的照顾,本王明日将在金福楼设宴,就当是为先生送行,先生以为如何?”微挑的眉眼。勾起的唇角,怎么看都是一副挑衅的架势。
沈千嗤笑一声,偏过头懒得理会。
顾安年拿胳膊肘撞了撞得瑟的某人,低声道:“幼稚,稚嫩。你王爷的气魄哪去了?”
宋祁撇撇嘴,清了清喉咙。腰背笔直。下颌微抬,脸上瞬间绽放出优雅高贵的淡然笑容,低沉的声音傲然道:“先生放心,有本王照顾小七,定不会让小七有分毫闪失。”
不过瞬间,气质便已截然不同。一秒钟变贵公子什么的。简直轻而易举。
沈千冷瞥一眼,哼道:“装腔作势!”继而完全无视又要张牙舞爪的某人,对顾安年道:“待我走后,端丰银楼与香衣坊两边的收益。便让十二秘密去取吧,明面上,还是莫要让旁人知晓茗叶轩更多底细的好。”
自茗叶轩建好后,顾安年其实就没有再画图纸,沈千所说的收益,是按契约上所说的,按顾安年所提供的图纸制作出来的首饰每月贩卖所得的分红。
如今茶楼的经营早已步入正轨,每月收益都不错,顾安年其实早已不打算再靠图纸来赚钱,一来,是因着她已不再设计图纸,光是靠以前设计的图纸的话,已赚不了多少银子;二来,是以防节外生枝。
现在沈千提起,她略一思索,便道:“日后端丰银楼与香衣坊的生意,我们不做了,单是靠着以前的那些图纸,左右也赚不了几个钱,那不如契约便作废了罢,省得十二奔波,也以防万一被有心人知晓了。”
沈千颔首,道:“也好,那我今日便去将此事告知端丰银楼与香衣坊的老板。”
想到那两位老板听到此事后有可能出现的痛心疾首的模样,沈千不由弯起嘴角。毕竟靠着那些图纸,那两人赚了不少,现在这笔生意不做了,他们不哭死才怪。
宋祁听了两人的话,仔细一琢磨,得出了一个答案:小七在秘密赚钱!
摸了摸下巴,宋祁咂舌,他是暗中派了人调查小七的一举一动,只是并未深入,只知道她并不如表面的那般要害顾安锦,没想到她还悄悄做生意来着。原来以为这茶楼应该是沈千的,现在看来,应该是小七自己的,这么说来,他倒是小看了小七。
既然小七如此能干,那他是否应该哄了小七,让她替自己打理名下的产业?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便一发不可收拾。
宋祁脑子一转,顿时计上心头。拉过还在和沈千谈论日后一些事宜的顾安年,他嘻嘻笑道:“小七何必劳神去管什唠子图纸,你要钱,我有的是,你要多少我给多少,只要你开心就好。”
顾安年斜着眼怀疑盯着宋祁打量,总觉着那桃花眼笑得不怀好意,然一时又不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想了想,她点头道:“好啊,你不介意我自然也不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做我的人,自然花我的钱。”宋祁笑得见牙不见眼,连连点头称好。
沈千却是皱了皱眉。当初买茶楼时,他怕安年以后有要花钱的地方,便提议由他出钱,只是安年一直不同意,他便只好随着她,现在,安年却一口答应了要花宋祁的钱,莫非……他心中有了猜疑。
顾安年觉察到了沈千眼中一闪而过的疑惑,想要跟他解释,却又无奈宋祁在身边,便只好作罢。
她之所以愿意花宋祁的钱,便不是因为她认为自己和宋祁有多亲密,而是她知道宋祁肯定在打什么主意,而且是要她帮忙的主意,这样的话,她拿宋祁的钱,算是拿报酬,是合理买卖。日后也不用担心拿人的手短。
她这想法若是让宋祁知道,这位无法无天的任性大王爷毫无疑问会发大脾气,这就是顾安年不方便给沈千解释的原因。
而沈千,脑子里七弯八绕后,最终停在“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个感慨上。
谈完了正事,顾安年又与沈千话了些离别,因为她知道自己是无法去给沈千送行的了。
顾安年平日里能言会道,巧舌如簧,可这等情形下,却是支支吾吾说不出几句话来。翻来覆去就是要保重身体,注意安全这几句。
面对真正在意的人,其实她出乎意料地口拙。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这句话人人都知,可离别之情。却并非只是心中知晓便能了结的。
伤离别,话千言。然而顾安年和沈千都不是多话之人。即便腹中千言万语,然几句简单的叮嘱后,两人竟是都沉默了。
宋祁此时没有插嘴,只是安静地与顾安年并肩而坐。
不知多了多久,沈千长叹一声,摆手道:“时候也不早了。回去吧。”
顾安年蓦地红了眼眶,乖巧地点了点头,起身在原地站了片刻,好不容易吐出两个字:“保重。”随后颔首示意。转身出了门去。
宋祁跟着站起身来,他迟疑地望了沈千片刻,道:“明日的送行宴……”
“行了,你也快走,我们的交情还不到要你送行的地步。”沈千瞪着眼摆了摆手。
宋祁没好气地哼了声,毫不停留地出门去追顾安年。
屋子里只剩了沈千与十二两人,沈千仰头长长舒了口气,对十二道:“日后就要劳烦你多多照顾了。”
十二笑了笑,道:“先生不必挂怀。”顿了顿问:“先生何时启程?”
沈千沉默片刻,低叹一声:“就今日罢,以免夜长梦多。”
十二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再开口。
顾安年并未走远,而是站在庭院墙根处的花丛前,愣愣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宋祁放慢脚步走到她身后,顿了顿,伸手搭上她的肩膀,低声道:“小七,你在想什么?”
顾安年摇了摇头,道:“无事,只是在想要如何替宁秋霜创造一个最佳时机。”
宋祁不会天真到以为她真的是在想宁秋霜的事,心里顿时对她的故作坚强涌起无限怜惜,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没有得到回应,顾安年转过头,脸上是若有似无的微笑,戏谑道:“难不成你以为我在为先生离开的事难过?”随即摇了摇头,淡然笑道:“那不是我。”
宋祁盯着她漆黑明亮的双眸,里面当真没有半点失落难过,平静幽深得让他以为之前看到她红了眼眶是一时的错觉。
只是,太平静了。
平静到让人心都揪了起来。
抬手抚上她的额头,宋祁跟着她淡然笑道:“那有何好苦恼的,本王一张帖子,请一群官家少爷小姐们同去射猎,到时候人多口杂,混乱得很,不管是谁,要做什么都是轻而易举。”
顾安年眼前一亮,挑眉笑道:“王爷真乃作弊利器也。”
宋祁没有听懂她话里的意思,不过猜想应是夸奖他的话,不由扬了扬眉,得意道:“那自然是必须的。”
两人相视一笑,刹那间有种云销雨霁之感。
气氛正好,茶楼一个伙计匆匆忙忙进了庭院来,见到顾安年与宋祁,忙上前躬身道:“少东家,外面来了一个人,说是逸亲王府的账房管事,来报信的。”
闻言,两人交换了个眼神,顾安年问:“他可有说是何事?”
伙计回答道:“说是有个自称是娴侧妃表姐的小姐,硬闯王府要见娴侧妃。”
表姐?顾安年皱起眉,不用猜也知道那人是谁。(未完待续。。)
ps: 感谢书海路人与sih-han的打赏,么么哒,第三更正在酝酿中,亲们请稍等,么啊~~
三十、作死的节奏
原来宁秋霜在离开了茗叶轩后,心里的怀疑又涌了上来,迟疑地在街上逛了几圈后,她便下了决心跑到了逸亲王府,想要查清楚沈七到底是不是顾安年假扮的。
她以为凭借自己宁国公府小姐的身份,可以轻而易举进到逸亲王府,只是没想一到大门前,便被拦在了门外,不管她好说歹说,守门的将领都不肯放她进门。
也是宁秋霜运气不好,在她与守门将领争执之时,被晃晃荡荡正准备出门的沈千秋撞了个正着。沈千秋是知道宋祁的计划的,当即也不走正门了,悄悄从侧门溜出了王府,跑到了茗叶轩递消息。
听了伙计的回答,顾安年并没有慌,也没有急着立即回王府,略一沉吟后,她对那伙计道:“你去吩咐厨房做些小点心,多做些,不用急,差不多半个时辰后,把点心送到逸亲王府去,就跟守门的将领说是王爷派人送来给娴侧妃尝鲜的,若有人问起,你就说王爷正与沈七公子谈话,一时回不了府,差你带话给娴侧妃。”
顿了顿问:“可记住了?”
茶楼里的伙计都是机灵人,那伙计默念了两遍,点点头道:“记下了。”
顾安年满意点头,又转头对宋祁道:“王爷,你可带了能证明您身份的信物?”
宋祁挑眉,取下悬在腰间的白玉螭龙玉坠给她。顾安年接过来,看到上面刻着一个隽秀的“逸”字,想来应是能证明宋祁的身份的。
将玉坠给了那伙计,顾安年又叮嘱道:“这个你拿着,以防万一。切记,点心一定要送到娴侧妃面前。至于带的话,你自己斟酌几句便是。”
那伙计连连应声点头,将玉坠小心收进怀中,朝着厨房去了。
顾安年舒了口气,转身对宋祁道:“王爷,我们要尽快赶回去。”
一定要赶在宁秋霜起疑前,让宁秋霜进到王府见到她,不然此事定会被宁秋霜闹得没完没了。
宋祁见她不慌不忙,有条不絮地一通吩咐,心里赞赏不已。也猜到了她是如何打算的。此刻听她说要尽快回去,他当即一把抱起她,对不远处跟着的梦萝吩咐了一声:“梦萝,你一会跟着那钱罐子回去,福禄。剩下的你看着办,我们先走一步。”
话音刚落。便抱着顾安年几个纵跃。消失地无影无踪。
被留下的梦萝嘟着嘴跺了跺脚,只好溜溜达达跑去前面找沈千秋。
福禄则是想着一会抬顶空轿子回府去,假装是王爷回府,而为了掩人耳目,轿子必须要直接抬进墨轩阁去。他丝毫不担心会有人敢拦着检查。
屋里的沈千和十二听到动静出来时,早已看不到人影。
话说另一边。宋祁运起轻功,不一会就带着顾安年偷偷摸摸溜回了王府虹鸠苑。
回来同样是翻窗而入,把正捏着拳头,焦急地来回徘徊的青莲吓了一跳。
待看清是他们回来了。青莲脸上的焦急顿时变成了欣喜,迎上来欢声道:“王爷,娘娘,您们可回来了!”
宋祁冷瞥了青莲一眼,面无表情走到床边坐下。青莲不由愣了愣,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顾安年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道:“不用担心。”
青莲点点头,平复了焦虑的心情,禀报道:“娘娘,外面有人来报,说是表小姐求见,奴婢正担心呢,幸好您及时赶回来了。”
“我知道。”顾安年点头,吩咐道:“你马上出去吩咐黄桃黄杏去迎霜表姐进来,告诉她们若是表小姐问起,就说我午睡才起。你快去快回。”
“诶!”青莲恭声应了,连忙转身出去寻黄桃黄杏。
顾安年转头望了眼老神在在坐在床畔,没有丝毫意思要出去的宋祁,也懒得跟他废话,一皱眉,放下被汉白玉帐钩勾着的锦帐,将宋祁的视线挡住。
“哎——这是作何?”宋祁忙掀起帐子,故作不解地问,眼中却闪着兴奋戏谑的光。
“不想出去就在里面老实待着,别瞎看,我要更衣了。”顾安年瞪向明知故名的某人。
宋祁不满地撇撇嘴,老实放下了床帐。随后顾安年听到一声叹息,而后是一声闷响,猜想应是宋祁倒在床上发出的声音。她没有多管,手脚麻利地开始换衣服。
宋祁听着外面悉悉索索布料摩擦的声音,看着映在床帐上隐隐约约的影子,想着在宫里那晚所见的美好景致,喉头一滚,不由暗自咽了口口水,小声嘟囔:“又不是没见过,有何不好意思的。”却也没有偷偷掀起帐帘偷看。
他完全忘记宫里那次是他自己趁人之危偷看的了。
顾安年才不管他自言自语个啥,快手快脚将身上的男装给扒了塞进箱笼里,伸手去取女装,顿了顿,最终却是取了一套睡觉时穿的衣裳,匆匆忙忙套上了。
青莲回来时,便见顾安年已经换好了衣裳坐在梳妆台前,她惊了一跳,愣着不知动作。顾安年望了她一眼,道:“过来替我把妆卸了。”青莲这才回过神,忙走到梳妆台边。
将高高束起的发丝放下,擦掉眉上刻意画得浓厚的眉毛,以及将樱唇画薄的唇线,洗掉一脸厚重的粉膏,顾安年恢复了本来的面貌。
宁秋霜之所以只看出了七八分的相似,便就是因为这厚重的妆,让顾安年看起来眉浓唇薄,少了女子娇柔妩媚之气,多了男子英挺凉薄之感。
将将把妆卸好,门外便传来黄杏的通报声:“侧妃娘娘,表小姐来了。”
顾安年语带慵懒,扬声道:“先请霜表姐到偏厅坐坐,我一会就到。”又对青莲使了个眼色。青莲颔首,执起暖玉雕花梳子,细细打理那一头如瀑青丝。
门外,黄杏应了声,宁秋霜却扬声道:“年妹妹,听闻你身子不适,也就不劳你费神了,你我姐妹也不是外人,我到你房里坐坐就行了。”她心里头有主意,怕顾安年趁这段时间耍花样,自然不愿到偏厅去等。
顾安年料到她会这样,冷笑一声,道:“那霜表姐就请进来吧。”
她招呼也不打一声,宋祁闻言一挑眉,翻身滚到了床里侧,动作迅速地掀起被子,将自己盖了个严严实实,心里暗暗腹诽。
顾安年听到床上的响动,不由抿唇偷笑。
外面,宁秋霜听到回应,也不等黄杏带路,火急火燎便冲进了屋子,且一刻不停,直往里间走。黄杏皱眉跟在身后,伸手去拦,不悦地劝道:“表小姐,您不能擅闯……”
宁秋霜不管不顾,把黄杏的劝说当耳旁风,一把将拦路的黄杏推开,越过暖白玉双扇屏风,掀起帘幔跑进了里间,见到里面的情形后,她呆愣住了,脸上闪过不甘和恼怒。
外面那么大的动静,顾安年与青莲自然都听到了,只是两人都不动神色,直到宁秋霜进了里间来,顾安年才转过头,微皱柳眉,不悦道:“霜表姐这是作何?”眉宇间还有几分方醒的慵懒。
此时顾安年披散一头青丝,穿着白底蓝花的玉兰花边睡袍,慵懒坐在梳妆台前,青莲在身后替她梳发,那画面如何看,都是一副芙蓉初醒图。
宁秋霜定了定心神,迎着顾安年质问的目光,展露一抹笑颜,呵呵笑道:“姐姐听闻妹妹身子不适,是以心里挂念,只想着快些见到妹妹,一时情急这才失了礼数,还望妹妹不要见怪才好。”
说着一双眼睛状似漫不经心地将里间环视了一圈,见里面的装饰豪华婉约,样样都是价值千金,难得一见的珍品,随便一件都是她在宁国公府里未曾见过的,心里顿时又酸又不屑,暗道了句暴发户没品位。
顾安年懒得理会她那些小心思,神色淡淡,不置可否道:“还请霜表姐先到外间坐坐,我这就更衣了。”
“不急,”宁秋霜笑着摆了摆手,眼珠一转,又道:“我只是偶遇王爷,听说你身子不爽利,这才冒昧来探望你。”说着,又想起在王府门口被拦了半天,心里没来由涌上一股怨气,只是脸上未表现出来。
顾安年却是清清楚楚看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愤恨,不由在心底冷笑一声,假意诧异道:“王爷?王爷出府了吗?”后面一句是问得青莲。
宁秋霜抢在青莲开口前道:“怎的?年妹妹不知王爷出府了吗?”顿了顿,脸上闪过一抹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尴尬,道:“也是,妹妹如今只是侧妃,王爷自然不会事事都向妹妹说明,年妹妹你莫要多想。”
顾安年嘲讽地勾了勾嘴角,心道在我面前演戏,你还嫩了点。
青莲瞥了宁秋霜一眼,恭恭敬敬回道:“回娘娘的话,王爷确实出府了,先前福禄公公还来过,说是王爷要带娘娘一同出府游玩,只是见娘娘在午睡,便没有打扰了。”
“哦,这样啊。”顾安年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再看宁秋霜,脸都有些绿了。
躲在被子里的宋祁摸了摸下巴,愈发不解这宁秋霜怎么总是想找死呢?(未完待续。。)
三十一、疑虑解除
八开雕花红木木窗尽数打开,午后的阳光一束束洒下来,在落地红釉蓝瓷大花瓶上投下光影。精致宽敞的屋内一片亮堂,外间用玉兰明珠小屏风与纱帘隔出的小隔间里,四足八角麒麟香炉内燃着沉水香,黄花梨木矮几旁,顾安年与宁秋霜对坐品茗。
顾安年已换了一身平日里穿的闲适衣饰,一头青丝松松挽在脑后,垂下来几缕添了几分妩媚慵懒气质。她静坐品茶,神态宁静安详。
宁秋霜紧紧盯着对面的顾安年,瞧她气色好精神佳,脸色比在永济侯府红润许多,就连肤色都好似娇嫩不少,隐隐泛着珍珠润泽,比她不知好了几倍,便越看心里越不是滋味。
在她心里,她应该要比顾安年过得更滋润更自在的,然而现状却并非如此。
宁秋霜毫无遮掩的打量,让顾安年就是想忽视也忽视不了,她不得不放下茶盏,故作不解问道:“霜表姐,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说着抬手擦了擦脸颊。
“啊?哦,没事没事,”宁秋霜回过神来,干笑着连连摇头摆手,道:“我只是见妹妹气色看似不错,心里松了口气罢了。”说罢掩饰性地端起茶盏抿了口茶,眼神却四处游移。
顾安年也不揭穿,只淡淡一笑,颔首谦和道:“原来如此。劳霜表姐挂心了,只是偶感风寒,并无大碍,如今早已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宁秋霜干笑着点头。
宁秋霜一直没有要走的意思,顾安年也不在意,只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几句,都是说的不痛不痒的闲话。
宁秋霜也隐晦地探了探口风,想打听宋祁何时娶正妃。顾安年只摇头说不知道。宁秋霜又故作八卦地问宋祁喜欢哪一型的女子,顾安年则是含笑不语。问的关于逸亲王府的事多了,宁秋霜见顾安年不是摇头答不知晓,便就是闭口不言,一来二去也就不问这些了,转而问起了顾安年进宫的所见所闻。
逸亲王带娴侧妃进宫赴宴的事,早已不是秘密。达官贵人家的夫人小姐整日在府上无聊,不是进宫溜溜,便就是四处串个门,就喜欢传这么些消息。是以消息传得快倒也不稀奇。
顾安年不想和宁秋霜说的太详细,便就随便捡了些简单的说说,像是皇后娘娘气质如何,太后如何和蔼,小公主小皇子们如何可爱等。再深入的,也同样是摇头说不晓得了。
两人又坐了片刻。宁秋霜话锋一转。突然问道:“年妹妹,听闻你仰慕沈七小公子才华,欲要与之会面?”
顾安年喝茶的动作顿了顿,抬头故作不解地问:“霜表姐怎知道这件事?”
“哦,”宁秋霜意味深长地一笑,略有些矜持地道:“是听王爷说的。许是因着你我是姐妹的关系,是以王爷便何事都与我说了。”眼中颇有些得意。
若是顾安年当时不在场,若是顾安年对宋祁一无所知,若是顾安年对宋祁有夫妻意识。此时听到宁秋霜这话,见到她这神情,怕是要醋意横生,误会宋祁对宁秋霜有意思了。
只可惜啊,顾安年在心里讽刺地摇头,这话只让她觉得可笑。
是的,她觉得宁秋霜太可笑了,这简直是要一条歪路走到黑的节奏。
当然,表面上她是不会云淡风轻地一笑置之的。
勉强地勾起抹僵硬的笑,顾安年干笑道:“原来如此。”
宁秋霜眼中闪过得意,以为顾安年被自己那话误导了,立即露出亲密柔和的笑,劝慰道:“年妹妹不要多想,王爷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又怎可能对我如此?”
有个成语是越描越黑,而宁秋霜显然是要把那话描地黑不隆冬。
这点小心机,顾安年实在看不入眼,用不着她自己对付,她只敷衍地笑了笑,对一旁伺候的青莲使了个眼色。
青莲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巧笑着附和道:“表小姐说的对,王爷对侧妃娘娘的好是有目共睹的,这逸亲王府里,哪个不知道王爷是把娘娘捧在心尖上疼着宠着的?王爷疼娘娘,若是哪个姨娘得了娘娘笑脸,王爷都会赏面子给那姨娘一句称赞,更别提咱院里的丫鬟,出去都是高人一等的。表小姐是娘娘表姐,王爷自然更是要给面子的。”
宁秋霜脸上的笑一僵,表情有瞬间的扭曲,她恶狠狠瞪了眼青莲。这大胆的丫鬟敢拿她跟那些下贱的姨娘丫鬟们比,真是岂有此理!
青莲低垂着头,只当没看见那凶狠的瞪视。
顾安年借着擦拭嘴角的动作,遮掩嘴角那抹爽快的笑意,她知道青莲聪明,没想嘴巴也这么巧,一番话当真是一语双关,气得死人。
奈何是宁秋霜自己先挑起的这“面子”的话题,是以有再大的怨气,也只能自个儿吞了。
好一会宁秋霜才压下心头怒火,重新挂上温和笑意,刚要开口,却见一个黄衣丫鬟进了来,福了福身道:“侧妃娘娘,茗叶轩来了个小伙计,说是王爷派来给娘娘送点心的,守门的侍卫大哥已经领着候在门外了。”
顾安年算算时间,是该到了,便道:“就让他在门外回话吧。”
黄衣丫鬟福身应了声是,垂头退下了。
宁秋霜转了转眼珠子,神色间有几分出乎意料。
黄衣丫鬟去门外传达了顾安年的意思,而后便回到隔间进口处,在屏风一侧站定。
顾安年轻声道:“问他都是些什么点心。”音量正好黄衣丫鬟能听到。
那黄衣丫鬟便扬声对外道:“侧妃娘娘问,王爷派你送的都是哪些点心。”
外门传来恭敬的回答:“回娘娘的话,有千层酥、凤仙角、杏仁佛手、香酥苹果、枣泥酥、虾蓉翡翠小饺,王爷说都是娘娘爱吃的。”那声音带着几分稚气,听着是个年纪只有**岁的,不是之前顾安年吩咐的那个伙计。
顾安年心中有些疑惑。然转念一想,知晓应该是那伙计觉着年纪小的方便进后院一些,是以便重新寻了个年岁小的过来。既然能进来,便必定是拿了那玉坠的,她也相信茶楼的伙计不会轻率行事。心里绕了一圈,她抿了口茶,按剧本道:“王爷可说了何时回府?”
黄衣丫鬟便又传话,道:“侧妃娘娘问,王爷可说了何时回府。”
“回娘娘的话,王爷说难得巧遇七公子。怕是要晚些才会回府,叫小的告知一声,请娘娘放宽心。”外面很快答道。
顾安年点了点头,道:“将点心提进来,让那侍卫带着那小伙计去账房领赏。然后好生送他出府。”
“是,侧妃娘娘。”黄衣丫鬟没有再传话。而是福了福身出了门去。随后门外便传来谢恩的欢喜声音。
而宁秋霜。早已被那阵势惊呆了。她知晓后院是不允许男子随意进入,可像这样传话,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只觉倍儿豪气有面子,想着自己有这般架势就好了。如此一想,心里的酸味儿又浓了好几倍。
黄衣丫鬟很快便提着一个三层八宝食盒进了来。将食盒小心放置在桌面上,而后轻轻打开盖子,将里面一碟碟小巧精致的点心取出来。又有丫鬟去了碟子筷子来摆上。
这些点心宁秋霜不是没吃过,只是总觉得现在眼前的这些要不同些。要比她以往吃的要高贵稀奇些。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点心,目光有些如狼似虎。
顾安年扯了扯嘴角,将布置的丫鬟们遣退,做了个请的手势,道:“霜表姐,快尝尝吧。”
宁秋霜一怔,回过神来,想到来送点心的小伙计,她急忙摆手道:“不了,这是王爷为你准备的,我哪里好意思享用,你慢慢吃吧,我突然想起来有点事,这会要回去了。”说罢站起身来,点了点头,领着身后的丫鬟匆匆忙忙走了。
顾安年嘲讽地勾了勾唇角,径直享用起面前的点心来。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小七怎么能不等本王?”戏谑调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顾安年头也未回,道:“这点心还热乎着,王爷快来尝尝吧。”
话音刚落,背后贴上来一个温热的胸膛,呼吸喷在她耳后,低沉的声音道:“你喂我。”
顾安年挑挑眉,假期一个小巧的虾饺,一字一顿道:“爱吃不吃。”身后的人嗤了一声,随即松开环着她的手,在她左侧坐下。
另一边,宁秋霜急急忙忙追上来送点心的小伙计,拦住人,拿出一袋银子,问:“你是茗叶轩的伙计?当真是王爷派你来送点心的?”
小伙计眼前一亮,连连点头:“我不是茗叶轩的伙计,就是一跑腿儿的,是茶楼的伙计带我带了王爷面前,吩咐了这么个差事,还给了我好些银子呢!”
“王爷现在还在茗叶轩?”宁秋霜又问。
“嗯,点心都是现做的,做完给王爷过目后才差我送来的,我出门时,王爷还在跟一个年纪轻轻的公子说话,现在应该还在茶楼里。”说着伸手就要去拿那一袋银子。
宁秋霜见那小伙计一脸财迷样,知晓他应该没有说谎,便把钱袋子给了他。陷入深思的她没有发现小伙计嘴角一闪而过的得逞笑意。
沉吟片刻,宁秋霜问身后的吴婷儿:“婷儿,你是被茗叶轩的东家所救,你可见过那个少东家?”
吴婷儿眸子微沉,道:“见过,说来其实奴婢应该算是少东家所救。”
宁秋霜点点头,看来,真的是她想多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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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初潮
经过这么一番故弄玄虚,顾安年知道宁秋霜不会再怀疑沈七就是她。
当日傍晚,福禄领着一顶空轿子,从王府侧门直接进了主院墨轩阁。王府上下,除了虹鸠苑的几个心腹,没有人知道真正发生了何事。
三日后,逸亲王邀名动京城的七公子到府上小住,娴侧妃以巾覆面,隔以纱帘,在逸亲王的陪同下,与七公子会面,两人畅谈古今琴乐棋局,鉴赏古书绝画,直叹相见恨晚。
闲暇之余,逸亲王便邀七公子出府游玩,谈古论今,针砭时弊,遂成知己。
短短时日,七公子名号京中无人不知,茶余饭后皆要谈论一番。盛名之下,又有逸亲王这般赏识,七公子的名头隐隐有超越京中第一公子——顾怀卿的趋势,引得无数达官贵人上门求见,只为得见真颜。
此乃后话。
六月夏初,天朗气清好时节。看碧叶成荫,茂树成林,观小荷擎伞,碧波涤荡,暴雨忽至又忽散,雨打荷塘,蛙声嘹亮,幽香阵阵,满园红花璀璨。
一场阵雨过后,正是午睡的好天气。
朦胧中,顾安年惊觉小腹传来一阵阵微痛,那痛处丝丝绕绕,不轻不重,却绕得人心神不宁,心烦意乱。
轻吐出口气,不得已睁开眼,正要翻身,旁边伸过来一只胳膊,搭在她腰间,带着丝沙哑的低沉嗓音道:“怎的这么早就醒了?”声线犹带着几分未清醒的慵懒。
顾安年微皱眉头,这已经是第几次了?这个人擅自爬上她的床午睡。本就烦躁的情绪,这会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怒意就像暴风雨中的江河,波涛汹涌。
眉间的皱褶越来越深,就在顾安年想要抬脚将人给踹下床的时候。腹中的痛疼忽然加剧,紧接身下一热,双腿间染上一片湿热。
“……”这会,顾安年知道自己不可抑制的烦躁是从何而来了。
小腹还是阵阵地痛,顾安年坐起身来,微眯双眼扫视身边躺着的人,想着什么位置容易下手,既能让她发泄发泄,又不会打的有多痛。
现在的顾安年完全被情绪支配着,一股脑只想发脾气。而眼前违背她的意愿,明知故犯的宋祁自然就成了被开刀的对象。
还迷迷糊糊的宋祁听到起身的动静,终于舍得睁开眼,却正好撞见那闪着精光,含着杀气的眸子里。一个激灵,他瞬间清醒过来。一骨碌坐起身。下意识往后挪了挪,颇有些小心翼翼地问:“怎、怎么了?”
心里直犯嘀咕,不过是爬个床啊,不至于这么生气吧,又不是第一次了。
“王爷,”过了好一会。在宋祁警备的目光下,顾安年缓缓开口,目光森冷,语气冰冷:“妾身说过。不允许任何人打扰妾身午睡。”
“额……”宋祁噎了一下,随即无比淡定地道:“本王没有打扰你午睡。”只是借了半边床躺躺而已,很安分老实的那种。
“王爷,”顾安年又唤了一声,目光更加森冷,一字一顿道:“妾身葵水来了。”
宋祁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张着嘴吐出一个语气词:“啊?”
“所以我现在心情特别不好!”伴随着这句抑扬顿挫的话,顾安年飞起一脚,还处于懵懂状态的宋祁被踹了个正着,倒插葱一般摔下床去。
大王爷只来得及惨叫一声,随后便见顾安年披上睡袍,风风火火从他身上横跨过去,边往外走边高声喊道:“青莲,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抬头,视线正好落在锦被上那一抹嫣红上,宋祁眨了眨眼,随即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热水很快就准备妥当,顾安年跨进温热的水中,身体被热水包围的瞬间,身上的毛孔仿似都舒展开来,心底的烦闷被驱赶了大半,紧绷的脸总算是缓和了几分。
低叹口气,她漫不经心地搓了搓手臂,好在是第一天,量很少,不然她是不能泡澡了。
先前还未曾想起,这会来了她才发现,这一世的初经比上一世迟了将近半年,古时的女子都早熟,她这年纪来已算是迟了的。不过她倒是不在意,毕竟来这玩样儿可不好受,特别是在条件匮乏的古代。
一想到未来的五六天,她大部分时间都只能老实待在床上,心里的烦闷就又涌上来了。
拍打了几下水面,顾安年烦躁地唉声叹气起来。
那边,青莲已得了吩咐,带着丫鬟亲自去收拾床榻,进了里间,却见宋祁披着睡袍,两手置于膝上,端坐在床畔,气势斐然。
青莲忙带着两个小丫鬟行礼,宋祁摆摆手,问:“娴侧妃的身子可有何不适?”
“娘娘说有些腹痛,奴婢已吩咐厨房煮着补血养气的血燕了。”青莲心里虽有不解,却还是低垂着头恭谨回答。
“嗯,今日可是娴侧妃的初潮?”宋祁点点头,又问。
这样直白的问题,让青莲不由涨红了脸,她头垂得更低,讷讷道:“回王爷的话,是的。”
“嗯。”宋祁眼含笑意地颔首,随即一摆手慷慨道:“今日大喜,全府有赏!”
“……”青莲抽了抽嘴角,觉得有点跟不上王爷的思维。
顾安年沐浴出来时,床单床套都已经换了全新的,唯一不变的,是那个不管从哪个方位看,不管以哪种心情看,都笑得十分欠抽的男人。
沐浴过后的身子有些发软,慵慵懒懒的,顾安年不想理会,径直无视某人,爬上床准备补个午觉。
被冷落的某人自然不甘寂寞,先是横眉竖目生了会气,见没人理会,只好放下面子哄人。
“小七,我已经宣了御医,一会给你瞧瞧,开些养身补气活血的方子,再列一些药膳膳食单子,免得损了身子。”宋祁撑着手臂覆到顾安年身上,柔声细语说起来。
关于这方面的事,他已经找了陈妈妈问过。
陈妈妈说女人这段日子身子会很虚弱,要好好休养,不然日后身子会有亏损。还说,这段日子女人脾气会比往日大,是正常的。还说吃食上面要很讲究,不能吃生凉的,也不能吃辣的,味重的也要尽量少吃,不然往后每次都会腹痛。
还有许多需要注意的地方,他都一一记下了,事关小七,他自然不会马虎。
顾安年背对着宋祁,听着他絮絮叨叨个没完,心里烦躁不已,却又有一丝丝的感动。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尽管霸道又任性,可只要他想对一个人好,便就是全心全意的。
这一刻,她禁不住想,若是前世她爱的便是这个人,是不是就一切都不同?
甩了甩脑袋,顾安年把脑子里不切实际的想法都甩开,往事已矣,再想又有何用,活在当下,才是她最应该做的。
宋祁却把她这一动作当做不舒服,忙急切地问:“可是肚子还痛?”
说着,手已经抚上比往日稍稍隆起的小腹,轻轻按揉起来。手心的温度火热,配上轻柔按摩的力度,缓解了小腹的胀痛感,舒服地让人想叹息。
顾安年忍住差点冲口而出的舒适呻吟,脸微微涨红起来,她拍开覆在小腹上的大手,故意抿着嘴角瞪着眼怒道:“谁准你动手动脚的?!男女授受不亲!”
宋祁一愣,心里也有了点火气,他堂堂逸亲王纡尊降贵伺候她,她竟然还敢甩脸色,这小家伙真是不知好歹!刚要出口训斥,却无意间瞥见了那红的能滴血的耳廓,再看那紧绷的侧脸上染着淡淡的红晕,心头的怒气瞬间便化为了满腔柔情蜜意。
心情如春暖花开,宋祁柔柔一笑,侧身躺在顾安年身后,一手将人揽在怀里,一手再次覆上微涨的小腹轻轻按揉,嘴里宠溺哄道:“陈妈妈说,这会你会小腹胀痛,我这不是怕你难受么,才替你揉揉,一会不痛了,我自然就不碰你了。”
顾安年本以为他会发怒,毕竟大王爷是有脾气的,却不想他反而更加温柔宠溺,甜的能溺死人的语气,背后温暖的怀抱,逼得她面红耳赤,只能把脸埋在软枕里来掩饰。
过了一会,顾安年瓮声瓮气道:“我不痛了。”肚子也确实不疼了。
“真不疼了?”宋祁却不相信,微抬起身子要去看她的表情。
“真不疼了!”顾安年埋着脸,反手去推他的肩膀,却被一把抓住。
“不疼就让我看看。”宋祁勾着嘴角,硬是要掰过她的身子。
“你烦不烦啊!”顾安年忍不住大吼,脾气又上来了,死命抵抗。
“我就烦,就烦你。”宋祁死皮赖脸,嬉笑着半压住顾安年的身子,和她推搡起来。
“咳咳——”两人推推攘攘玩儿地热闹,突然一阵清咳响起,两人一怔,同时抬头看去。
青莲低垂着头端着金丝血燕羹站在屏风一侧,见两人抬头,低声道:“王爷,侧妃娘娘,李太医到了。”
顾安年抬头看去,见重重纱帘后站着一个提着箱子的身影。她白眼一翻,这会脸丢大了。
宋祁却是不慌不忙,好整以暇地起身,整了整衣襟,吩咐道:“请李太医进来吧。”
青莲应了声是,将燕窝在床头小几上放下,又放下一边帘帐,期间一直未曾抬头,做好一切,这才出去请人。(未完待续。。)
三十三、无巧不成书
顾安年的身体说不上好,但也不是很差,李太医号过脉后,说是幼时大病一场,因着没有养好,是以身子有些亏损,但是不碍事,好好养个几月半年,便能养回来了。
顾安年很清楚,那场大病就是她刚重生那会生的那场病,那时候无人照应,自然不可能养护的多好。这点她并不在意,毕竟影响并不大,这些年也这么顺顺当当地过来了。
宋祁却是皱了好一会的眉头,吩咐福禄亲自照看这方面的事,不得有丝毫马虎。福禄自是恭恭敬敬地应了。
送走了李太医,顾安年又犯倦了,不一会就又睡了过去。宋祁本来想陪着她一起再睡会,奈何前面来人说有要事,他便只得匆匆离开了。
原以为是何大事,到了书房,却见只有沈千秋一人在,宋祁皱了皱眉,走到书桌后往太师椅上一坐,不耐问道:“有何事?”
沈千秋瞧他面色不善,也不废话,笑嘻嘻道:“王爷,这不是上月月末宣布了给姨娘们发放月例的事么,这月月例一发,没过几天便有姨娘找上小的了,死活要小的拿银子出来,小的没办法,这不就寻王爷指条明路来了么。”
娴侧妃虽说了让他把事情推到王爷身上,可他哪儿敢啊,即便要推,那也得先问过王爷再说。他原是想着若事儿不大,他便自行解决了,只是没想那些姨娘实在难缠得很,这几日他也是被烦得没法子了,这才斗胆来寻王爷商量了。
“亏你自诩智谋无双,却连一群女人都摆平不了。”宋祁冷哼一声,心中不悦加陪。
沈千秋摸了摸鼻子,讪讪道:“女人可比男人难摆平多了。没听古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吗?何况还是一大群女人。再说了,那是王爷您的女人,小的不能吼也不能骂,就是哄也哄不住啊!”
“行了,别尽是寻借口,无能便是无能。”宋祁一摆手,给沈千秋贴了个无能的标签。
沈千秋觉得自己老冤枉了,哭丧着脸道:“早知如此,小的就按娴侧妃说的,把一切推到王爷身上了。真是好心没好报!”
宋祁给了他一眼刀,顿了顿道:“那你便按娴侧妃的意思办吧。”
“谢王爷!”沈千秋立即破涕为笑,笑得眼都眯成了一条缝。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宋祁笑哼一声,站起身来,道:“无事本王要回去了。往后别拿这么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给本王烦心。”
“是是是,小的谨记在心谨记在心。王爷您慢走。”沈千秋躬着身子。嘻嘻哈哈地讨好。就在宋祁快要出书房门的时候,他又突然大叫一声,一拍大腿叫道:“我想起来了!”
宋祁被他突然的反应吓了一跳,转身怒目而视,道:“咋咋呼呼作何?!”
沈千秋却是扑了上来,抱着他的腿嚎起来:“王爷啊。您是不是见着我大哥了啊?小的为您做牛做马这么些年,您见着了我大哥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啊,害我白白错失良机,您真是太伤小的的心了!”
宋祁一愣。嫌弃地望了眼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贼眉鼠眼的奸商脸,打了个寒颤试图挽救自己的腿,嘴里不耐烦地劝:“糊涂了吧你,本王何时见过你大哥了?你大哥长的什么样本王都不知道!你送开,快给本王松开!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心里暗暗庆幸这里是书房重地,没有他的吩咐丫鬟侍卫都不敢随意进入,不然这情形说有多丢人就有多丢人!
沈千秋顿了顿,吸了吸鼻子,自言自语道:“也对,王爷确实不知晓我大哥的长相。”
宋祁松了口气,正要命令沈千秋松手,沈千秋却又嚎了起来,死死抱着他腿道:“那日在茗叶轩,我明明就看到我大哥的身影了,王爷你别想骗我!”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他不会认错!
宋祁几乎要爆粗口了,心想这都是多少天前的事儿了,你现在才问是想闹哪样?!更别说他根本不知道沈千秋大哥的样貌特征,就是见过,他又怎么知道那就是沈千秋要找的人?!
无理取闹也要有个限度!
耐心告罄,就在宋祁忍不住要拿脚踹人的时候,沈千秋终于识相地放开了他,继而从怀里小心翼翼取出一张画像,炫耀般道:“王爷你看,这就是我大哥,王爷若是见过,一定不可能会忘记!”
宋祁抽抽嘴角,心想你大哥莫非是神人,好看到能让人过目不忘?这般想着,他不耐地凑过去一看,只一眼,嘴角抽搐的弧度就变得更大了。
只见洁白的纸上绘着一个男人的画像,虽是简单的寥寥几笔,却是栩栩如生,勾勒出了一张俊逸非凡的脸庞,而那眼角边的一点红痣,如点睛之笔,为画上之人添了一份邪魅。
“呵呵——”宋祁干笑两声,咬牙切齿道:“确实,这张脸确实让人过目难忘!”伸手就要把画像抢过来,撕成碎片。
“王爷你作何?!”沈千秋大吃一惊,手忙脚乱地把宝贝似的把画塞进怀中藏好,警惕地盯着皮笑肉不笑的宋祁。
“这还用问,当然是要撕了!”宋祁露出森森白牙。
没想到啊没想到,那个沈千竟然就是沈千秋寻了这么久的人,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呢!
沈千秋死死护着怀里的画像,戒备地盯着步步紧逼目露凶光的宋祁,脑子里白光一闪,有什么骤然清晰,他瞪大眼急切问道:“王爷莫非真的见过我大哥?”
“见过,怎么没见过!”宋祁呵呵冷笑,见是见过,不过是相看两相厌罢了!那老家伙一见面就和他抢小七,世间没有比他更讨厌的人了!
“那、那我大哥现在何处?”沈千秋双眼一亮,急切问道。
“走了。”宋祁顿了顿,冷哼一声,不再前进。他冷斜了沈千秋一眼,道:“你若是早点把这画像拿出来,本王倒是还能找机会帮帮你,可惜太迟了,沈千已经离开京城了。”说罢,转身出了书房。
待沈千秋回过神来,宋祁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了门外。无奈长叹一声,沈千秋落寞地起身,直叹自己时运不济,突地,他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满脸的失落顿时消散,换上一脸奸笑。
出了书房,宋祁径直往虹鸠苑去,一路上,他想着要不要把刚才的事告诉顾安年,毕竟此事与顾安年有一定的关系。然私心里,他是不愿顾安年再与那沈千有丝毫关联的。
这般犹豫着,待到了虹鸠苑,宋祁还是没有做出个决定来。
听守门的丫鬟道侧妃娘娘还未醒,宋祁便想进去看看她,然还未进面,却被陈妈妈拦住了。见陈妈妈一脸欲言又止,宋祁挑了挑眉,道:“可是有事?”
陈妈妈战战兢兢应了声,点头道:“奴婢确实有事要禀报。”
宋祁颔首,望了眼房内,道:“到偏厅说话。”随后往前面的偏厅去,陈妈妈紧跟在后。
进了偏厅,坐下后,宋祁道:“陈妈妈,你是府上的老人了,有何事便直说吧。”
陈妈妈仔细打量他的神色,见他脸色很是平常,犹豫了片刻,道:“王爷,侧妃娘娘这几日身子不适,怕是无法服侍王爷,王爷不若到旁的院里歇息吧。”说完局促地搓了搓手指。
宋祁伸手去倒茶,闻言动作一顿,目光瞬间变得阴沉。
手一松,被提起的紫砂茶壶哐啷一声落到了小几上,不少茶水喷溅出来,撒了一片,陈妈妈的心也跟着咯噔了一下,忙低低地垂下头。
“陈妈妈,”头顶响起略待烦躁的声音,道:“你也算是看着本王长大的,本王的性子你还不清楚?本王以为这些日子你已经看的足够清楚,却不想今日你会说出这番话来。”
语气里夹杂着几分失落,还有几分寒意,陈妈妈一个哆嗦,只敢把头垂地更低,怯懦着开口:“老、老奴……”
陈妈妈心里一阵叫苦,她自然十分清楚王爷的性子,却也是因此,她才更担心。
她看着王爷长大,知晓王爷除了宫里的人,便没了亲人,可那宫里的,又有几个是真心待人的?这逸亲王府空空荡荡,没有一个王爷的至亲之人,眼瞧着王爷再过一年便及冠了,却还未娶正妃,未有子嗣,比常人已经迟了很多了,她如何能不急?
她也不求王爷尽快迎娶正妃,可孩子却是应该要的啊,她也不想拘着那些规矩礼数,只想着王爷能尽快开枝散叶,让这王府里热闹起来。
是以,看着王爷独宠娴侧妃娘娘,她表面没表现出来什么,心里却是着急不已。娴侧妃虽好,精明又能干,可到底年纪还小,看着不是个好生养的,要想王府人丁兴旺,靠她一人是不可能的。
这不一有机会,她即便知晓不该,却仍是冒死开口了。
人年纪大了,特别是女人,但凡有点心思,便就都是在子孙身上,宋祁也不是不明白陈妈妈的心思,只是,在这方面他有自己的打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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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大吵一架
陈妈妈心惊胆战地垂首站着,原以为自己触怒了王爷,免不了一场刑罚,然忐忑地等了好一会,却只得到三个字。
“下去吧。”宋祁摆了摆手,不待陈妈妈有何反应,便起身离开了。
若是旁的人跟他说这话,怕是几条命都不够用,可就像他说的,陈妈妈是府上的老人,一直尽心尽力地伺候他,且出发点是为他好,是以他即便不悦,却也总是要顾念一些情面的。
免了一顿责罚,陈妈妈又是庆幸又是失落,她知晓今日这话是白说了。
原本不错的心情,被一番话搅得烦闷起来,宋祁磨磨蹭蹭到了虹鸠苑正房门前,守门的丫鬟见了他,福了福身道:“奴婢给王爷请安,王爷,侧妃娘娘这会醒了,正寻您呢。”
听到顾安年找自己,宋祁恢复了些精神,点了点头,便抬脚进了房里。
顾安年腰腹以下搭着薄毯倚在床头,见宋祁进来,她坐起身道:“王爷,妾身与您商量点事儿。”她现在起身不方便,正反她在宋祁面前也没讲究那么多,是以便没有行礼。
宋祁本也不在意这些,在床边坐了,闷声闷气道:“你说。”
顾安年何其敏锐,一听他的口气,再仔细一瞧他的神色,便知他肯定心里有事。想起方才丫鬟说陈妈妈寻了王爷说话,她心中顿时有了个大概。
眼帘微垂,遮掩住眸中一闪而过的亮光,顾安年沉思片刻。淡淡笑着拉了拉宋祁的手,轻声问道:“王爷可是有烦心事了?”
难得佳人主动一次。宋祁自然不会错失机会,大手一握便抓住了那伸过来的柔胰。拿在手心捏了捏,叹了声道:“不是大事。”顿了顿,又道:“小七,你可喜欢孩子?”
顾安年愣了愣,心思微沉,想了想,并不直面回答,反问道:“王爷烦心子嗣的事?”顿了顿又道:“王爷这年纪,也确实是要考虑子嗣的问题了。进宫那会太后也提起了……”
后面的话,在宋祁越来越深沉的目光下渐渐消声。
抿了抿唇角,顾安年干脆噤声。
宋祁一动不动地望着她,幽深的眸子像是要把她看穿。
时间的流逝变得缓慢起来,在那般专注深沉的注视下,顾安年觉得周身的空气都凝结起来,她不自在地偏了偏头,心里暗暗气恼自己一时的多话。
她猜测陈妈妈寻宋祁谈话,是因为见她来了葵水。想要劝宋祁去别的姨娘院里,正好她也有这打算,便就想顺水推舟,好言哄几句。让宋祁去别的院里。只是没想宋祁问出那样的问题,她一时多嘴,便说错了话。着实是不该。
自成婚以来,宋祁便一直在虹鸠苑里过夜。顾安年不知道以前宋祁有没有这般对待其他女人,可她却不愿继续这样下去。
虽说她没有使任何手段留宋祁。可看在那些姨娘眼中,却不是这么一回事。所谓怀璧其罪,宋祁若是继续留在她这里,不管是那些瞧不上她树立的软弱形象的,还是以为她扮猪吃老虎的,都会把歪心思动到她身上来了。
让宋祁去别的院子,这是她早几日便在打算的,只是今日恰好提供了好借口罢了。
不知过了多久,静默的空气中响起宋祁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依旧低沉悦耳的声音一字一顿道:“你也想让我去别的女人那里?”
一字一字像是敲在心口,顾安年垂下眼,蠕动唇瓣,缓缓道:“王爷,这并非是我想不想的问题,我若想在这后院中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就必须这么做。”虚弱的语气配着有几分苍白的脸色,倒是有些哀怨的味道。
她也不想弄这些虚的哄宋祁,可是宋祁脾气那么大,硬碰硬她实在是吃不消。
宋祁却是冷哼一声,厉声道:“说得好听,还不是因着你的心不在本王身上!”
顾安年原还有心思与他委以虚蛇,这会听他说的这般直白,她也就不耍那些小花样了,撇了撇嘴,语气颇有些责备地道:“王爷既然知晓,又何必为难安年?所谓福祸相依,王爷的宠爱,对我来说不过是负担罢了。”
“你说本王对你的好是负担?!”宋祁眦目欲裂,几乎是咬牙切除吐出这句话。
蓦地站起身来,宋祁狠狠瞪了她片刻,心头的戾气蠢蠢欲动,只能借由烦躁地在床前走来走去消除发泄的怒火。
若不是舍不得,他还真想把这小妮子压着狠揍一顿!
奈何火气太大,他实在忍不住了,就指着顾安年鼻子气冲冲吼道:“好!好!好!本王对你百依百顺,护着你宠着你哄着你,陪着你演戏耍心机,你就是这么报答本王对你的好的?!你真以为本王不舍得对你怎么样是不是?!没了你本王照样快活!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这般有恃无恐,简直岂有此理!”
宋祁也是一时气得过了,什么话都往外丢,牙痒痒到恨不得抓着某人打几百下小屁股。
话说出口,顾安年其实就后悔了,只是又拉不下面子低头。她自知理亏,便想着让宋祁发发脾气骂几句算了。
可偏偏她又是个脾气拧的,你越跟她大小声,她脾气也就越冲,你若是只骂两句,便也就算了,可像这样被指着鼻子一通大吼大叫,加上又是特殊时候,她顿时眼睛一红,也不管不顾了,反嘴大吼道:“王爷若是抱着目的对我好,想要我报答你,那样的好我宁愿不要!谁稀罕谁要去,我才不要!”
吼完还不解气,又拿起床头的枕头往宋祁身上扔,边扔边喊:“我不要看到你,你走!”
“好啊,你还敢动手!”宋祁挥手挡开扔过来的枕头,一口银牙更是咬得嘎吱作响。
“谁稀罕留在你这里!”一挥手打翻案上的青瓷花瓶,宋祁摞下一句狠话,头也不回甩手往外走,“日后你就是哭着求本王,本王也不会再踏进这里半步!”
守在外面的丫鬟个个垂着头,木桩似站在门边,大气也不敢出。宋祁气冲冲跨出门槛,几个丫鬟吓得脚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出了门,宋祁大吼一声:“福禄,去书香苑!”随后便快步出了院门。
福禄被陈妈妈拉着在后院说话,没听到前面的动静,这会跑进房里一看,顿时哀叫一声,“哎哟,这是怎么了这是!”赶紧急匆匆去追宋祁去了。
顾安年咬着下唇,胸口剧烈起伏,直到四周都安静下来,才喘出口气,无力地仰靠在床柱上,忍着眼中的酸涩,闭着眼平复不稳的气息。
青莲这才敢领着丫鬟们进来收拾。宋祁在里间一阵走动,踢翻了不少东西,并着打碎的花瓶,可说是如飓风过境般凄惨,青莲带着几人收拾了好一阵子,才整理清楚了。
顾安年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目光平静,神色淡漠,仿佛入定般。青莲等人不敢打扰,手脚麻利地收拾好后,只留了青莲在旁候着,其余人便都悄声退了出去。
直到夕阳西下,余晖斜斜照进来,顾安年总算是有了反应。她招手唤过一直安静立在一旁的青莲,顿了顿,开口道:“我饿了,吩咐厨房备膳,晚膳我想吃莲叶糯米鸡。”
“……”青莲抽了抽嘴角,她以为方才侧妃娘娘的那一下停顿,是在苦恼要怎么吩咐她去请王爷过来,没想到却是在想晚上要吃什么……她突然有点同情王爷。
顾安年见青莲站着不动,偏过头望着她,不解问道:“有事?”
“回娘娘的话,没、没有。”青莲连忙摇头,福了福身,赶紧下去吩咐去了。
而某个大叫着要去书香苑的王爷,此时正窝在自个儿的墨轩阁,拉着好友大吐苦水。
“赫连,你说我还不够宠着她么?她竟然要赶我去别的院里!你说她不争风吃醋也就算了,她还把我往别的女人身边推,那不是明摆着她心里没有我么?她还说不稀罕我对她好,我不对她好,我对谁好啊,谁有她这么招我喜欢啊!”
被唤着赫连的人是一身青衣的男子,他面如冠玉,眉清目秀,气质柔和,若是不仔细瞧,怕是要被人误以为是女子。不过他的身份确实有些特殊。暗地里,他是宋祁的幕僚兼好友,帮宋祁出谋划策。明地里,他却是宋祁后院里的“赫连姨娘”。与顾安年女扮男装相反,他是男扮女装。
“王爷,您喝醉了。”赫连清轻抿了口酒,淡淡笑道,继而又勾起唇角,调侃道:“王爷既然如此生气,为何不真的去书香苑,借机给娴侧妃一个教训也好立立威,反而叫臣下换了男装过来陪您喝闷酒?”
“我那不是怕小七多想么。”宋祁无奈长叹一声,仰头又灌了一杯酒。他脑子其实还十分清醒,只是忍不住想抱怨几句。
赫连清含笑无奈摇头,道:“王爷,可不就是您自己让娴侧妃如此有恃无恐么?”
宋祁又是一声长叹,挠了挠额头,道:“唉,好想和小七一起用晚膳……”
“……”赫连清很不雅地翻了个白眼,也不知是谁说以后就算人家求也不去的!这会人家还没来求,就颠颠儿想过去了,真是掉男人的面子!
不过不管怎么说,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宋祁确实没有再去过虹鸠苑,毕竟王爷大人还是要几分面子的。(未完待续。。)
三十五、小贴心
一码事归一码事,虽然大吵一架,但是这并不妨碍两人之前商量的计划。
顾安年也好,宋祁也好,两人都是明事理的人,不会因着彼此之间的一些小摩擦,就影响其他方面的事情。两人虽撑着面子不见面,但暗地里却是有在联系。
眼看六月过了一半,未免宁秋霜与顾安华狗急跳墙,宋祁开始计划打猎的事了。
打猎的事,宋祁先前便答应了吉贺公主与几位皇子公主,这会正好凑一起办了。他让福禄列了一连串京中勋贵世家的公子小姐名单,让福禄一边在旁说明,他一边一个个挑选。选的大多是有些才能的青年才俊,或是身家背景显贵的,也不外乎一些好事的,嘴杂的。
之所以选这么些人,是因着计划要办,玩乐也不落下。
打猎这事,本来不应请那些娇贵的小姐们,可念着计划中的主角是几个女人,若是不选几个陪衬的,倒是容易引人怀疑。至于来不来,就是别人的事了。
宋祁基本拟好了人选,吉贺,宋璟等皇子公主在列;顾怀卿,洛靖远,宁瑾丞等世家公子也在列;还有宁秋霜,顾安锦,顾安华等大家小姐;另外还有齐匀柯等将臣之子,而陆方伯也在邀请之列。
人数可谓不少,足有三四十人,可想到时情况会如何混乱。
宋祁又筛选了一遍,添了几个好事的,这才把名单确定下来。
合上单子,宋祁把它递给福禄,道:“送到虹鸠苑去,让娴侧妃看看可有遗漏的,要添的便添。要删减的便删减。然后让娴侧妃定个日子。”顿了顿,后面的话终是没有出口。
在心里低低叹了声,福禄恭声应了,接过单子捧在手上,出了书房往虹鸠苑去。
半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后院的日子平淡无波,便显得难熬一些。
顾安年倒是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宋祁半月没有来虹鸠苑,她依旧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吃的喝的穿的用的,不比先前差一点半分。至于外面传的王爷去了哪个院子,哪个姨娘得了赏赐,以及娴侧妃失宠的话,她听在耳里。完全进不到心里。
天气愈发热起来,院子里栽着的花草树木绿意盎然。树梢绿叶间蝉鸣之声不息。闲适幽静的环境变得热闹起来,这种时节,即便屋子里门窗洞开,也仍旧让人无法待上一刻。
每日晌午,顾安年便差了丫鬟将藤椅抬到院中的郁郁葱葱遮天盖日,缀满紫色花簇的紫藤架下。泡了凉茶,摆上瓜果,捧一本书,一坐便就是一个下午。
福禄捧着单子一虹鸠苑大门。便瞧见了在花架下懒洋洋坐着,由婢女们打着扇子,悠哉悠哉看书喝茶的顾安年,不由在心中叹了声,比起王爷,娴侧妃倒是还更会享受些。
他揣着单子走到花架下,躬身请安道:“老奴给侧妃娘娘请安。”
顾安年这才注意到身边来了人,抬头见是福禄,她将书轻放在膝上,稍稍坐直了身子,微微笑道:“福禄公公。”
福禄满是皱纹的脸显出一抹笑来,将手中的单子呈到顾安年面前,轻声道:“侧妃娘娘,这是王爷拟好的,打猎时的人选单子,你瞧瞧可有漏了的。”
顾安年微微颔首,接过单子打开,低头快速扫视一遍后,她道:“可否将永济侯府的大少夫人也邀请在列?”
福禄颔首:“回侧妃娘娘的话,王爷说但凭您拿主意,要添便添,要删减便删减。”
顾安年看了眼那苍劲隽永的字体,笑着摇了摇头,道:“还是请王爷添上吧,其他的没有要添加或删减的了。”
“诶,老奴记下了。”福禄连连点头,又道:“王爷还让侧妃娘娘选个日子。”
“嗯……”顾安年闻言皱眉沉思,无意间看到小几上的桂花糕,眉峰一下舒展开来,她淡淡笑道:“八月初三吧,金秋时节,天高气爽,气候也不如现在热了,草木也不那么茂密了,正是打猎的好时节。”
她的观念与宋祁不谋而后,都是不忘正事也不忘玩乐。
虽说离着八月还有些时候,但用来吊着宁秋霜是可行的。这么好一个机会,她相信宁秋霜不会错过的。
“是,老奴这就去回禀王爷。”躬身颔首。
顾安年将单子交还给他,顿了顿,还是问道:“王爷可是正在书房办事?”
福禄心中一喜,心道可算是问到王爷了。他一边接过单子,一边答道:“回侧妃娘娘的话,王爷今儿一早便去了书房办事,如今已是晌午了,还没挪过地方,这不怕侧妃娘娘挂心打猎的事,便又抽了好些时候将单子列出来,这会还在忙着呢。”
福禄这话不乏有夸大之嫌,顾安年听得出来,但是想着自己在这边清闲悠哉的看书喝茶,宋祁却蹲在书房里忙这忙那,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就好比这打猎的事,明明有一大半是她的事,他操的心却远比她多多了。
想起那一场争吵,她更是愧疚不安。虽然她是故意要气走他,但是本意却不是要与他闹僵,毕竟宋祁这人,若是做朋友,是可以推心置腹的。这段日子,暂且不论男女之情,知己之心却是有的。
视线下意识望向福禄手中的单子,那上面的字迹她认得,是宋祁的。这点小事,他本可以交由其他人去办,却仍是在百忙之中抽空亲自办好,他虽赌气放不下面子来见她,却仍旧事事以她为先,这份情谊,她终究是欠了。
轻叹一声,顾安年吩咐一侧的青莲道:“青莲,盛两份绿豆汤来。”
顾安年一个眼色,青莲便知晓她的意思,立即脆声应了,下去取绿豆汤。
顾安年又转首对福禄笑道:“近日暑气大,公公来回奔波辛苦了,先歇歇喝碗消暑的绿豆汤再回吧。”
“诶,老奴谢侧妃娘娘赏赐!”福禄一双老眼眯成了缝,脸上褶子笑成了花。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是两份来着,明显另一份是要给王爷啊!
很快,青莲托着托案回了来,身后一个小丫鬟还提着一个食盒。
红漆托案上一个青花瓷碗,碗里熬的软糯的绿豆沙均匀浓稠,一看便让人食欲大振。
福禄再次谢过顾安年,小心端起瓷碗尝了一口,入口细滑甘甜,清新沁凉,让人不由精神一振,夏日的烦闷都给赶跑了。他又摸了摸碗底,青花瓷碗触感细腻,触手冰凉没有水汽,显然不是用冰镇的,而是用井水一直凉着的,难怪口感如此纯正。
福禄暗道王爷见了肯定会高兴,急着回去报喜的他两三口将绿豆汤喝了个底朝天,讪讪笑道:“侧妃娘娘,老奴这就告退了。”双眼却一直瞄着青莲身后的小丫鬟提着的食盒。
顾安年点点头,笑道:“还要劳烦公公将这绿豆汤送到书房了。”说罢对那小丫鬟使了个眼色,小丫鬟垂头上前将食盒交给福禄。
“是是是,老奴晓得的。”福禄连连点头,提过食盒,行了礼便匆匆离开了。
青莲见福禄离开,而顾安年又若无其事地看起书来,顿了顿,不解道:“侧妃娘娘,恕奴婢多嘴,既然您也挂念王爷,为何不趁此机会请王爷回来?”
顾安年翻过一页书,漫不经心道:“王爷说了不会再踏进虹鸠苑,我怎能让王爷失了面子?你做好份内的事便好,这些事不用多管。”
青莲抿了抿嘴角,眼底微暗。
自来到逸亲王府,她便感觉七小姐对她的态度愈发淡了,虽然留了她在身边伺候,却任何事都不再告知她了,出府也没有再带着她,这感觉让她心里有些悬。
她安慰自己是一时多心,想着待打猎的时候趁机寻大少爷谈谈,再做打算。
打定主意,青莲又恢复了那温婉柔顺的模样,拿起团扇轻柔地替顾安年打扇。
墨轩阁主院书房内。
宋祁忙完了一堆事务,正瞅着书案上的白玉貔貅镇纸出神。
这对镇纸,本来是一起给了顾安年的,但他想着是一对,寓意好,便就又要了一只回来。如今,顾安年的那只被她放在虹鸠苑的小书房内,而他这一只,则是放在墨轩阁这里。
睹物思人,就是宋祁现在的真实写照。
福禄欢欢喜喜提着食盒回来,进门便见自家王爷呆愣愣出神的模样,心里不禁暗叹了声,而后堆起满脸笑,喜气道:“王爷,瞧瞧老奴给您带何回来了!”
宋祁大方地赏了他一个眼神,漫不经心调侃道:“瞧你这高兴样子,莫非是宝贝?”
福禄偷笑一声,道:“王爷,这倒不是何稀罕的宝贝,您瞧瞧看先——”说着麻利地打开食盒盖子,献宝似地端出一碗绿豆汤来。
宋祁皱了皱眉,道:“本王吩咐你去给娴侧妃送单子,你反倒去琢磨吃食去了?”
福禄摆了摆手,笑眯眯道:“哎哟,瞧王爷说的,老奴哪儿敢呐,这是侧妃娘娘让老奴带回来的,说是担心王爷中了暑气,特意为王爷准备的消暑圣品,在井里冰镇了好些时候呢!”
宋祁果真双眼一亮,脸上露出笑来,却还是故作怀疑地斜眼道:“你莫不是故意拿侧妃的幌子哄本王吧?”
手却是已经接过了福禄手中的碗,喜滋滋地尝了一口,顿时只觉通体舒畅,不由眯着眼舒服地喟叹一声。心道果真还是小七贴心,嗷嗷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