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返航
翌日一早,众人各自在房中用了早膳,而后便三三两两相约登上甲板看风景。
清晨气温还有些凉意,顾安年不愿早早上到甲板去吹冷风,加之又不用早起请安,是以她便在床上多赖了一会。
可能是因着平日早起养成了习惯,她虽躺着,却再也睡不着了。脑海里不由自主窜出昨晚宋祁带着落寞的脸庞,那样的神情,出现在那样一个霸道的人脸上,想想还真是有点怪异。
也不知他心底有何事,竟会露出那样的神色来……
顾安年无意识地深入了深思,双眼直愣愣地望着床顶,回不过神来。
“小姐,小姐?”耳边突然响起青莲叫唤声,顾安年猛地回过神来,抬眼便见青莲疑惑地立在床畔。
她不禁略显尴尬,竟然想那个人的事,想到连青莲进来的脚步声都未曾听到。
清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顾安年将视线从青莲身上移开,问:“何事?”
青莲眼中闪过疑惑,却也没有多问,敛下眉轻声回道:“表小姐来了,道是……来约小姐一同赏景。”
昨晚的事她们都很知道,宁表小姐此时过来倒真是让她们都颇为吃惊,只是她们是下人,不敢多问也不敢多管。
顾安年挑了挑眉,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好,摆手道:“你去跟表小姐回话,就说我昨日受了惊,身子不适,现在不便起身,叫她自个儿爱看啥看啥去。”
“这……”青莲迟疑地望了她一眼,为难道:“这样怕是不妥吧?”
“有何不妥的?”顾安年反问,脸色阴沉下来。青莲是个知趣的。见状也就不再多说了,恭敬应了声便出去了。
顾安年继续窝在暖烘烘的被子里,心情因为听到宁秋霜的名字而变得有些差。
外间,青莲将顾安年的话传达给了宁秋霜,自然是修改了一下措辞的话,宁秋霜听后二话不说就要往里闯,青莲急忙拦着她,为难地皱紧眉,着急道:“表小姐,我家小姐真的身子不适。您这般进去若是冲撞了可不好。”
宁秋霜不为所动,厉言道:“让开!”
她就不信顾安年昨晚上还好好的,不过一个晚上就病了,这肯定是装的,为了博取同情!
青莲自然是不会让的。只垂眉低首,微躬着身子挡在了楠木镶金玉屏风旁。坚决不让宁秋霜过去。
宁秋霜不由怒从中来。大喝道:“好大的胆子!不过一个小小贱婢,连我你也敢拦!”
她正愁昨晚受的气无处可发,这会还偏有人不识相,这不是摆明着找教训么!
凤眼微眯,宁秋霜正欲开口呵斥,里间突然传来顾安年的声音。
“霜表姐。妹妹身子抱恙,实在不便见你,姐姐还是请回吧。”
那声音十分虚弱,尾音还带着颤音和喘息。一听就是病的正难受的语气。
宁秋霜微微一怔,皱起眉头。莫不是真的病了?
她会这样想,只是因为她对顾安年的认识不深,而顾安年手下的三个丫鬟却是十分清楚。
见状,青莲忙搭腔附和道:“表小姐,您也听到了,我家小姐是真的身子不适,是以才不愿表小姐进去,以免被过了病气。”
里间适时地响起一阵咳嗽声,宁秋霜还是将信将疑,她身后的灵雀却是焦急地拉住她,劝道:“小姐,七小姐这样子听似真的病了,咱们就别进去了,以免染了晦气。”
宁秋霜这才打消了念头,扬声对里面道:“既然年妹妹身子不适,姐姐就不打扰了,妹妹好生休养吧。”说罢瞪了青莲一眼,领着灵雀走了。
青莲送两人出了门,紧忙把门一关,黄桃立即对着门口啐了声,哼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狗!”
因着昨晚的事,黄桃对宁秋霜主仆可是大大的不满,这会自然要骂几句发泄。
一向稳重精明的黄杏亦是满脸愤慨,少见地没有阻止黄桃。
青莲见状有些诧异,没想这两丫鬟对七小姐倒是忠心得很。不过她没有表现在脸上,嘴里淡淡劝道:“行了,私下自己人说说出气就行,可别往外处说去。”
“青莲姐姐放心,我晓得的。”黄桃吐了吐舌头,俏皮道。
青莲微微一笑,此时里间传出顾安年的叫唤,道是要起身了,三人忙进去伺候。
顾安年起了身却并未出房门,而是窝在榻上看书。
画舫会在今日午膳后不久返回出发的码头,她现在不想见那些心口不一各怀心思的人,只想等着船一靠岸就下船回府。
到了午膳时候,顾安年让青莲多往脸上扑了些妆粉,把脸扑得直到看不到血色,这才领着丫鬟们去用膳。
一出门,顾安年便三步一停,五步一喘气,微颦眉头,满脸虚弱,当真是将娇柔羸弱的病态模样演得淋漓尽致。三个丫鬟跟在她身后,忍笑忍得嘴角直抽筋,顾安年回头瞪她们一眼,故作严厉道:“严肃着点,别露馅了。”
“是是是,奴婢晓得了。”三个丫鬟满口应是,转眼便换了一副苦大仇深的担忧模样,小心翼翼扶着顾安年往前走,那动作像是扶着瓷娃娃般。
顾安年扬扬眉,在心里夸了一句觉悟高。
以这副病美人模样出现在众人面前,顾安年自然是要受到诸多慰问的。她虚弱笑着得体地一一回礼,那娇弱的模样引得在场不少男子心生怜惜。
顾安年在顾安锦旁边的位置坐了,顾安锦立即关切地问个不停,那忧愁的模样,仿似病的是她自己般,顾安年心里暖烘烘的。
宁秋霜见到顾安年的第一眼,先是惊讶她竟然真的病的这么重,而后又皱起眉,心道顾安年与顾安锦果真是亲姐妹,都喜欢装可怜博同情,用以吸引男人的注意力,真是虚伪!
经过昨日,她对顾安年的印象也已经完全改变,如今顾安年在她眼里,也是和顾安锦一样的“货色”。
不过,她自然是不会在顾安年面前表现出来的,她觉得她还用得到顾安年这个庶女。她却没有想过,经过昨晚,顾安年是否还愿意搭理她。
宋祁依旧是最后一个到的,在看到顾安年虚弱苍白的模样后,他悄悄对着顾安年眨了眨眼,满眼促黠。顾安年才不理会他,径直虚弱地微喘气。
宋祁挑挑眉,开始表示关心:“七娘可还好?你说你又不会水,当时何必逞能。我知你与三小姐姐妹情深,不愿见她落水,可宁小姐慌乱中拉着三小姐呢,她们两个人,又岂是你一人能救得了?不仅险些丢了命,还闹了一场病,这可不是自找苦吃么?”
他言辞恳切,宁秋霜却是听得脸上五光十色,其他人更是对她投以异样的眼神,气得她差点哭出来,急忙向对面的兄长求救。
宁瑾丞已经知晓了事情的全部过程,加之昨晚宁秋霜的一番所作所为,他早已对这个妹妹愤怒非常。可毕竟这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此刻他也不能眼见着她求救而不搭理。
“王爷,”宁瑾丞恭谨起身,拱手道:“舍妹昨日多有冒犯,瑾丞今日代舍妹向王爷赔罪,也向三位小姐赔罪。”又对着顾安年三姐妹拱手为礼。
宋祁也不是不近人情之人,他对宁瑾丞的印象还颇是不错的,是以便送了个顺水人情,笑道:“昨日中午之事本王早已忘了,瑾丞不必多礼。”
他说的是中午之事,而不是落水之事,也算是给宁秋霜留了几分面子。
宁瑾丞忙道谢,顺着宋祁的话一番致歉。
看着自家哥哥还对着顾安年三人赔罪,宁秋霜心中不爽到极点,可如今她处在劣势,是以便只能忍了这口气。
随后相安无事。
午膳过后,顾安年没有回房,而是与顾安锦顾安绣单灵三人一起在甲板上赏景,期间宁秋霜过来阴阳怪气地说了几句,后来被宁瑾丞拉走了。
顾安锦摇头叹气:“霜表姐怎的会变成这样。”又看了看顾安年苍白的脸色,皱眉道:“若是当时霜表姐不曾拉住我,你也就不用救我,也就不会病了。”语气里含着几分埋怨。
顾安年知道,她多少应该也看清楚宁秋霜的真面目了,这样也好。
很快,画舫便返航了,悠悠晃晃了一个多时辰后,停船靠岸。
众人纷纷向宋祁谢恩辞别。
临走前,陆方伯阴沉沉望了顾安年一眼,眼中浓烈的恨意让顾安年无法忽视。
抿了抿嘴角,望着陆方伯离去的背影,顾安年说不清自己心中是何滋味。在猜到所谓的真相后,她一直逼自己忽略那个问题,可陆方伯临走的那一眼,却让她不得不直视那个问题。
日后,她所教给陆方伯的一切算计,都可能被施加到她自己的身上,只要一天她不公开真相,这种可能就永远不可避免。
顾安年突然觉得自己挺可笑的,然而即便如此,她也不会退步。
三日后,宋璟接到了去往西南城镇的旨意,纵使有千百个不愿,他也不得不吩咐下面准备行囊,打点好一切。
只是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望着远方略带阴霾的天空,他紧紧皱起眉头。(未完待续。。)
八十五、大婚前奏
顾安年装病装了几日,借故日日龟缩在房里,省了几日晨昏定省的功夫。瞅着时候差不多,再装下去就要露馅了,到了第五日,她就开始出门活动,以示自己已经好起来了。
过了这么一段日子,春闱的成绩也出来了,顾怀卿毫无疑问拨得头筹,而洛靖远也取得了前三甲的成绩,可谓皆大欢喜。永济侯府又实实在在热闹了一次。
有时候顾安年会忍不住佩服顾怀卿,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府里,他不仅要保住自己的命,还要保住一个单纯无知的妹妹的命,还要暗地里谋划诸多事宜,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要事事争第一,如此大的压力,也不知他是如何挺过来的。
相比起来,顾安年觉得自己太轻松了,轻松到都忍不住想幸灾乐祸。
岁月流逝,恢复生机的大地一日一个变化,当枝繁叶茂,百花灿烂,气温渐渐上升,几场暴雨过后,夏的脚步临近了。
暖香苑东次间。
项氏坐在上位,顾安年与项心怡分坐在左右两侧,三人正安静地品茶。
项氏端坐着喝茶,看似精神,眉眼间却难掩疲惫焦虑,她抚了抚手中丝帕,叹道:“眼看着大婚的日子就要近了,这可如何是好。”说话时,她若有似无望了顾安年一眼。
经历了这种种,顾安年已俨然成了项氏的主心骨。
顾安年自然是注意到了的,想着也差不多是时候了,于是她放下茶盏,轻声安慰道:“母亲不必担忧,这两日我便会采取行动,到时候还希望母亲配合着演一场戏。想来应是不会有误的。”
“希望如此吧。”项氏叹了口气,神色仍不见放松。
项心怡神情淡淡坐在一边,便不插话,安静地仿似不存在般。
“对了,”项氏突然转向项心怡,柔声问道:“心怡近日可好?”
这自然不是问的项心怡过得如何。
项心怡微微摇头,道:“大少爷并未有何异常,依旧与以往一般。每日里大多是读书练武,偶尔外出会会朋友,办理父亲交代的事宜。”
“这样啊……”项氏皱起眉。见状,顾安年问:“母亲可是发现了什么?”
项氏摇头,疲惫道:“若是真的发现了什么倒好,就是什么都不曾发现。”
对此,项氏很是困惑。她总疑心顾怀卿不可能如此简单,可始终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来印证自己的想法。以至于她总是觉得忐忑难安。莫非真的是她想多了。顾怀卿其实真的如表面般对她不亲近也毫无恶意?又或者……他的势力已经大到她无法觉察的的地步?
前一种可能,她始终不敢相信,而后一种可能,她是不敢去想象。
现在项氏也拿不准主意了。
“母亲大可不必如此忧心,卿哥哥是否如表面这般简单,咱们一试便知了。”眼中波光流转。顾安年轻笑着安慰道。
在项心怡面前,顾安年还是会唤顾怀卿一声哥哥,就跟项氏一样,这样是有点假。不过也是给项心怡一些面子,毕竟项心怡是顾怀卿的妻子,即便她是“自己人”。
项氏来了精神,她换了个坐姿,一边胳膊搭在几上,兴致勃勃地问道:“要如何试?”
正轻啜着香茶的项心怡掀了掀眼帘,不动神色。
顾安年淡然一笑,神色却很是自信,她轻快道:“也不必想其他的法子来试,顾怀卿是否真的如表面这般简单,就看大婚之日他有何动作了。”
“哦?”项氏将信将疑,抬了抬柳眉,忽而话锋一转,问道:“我听闻大年夜那日,怀卿去找过你,可是确有此事?”
目光微闪,顾安年哂然一笑,道:“果真什么事都瞒不过母亲,的确,卿哥哥那日是寻过安年,安年犹豫了这许久,不知是否该告知母亲,现在母亲问起,安年也就不瞒了。”
“哦?不知怀卿寻你是为何事?”项氏淡淡笑道,眼中却全无笑意。
顾安年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哼道:“还能为何,还不是想借着女儿巴结逸亲王。”
项氏眼中闪过怀疑,面上却惊讶道:“怀卿想巴结逸亲王?!”
顾安年点头,沉声道:“安年也不知他打的什么算盘,所以当时便拒了。他还说只要我在逸亲王面前替他进言,他便做我的后盾,保障我在逸亲王府安然一生。”
这话自然是与以往一般半真半假,青莲听得这话,低垂的眼中闪过嘲讽。
“他倒是口气不小。”项氏勾起一抹冷笑,脑中仔细思虑顾安年所言,觉着合情合理并无破绽,心下当即便就信了。
“他还做着日后继承爵位的梦呢,自然是口气大。”顾安年嘲弄道,视线不着痕迹扫过对面的项心怡,却见她依旧只是安静地喝茶。
“侯爷一日不请旨赐封世子,他就别想美梦成真!”项氏攥紧手中丝帕,狠狠道。
“母亲放心,父亲仿似还没有这方面的念头,咱们有的是时间。”顾安年安抚道。
项氏点点头,心中放宽不少。
随后,三人又将为大婚准备的计划详细商量一番,便就散了。
顾安年与项心怡一同出的东次间,顾安年对项心怡笑着招呼:“嫂嫂,今日可有空到妹妹房中坐坐?”
项心怡含笑推却,歉意道:“不了,大少爷今日回府用午膳,我这就要赶回去准备呢。”
顾安年拖长音哦了一声,笑嘻嘻道:“嫂嫂与卿哥哥真是恩爱呢,真真让人羡慕。”
项心怡只是微微一笑,便不搭话。对于这个小小年纪便诡计多端,很受姨母重用的永济侯府小姐,她直觉不应该太亲近。
两人寒暄了几句,便各自回房了。
几日相安无事。
到了五月初一,顾安年与项氏的计划终于开始步上正轨。
这日,顾安年道是寻到了一本琴谱孤本,约了顾安锦到她房中探讨曲谱。顾安锦欣然前往,却被项氏派人在途中拦住,唤她到东次间走一趟。
顾安锦虽为难,却不疑有他,跟着项氏派来的丫鬟去了东次间。
彼时,顾安年正在东次间与项氏商量,待门外丫鬟来报三小姐到了,两人交换一个眼神,顾安年机灵地躲到了旁边的耳房中,隔着布帘观察外面的动静。
见了项氏,顾安锦恭敬行礼,随后在项氏的示意下坐下。坐下后,顾安锦打量项氏的脸色,发现她竟然十分憔悴。她的头发衣饰依旧如往常那般整洁得体,只是眼圈泛青,双眼浮肿,眼中布满血丝,脸上却是没有半点血色,华贵整齐的打扮丝毫遮掩不住她身上的萎靡憔悴之色,整个人仿似大病了一场般。
“母亲可是身子不适?还是唤大夫来瞧瞧为好。”顾安锦不禁担忧道。
“不碍事。”项氏虚弱地摇头,摆手对房里的丫鬟道:“你们都下去吧。”
屋里的丫鬟应声退下,朱绘犹豫了一会,也跟着退下了。待所有人退下,屋里便只剩了顾安锦与项氏两人。
顾安锦有些忐忑,不安地挪了挪身子。
项氏抬眼瞧她,眼中快速闪过嘲讽与恨意,下一秒又换上焦略担忧的神色,道:“锦儿,过几日年姐儿便要出嫁了……”说着便哽咽起来,浮肿的双眼不断溢出泪水。
顾安锦吓了一跳,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放,她想上前安慰,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得干涩地劝道:“母亲,您放宽心吧,安锦瞧着逸亲王殿下对年妹妹是不错的,想来应是不会亏待年妹妹的。”说完,自己却觉得心虚。
项氏抹了抹泪水,颔首苦笑道:“母亲也希望如此,只是……只是……”长叹一声,又哭了起来,“只是逸亲王哪回不是这样,可又有哪个是长久的?怕只怕逸亲王只是图个新鲜,过段日子就理也不理了。”
顾安锦心中一跳,更为不安起来,她捏紧手中丝帕,继续柔声劝道:“母亲多想了,逸亲王殿下对年妹妹是……是不同的。”可就连她自己,也无法信了这话。
项氏在心中冷哼一声,面上哭的更是悲痛,鸣咽着道:“又能有何不同?逸亲王府上的女子,比年姐儿姿色才华地位好的数不胜数,可又有哪个是有好下场的?”
哭了一会,她深吸口气,止了泪水,忧愁道:“前些日子,母亲暗中打听了一些事,是从旁的夫人那里听到的,关于逸亲王的。此事本也不应该与你说,只是母亲实在没办法了,便只好寻了你来商量了。”
缓了口气,她压低声音,神秘道:“你可知,逸亲王是如何对待那些收进府中的姬妾的?”
顾安锦愣愣地摇头,直觉不会是什么好事。
项氏也不拖拉,眼中闪过一道暗光,微眯双眼,阴气森森道:“传闻逸亲王生性暴虐,凡是他府上的姬妾,只要没甚地位的,娘家不顾的,都被狠狠虐待过,那手法听说是能让人宁愿一头撞死!”
“怎么会?!”顾安锦不敢置信地捂住嘴,明艳的眸子瞬间溢满泪水,脸上浮现焦急惊恐之色。
项氏见效果达到,继续添油加醋把逸亲王如何虐待姬妾绘声绘色说了一遍,顾安年在帘子后听得直摇头,她想她发现了一个历史真相,那就是为何宋祁会被冠上暴虐之名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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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六、计划展开
八十六、哀求
项氏的演技无疑是一流的,加上她一流的口才,极尽所能地渲染逸亲王如何暴虐成性,他府上的姬妾如何生不如死,俨然把逸亲王形容成了一个穷凶极恶之人。
配上她精湛的演技,那悲痛欲绝,肝肠寸断的神态,让原本只是虚言的谣传的话,增加了**成的可信度。
顾安锦开始还能底气不足地安慰两句,到了后来,也跟着项氏一起焦急担忧起来,坐立都不安了。
“这、这该如何是好?如今婚期迫在眉睫,要如何才能保住年妹妹啊!”顾安锦急得眼眶中泪水直打转,完全慌了神,对项氏的话深信不疑。
项氏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嘴角,浮肿的眼眶因为方才以假乱真的戏而变得更加红肿,她一副精力交瘁的虚弱模样,哭得声嘶力竭不住颤抖抽气,苍白着脸用沙哑的声音道:“我当初就不愿让安年与逸亲王结亲,只是你父亲并不看重安年,在触怒逸亲王与舍弃一个庶女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放弃安年。”
似是悲痛至极,项氏颤抖着急喘了几口气,顿了顿,抽泣了几声,接着哽咽道:“我这几月,日日夜夜都提心吊胆,只要一想到安年嫁到逸亲王府后,无依无靠凄惨一生,我这心呐,就总是碎了似地疼,终日寝食难安。”
这几个月,她确实消瘦不少,不过却不是因为顾安年与宋祁的婚事。
项氏突地呜呼一声,哭道:“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啊,我怎么舍得将她送入火坑!”整个人脱力般伏爬在了小几上,抽搐着潸然泪下,那情景好不让人伤怀。
那声音绝望凄厉至极。闻者动容,就连躲在帘子后面的顾安年,也几乎以为项氏真的对她那般情深。
眸中微暗,顾安年攥紧帘子一角垂下头去。
顾安锦本就是个感情丰富之人,又心地善良极易受感动,此刻见项氏如此模样,心中自然是感动不已,泪水更是滑落不止。
她想着,母亲不是年妹妹亲母,还对年妹妹这般情深。也不知若是她的生母还在世,是否也会这般待她。这般想着,心中又生出羡慕来,竟然没有在意项氏话中所说的只有顾安年一个女儿这一说。在她看来,那就是项氏已经急得失去了理智。一时冲动失言了,更表现了对顾安年的疼爱之情。
一时间。屋里只有项氏与顾安锦低低啜泣的声音。顾安年站在帘子后,听着这哭声,心里又烦又无奈。都说女人是水做的,这会她是切实体会到了。
好一会后,就在顾安年忍不住都想打哈欠的时候,外面的两个人总算是停了下来。打起精神。顾安年继续留心外面的动静。
项氏又跟顾安锦说了些听来的“传言”,又分析起顾安年的处境来,大抵意思就是顾安年在府中不受宠,不像顾安锦般得侯爷与太夫人欢心宠爱。这些年虽有她护着,可她也是人微言轻,护不了顾安年周全,若是等到顾安年嫁了出去,更是会得不到娘家的支持,只能独自在逸亲王府后宅中求存。
项氏几乎是一把鼻涕一把泪,这番话说得顾安锦忧心忡忡,眉峰再没松开过。
之后项氏又表达了一番自己的不舍与悲痛,顾安锦担忧感动之余,也隐隐听懂了项氏话里话外的一些暗示,整个人顿时高度紧张起来。
她直觉项氏话中的含义不会是何好事,若是被牵连,定是逃不过重罚。
眼中闪过挣扎之色,好一会后,顾安锦才试探问道:“母亲可是想到了好法子?”心中满是惴惴不安,双手互握,指节都用力到发白。
项氏一顿,随后苍白憔悴的脸上浮现迟疑愧疚之色,她张了张嘴,犹豫半晌才为难道:“办法……倒是有一个。”她眉间皱成一团,似乎仍在犹豫,视线有意无意扫过顾安锦,后面的话就是不说出口。
顾安锦意识到了,那所谓的办法可能与她干系极大,且……可能对她百害无一利。
心被高高提了起来,顾安锦虽然害怕,却还是下了决心,小心问道:“是何法子?母亲不妨说说,看看安锦是否能帮忙。”她有一种豁出一切的决绝。
项氏深深望着她,眼中是愧疚和为难,心中却是嘲讽与得意。踌躇片刻,她缓缓叹了口气,道:“唯一的法子,便就是代嫁,寻一个逸亲王看得上的,又有足够的背景势力,能……在逸亲王府中立足的女子。”说着羞愧地垂下头去。
眼眶一热,顾安锦无意识地咬紧唇角,心口抽疼。结合前面母亲所说的种种,她又如何会听不懂母亲话中所说的代嫁的合适之人就是她?
代嫁,这是何等大胆的想法,这个瞒不了多久的计谋,一旦揭穿,若是逸亲王追究起来,恐怕永济侯府从此在京城便再无立足之地。即便逸亲王不追究,这等荒唐之事,也会让永济侯府丢尽颜面,无论如何看,这都不是一个好法子,可事到如今,除了这个法子,更没有其他办法。
顾安锦怔愣着,首先想到的并非自己答应后会落入何等境地,她与洛靖远会如何,而是想到了她逝去的生母。
有那么一瞬间,顾安锦有些嫉妒顾安年,嫉妒她能得到如此深厚的母爱,嫉妒项氏为了她愿意什么都不管不顾。而原本她也能有这样一份疼爱,可她的母亲却早已长眠地下。
“锦儿,想必你也懂得其中的意思。这法子母亲本不应该与你说,你也是母亲的孩子,母亲本不应如此厚此薄彼,可除了这办法,母亲实在是想不到还有何法子能救得了安年了啊,这虽是出于母亲的私心,会将你推入险境,可你还有侯爷与太夫人做你的后盾,安年却什么也没有啊!你怨我也罢。恨我也罢,我只求你,为了安年,求求你答应母亲吧!”
哭喊着,项氏突然半站起身来,颤巍巍地就要向着顾安锦跪下,口里还喃喃着哭道:“求求你,求求你啊,锦儿,只有你能救安年了啊。求求你救救你那可怜的庶妹吧!”
顾安锦惊了一跳,又急又窘,根本来不及细想,忙起身去扶项氏,口中连连道:“这……这使不得啊。使不得,母亲您快快起身吧!”
项氏却是不停歇地哭泣。直到哭得力竭。被顾安锦半扶着萎顿坐在地上。此刻的她神色憔悴,形容凌乱,全无平日端庄高雅的模样,看得顾安锦一阵心酸难受。
后面的一切,顾安年没必要再听下去,结果必定是与前世一样。嫡姐不忍她受苦,又受不了项氏的苦苦哀求,最终点头答应了。
从耳房的侧门离开,顾安年茫然地往西厢房走。一路上她都有些失神,项氏哭喊哀求的声音不断在脑海里回荡,嫡姐单纯善良的脸庞一直在脑海浮现,搅乱了她的心湖。
她的心很乱,像是一团绞在一起的细绳,理不整齐,也无从下手。
有时候对与错的界限,变得很模糊,模糊到她几乎行差踏错。
从隐蔽的小路回到西厢房不久,顾安锦便红着眼眶来了。顾安年假意不知,询问她发生了何事,为何吃了这么久才到,顾安锦一直摇头道没事,拉着她开始研究琴谱。
顾安锦明显不在状态,不时地走神,顾安年再三问不出话来后,便劝她早些回去休息。顾安锦也没有推却,起身告辞了。
到了晚间,顾安锦又去了一趟暖香苑东次间,她留了很久,离开时脸上带着决绝和坚毅。
顾安年在房里看书,却总是难以集中注意力,不时走神发呆,身边伺候的三个丫鬟都发现了她的异样,只是不知如何开口询问。
到了夜深,顾安年才吩咐沐浴就寝,却一夜辗转难眠。而与她同样夜不能眠的,还有顾安锦与项氏,随着计划的展开,所有人都陷入了焦虑之中。
翌日,项氏将顾安年寻了去,将昨晚她与顾安锦所说的“计划”告知了顾安年,并叮嘱道:“你好好吩咐房里的几个丫鬟,让她们好生配合,可千万别出了意外。”
顾安年连连应是。
午后,顾安锦匆匆出了门。
她以顾怀卿的名义约了洛靖远出来见面,因为这或许将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所以那些教条礼仪,她也不想再顾忌了。
洛靖远见到她很高兴,面上带着掩不住的喜色,柔声道:“锦儿,怀卿已经告诉我了,待七小姐完婚,我们就可以把亲事定下来了。”他的声音带着些颤抖,可见十分激动。
顾安锦心中却是一片荒芜,心酸与愧疚折磨着她,让她泪流不止。
“锦儿,你怎么了?”洛靖远微皱眉头不解地望着她,满眼怜惜爱意。
“无、无事。”顾安锦强颜欢笑,擦拭眼角的泪水,哽咽着道:“我只是……太高兴了。”
被狂喜冲昏了头,洛靖远一时并未发现她的谎言,只向往地与她讲述他对以后的打算,顾安锦听着他的诺言,看着他因喜悦而发光的眸子,心痛得无以复加,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中道歉,面上却依旧要装作一副欢喜的样子。
顾安锦终究不是演戏的料,洛靖远还是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只是并未表现出来。他知道,顾安年等人的计划已经展开了,而他们,也要展开行动了。
那至关重要的一天,近在眼前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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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七、出嫁
临近暮春,到了梅雨时节,因着是南风天,屋子里时常闷热潮湿,直到一场暴雨过后,熏风变清风,天气这才变得舒爽起来。
随后接连几日都是大晴天。
五月九,天晴,东南风,宜嫁娶。
永济侯府嫁女儿,虽只是个庶女抬上来的嫡女,可因着是要嫁给逸亲王,是以排场自然是小不了。一大早的,仆妇们便忙进忙出,处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暖香苑西厢房中,顾安年正由丫鬟们伺候着上妆换衣。
长裙曳地,红纱披身,云纹暗绣的宽袖端庄优雅,外袍上由金线绣成的凤鸟华贵无比,大红的喜服衬得她如玉般的肌肤更加白皙细嫩,配上精致的妆容,更是让她显得华贵而高雅,只一眼便让人看得入了神。
“小姐好漂亮啊!”黄桃双眼闪闪发亮,直盯着顾安年失神。黄杏轻推了她一把,嗔道:“说的什么话,咱家小姐本来就好看!”黄桃忙连连应声,笑嘻嘻拿起犀牛角梳轻轻梳理那如绸般的黑发,梳角缀着的朱红流苏,衬着青丝如瀑,甚是好看。
顾安年微微一笑,望着镜中的自己,神情有些恍惚。
前世也有过这么一幕,只是比现在迟了几年。那时候逸亲王暴虐的传闻已经在京中传开,为了不嫁给他,她与今生一样,想尽办法骗嫡姐替自己代嫁,将嫡姐推入了火坑,害得嫡姐与洛靖远多走了很多辛酸路,最终才有情人终成眷属。
同样的剧情,今生提前上演,心境却已截然相反,物是人非也。
“小姐。孟姨太太来了。”失神间,顾安年听到门外丫鬟进来通报。
“她这时候过来作甚?”黄桃皱起眉,显然很不待见孟婉。黄杏摇摇头,眼中有戒备。
“让她进来。”顾安年满不在意地开口,通报的丫鬟应声下去了。
很快,一身绛红衣裳的孟婉端着托案进了来,她笑吟吟走到梳妆台旁,在顾安年脚边跪下,高举着托案里的参汤,笑道:“婢妾恭贺小姐大喜。这是婢妾亲手做的参汤,以表对小姐的敬仰不舍之情,还望小姐笑纳。”
顾安年扫了眼那参汤,良久后,清冷道:“孟姨太太有心了。”说罢对黄杏使了个眼色。
黄杏与黄桃对视一眼。上前接下参汤,顾安年叫了孟婉起身。
孟婉起身后先是大大赞叹了一番嫁衣的华贵。话里话外都是羡慕之情。而后又讨好道:“小姐这发髻还未盘呢,婢妾擅盘发,不如就让婢妾来代劳吧。”
顾安年便未答话,黄杏上前不冷不热笑道:“孟姨太太,这些事还是让咱们下人来吧,这新房里。闲杂人等还是莫要多待才好。”
孟婉脸上一僵,随后挤出抹笑,连连点头道是,踌躇了一会。就告辞离开了。
黄桃不屑地撇撇嘴,哼道:“她来作甚,肯定没安好心!”
“就是来添堵的。”黄杏没好气地应了一声,恭敬问顾安年道:“小姐,这参汤?”
“放着吧。”顾安年淡淡道。黄杏应了,将参汤放到一旁的小几上。
一直未曾开口的青莲眼中一闪,继而垂下眼默默替顾安年整理服饰。
又过得一会,项氏与顾安锦一同来了,巧的是,项氏也带来了一碗参汤。
“今儿你一早便起身梳洗打扮,到现在还未进食呢,这参汤活气养血,你赶紧喝了吧,免得损了身子。”项氏亲切笑道,比起前几日,精神了许多。
“先放着吧。”顾安年轻柔一笑,示意青莲接过参汤放好。
青莲接过参汤后,随手也放在了小几上,而后又回去继续手头的工作。顾安锦的视线一直紧跟着参汤,神情紧张,始终皱着眉苦着脸。
青莲手下打理着发丝,望了眼窗外的天色,着急道:“时辰不早了,待会迎亲的队伍就要来了,可这发还未梳好呢!”
顾安年还未开口,项氏便安抚道:“不急不急,方才前面来说,逸亲王出发晚了一会,想必一时半会也到不了,你们抓紧些,时间应还赶得及,不会误了时辰的。”
几名负责给顾安年上妆的丫鬟忙应了声,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项氏与顾安锦便未马上离开,而是坐在一旁陪顾安年说话,项氏神色间满是不舍担忧,不知情的只以为她是舍不得顾安年。顾安锦坐在一旁,一直坐立不安。
三人轻声说了会话,项氏起身道:“你们姐妹俩说说体己话吧。”说罢拭了拭眼角,暗地与顾安锦交换了一个眼神,神情哀戚地起身走了。
项氏一走,顾安锦神色更加焦急不安,顾安年假意不知她为何如此,不解问道:“锦姐姐,你怎么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啊?哦,无、无事,就是、就是想着你要出嫁了,心里不舍……”顾安锦失魂落魄,不敢看顾安年的脸,勉强扯出抹笑回答道,视线时不时瞟向小几上的参汤。
“锦姐姐不必担心,妹妹无事会回来看你的。”顾安年笑着安慰,顾安锦苦笑着点头,眼见着快到时辰了,她终是按捺不住心中焦急,强笑道:“这参汤快要凉了,年妹妹赶紧喝了吧,待会上了花轿,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吃上口东西呢。”
顾安年点点头,吩咐道:“青莲,去把参汤端来。”
正急着盘发的青莲应了声,急忙放下手中的梳子,正要净手,顾安锦抢先一步道:“时间紧迫,青莲继续替年妹妹梳发吧,我端过去就好。”说罢起身去端参汤。
青莲应了声是,继续替顾安年盘发,眼角扫向小几旁。
顾安锦瞧着小几上的两碗参汤,一样的青花碗,一样的红木托案,一时竟不知哪碗才是自己与项氏准备的那碗。
焦急无措间,顾安年问道:“锦姐姐,怎么了?”
心中一跳,顾安锦忙随手端起一碗,走向顾安年道:“无事无事,来,你赶紧趁热喝了吧。”说着将参汤递到顾安年面前。
顾安年笑着应了声,高兴地接过参汤,小口小口喝了下去。顾安锦攥紧手帕看着,心中犹是担心不已,她怕自己拿错了,想了想,小心翼翼问道:“可还要再喝一点?那里还有一碗。”万无一失的办法就是让年妹妹将两碗一起喝了。
她与项氏的计划,是“瞒着”顾安年,用放了迷药的参汤将顾安年迷晕,然后再由她代替顾安年穿上嫁衣上花轿。她天真地以为顾安年一点也不知晓,却不知顾安年知道地一清二楚,而她与项氏带来的参汤里,其实根本没有放迷药,真正被蒙在鼓里的只有她一人。
顾安年摇了摇头,将青花瓷碗放到一边,笑道:“不用了,已经够了。”说着皱起眉来,晃了晃脑袋,嘟囔:“怎么,头……好晕……”下一秒,她双眼一闭,倒在了梳妆台上。
顾安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见她倒下,知道自己没有拿错,于是立即吩咐房里的丫鬟:“快去将门窗关好!”
几个丫鬟忙去把门窗锁好,青莲上前跪到顾安锦面前,哭道:“谢谢三小姐舍身救我家小姐,奴婢给您磕头了!”说着咚咚咚地磕头。
黄桃黄杏也过来跪下磕头,脸上满是感激之情。
这是顾安年与项氏叫她们演的戏。
顾安锦一阵心酸,眼眶泛起泪水,她强忍着泪水,笑道:“你们起来罢,年妹妹是我的亲妹妹,我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跳入火坑。只是我们联手骗了她,待她醒了一定会责罚你们,你们……”
“三小姐放心,这是我等自愿的,即便受罚,也是心甘情愿。”黄杏抹了把泪水。
“那就好。”顾安锦深吸口气,毅然道:“好了,时辰快到了,我们要抓紧时间。”
三个丫鬟紧忙应了声是,与项氏派来的几个丫鬟一起开始帮着顾安锦梳妆,又将顾安年身上的嫁衣换了下来,将她扶到床上躺好。层层帘幔遮住了她的身影。
一切都有条不絮地快速进行着,很快顾安锦装扮好,纯金珠翠凤冠一戴,流苏龙凤喜帕一遮,已经没有人能认出这不是顾安年。
喜帕下,顾安锦紧咬下唇,强忍着泪水不让自己哭出来,今日一过,她与洛靖远的缘分便散了,至此,桥归桥,路归路,她再也没有脸面再见他,这一世,就当是她亏欠了他,下一世,她一定千百倍回报。
门外响起鞭炮声,项氏带着丫鬟急急忙忙进门,与青莲等人交换一个眼神后,她上前扶着顾安锦,道:“迎亲队伍来了。”又极轻地叹了一声:“锦儿,是母亲对不住你。”
顾安锦不敢开口说话,只摇摇头。
项氏道:“走吧。”顾安锦点头,由项氏扶着出了房门。
院子里阳光灿烂,阳光透过喜帕,照得顾安锦满眼都是鲜艳的红色。
心头苦涩涌动,她低喃道:“对不起,靖远……”心痛如绞。
“怀卿,劳烦你了。”项氏的声音响起,顾安锦这才从剧烈的心痛中回过神来,想起来按规矩和习俗,今日是要由哥哥背着出门的。
她心中更为难受,一切都很美好,只是为何,为何今日不是她与靖远的婚礼……(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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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八、迎亲
顾怀卿看着那红色的熟悉身影,即便不去想,也知道盖头下的人究竟是谁。在知道顾安年计划的那一刻,他心中的怒火便没有熄灭过,此时翻涌的怒火更是险些吞没了他的理智,若不是他意志力忍耐力坚韧,怕是早已忍不住大闹一场。
庆幸的是他最终忍了下来。
小不忍则乱大谋,顾安年有顾安年的阴谋,他也有他的办法,他不会让顾安年顺心如意。
与扶着新娘的青莲暗地里交换了一个眼神,顾怀卿面色清冷地上前,淡淡道:“逸亲王已经到了,我们这就赶紧出去吧。”
顾怀卿今日难得不再穿一身白色,而是华贵的绛紫色,他面色平静之极,好似什么都不知晓般。说着,他在顾安锦面前半蹲下身,面无表情道:“七妹妹,上来吧。”那神情也与以往对顾安年的一模一样。
大红喜服下的身影微微一颤,一双白皙纤细的手从宽大的袖中伸出,攀上了那宽阔的肩膀,随后小心翼翼覆上了顾怀卿的后背。感觉着肩膀上颤抖的双手,顾怀卿心头一软,抿了抿嘴角,一把背起背上的人,朝着前院大厅走去。
顾怀卿不是没有怨过,怨顾安锦如此善良易骗,竟然将他费尽心思保护了这许多年的自己如此简单便卖了出去。他也怨自己,怨自己为她遮风挡雨,让她不通人情不晓世故,以至于连明辨真假的能力都没有。
是以,他心里对她有气,可无论有多大的气,这是他唯一的妹妹,他即便拼上性命,也会保她一声无忧无虑。
即便已经安排布置好一切。顾怀卿的脚步却依旧沉重。
眼见着顾怀卿背着顾安锦走远,项氏急忙转身带着李嬷嬷与几个心腹丫鬟进了顾安年的屋子。
一进屋,吩咐李嬷嬷等人将门关好,项氏直奔里间床榻。
层层叠叠的帘幔后,一道身影静坐床边,项氏掀起帘子,见顾安年好端端地坐着,这才松了口气,脸上蔓延开成功的喜悦。
“母亲!”顾安年勾起唇角,同样笑得欣喜激动非常。
项氏含笑连连点头。又示意她小声些,然后坐到她身边,高兴道:“这下,我们总算是除掉一个心头大患了。”神情中满是轻松。
顾安年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故作不解问道:“母亲不是想要将顾安锦嫁与五皇子。以此拉拢永济侯府助五皇子夺嫡的吗?怎么……”说着小心翼翼瞧了眼项氏的脸色。
项氏哂然一笑,抚了抚她的头顶笑道:“母亲确实有这打算。然。你父亲与祖母已经有意将顾安锦许配给洛靖远,母亲就算如何反对,也是无能为力的。是以,与其让顾安锦嫁给与三皇子关系不错的洛靖远,倒不如让她嫁给风评不好的逸亲王。逸亲王不会参与到夺嫡之争中,顾安锦嫁与他不会对夺嫡有影响。且,如此能让顾安锦吃苦头,如此一举两得的事,母亲自然是乐见其成。”
“原来如此。”顾安年了悟地点头。却也没有漏过项氏眼中一闪而过的狠戾。她想,比起夺嫡受阻,或许顾之源疼爱顾安锦这一点更让项氏不能容忍吧,是以项氏才会想以此来折磨顾安锦。这个女人的嫉恨心,真的太强了。
两人又说了会话,项氏便道:“我要去前面瞧瞧,你安心待在这里,待明日你再出现,到时木已成舟,我们的计划才算彻底成功了。”
说是这般说,在项氏的心里,这计划早已成功了,只是她性子谨慎,是以格外小心。
顾安年点头应了,项氏便领着李嬷嬷匆匆忙忙往前厅去了。
房里还剩下几个项氏房里的丫鬟,名义上是收拾屋子,实则是确保顾安年一直待在屋里。
顾安年上下打量了几个丫鬟一眼,眼珠一转,道:“我要休息一下,你们动作轻点,在外间守着便是。”
几个丫鬟交换了一个眼神,觉得无碍,便点头应了,纷纷退了出去。
顾安年往床上一躺,轻轻叹了口气。接下来的事就不用她操心了,她相信那些人肯定早就安排好了,之后她只要“乖乖”地配合就好。
前厅。
项氏赶到时,宾客都已久坐,她忙过去坐好,顾之源皱眉问道:“怎的现在才来?”
项氏心中有些紧张,歉意笑道:“锦姐儿突然觉着身子不适,我安排她在年姐儿房里休息,是以便来迟了。”
顾之源不疑有他,只关切问道:“锦儿可还好?要不要寻大夫来瞧瞧?”
“不、不用了,怕是锦姐儿想着妹妹要出嫁,心里难过才如此,休息一会便好了,只是应是不能观礼了。”项氏急忙掩饰,也只有在顾之源面前,她才会如此。
顾之源点点头,无所谓道:“无妨,便就让锦儿歇着吧。”
这话又让项氏心中不快,转念一想,她又好笑起来,便就没再多话。
在宾客的恭贺欢笑声中,新人一同给府上的长辈行礼,随后给新娘向长辈一一磕头拜别,三拜九磕以示敬爱不舍之情。
拜别父母长辈,新娘再次由兄长背出府门,跨过火盆,送入花轿之中。
宋祁往日也喜穿红色衣裳,只是今日这特意定制的喜服,更是衬得他面如冠玉,俊俏风流,让不少来喝喜酒的小姐们看红了脸。
他潇洒地翻身跃上马,一摆手,花轿旁的两个喜婆立即尖声喊道:“起轿咯!”
一时间,唢呐声锣鼓声愈发欢快响亮,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更是震耳欲聋,壮汉们吆喝一声,将华贵的八抬大轿稳稳抬起,跟在那大马之后,开始缓缓前进。花轿两边,是捧着花篮的清秀婢女,一路抛洒缤纷花瓣,后面,是由轻骑军与禁卫军组成的,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威武的将士们英姿勃发,整个队伍气势非凡。
逸亲王成婚,即便只是迎娶侧妃,也算是京中一件大事了,加之这迎亲的阵仗这般宏大,更是吸引了不少人前来围观,就连平日甚少出门的书生们,此刻都纷纷跑出来凑热闹。
红毯从永济侯府门前,一直往前延伸铺了几里路,道路两旁看热闹的人数不胜数,都高声喊着恭贺王爷大喜的话,宋祁坐在高头大马之上,身姿挺拔英武,不停挥手回应民众的呼喊,笑得红光满脸,春光无限。
花轿里,听着外面的欢呼声,顾安锦丝毫感受不到那喜庆的氛围,此刻她的心中只有凄凉,这场盛大的婚礼,对她而言只是一场折磨。
“逸亲王殿下不是娶侧妃么,怎的这阵仗倒像是娶正妻?”一围观的民众不解问道。
“这说明逸亲王殿下看重这位侧妃。”一人回答。
“像逸亲王这等人物的心思,岂是我等小人物能猜透的。”又有一人插嘴道,问话那人赞同地点头,又跟着旁边的人大声呼喊起来。
迎亲队在京中主干大街上转了一圈,才慢悠悠转回逸亲王府。
永济侯府今日也是要摆酒的,这边宾客吃吃喝喝一阵,眼瞅着时辰差不多,那些朝中大臣们便都起身结伴往逸亲王府去,赶去观礼。
顾之源与项氏将招呼宾客的事交给管事,也领着家中大小赶往逸亲王府观礼。
府上的主子们都出去了,后院只剩下些丫鬟仆妇,此时显得异常安静。
顾安年闭着眼躺在床上,外间几个丫鬟正小声说着话,都是些闲事,她听着听着,思绪开始越远,估摸时辰应该到了,也不知拜堂了没有。她心里突然有点堵,觉着这事真不是个事,亏她想出这样的法子来。
思绪越飘越远,怔愣间,她突然觉得脑袋有点发晕,晃了晃脑袋,却愈发觉得脑子迷糊,她刚想唤外面的人进来,脑子里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心中冷哼一声,她闭上嘴,让自己渐渐陷入黑暗之中。
在顾安年陷入昏迷的瞬间,两道娇小的黑影先后从木窗窜了进来,落地无声,迅速潜到床边,掀起床幔,见到昏迷的顾安年,两人眼中闪过精光。
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中高挑一些的点点头抱起顾安年,稍矮一点的拿出一个小管,闪身到隔离里间与外间的屏风后,朝着外间吹出一团烟雾。
待外间传来倒地的声音,高挑一些的那人抱着顾安年跃出窗外,掠上房顶,朝着远处奔去。稍矮一些的走到外间,揭下脸上的布巾,竟是一个俏丽的少女。
少女脱下一身黑衣,换上其中一个身形与自己相似的丫鬟身上的衣裳,随后又将倒地的几个丫鬟扶到桌边趴好,将被扒了衣服的丫鬟搬到床上,盖好被子。
一切收拾妥当,少女悠闲地坐到塌边喝起茶来。
顾怀卿随着顾之源等人到了逸亲王府,彼时洛靖远早已到了,两人见面寒暄了几句,暗地交换一个眼神,而后不动神色地错身而过。
宾客比迎亲队伍早一步赶到,待门外响起鞭炮声,所有人一窝蜂涌到门外,争相道贺。
宋祁跳下马来,望了眼挂满红绸的府门,又望向垂着流苏的花轿,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未完待续。。)
八十九、偷龙转凤
花轿落地后,同样是一套繁琐的礼仪规矩,随后便是拜堂。
随着迎亲队一同到来的,还有御笔圣旨,当今圣上疼爱幼弟,特赐黄金万两,珍奇无数,府宅园林一栋,以作贺礼,封逸亲王侧妃为娴侧妃,拜二品。
逸亲王是先皇最小的儿子,生母乃是先皇之后,如今先皇与先后已仙去,这世上除了当今圣上,也无人有资格做他的证婚人,只是皇帝事务繁忙,无法抽身,并未来观礼。即便如此,皇帝也拟了圣旨,大赏一番,就连一个侧妃,都封了二品,足可见对宋祁的宠爱。
宋祁叩谢圣恩,跪地接旨,众人高呼万岁,喊声震天。
又是一番恭贺道喜,宋祁两人被簇拥着进入了礼堂。
司仪早已准备妥当,待长辈坐定,新人就位,便高声唱喝起来。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随着礼成二字落地,鞭炮声乐鼓声再次奏鸣,阵阵欢呼声中,顾安锦被喜婆搀扶着送入洞房,宋祁则忙着请宾客们入宴席,招呼客人。
相比前院的热闹非凡,后院显得安静许多,虽然也能听到喜庆的奏乐声,但也只是隐隐约约,并不清晰。
手脚麻利的丫鬟们将顾安锦迎进了新房,打点好后便全部悄无声息退了出去,只留新娘一人在房中。
新房布置地十分华贵喜庆,然而顾安锦此时没有半点欣赏的心思。待四周静下来,她终是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这一路她都强忍着不让自己表现出任何异常,只怕被瞧出端倪来,如今只剩下她一人。她不由悲从中来,泪流满面。
“靖远……呜呜……”扑倒在金线银丝的龙凤喜被上,顾安锦轻喃着那刻骨铭心的名字,泪水更是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流个不停。
新房门外,青莲与黄桃黄杏作为陪嫁丫鬟,与逸亲王府的一干丫鬟守着门口,一群人穿着喜庆的服饰,也是特意打扮过一番的,看起来个个俏丽。
檐下挂着描金字的红灯笼。虽还是大白天,却已经点亮,远远看着就似一个火球般,悬在空中,灯下的流苏随风摇曳。别具风情。
青莲瞧着随风摇曳的灯笼,心中焦急不已。即便再会掩饰。脸上也不由显出异色来,频频拿眼瞧旁边的其他丫鬟。
“青莲姐姐,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黄杏轻瞥青莲一眼,故作不解,关切问道。
“无事,就是想着小姐要出嫁了。昨夜一直睡不着,现在无甚精神。”青莲淡淡一笑,这解释合情合理,她不怕其他人看出端倪来。
“也是。我昨夜也是睡不好。”黄杏嗔了一句,低低叹了口气,又挤眉弄眼一番,压低声音凑到青莲耳边道:“青莲姐姐放心,小姐有把握,代嫁这事不会闹开的。”
眼珠一转,青莲点头。心想黄杏是误会她在操心什么了,不过这是好事,所以她不会去点破。
而黄桃,早就与逸亲王府的几个丫鬟攀谈起来,只一会,便姐姐妹妹叫的亲热了。
“诶,梦萝姐姐,您说王爷殿下几时才能回来?”黄桃颇兴奋地问道。
那叫梦萝的丫鬟掩嘴轻轻一笑,道:“外面一群宾客,大多是朝中大臣,还有一班子殿下以前在军中的部下,估计殿下一时半会是回不来的。”
“这样啊。”黄桃若有所思地点头,又挑了个话题,叽叽喳喳说了起来。那些丫鬟也都是好相与的,加上又都是年纪轻轻的,都喜欢聊天儿,不多时,一群人就聚在一起,有说有笑起来。
宴客厅自是不用说,热闹非凡。
宋祁一桌一桌过去敬酒,先是被一群大臣拉着喝了几杯,好在这些文人还比较矜持,只灌了几杯就放过他了。后又与一众亲王王爷喝了几杯,只是那些曾经与他一同征战沙场的将士们,一逮着他就不放了,吵吵嚷嚷,非要把他灌醉不可。武将不比文臣,只嫌酒杯不够大,恨不能用海碗来干。
饶是宋祁酒量惊人,也被灌得酒气上涌满脸通红,好在他定力不错,没有就这么醉倒在地,不然可就要闹了笑话。
前院的酒席还在继续,新房里,顾安锦哭过一阵后,忆起顾安年与她的情谊,心中稍稍好过起来。
拭干泪水,她将稍显凌乱的衣裳整了整,扶正凤冠,待她正欲拿起喜帕重新盖上的时候,紧闭的窗户却突地被推开,一个穿着黑衣,扛着一个大麻袋的蒙面人出现在了眼前。
“啊……”顾安锦何时见过此等景象,自然是吓得当即就要惊叫,那蒙面人出手极快,见她要惊叫,当即迅速地点了她的穴道。顾安锦的叫声卡在一半,又急又怕,脸都憋红了。
黑衣人不敢耽搁,敏捷地跳进屋中,将扛着的麻袋往地上一扔,快速将窗户小心关好,潜到门边探听动静。
屋外,守门的几个丫鬟聊得正兴起,黄桃忽地皱眉问道:“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好像是叫声。”她方才好似听到了惊叫的声音。
闻言,青莲抿了抿嘴角,掩在袖中的五指紧扣袖口。
站在黄桃旁边的梦落眼中亮光一闪而过,微微笑道:“是么,我怎的没听到?”
黄杏眼珠一转,也道:“我也未听到,是你听错了吧,前面那般吵闹,许是你一时听岔了。”说罢暗地对黄桃使了个眼色。
黄桃顿时明了,假意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额头,笑道:“许是我太高兴了才听错了。”
众人嘻嘻一笑,打趣了几句,便又聊了起来。
青莲明显松了口气,脸上总算带了笑意。
黑衣人听了门外的对话,长长舒了口气,而后蹑手蹑脚回了里间床畔。
不能言语的顾安锦惊恐地望着那黑衣人,心提到了嗓子眼。
黑衣人却并未对她作何,而是拉起麻袋,动作麻利地打开。没有感觉到恶意,顾安锦暂时放下心来,疑惑间,却见那黑衣人从麻袋中抱出一个人来。
精致的眉眼,穿着今日自己的那身衣裳,是顾安锦再熟悉不过的脸庞。
年妹妹!看清被抱出来那人的面容,顾安锦双目圆瞪,若不是被点了哑穴,定是要惊叫出声来。心头涌起无限疑问,却又无法问出口,顾安锦愈加焦急。
那黑衣人将顾安年从麻袋里抱出后扔到了床上,随手便扒下了顾安年身上的衣裳,随后走到顾安锦身边,道了一句得罪了,便开始脱顾安锦身上的衣裳。
顾安锦这才注意到这黑衣人身形与自己相近,听那声音,应是个女子。
这人要做何?
来不及细想,身上的喜服已经被脱下,黑衣人将脱下的喜服匆匆套到顾安年身上,又将顾安年身上脱下的衣裳穿到顾安锦身上。黑衣人的动作十分迅速灵活,显然是受过训练的。短短一刻钟不到,便将两人全身上下的衣饰都调换了过来,而这短短的时间,对顾安锦来说却宛如千万年般漫长。
换好衣服,在顾安锦惊恐的目光中,黑衣人又走到她身边,低声道:“三小姐,请暂时委屈下。”说罢一掌劈在她颈后,将人给打昏了。
顾安锦只觉眼前一黑,随后便带着无尽的疑问陷入了黑暗中。
将顾安锦装入来时的麻袋之中,黑衣人瞧了眼床上昏迷的顾安年,冷哼一声,扛起袋子打开窗户,飞身掠了出去。
新房中红烛摇曳,十分安静,没有人知道在这短短的一刻钟内,新娘已换了一个人。
永济侯府后宅,暖香苑西厢房内,坐在桌边喝茶的少女听到一声吱呀声,立即起身跑到里间,见黑衣人扛着人进来,脸上一喜,压低声音道:“成功了?”
黑衣人虽蒙着面,不能看到脸上表情,眼中却闪着掩不住的喜悦,她沉稳地点了点头。
“太好了!”少女欢喜地一拍手,两人相视一笑,随后将麻袋打开,将里面的人小心翼翼地扶了出来,抱到床上躺好。又将之前用来伪装的丫鬟拖了下来。
“按计划行事。”安置好顾安锦,黑衣人低声道,少女点点头,仔细打量了用来伪装的丫鬟一眼,而后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往铜盆里倒了一些白色粉末,水面上立即凝出一层淡黄色的透明薄膜。
少女将薄膜捞出,敷到脸上,原本俏丽的面容,立即变成了那丫鬟的模样。
黑衣人点点头,将那丫鬟装进麻袋中带走,少女则回到外间,拿着一个青瓷小瓶在那些昏迷的丫鬟鼻下一晃,随即得意一笑,大喊一声:“不好了!”
那些丫鬟刚从昏迷中醒来,听到这炸雷般的一声,顿时惊跳了起来,纷纷叫道:“怎么了怎么了?!”而少女早已趴在桌上装作一副刚醒来的模样,不解问道:“发生何事了?”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都不明所以。
“我们怎的都睡着了?”一个模样机灵的丫鬟晃了晃晕沉沉的脑袋,问道,随即大叫一声不好,拔腿便往里间跑。其他丫鬟见状也赶紧跟了进去。
待看到床帐后躺着的模糊身影后,所有人松了口气,大叫不好的丫鬟显然更谨慎些,她轻手轻脚掀起纱帐,凑过去打量床上的人。
在看到床上人的面容后,她倒吸一口冷气,大喝一声:“快去通知夫人,七小姐不见了!”(未完待续。。)
ps: 剪了个很二货的发型,哭死了,呜呜
九十、自取其辱
逸亲王府宴客厅内,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不断,正是热闹之际。
一个模样清秀的丫鬟提裙匆匆跑进了宴客厅,脸上焦急的神色与周围热闹轻快的氛围格格不入,引起了坐在门边的不少人的注意。那丫鬟四周巡视一圈后,直直朝着永济侯府家眷所在的桌位跑去。
宋祁正陪着永济侯府一众男眷喝酒闲谈,见一丫鬟跑来,眼中微不可查地闪过笑意。
顾之源等人亦是看到了那神色匆忙的丫鬟,又见那丫鬟所穿服饰是自己府上的,顿时都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项氏却是识得那丫鬟的,正是她留在府中照看顾安年的其中一人。她心中一跳,闪过不好的预感,在那丫鬟跑到近前还未开口说话前,便率先开口唤住那丫鬟:“黄雀,不是叫你留在府中照看三小姐的么,你怎的跑来了,可是出了何事?”
她这一唤,立即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了过来。
顾怀卿用眼角瞟了那丫鬟一眼,指腹轻轻摩挲杯沿,嘴角扬起若有似无的嘲讽弧度。
那黄雀也是个机灵的,听了项氏的提醒忙沉了沉气,上前给众人一一福身行礼,而后道:“夫人,三小姐睡了一阵,这会醒了,只是身子依旧不适,道是要见夫人,特意派奴婢过来请夫人回去。”
“嗯。”项氏按捺着心中的慌乱,镇定地点点头,随后望向顾之源,寻求同意。
顾之源神色微沉,却没有发作,而是道:“既如此,你便先回去吧。好好照顾锦儿。”
“是,妾身这就先回去了。”项氏颔首福身,又转身对宋祁告罪,却不料宋祁淡淡笑道:“岳母大人果真慈爱,一听府上小姐身子抱恙便坐不住了。不过今日乃是本王的大喜之日,岳母大人这么早便离席,怕是……”眼角一扫,带着不可忽视的冷意。
后面的话不用说出,众人已明白是何意,一时间。所有人脸色都变了,就是顾怀卿,也不由诧异地望了眼宋祁,不解他拦住项氏是何意。
“这……”项氏为难地望向顾之源,心中愈发焦急。
她猜想计划一定是出问题了。不然黄雀不会如此莽撞地跑来。她一心想着此时赶回去补救,可如今宋祁挡在不放她走。这可如何是好?心中一时没了主意。思来想去,此时也只能靠顾之源了。
顾之源又怎可能会去忤逆宋祁的话,只是他不好开口,便与太夫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由太夫人开口劝项氏道:“想来锦姐儿也无甚大事,大媳妇就稍安勿躁吧。有何事待回去再说。”
项氏心中一寒,知晓是走不了了,便只能讪讪笑道:“母亲说的极是。”又对宋祁福身告罪道:“臣妇一时着急,多有失礼。还望王爷殿下恕罪。”
宋祁灿然一笑,摆手道:“岳母大人不必多礼,日后我们可是一家人了。”
项氏呵呵陪着干笑两声,脸上只能勉强撑着得体的笑。
走是走不了了,项氏只能强压着心中的焦急,对黄雀吩咐道:“你速速回去照顾三小姐,有何事……待我回府再说。”
黄雀喏喏应了,火急火燎地往回赶。
这出小闹剧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不过宁秋霜却是将整件事看得清楚。她悄声对身后的吴婷儿道:“婷儿,你有没有觉得永济侯府那群人有些诡异?”
吴婷儿往永济侯府那桌望了眼,乖巧摇头道:“奴婢没看出来。”
“嗯……”宁秋霜沉吟一声,皱眉思索起来,她敢肯定永济侯府的人有搞什么鬼。
宁瑾丞就坐在宁秋霜旁边,见她又一副打什么主意的模样,皱了皱眉板着脸道:“霜儿,不得胡闹。”现在他对这个妹妹是一百个不放心。
宁秋霜撇了撇嘴,不满反驳道:“我胡闹什么了啊,看一眼也不行啊。”
自游湖过后,宁秋霜对这个“胳膊往外拐”的哥哥也是怨言颇多,两兄妹的感情短时间内一落千丈。以往两人还会亲热地开些玩笑,现在是恨不能远远躲着。
宁瑾丞见宁秋霜这般态度,眼中闪过不悦。
宁国公世子宁仲,即宁秋霜两人的父亲,见两兄妹剑拔弩张的,厉声喝道:“像什么样子!霜儿,你就是这般对待你兄长的?!”
挨了训斥,宁秋霜更是火气大,正要反驳,沈氏赶忙出来打圆场,劝道:“好了好了,这还在逸亲王酒宴上呢,再闹下去成何体统,有何事回去再说。”说着嗔了宁秋霜一眼,示意她不要再多嘴。
“哼,重男轻女。”宁秋霜低声冷哼,低头拿碗里的饭菜出气。
总有一天你们要来求我,到时候看你们还敢这么对我!她在心里狠狠道。孰不知自己的种种反应都落到了身边之人眼中。
宁瑾丞看着宁秋霜脸上夹恨带怨的神色,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他觉得往日可爱活泼的妹妹已经渐渐消失了,而现在坐在他身边的这个人,只让他觉得陌生可怕。
宁国公府与永济侯府沾亲带故,宋祁自然是要多招呼的。
歇了口气,缓过来后,宋祁又端着酒杯带了宁国公府众人这一桌,举了举酒杯呵呵笑道:“诸位今日不必客气,尽兴,尽兴。”
众人看他红光满面心情极好,自然是笑着附和,宁国公起身笑吟吟道:“老臣恭贺王爷殿下大喜,年姐儿是老臣表侄女,今日能有幸嫁与王爷,我宁国公府亦是有光。”
这话可不就是在攀亲戚关系,宋祁抿唇一笑,连连点头道是。
宁秋霜眼珠一转,盈盈亦起身,噙着得体优雅的笑,道:“秋霜亦恭贺王爷殿下大喜,祝王爷与年妹妹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希望日后王爷娶了正妃,也能如今日般,如此疼惜年妹妹。对了,也不知殿下何时迎娶正妃,想必到时比现在还会热闹千百陪吧。”
永济侯府与宁国公府距离并不远,宁秋霜的话自然是传到了永济侯府众人耳中,当即,侯府众人都不悦地皱起眉。
所有人脸上的笑容都僵了僵,宋祁目光微沉,似笑非笑道:“宁小姐还真是关心七娘呢,本王代七娘谢过了。按礼,本王倒是要唤宁小姐一声表姐才是。瞧表姐也到适婚年纪了,不知可说了对象?若是没有,本王倒是有兴趣保个媒。宁小姐惊才绝艳,又长得如此亭亭玉立,沉鱼落雁,本王可要好好想想谁人能配得上宁小姐。”
说罢沉吟片刻,凝神思考起来。
众人听到宋祁要替宁秋霜保媒,心中均是一跳,孟老夫人脸上甚至露出淡淡的喜色。旁边桌子听到了这边对话的人更是伸长了脖子,等着看好戏。
一时间,宴客厅安静不少,一传十十传百,大多数人都知道了逸亲王要替宁国公嫡小姐保媒的事,纷纷停下了动作望过来。
由逸亲王保的媒,定是不会差的,也是极为涨脸面的,孟老夫人自然高兴。可怜孟老夫人一生精明,却不知自己的孙女早就得罪了宋祁无数次,宋祁又怎可能真的替宁秋霜保媒。
宁瑾丞是十分清楚的,直觉下面宋祁的话不会好听。然而宁秋霜却被宋祁那一顿夸赞迷了心智,得意洋洋起来。来自众人的关注让她沾沾自喜,趾高气昂,仿似自己是那尊贵无比的天神。
过得一会,宋祁眼中一亮,抚掌大笑道:“本王想到了,能配得上宁小姐才女之名的人选!”所有人都瞪大眼,等着宋祁说出答案。
宋祁勾起嘴角,优雅笑道:“既然七娘嫁与了本王,宁小姐作为七娘的表姐,夫君人选自是不能比本王差的了。”
话是这般说,可当今世上,除了皇帝,也没有哪个人地位能与逸亲王想比。
“且,这辈份嘛,自然也是不能比本王低的了,本王思来想去,论名声地位,也只有本王的二王兄——贤亲王能配得上宁表姐了,不知宁表姐以为如何?”
宋祁依旧挂着优雅轻柔的笑容,可说出的话,却是让所有人都倒吸了口冷气。
京中大多数人都知晓,贤亲王乃是先皇第二子,是当今圣上与逸亲王的兄长,而今已年近四十,虽是皇亲国戚,却无半点实权,是真真正正的闲散王爷,论身份尊贵,与逸亲王可是云泥之别。
当今圣上诸多兄弟,如今留在京城的唯有逸亲王与贤亲王,其中缘由所有人心知肚明。贤亲王之所以能留在京中,就是因为他的平庸无能。
贤亲王的风流之名虽不比宋祁,府中姬妾亦是数不过来的,府中正妃一位,侧妃两位,若再娶,怕是只能轮到妾了。
“这……这……”孟老夫人双手发颤,已经连话都说不出口了。宁国公府众人更是青了一张脸,窘迫不已。
只有宁秋霜不明所以,迷茫地望了眼自家父母难看的脸色。很显然她不曾听过贤亲王的名声。不过也怨不得人,谁叫贤亲王不是帅哥呢。
顾怀卿轻抿杯中酒液,冷哼一声:“自取其辱。”
他就是再不喜欢顾安年,顾安年也是他永济侯府的人,自是比宁秋霜与他亲一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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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一、新婚之夜
“王、王爷真爱开玩笑。”好半晌,宁国公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扯着僵硬的笑道,苍老的脸上满是惶恐。
“呵呵,”宋祁淡淡一笑,勾着嘴角道:“谁说本王在开玩笑?”
宁国公一噎,当即说不出话来。宁仲脸色更是难看,沈氏没了主意,焦虑地拉了拉他的衣袖,泣声唤道:“世子爷……”宁仲狠狠扯过衣袖,低喝一声:“都是你惯的!”却也不敢开口去辩驳宋祁的话,只兀自气愤。沈氏愈发焦急起来。
见状,宁秋霜更是不解,犹不知死活地张口道:“多谢殿下好意,秋霜的婚事自有祖父祖母与父亲母亲做主,我亦自有计较,不敢劳烦殿下操心。”心中却道姐的婚事姐做主。
她微扬着下巴,抬头直视宋祁,语气不卑不亢,带着丝丝不易察觉的傲慢。
宋祁的脸色瞬间沉下来,语调不似方才的轻缓随和,带着微微冷意,道:“宁小姐,本王称你一声表姐,那是给七娘面子,给永济侯府面子,给宁国公府面子,然,是谁给你的面子,让你胆敢如此与本王说话?”
这虽是一个问句,其中的威严却足以让所有人抖三抖。
众人只见宋祁面沉如水,时常带着慵懒笑意的嘴角紧抿着,明显是动怒的征兆。
所有人噤若寒蝉,微垂着头偷偷打量这一桌。
“我……”宁秋霜微颦柳眉,还欲开口,宁瑾丞终是看不下去,拉住她,起身对着宋祁拱手告罪:“王爷恕罪,家妹年幼失言。还望王爷莫要见怪。”
宁秋霜不服地皱眉,心道我说错什么了,拿眼狠狠瞪了宁瑾丞一眼。
宋祁冷哼一声,脸色稍霁,冷声道:“宁国公府好歹也是世家大族,教养出来的小姐却如此让人不敢恭维,本王倒是替瑾丞惋惜,竟有如此娇蛮不懂礼数的妹妹。”
宁瑾丞连连告罪。
宁国公府众人的脸色更是精彩了。
旁人见宋祁缓了神色,顿时有不少人低声议论起来,道宁国公小姐没规没矩。不知礼数,竟敢冲撞逸亲王。也有暗地幸灾乐祸的,以为宁国公府要垮台了,一时间议论纷纷,宁国公险些一口气喘不上来背过气去。
宁秋霜就是再傻。此时也知道逸亲王又在针对自己了,心中登时一阵恼怒。她实在想不通。为何逸亲王定要处处为难她。使她难堪!
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宋祁并不想给宁国公府难堪,只是宁秋霜这个蠢女人真的让他很郁卒,总是没事找不自在,他也就不得不配合着让她不自在了。
发了一阵威,宋祁的脸色缓和下来,再次挂上笑。拍了拍宁瑾丞的肩膀夸道:“瑾丞在春闱中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实乃宁国公府的大幸,本王批阅过你的文章,其中确有独到的见解。相信日后定能有一番作为。”
这会众人摸不着头脑了,逸亲王这到底是要捧宁国公府,还是要敲打宁国公府?
“多谢王爷夸奖。”宁瑾丞闻言却是十分欣喜,满脸喜色地拱手道谢。
宋祁淡然一笑,转向宁国公笑道:“宁国公,你这孙子有出息,日后必定能为你宁国公府光耀门楣。”
方才的一番惊吓,让宁国公这般老骨头险些散了架,如今听到宋祁的称赞,他当即缓过气来,连连点头呵呵笑着附和道:“王爷过奖了,过奖了。”脸上带了与有荣焉的笑意。
宁国公府众人亦是长长松了口气。这一贬一褒的,可谓是峰回路转,让人心惊肉跳。
又寒暄了几句,宋祁便离了这一桌,往前面的桌子去了。
宋祁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他今日此举并非针对宁国公府,这让那些等着看好戏的心中略微失望。不过今日也给了他们一些谈资,那就是宁国公的嫡小姐。
沈氏忙拉着宁秋霜坐下,低声叱道:“看你闯的祸!”
“我……”宁秋霜要辩解,宁仲低喝一声:“闭嘴!还嫌惹的麻烦不够多吗?!宁国公府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沈氏见公公发怒,忙拉了宁秋霜的手,打眼色示意她不要再顶撞。
孟老夫人也忍不住训道:“在逸亲王面前,你怎可自称‘我’?!还那般不守礼数地直视逸亲王殿下,女儿家的矜持你可有半点?莫说是逸亲王,就是一般男子,你也不能如此举止放浪形骸!”
“难不成要我垂眉低眼低声下气?!”宁秋霜在心中大吼,若不是沈氏在一旁拉着她,她险些忍不住脾气拍桌而起。
“好了,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宁国公冷哼一声,轻扫了宁秋霜一眼便移开视线,一副眼不见为净的神色,宁秋霜气得直喘气,特别是当她看到宁国公对宁瑾丞好言好语,温声细语的时候。
总有一日,你们会后悔!这句话,再次闪过宁秋霜脑海。
顾安年醒过来时,已是月上柳梢头。
隐隐约约听到前院传来的喧嚣声,她扶着晕晕沉沉的脑袋坐起身来,沉重的凤冠因为没有戴好,从头顶滑了下来,掉落在床上,上面的珠翠轻颤着晃了几晃。
待脑子恢复了些许清醒,她缓缓抬起头来。入眼是大红缎地绣龙凤呈祥捧金双喜字样的绣帐,金丝银线的好不华贵。再远一点,是描金雕龙画凤的红烛,木格窗上贴着喜庆的双喜字,墙上挂着如意结,顺滑的流苏悬在空中,在琉璃宫灯的照映下莹莹发光。
果然。
顾安年勾起一抹讽刺又得意的笑。
顾怀卿一直没有动静,她就猜到他会在大婚当日动手,只是这以其人之道反制其人之法,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与她的将计就计相比不遑多让,不愧是有实名的大才子。
接下来——
顾安年目光扫向案桌上堆叠地整齐的榛果杏仁核桃。大事解决,也该祭祭五脏庙了。至于后面的事,见招拆招吧。
走到桌前坐下,顾安年毫不客气地开吃。
宋祁由众人摇摇晃晃扶着到了新房门口,守在门口的丫鬟齐声问安。
“今日本王大喜,有赏,都有赏!”宋祁踉踉跄跄走了几步,又被后面的人扶住,红着脸大声嚷嚷起来,手舞足蹈的一看就是喝多了。一群丫鬟不禁抿嘴轻笑。
那些本来想要闹新房的。见状也不敢再闹了,将宋祁交给守门的丫鬟,嘻嘻哈哈开了几句玩笑,便就都散了。
“王爷,奴婢们扶您进屋。侧妃正等着呢。”梦萝等几个丫鬟忙左右各一个扶着宋祁进了屋,宋祁语意不清地哼唧了几声。胡乱摆手嘟囔道:“都、都下去吧!”
“奴婢们先伺候王爷更衣吧!”青莲见宋祁实在醉得厉害。便道。梦萝拉了拉她,使了个眼色,福身恭声道:“是,王爷。”随后便拉着还闹不清楚的青莲三人退了出来。
待房门被拉上,青莲不解道:“梦萝姐姐,这……”
“不用担心。王爷没事儿,不早了,咱们也都去歇着吧。”说罢便与其他丫鬟转身走了。
青莲三人将信将疑,对视一眼后。也都退下了。
房内,所有丫鬟都退下后,宋祁搓了把脸,脸色一正,哪里还有半点醉意。
“小七,本王回来了。”他叫了一声,脚下生风,喜滋滋往里间走,越过绘着龙凤呈祥瑞云满地子孙万代的金玉屏风,却见那红色的娇小身影正歪在桌边啃杏仁,那模样叫一个忘我,听到声音也只是奉送了一个我听到了的眼神给他。视线再往床上一扫,那价值千金的凤冠被扔在床头,一副无人问津的景象。
宋祁一时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了。
再看了一眼桌上的一片狼藉,宋祁无力地叹口气,继而勾起戏谑的笑,往桌边一坐,撑着下巴似笑非笑问道:“吃饱了?要不要再吩咐下面送点宵夜上来?”
顾安年啃核桃的动作一顿,眼珠一转,笑吟吟道:“谢王爷,已经够了。”说着继续啃。
“……”宋祁抽了抽嘴角,够了你还吃得这么起劲?
一手捞过酒壶,又拿过两个描金白玉杯,斟满酒,宋祁浅浅笑道:“**苦短,咱们还是赶紧喝了这合卺酒,早些歇息罢。”说罢将一杯举到顾安年面前。
“王爷,”顾安年低低喊了一声,眸中亮闪闪的,学着宋祁以往的语气,不紧不慢道:“咱们可没拜过堂呢,怎能喝合卺酒呢?”
举着酒杯的手僵了僵,宋祁微眯双眼打量眼前笑颜如花,看似天真烂漫的女子。
好一会后,宋祁放下酒杯,左手手指轻敲红绸云纹桌面,语气有些低沉地道:“小七,糊弄本王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王爷,安年不过实话实话罢了,你我确实未曾行过成亲之礼,算不得夫妻,这合卺酒自然喝不得。再者,王爷可未说过安年需要付出代价,才能得到王爷的帮助。”顾安年理由充分,带着点讨好恭维的笑。
宋祁挑眉,语气缓了缓,“你不愿意?”
顾安年淡然一笑:“王爷不逼安年,安年就不愿意,王爷若是逼安年,安年就愿意。”
宋祁眸色微沉,按理,这话不是应该反过来说么?
顾安年眨眨眼,脸上带笑,眼中带着戒备。
新婚之夜,新房之内,气氛剑拔弩张。(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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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二、这样的洞房夜?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宋祁很清楚自己被摆了一道。
摸了摸下巴,他斜视对面的人,语气又恢复成以往的慵懒散漫,道:“小七,本王怎么觉着亏了,你说怎么办?”
听到他这语气,顾安年放下了心,知道危机基本是解除了。
虽说装着满脸镇定,然不可否然,她内心还是紧张的,这会松了口气,手上剥核桃桂圆的动作都轻快了很多。
手中动作不停,脑子也快速运转起来,顾安年试探问道:“王爷想如何?”
她不喜欢剥一点吃一点,所以碟子里已经装了好些剥好的核桃肉,杏仁以及桂圆,分门别类地堆叠在碟子三个角上,形成一种三角鼎立的局面。
宋祁并未回话,视线先是落在她动作麻利的纤纤五指上,而后扫过剥地形状完整的干果。下意识伸手捻起其中最大的一块核桃肉,扔进嘴里咀嚼起来。甘甜浓香的味道在口中蔓延,让他满意地眯了眯眼睛。
然后一口接一口。
顾安年抽着嘴角,眼见着碟子里的果肉以比她剥的速度快几倍的趋势消失,有种想把碟子藏起来的冲动。
“本王想如何就能如何?”宋祁动作不见放慢,吃着东西依旧吐字清晰地反问。
消灭了一大半果肉,他觉得口干,眼睛往茶壶一扫,顾安年不得不乖乖倒茶。
“这个有待商榷。”顾安年将茶水送到宋祁面前,索性放弃继续剥壳的工作,也开始享受辛苦剥好的果肉。
宋祁不着痕迹地把碟子往自己面前移了移,挑眉道:“想吃自己再剥。”
“……”顾安年伸出去的手落了空,咬牙忍下冲某人怒吼的冲动,认命地拿了另一个碟子。恶狠狠拿起核桃开始出气。
新房里的果子只是用作讨喜吉祥之用,说白了就是摆设,所以开果壳的工具根本就没有准备,之前顾安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剥好了一小堆,这会还没吃上几口,就进了某人的肚子,她还不得不重新再剥,心中的怨气可想而知。
杏仁和桂圆还好说,不难剥。可干核桃就不是那么容易剥的了。只剥了两个,顾安年就没心思再剥下去了。
又捶又捏又咬,还是没有把核桃打开,把硬邦邦的核桃一扔,顾安年甩着酸痛的手撇嘴:“不吃了。”径直倒了杯茶喝起来。眼角时不时瞥向宋祁面前的碟子。
宋祁挑眉,瞧她那小模样挺可怜的。一时善心大起。拿起两个未剥的核桃,用力一捏。顾安年只听得咔擦咔擦声不断,忍不住瞪大眼好奇地望向宋祁的手。
“喏。”宋祁摊开手,圆滚滚的核桃壳上已经布满裂纹,一看就知道很好剥开。
顾安年转了转眼珠,傲娇地侧过身。硬气道:“不吃了。”
“得寸进尺。”宋祁笑嗔一声,晃了晃手中的核桃,用商量的口气道:“怎么样,我开壳你来剥。果肉平分?”
“嗯……”顾安年沉吟着,乌黑的眸子在烛光下波光流转,灵动不已,竟是十分惹人,宋祁瞧着,心中软软的。
“不答应?那作罢……”
“好吧。”抢在宋祁把话说完前,顾安年假意勉为其难地点头。
宋祁低笑一声,把碟子移到桌子中间,左右开弓——捏核桃,顾安年则把果肉从已经裂开的壳里剥出来放进碟子里,两人配合默契,不一会就剥好了一大堆。
眼瞧着碟子快装不下了,顾安年忙叫停:“够了够了,装不下了。”
宋祁闻言停下手中的动作,将手里还完好的核桃往桌上一扔,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剥好后,自然就是吃。两人各趴在桌上一边,挑着碟子里大块的果肉下手,像是要比赛似的,各不相让。
“我说,现在你嫁进了王府,打算日后怎么办?”吃着喝着,宋祁开始旁敲侧听。
“随遇而安,得过且过。”顾安年漫不经心地回答。
宋祁扬扬眉,又问:“可有何需要本王帮忙的?”
“王爷好意,安年心领了。”顾安年嘻嘻一笑。
问不出一句有用的话,宋祁又好气又好笑,想着反正长夜漫漫,便就和顾安年打起太极来。两人你来我往,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互相试探,都想借机暗摸对方的底,却又都被对方四两拨千斤地一笔带过,说了大半夜,竟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打探出来。
“王爷,夜深了,该歇下了。”顾安年干笑两声,实在不想再继续废话下去。
宋祁也是悻悻然,暗叹顾安年嘴皮子厉害,这会有了台阶下,自然是下得顺当。他起身抖了抖衣袍,颔首道:“嗯,替本王更衣吧。”继而展开双手等着人伺候。
一开始顾安年没动,只拿眼上下打量宋祁。只觉这男人不愧风流之名,今日这一身红,更是让那桃花眼多了几分颜色,瞧着就赏心悦目,难怪那么些女人前仆后继。
“嗯?”宋祁挑眉,发出一个疑惑的单音。
“呵呵,王爷当真风姿无双,安年失态了。”说着恭维话,顾安年上前替他宽衣解带。这伺候人的事,她前世也做过,现在倒是得心应手,不一会就把某人剥得只剩一层里衣。
“……”宋祁有些惊讶于她的动作麻利,想了想,说:“小七肤光胜雪,姿容昳丽,本王也是时常看入了神呢。”
“王爷过奖了。”顾安年淡定地收下宋祁的赞美,将脱下的外袍腰带等物放好,垂着眼轻咳一声,“王爷请就寝。”
平时穿着衣物,倒是不太看得出来,只觉得宋祁身形挺拔,宽肩窄腰,身材应是很好,这会只穿着单薄的里衣。倒是瞧得清楚,竟是比想象中还要结实,大腿修长,手臂匀称,线条优雅而流畅,既有文人的文雅,又有练武之人的健壮,浑身散发着惑人的男性气息,让人看了不觉面红耳赤。
宋祁眼中闪过戏谑,假意不知顾安年的不自在。大大方方往床边一坐,伸出结实的小腿,示意顾安年替他脱靴子。手里拿过掉在锦被上的凤冠,把玩起来。
他这副招摇的架势,免不了要被顾安年在心中腹诽。
幸好我不是女色狼。顾安年在心里感慨,乖巧地蹲下身替他褪下精致的云纹盘龙锦靴。
按规矩。顾安年是要睡在外侧的。如此方便伺候宋祁。可宋祁一爬上床就在外侧一躺,理所当然地挑眉道:“我每日要早起练武,你睡外面会碍手碍脚。”
顾安年也不和他理论,点了点头。
“……”手指搭在盘扣上,顾安年无力地望着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宋祁,干笑道:“王爷。您先歇着吧。”
她就是再镇定,也不能接受一个男人直勾勾盯着自己脱衣服啊!
“嗯。”宋祁点头,干脆侧过身对着顾安年,撑起脑袋目不转睛地打量起来。眼中不时闪过赞善和惊艳。
“……”你可以脸皮再厚一点么?顾安年无语问苍天。
这是官逼民反啊!顾安年狠狠咬牙,索性外袍也不脱了,只把头上的首饰摘了,直接爬上床,在里侧躺下,被子一圈,把自己包成了蚕蛹。心中叹道幸好被子分开的。
“小七……”宋祁瞧着她这一连串的动作,忍不住笑出声来,状似漫不经心问道:“既然这么不愿意的话,为何不将本王赶出去?”
顾安年面色一肃,沉声道:“安年没有那个胆子。且,王爷应该早已料到会如此,可王爷还是来了,没有去其他姬妾的院子,而是来了安年这里,这是王爷给安年面子,安年自然也就给王爷面子。”
“哈哈哈——”宋祁瞧她一副蚕宝宝的模样,神情却这般严肃,实在忍不住仰头哈哈大笑起来。顾安年脸上一热,把被子解开了一些,小声嘟囔了一句幼稚。
“你说什么?”宋祁挑眉,显然没有听清那两个字。
顾安年摇头,正色道:“王爷,天色不早,还是赶紧歇息罢。”
“嗯。”宋祁颔首,视线在顾安年身上一溜,道:“还是把外裳除了吧,也不怕硌得慌。”
“……”顾安年无言点头,蒙在被子里快手快脚把自己剥得只剩里衣,然后裹着被子把外裳外床头的衣架上一扔。
待顾安年再次躺下,宋祁翻身朝里,掀起自己的被子,抬了抬下巴:“过来。”
“……”我去!顾安年已经想骂娘了,小心翼翼问:“王爷应该不会逼安年吧?”
“你说呢?”宋祁眨了眨眼,桃花眼波光潋滟,风情无限。
顾安年很想说我不相信你的人品,但是权衡一番后,她还是眼一闭,以一种壮士断腕的决绝,动作迅速地移了过去。做就做吧,前世又不是没做过。
有句话说的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识时务者为俊杰,顾安年一直认为自己是很会审时度势的。
“瞧你那小脑袋瓜子想的什么,本王可是正人君子。”宋祁一把将那小小的身子揽进怀里,弹了弹顾安年的眉心,嗤笑道。
顾安年默默在正人君子后面加了个才怪。被抱在怀里的姿势让她有些不自在,周身萦绕着温暖的男性气息,陌生却不让人讨厌,脸颊贴着温热的胸膛,耳边是沉稳的心跳,那种感觉让她又慌又隐隐有些渴望,心跳都不自觉加快了。
那不是情爱的感觉,而是一种更纯粹的心悸,像是一种本能的渴望。
宋祁一手环住她的肩膀,一手搭在她腰上,动作还算规矩,只是皱眉嘟囔了一句:“怎么这么小?”语气中难掩惊讶。
顾安年枕在强有力的臂膀上,只觉脑中混沌一片,脸莫名地烧的厉害,竟是比前世嫁给那人时,还要滚烫。心中一团乱麻,她已经没有余力再去回应宋祁的话。
没有得到回应,宋祁并不在意,只低声道:“睡吧。”低沉的嗓音柔柔的,他轻拍着怀中人的背,缓缓闭上眼。
顾安年张了张嘴,想问你是不是对所有女人都这样,可望着那安详的睡脸,她终是没有问出口。眸子一黯,她朝后退了退,也闭上了双眼。
房中龙凤烛高照,滴滴蜡泪滚滚而落,宛如滴滴血泪。烛光婀娜,影影绰绰,投在床上相拥的人儿身上。同床共枕不同心,日后的路,没有人知道会变成怎样。
话说另一边,项氏好不容易熬到酒宴结束,带着丫鬟婆子匆匆忙忙赶回永济侯府,进门就直冲暖香苑西厢房。
路上,等在府门外丫鬟将事情经过详细地说了,项氏只听得心火直烧,脸色宛如能滴出墨水般阴沉。在看到仍在昏睡的顾安锦后,她终是一口气没喘上来,气得双眼发晕,直接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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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三、转折
暖香苑闹腾了大半夜才消停下来,对外只说是夫人舍不得七小姐,心里难过,伤心过度晕了过去,只字不敢提背后的阴谋算计。
好在项氏只是晕过去了一小阵子,很快转醒了。一醒过来,她立即吩咐底下丫鬟将还在昏迷的顾安锦送回了锦荣苑,又详详细细将所有经过再问了一次,并严令知情的丫鬟们将嘴巴闭紧,不得泄露半句。
折腾了大半夜,才把一切事宜处理妥当,项氏只觉身心俱疲。
从丫鬟们的嘴里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如今她只指望能从顾安年那里得到些有用的消息。
可不管项氏有多么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此时的她却没有胆子,也没有能力去把顾安年叫回来,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项氏只知道自己精心谋划了几个月,自认完美的计划,不消半日便泡汤了,得逞的喜悦,报复的快感都成了泡影,唯有愤怒与焦虑折磨着她,让她一夜无眠。
翌日一早,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春夏时节,天亮的早,顾安年迷迷糊糊醒来时,外面已是天光大亮,四周很安静,放眼所及,晨光中,鲜艳大红色愈发生动喜气。
身旁的床铺空荡荡的,触手冰凉,看得出躺在那里的人很早便起身了。昨晚脑子一团混乱,想了大半夜,也没有理出一点头绪,最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顾安年揉了揉太阳穴,低声唤道:“青莲。”
很快,几名身着青色春衫的丫鬟端着热水越过屏风进了来,先是福身行礼,而后才垂眉低首笑吟吟道:“娴侧妃娘娘万福金安。”
最前面的就是陪嫁过来的青莲。后面还有几个逸亲王府的丫鬟。
“娴侧妃?”顾安年不解地皱起眉,她还不知道皇帝赐她封号的事情。
“回娴侧妃娘娘的话,昨儿圣上下旨,封……”青莲欢喜笑道,进来后第一次抬眼瞧拥被坐在床上的顾安年,随即却倒吸一口冷气,眼中闪过慌乱惊愕。
顾安年在心中冷笑,这戏倒是做得挺真。她就不信青莲没有认出她的声音来。她对青莲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声张,只淡淡道:“梳洗更衣吧。”
“是。”青莲低头应了。完全一副惊慌失措又强自镇定的模样。随后利落地吩咐其他丫鬟上前伺候顾安年洗漱。
洗漱更衣,梳妆打扮,待一切收拾妥当,那一大早便不见人影的人总算是出现了。
“王爷。”顾安年满脸喜气迎上去,脸带娇羞。做足了样子。
宋祁穿着一身祥云福纹五爪银龙藏青色绛纱袍,身上还带着些水汽。显然是刚刚沐浴完。神情间还有几分慵懒。见顾安年迎上来,他勾了勾唇角,上前一步握住顾安年的双手,神情亲昵,柔声问道:“昨夜累着你了,可歇息好了?”
那风情无限的桃花眼中溢满能溺死人的柔情蜜意。一旁的丫鬟瞧着,脸皮薄的禁不住红了脸颊,脸皮厚些的掩嘴轻笑。
顾安年险些喷出一口血来,却不得不按捺心中怒意。垂下头故作娇羞状。
收拾床榻的婆子掀开锦被,瞧见床铺上那沾着一抹俏丽红色的白巾,抿嘴直笑。
慎重小心地白巾取出来,捧在手中举过头顶,婆子跪倒在地,喜气道:“恭祝王爷娴侧妃白头偕老,早生贵子,子孙满堂!”一张口便是一串吉祥话。
“恭祝王爷娴侧妃白头偕老,早生贵子,子孙满堂!”一屋子丫鬟哗啦啦全部跪下,磕头贺喜。
顾安年看着被那婆子珍宝一般捧着的白巾,脸上不由得一阵发烧。特别是看到那上面鲜明的红色印记后,更是窘迫不已。
这白巾是新房之夜置于床铺之上,用于承接新妇初红的物事,如今那雪白之中一点红,必定会让所有人以为她昨晚与宋祁那啥啥了,若是真的如此,她倒不会如此窘迫,问题是她和宋祁根本没有啊!这子虚乌有的事,倒是把她闹了个面红耳赤。
这会不用装,顾安年也够羞窘的了。
宋祁则是在旁边笑得邪气非常。
今日顾安年穿的是一身粉色罗纱裙,倒是与宋祁一身藏青色相配得很,伺候的丫鬟婆子们少不了又是一顿男才女貌天作之合地夸,嘴上像是抹了蜜一般,唬得宋祁开怀大笑,大行赏赐了一番。
似乎是看够了顾安年又羞又窘,无所适从的模样,宋祁终于好心地打断了众人的恭贺,摆手吩咐道:“时候不早了,传早膳吧。”
一屋子丫鬟婆子这才散了,各自做起手上的活来。
等待早膳送来的期间,宋祁将方才那收拾被褥的婆子叫到近前,对顾安年道:“这是陈妈妈,专管后院之事,如今这后院中你位份最高,日后大大小小的事宜都需你来管理,有何不懂的不清楚的,都可以问问陈妈妈。”
“给娴侧妃请安,娘娘万福金安。”陈嬷嬷一磕到低,伏趴在地上,态度十分恭顺。
顾安年怪异地瞥了宋祁一眼,笑得端庄得体,虚扶一把,微微笑道:“陈妈妈快请起。”
陈妈妈恭谨地道了声谢侧妃娘娘,站起了身,宋祁摆摆手示意她下去,陈妈妈便弓着身子手脚麻利地退下了。
宋祁拉着顾安年到了桌边,坐下后不甚在意地道:“你先歇几日,熟悉熟悉府上事务,而后再看看要如何整治。”
眸光一转,顾安年似笑非笑问道:“听王爷这口气,后院仿似有些乱?”
整治这个词都用上了,也无怪乎她会如此想。
“人多了自然乱。”宋祁没脸没皮回了一句,眨巴着满是促黠的桃花眼。
顾安年呵呵干笑两声,不想再和他继续谈论这个话题,想了想道:“多谢王爷。”
她说的是那白巾之事。若是今早陈妈妈收拾被褥时,看到那白巾上雪白一片,指不定下午逸亲王府内就会传出逸亲王新娶的娴侧妃不得欢心的流言了。
让她惊讶的是。宋祁竟如此细心。
“日后本王要靠你打理内宅的,若是现在便让你失了宠,本王岂不是要自打嘴巴?”宋祁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这打理内宅之事,还是需要正妃来……”顾安年笑着推辞,话未完,福禄领着一群丫鬟进了来,是早膳到了。顾安年不得不将未完的话吞回肚子里。
吩咐了丫鬟们布菜,福禄顶着一张笑成菊花似的脸,走到顾安年跟前,行了个实实在在的大礼。笑道:“老奴方才伺候王爷沐浴,又去厨房吩咐备膳,都没来得及第一时间给娴侧妃娘娘请安,还望娘娘大量。”
福禄是识得的,顾安年也就不必端着架子说话。亲亲热热道:“福禄公公快请起,日后在府上。还要劳公公多指点了。”
两人寒暄几句。早膳布好后,福禄便退到了一边。
顾安年想着自己只是个侧妃,虽比妾身份高了些,可终究不是正室,按规矩是不能与宋祁同桌用膳的,而是要在一旁伺候。
这般想着。她正要起身,宋祁却拉了她一把,不在意道:“本王行军打仗之时,过的是简陋粗糙的日子。也习惯了,这府上没有那些礼节,坐着吃你的就是。”
顾安年挑了挑眉,竟觉得这个霸道尊贵的男人出乎意料地好相处。
也就不扭捏,坐了与宋祁一同用膳,只是仍守着些本分,不时替宋祁布菜。
早膳并不算丰富,量却很多。秉持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两人默默用膳,一顿早膳用完,顾安年只得出一口结论——宋祁很能吃。
宋祁端坐桌边,腰背挺直,进食的动作快且不乱,浑身透出一股子军人的刚毅正气,又散发着皇家的高贵优雅,转眼便消灭了五笼虾饺,三碗米粥,两张翡翠煎饼,三块杏仁酥,顾安年放下白瓷描金小碗的时候,宋祁已经在添第四碗粥,手上的白玉箸夹着块绿豆糕,而且见他那架势,似乎还意犹未尽。
顾安年突然觉得脑子里有什么幻灭了,似乎越接近这个人,越了解这个人,就越无法理解这个人,以往那些根深蒂固的印象,都被一一颠覆了,原以为熟悉的人,却以一种崭新的姿态,活在了你的世界里。
这种感觉很奇妙,很捉摸不定,却又有些让人期待。
早膳过后,宋祁问:“想不想进宫走走?”那意思,是要带她进宫面圣。
顾安年自然是摇头,她并不打算把自己的一生交代在这里,所以不想和眼前的人有太深的牵扯。
宋祁也没有勉强,只说叫她自己在府上四处走走,熟悉熟悉环境,又指了几个大丫鬟给她,随后便领着福禄去了书房。
撇去风流之名不说,宋祁算是一个十分不错的夫婿,细心而周到。
宋祁走后,顾安年摒退一屋子丫鬟,只留了青莲与黄桃黄杏,不给三个丫鬟提出疑惑的时间,她匆匆写了一封信交与黄杏,低声嘱咐道:“你速速回一趟永济侯府,将这封信交与母亲,切莫小心,不要引起旁人注意。”
黄杏颔首应了,怀揣着信出了门。
“小姐,为何……”青莲满脸担忧,焦急出声,顾安年抬手打断她,沉声道:“此事出乎我的意料,看来暗中有一股势力在阻碍我们,所有的计划都要从长计议了。”
青莲眸光一闪,喏喏应了声是。
顾安年不着痕迹扫过她略带喜色的眸子,勾了勾嘴角。
这场婚礼是一个转折点,从今往后,前世与今生将大相径庭,一切都将重新洗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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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门
天气愈发热起来,前些日子穿着单薄的春衫还不觉热,不过过了两日,就是清凉的夏装穿着也觉着热了。
晨间气候倒是十分舒适。
今日是回门的日子,顾安年起了个大早,差丫鬟婆子们细细梳洗打扮一番后,便等着用过早膳,问问宋祁是否同她一起回永济侯府一趟。
即便是比以往早起了近一个时辰,也依旧是看不到宋祁的影子。
这两日,她已经摸索清楚了一些宋祁的生活习惯,她知晓宋祁生活十分规律,每日天未亮便会起身练武,随后沐浴更衣按时用早膳。这与她散漫随意的性子倒是出入极大。
嫁过来两日,她这个新妇倒是还未曾伺候过丈夫一次,说来比起旁的新嫁娘,她道是轻松许多。
今日的衣裳是青莲挑的,一身藕荷色宽袖对襟衫,胸前衣襟与宽袖袖口用银色丝线挑出水波暗纹,搭配新绿色罗纱荷边长裙,裙摆处绣着几支粉荷,,每每脚步翩跹,下摆处的粉荷便若隐若现,摇曳生姿,别有一份欲语还休的风情。腰间则是一款嫩黄色腰带,颜色鲜明,似花间蜜蕊,勾勒出窈窕的腰身,整体的装扮越发衬出顾安年肤光胜雪,清新雅致。
顾安年对这一身还是很满意的,女子爱美,她也不例外,青莲这丫鬟虽说心怀鬼胎,眼光与手艺却是确实不错,也算是她留着这丫鬟的原因之一。
眼瞅着时候不早,宋祁仍是未回,顾安年犹豫片刻,对立在一旁的梦萝道:“你去前头瞧瞧,看王爷是否忙着,若是正忙着。你就禀报一声,道是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梦萝是宋祁赐的丫鬟,看似普通,就是不知有几分真本事了。
“是,娴侧妃娘娘稍等。”梦萝轻声应了,出了门去寻宋祁。
不一会,梦萝便回了,她犹豫地望了顾安年一眼,垂首道:“娘娘,王爷道让娘娘先用早膳。一会就过来。”
顾安年见她言辞躲闪,便知她有隐瞒,转念一想,便猜想宋祁应是被哪个宠姬美妾给拦着了,当下也不气恼。只点点头,吩咐传膳。
宋祁果真一会就过来了。穿的也是极为隆重得体。一身绛紫纱袍,尽显风流气韵。一进门,他便哈哈笑道:“七娘,可准备妥当了,再磨蹭可要误了时辰了。”
顾安年见他春风满面,笑声爽朗。心知他定是心情极好,看来是被哄得高兴了。
早膳已经用的差不多了,顾安年遂起身福了福身,道了句万安。抿唇笑道:“一切都准备妥当了,还道王爷若是有要事,妾身便自个儿回去了。”
“要事”两个字的音稍稍加重,带了几分挪揄,宋祁自是听明白了。
勾唇一笑,宋祁便不在意,只道了句出发,便转身先出了屋子。
望了眼宋祁离去的背影,青莲微皱眉头,上前担忧道:“侧妃娘娘,安稳了两日,后面那些人仿似耐不住了。”
这两日顾安年都待在房里,也不见那些姬妾来行礼问安,这到了回门的日子,倒是有人开始动作了,打的什么算盘,自是一清二楚。
至于青莲,那算盘也是打的叮当响的。她想着顾安年好胜,定是容不下逸亲王府这些闹腾的小妾,她扇两把火,让顾安年把精力放到逸亲王那些姬妾身上去,顾安年自然就无力再去掺和永济侯府的事儿了,且如此,也能让逸亲王对顾安年失了兴趣,可谓一举两得。
顾安年可不蠢,把青莲的小心思看的清楚分明,她不会因着这点小事就恼火气愤,也不会如了青莲的意,去与那些女人们争风吃醋,她是过来人,若是连这点小风浪都不能忍,日后岂不是要气得吐血?
这么些小伎俩她还不看在眼里。
只低低嗯了一声,顾安年并未给青莲所想的反应。
随在宋祁身后出了逸亲王府巍峨威武的大门,上了车辇,一路上两人沉默以对,马车晃晃荡荡驶向永济侯府。
永济侯府中,项氏早已等的心焦,自收到顾安年秘密派人送来的信后,她便一直心心念念着与顾安年见面,以便商议日后计策,这两日,她可谓是等的心急如焚,不过短短时日,便似老了几岁般。
永济侯府上下都聚在前厅大堂之内,静候新姑爷上门。逸亲王带着新妇回门,他们不敢不做足面子。
顾安锦站在一群姐妹之中,神色焦虑中带着迷惘疑惑,她不时看向顾怀卿与项氏,脸上竟是十分苍白憔悴。她心中有疑问,这几日着实过得不好,难免形容憔悴了些。
临近午时,门童才进来报姑爷与七姑奶奶回来了,项氏一时激动,跳起来大喊:“快请姑爷与七姑奶奶进来!”喊完才自觉失态,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垂下头,对着顾之源与太夫人福身告罪道:“妾身实在是太过想念七年姐儿了,是以才失了分寸。”
顾之源不悦地皱了皱眉头,道了句罢了,恰好此时宋祁与顾安年一前一后进了门来。
长者为尊,即便是宋祁这等身份尊贵之人,做了人家女婿,也不得不谨守礼法,一一地给在座的长辈们行礼。
“祖母安康,见过岳父大人,岳母大人,见过各位叔父婶子,舅兄姨妹妹。”宋祁躬身拱手为礼,态度还算恭谨,该有的礼数都到了,只是被行礼的一群人有些不自在,立即干笑着回礼。
逸亲王的大礼,这世上怕也只有皇帝受得起,他们自然是自立不安。
随后便是顾安年给家中长辈行礼问安。她如今有品级在身,按理也只需行个福礼,不过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名声,她还是跪下行了磕头礼,后与宋祁一同向众人一一敬了茶。
宋祁与顾安年的礼数都算是给了永济侯府众人极大的面子,太夫人即便不喜这个孙女儿,得了便宜也是高兴得很,拉着顾安年与府上一众女眷话起了家常。大抵也是嘱咐她要尽心伺候逸亲王,早日为逸亲王府开枝散叶等等,顾安年一一乖巧应了,宋祁则是与府上一众男子寒暄问候。
说了会话,便到了午膳时候,管事的上来道午膳备好了,顾之源请了宋祁上座,府上一众男子陪坐,妇人们在一旁伺候,一桌人开始用膳,未出阁的小姐们,则是回避。
顾安年立在宋祁身侧,不是替他斟酒布菜,低眉顺眼,表现地极为乖顺柔和,项氏见了心中又急又悔,恨不能立即拉了她单独说话。
其他人却是见顾安年与宋祁两人相敬如宾,甚是满意。
酒过三巡,在旁伺候的妇人们得以退下用膳,项氏瞅着机会,上前拉住顾安年双手,对宋祁笑道:“王爷,臣妇思念七娘,欲与七娘小叙一番,还望王爷成全。”
顾安年望了眼宋祁,宋祁淡淡颔首,“岳母大人不必拘礼,想来七娘也有许多话要与岳母大人说。”
“谢王爷。”项氏脸上一喜,顾安年福了个礼,便与她一同去了。
项氏带着顾安年急匆匆回了暖香苑东次间,吩咐了备膳后,便命心腹丫鬟关了房门窗子,要说秘密之事。
顾安年以为项氏第一句话便会是质问大婚之日到底发生了何事,却不料竟是一把揽过她的肩头,大哭道:“我的年姐儿,苦了你了!”
心底一震,顾安年随即反应过来,眼眶一湿,反抱住项氏啜泣着唤道:“母亲!”
两人抱头哭了一阵,这才稍稍歇了眼泪。擦拭着脸上泪水,项氏哀戚道:“明明一切都好好的,怎的一个转身,你就被换了去呢?!如今你嫁到了逸亲王府,又没有娘家的势力可依仗,日后该如何是好啊!”说罢又是一阵痛哭。
顾安年擦干泪水,抽着鼻子泣声道:“母亲,定是有我们不知晓的势力,在背后阻挠我们的计划,才导致了今日这局面!”
项氏仿似才想起来般,焦急问道:“那日到底发生了何事,好好的,你和顾安锦怎的就被换过来了呢?”
顾安年也不隐瞒,把项氏离开后,她在床上歇息,被迷晕了的事说了出来,其余的便说什么都不晓得了,项氏听得直皱眉头,又叫了青莲与黄桃黄杏进来问话。
“当日,你们守在门外,可听到了什么动静?”项氏问。
三个丫鬟齐齐摇头,黄桃想了想,道:“夫人,当时奴婢隐约听到了一声轻微的惊叫,只是其他守在门外的丫鬟们都说没听到,是以奴婢当时并未在意。直到第二日见着娴侧妃娘娘,才知……”后面的话没敢再说。
项氏心中起疑,锐利的目光扫向青莲与黄杏,沉声问:“你们当真没有听到?”
青莲与黄杏忙连连磕头,急道:“奴婢确实未曾听到,逸亲王府的几个丫鬟也是这般说的,夫人明鉴啊!”
项氏这才收回视线,呼出口气,道:“行了,退下罢。”
三个丫鬟喏喏地应了起身退下。
“若真是有这样一股势力,能人不知鬼不觉地在逸亲王府中来去无阻,我们的计划怕是重新斟酌了,只是不知这是谁人的势力,唉……”项氏长叹一声,又转向顾安年焦急问道:“你说有没有可能这是顾怀卿暗地里搞的鬼?”
顾安年不置可否,只皱眉道:“若真是如此,倒是不会那般棘手。”
项氏不由陷入沉思。(未完待续。。)
二、迷惘
顾安年之所以将此次顾怀卿的动作描述地这般高深,是想给项氏制造一个假想敌。
很显然,她的计划是成功的。因为她的故作深沉,项氏很快就排除了那股势力是属于顾怀卿的这一念头。项氏认为顾怀卿不可能有那样的势力,毕竟掉包的事情发生在逸亲王府。
宋祁是个很好的幌子,以他为借口,很多事情项氏不得不慎重考虑,反复思量,而她的多疑和自负,让她注定只能被顾安年牵着鼻子走,然后下意识地会将一切都归咎到那个厉害的假想敌身上。
顾安年这样做的目的,不外乎是转移项氏的视线,让项氏在对顾安锦下手时多一份忌惮。
现在的她已经不能时刻待在永济侯府内,自然也没有以往那般能及时保护顾安锦,所以她只能借此来减少项氏伤害顾安锦的概率。
“事到如今,功败垂成,我们也只有认了。”一番沉思过后,项氏拍着顾安年的手,摇头深深叹了口气,“你放心,母亲不会弃你于不顾的,只要你……”眸中闪着淡淡希冀的微光,却终是泯灭了。
只要你好好伺候逸亲王,劝说逸亲王帮助五皇子夺嫡……
这句话,项氏终是没有说出口,因为她自己都不愿相信,顾安年可以真的劝服逸亲王,这样的希望太渺茫,没有把握的付出,她不想去寄托太多。
“母亲,即便安年不愿,在那深宅大院中,也不得不与那些姬妾争宠夺爱一世,以求能安身立命了。”顾安年温言笑着安抚,眉眼间染着淡淡哀愁。
项氏又是一身长吁短叹。母子两说了会话体己话,瞅着时候也不早了,项氏叫了候在外面的丫鬟进来,吩咐道:“黄鹂,你去把前些日子瑾贵妃赏赐的金丝血燕以及野山参装好,一会让七姑奶奶拿回去补身子。”
“是,夫人。”黄鹂脆声应了,脸上带笑,脚步轻快地出了门去,那模样一瞧就是个活泼机灵的。
顾安年细细打量那叫黄鹂的丫鬟。笑了笑道:“这丫鬟面生的很,是新进府的丫鬟?”
“哪儿的话,就是大婚那日替你梳妆的一个丫鬟,在暖香苑也有些日子了,近日瞧着机灵。才安在身边伺候。”项氏疲惫地揉了揉眉间,招手对李嬷嬷道:“去把我那八宝锦盒拿来。”
“这……”李嬷嬷瞧了眼顾安年。神色有些迟疑。项氏只摆了摆手。示意她快去,李嬷嬷只得应声去了。
顾安年的注意力放在那个叫黄鹂的丫鬟上,直觉那丫鬟不寻常。她记得大婚那日是有个叫黄鹂的丫鬟,只是瞧着实在没有如今这股子灵气。单单是看脸,或许真察觉不出什么来,可气质确实是变了。脑子一转。她心中有了个大概的猜想。
很快,李嬷嬷便捧着个红漆黑底绘有繁复的花簇镶金边的精致檀木盒上来,盒子呈扁圆状,菱角打磨地十分光滑。看上去保管得极好。
项氏从李嬷嬷手中接过盒子,微微一笑当着顾安年的面打开,柔声道:“这是当年母亲出嫁时,你外祖母给的私房嫁妆,这么些年来,我一直没有动,你大婚之时,想着嫁过去的是顾安锦,母亲也就没拿出来,现在……唉……”说罢又叹了口气。
顾安年探头去看,里面是一堆房契地契,还有钱庄的存根,盒底是一些金银玉器,看着倒像是个小宝库。心中一紧,她大抵猜到项氏是要作何了。
果不其然。
项氏随手抽出几张钱庄的存根,又挑了几张了房契地契,一同塞到顾安年手里,压低声音嘱咐道:“这是母亲给你的嫁妆,你收好,里面有几家茶馆酒楼,还有一处钱庄,近两年生意都还不错,给你傍身是足够了,你若是想做些其他的营生也可以,随你处置。还有这些银子,你用的时候就去取,吃穿用度上,即便是日后失了宠爱,也不能比逸亲王府旁的人差了去,还有……”
项氏絮絮叨叨地还在说,顾安年只觉得手中的几张薄纸有千斤重,烫手到她险些拿不住。眼眶又干又涩,喉咙也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让她张着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唠唠叨叨一番,项氏搂着呆愣住的顾安年的肩膀,拉到怀中拍抚着她的背,不舍地低叹道:“这么些年来,君哥儿在宫中给五皇子伴读,只有你一直陪在母亲身边,如今你出嫁了,母亲就……就彻底失了主心骨了,你若是还惦念几分恩情,便偶尔寻些时间回来陪母亲说说话,也不枉母亲教养你这些年……”话未完,便呜呜抽泣起来。
项氏话中的意思不难听出来,顾安年嫁出了永济侯府,日后再也难帮上她的忙,她也不指望顾安年再帮她什么,可就是这么个差不多等同于废棋的庶女,却让她拿出了收藏了十多年的嫁妆,这个认知,让顾安年突然觉得迷茫起来。
落在肩头的泪水滚烫炙热,顾安年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往日极易流下的泪水,此时却怎么也出不来,她只能紧紧攥着手中的地契等物,硬生生逼出几滴泪水来。
从暖香苑出来,顾安年神情恍惚,收在袖中的地契让她觉得全身都异常沉重。
抬头望着洗练般澄澈碧蓝的天空,这一刻,她对于自己重生后所坚持的信念产生了怀疑。
顾安锦真的需要她来保护吗?
有疼惜父亲兄长,有两情相悦的爱人,有祖母的偏爱,有依仗的外家亲戚,有追捧的权贵,这样的顾安锦,比项氏幸福千百倍,比她幸运千百倍,即便没有她的暗中保护,也不过是多吃一些苦头而已,这样的顾安锦,真的需要她千方百计地保护吗?
顾安年已经对自己的答案感到了迷惘。
“年妹妹。”清脆悦耳的嗓音在前方响起,顾安年垂下头来,看到了静立在不远处的玉兰树下,白衣胜雪,清纯若仙的顾安锦。
顾安锦微皱眉,脸上带着些迟疑,以及探究,轻轻唤了一声后,张了张嘴却没有再说话。
这个人还是如记忆中那般美好,顾安年没来由生出这样的感慨,眼前的身影渐渐与前世最后所见的影子重叠起来,一样的温婉淡雅。
“锦姐姐,你有何事要与妹妹说吗?”最终,还是顾安年打破了沉默,浅浅笑道,好似方才那一抹迷茫和脆弱都是幻觉。
“无、无事,就是相与妹妹说说话。”顾安锦意外地移开了视线,牵强地扯出抹笑。过了一会,她又移回视线,定定望着顾安年的双眼,问:“年妹妹,大婚那日的事,你可还记得?”
顾安年不着痕迹地眨眨眼,皱着眉,故作沉思了一会,沉吟道:“我只记得我喝了参汤,然后有点晕,醒来时,便就在新房里了。”
顾安锦松了口气,有些局促地捏了捏衣角,咬了下下唇,问:“你……可知我与母亲的计划?”
眉心一跳,脑中有什么快速地一闪而过,顾安年满脸不解地摇头:“锦姐姐,你在说什么?你与母亲瞒着我什么事吗?”
“没、没有,什么都没有!”顾安锦慌乱地摇头摆手,连连否认,脸上却是如释重负般。
顾安年愈发觉得怪异,她直觉顾安锦知道了什么,比如她与项氏的代嫁计划。
不过她没有戳破,顾安锦这般来问她,定是心中没有个准,且应该还是偏向相信她的,那她就还没有必要在这上面过多纠结。
沉默了一会,顾安锦含笑关切问道:“年妹妹,这几日你在逸亲王府上可还好?”
顾安年听她语气中有些生硬,想来应是为方才的事紧张尴尬,便笑了笑,上前挽住她的手,亲热道:“挺好的,王爷很随和,府上规矩并不像侯府里这般多。”
顾安锦抿唇笑了笑,笑容自然了很多,点头道:“这就好。”
两姐妹手拉着手,亲亲热热说了会话,前面来人道:“时辰不早,逸亲王殿下寻娴侧妃回去了。”
顾安年到了前厅,给长辈们一一行礼后便站到了宋祁身后。宋祁站起身来,与几位长辈寒暄了几句,便道要回府了。
按规矩,今日宋祁是应该与顾安年在永济侯府中留宿一晚的,只是宋祁道明日有要事,不便在此留宿,是以留宿之事便作罢了。
与长辈们辞别后,顾安年随宋祁上了回逸亲王府的车辇。
钱财方面,顾安年在宋祁面前并不想藏私,便大大方方拿出项氏给的地契房契等看了起来,宋祁挑挑眉,笑道:“这是岳母大人给你的私房?”
顾安年手上一滞,点了点头,脑海中又浮现项氏不舍的神情,眸子黯淡了几分。
宋祁见她神色有异,免不了多嘴问了句:“怎么了?”
顾安年摇头,叹道:“只是很惊讶,母亲竟然会把自己的私房嫁妆给我。”
宋祁微微一笑,温热的大手轻柔地拂过她的侧脸,低声道:“因为人都是有感情的。”
顾安年抬眼望着他清俊的脸庞,良久淡淡一笑点了点头。
一种不可言说的氛围,从两人周身蔓延开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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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初理后宅之事
项氏给的嫁妆,顾安年没有动,银两也好,钱庄酒楼也好,她都是让它们维持原样。
自回门那日后,顾安年强迫自己不再去想永济侯府的事,只把所有精力放到管理逸亲王府的后院上,她需要一段时间来沉淀心中的想法。
而在青莲看来,便就是顾安年禁受不住挑唆,要对逸亲王的姬妾下手了,这可让青莲乐坏了。
管理后宅之事,顾安年并不陌生,前世虽也只是个侧妃,但也插手管理过几年后院,所以现在做起这些事来,她也是轻车熟路,只把陈妈妈叫来细细问了几句,心中便有了数。
后院的那一群女人,她暂时不打算动,毕竟还没有真的犯到她头上来,目前最重要的,是中馈之事。
逸亲王府中没有长辈,前院一直都是福禄在打点,而后院之前没有能主事的女主人,是以库房钥匙一直都是陈妈妈在保管,两人联手倒也管理的井井有条。现在库房钥匙交到了顾安年手中,像是每月月例零用,收礼送礼,这些大大小小的事就都要顾安年来管了。
像逸亲王府这样规模的大府院,要管理的事自然不少,虽说掌权的感觉很好,可堆得比小山还高的账本就让人感觉不太好了。
顾安年的院子在西苑,是离主院墨轩阁较近的虹鸠苑,比之永济侯府的暖香苑,气势规格更是宏大,富丽堂皇美轮美奂,院内便就有水榭楼阁,亭台花圃,环境清幽,景色怡人。
如今因着顾安年的一句要查账本。络绎不绝的账本便被捧着进了虹鸠苑,院子里一时间热闹非凡。
望着已经堆满了书桌,却还在源源不断送来的账本,顾安年抽着嘴角,问一旁的陈妈妈:“陈妈妈,这……都是府上的账本?”
她没有记错的话,宋祁十二岁封王,是开国以来大匡最早封王的皇子,可再怎么早,逸亲王府也就只有六七年的历史啊。况且宋祁还有四年是在军中,这府上哪来的这么多账本?!
陈妈妈却是目不斜视,态度恭谨,面无表情地道:“侧妃娘娘,这确实是府上的账目。王爷交代要事事详尽,是以大小杂事便都记下了。”
顾安年抽抽嘴角。随手翻开一本。只见上面用端正的小楷写到:“永成十六年,春,四月初三,王爷纳城北庄富商之女为妾,用银一万三千七百九十三两五钱,其中……”后面洋洋洒洒写了一堆。都是纳妾所需各项的花销。
先不说为何纳个妾要花这么一笔银两,光是后面那个五钱就真的很微妙……
顾安年直觉记账的是个抠门货色。
接着往下看,上面写着:“永成十六年,春。五月十五,张大人拜访,来礼十万两白银。”
顾安年险些一口血喷出来。
这是贿赂吧?**裸的贿赂啊!
这种东西也敢明目张胆往账目上写,就不怕被举报?顾安年表示很不能理解!
再后面还有哪个姨娘吃什么花了多少银两,买布匹花了多少银两,买首饰脂粉花了多少银两,王爷与某位姨娘出府游玩花了多少银两,送了哪些珍奇礼物给朝中哪些大臣,等等,等等,只要是花了银子的,就是几两几钱,都写的清清楚楚,比小学生日记还要详细,顾安年突然能够理解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账本了。
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顾安年带着点讨好的笑,道:“陈妈妈,这些都要看?”
她虽然想用管理后宅来抵消宋祁帮她忙的恩情,随带转移注意力,可这明显是作死的节奏啊!
“侧妃娘娘,是您说要看的。”陈妈妈依旧一脸恭敬,不动神色。
“好、好吧。”干笑两声,顾安年抽着嘴角继续往下看。
大不了就当做是看逸亲王府的日常小故事,顺带挖掘有用情报!顾安年这样安慰自己。
还真别说,从这些账目里,顾安年还真看出了些名堂。比如哪位大臣与宋祁叫好,宋祁宠爱哪位姨娘,各个姨娘大概是个什么样的性子,这些都可以看出来。
这一看,便就是半日,到了傍晚时分,顾安年已经坐得腰背发酸,两眼发晕。不过她的收获也不小,也算是值得了。
综合到现在所看的账目中包含的情报,目前值得她注意的只有一人,那就是之前看到的那个庄氏姨娘。从这个庄姨娘平日里的花销来看,就知道这个女人很受宠,而且很张扬。一般来说张扬的女人大多脑袋简单,可就是这样一个受宠又张扬,却没有什么背景的女人,到现在却依旧过得滋润无比,可见她有几分能力,是个张扬却不愚蠢的女人。
顾安年并不打算一辈子留在逸亲王府中,但这并不代表她就会任由人欺压,起码在她留在逸亲王府的这段时间,她要压制住府上那些不安份的女人们,保住自己的地位。
算算日子,成婚已经几日,估摸着那个庄姨娘很快便会找上门来了。
顾安年正思量着该如何应付这个庄姨娘,却听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听那声音,是青莲与何人发生了争执。
脑中思绪一转,顾安年装作没有听到,继续专注地看账本。陈妈妈暗中拿眼打量她,见她没有动静,嘴角浮出一抹极淡的笑,也不动神色。
门外的吵闹声越来越大,只听得青莲不卑不亢道:“赵姨娘,庄姨娘,娴侧妃娘娘正在看账,不能打扰,还请两位不要……”
“大胆奴才,你是什么身份,竟然敢拦我们?!”一道尖利的女音大吼。
“奴婢只是奉命行事,还请两位姨娘不要让奴婢难做,若是娴侧妃怪罪下来,奴婢受罚是小,两位姨娘怕是也难逃一罚。”青莲不紧不慢的声音劝道。
“给我滚开!”尖利的女音更为气愤,随即便是一声响亮的巴掌声。
顾安年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青莲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她这个侧妃正得宠,是后院的主事人,又表现地如此不卑不亢,不就是在告诉旁人她顾安年有恃无恐,恃宠而骄,要坐大么?这心思不可谓不缜密,几句话就把外面两个姨娘对她的仇恨值拉高了。
看样子,青莲是该教训教训了,不过是“成功”把她和顾安锦调换了,就骄傲得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了,不灭灭青莲的气焰,日后断是要替她招惹不少麻烦。
只是这几日她一直寻不到机会教训青莲,今日这丫头倒是给了她一个借他人之手的机会。这不,自找苦吃了吧。
待屋外又响起几声巴掌声,顾安年“终于”听到外面的动静了。
从账目中抬起头,顾安年皱眉不解道:“发生何事了?”放下账本起身往外走。陈妈妈自然是跟在她身后。
屋外已是红霞满天,顾安年一出门便见青莲拦着两个衣着华贵妖娆,打扮妩媚的女子,长相皆是美艳动人,各有颜色。而青莲,左右两边脸上已是红肿一片,眼中噙着泪花,好不可怜。
“这是怎么了?”视线冷冷一扫院子里的众人,一群丫鬟忙跪地请安。
两个女子似乎没有料到顾安年会突然出来,都惊了一跳,对视一眼后忙福身行礼道:“见过娴侧妃娘娘,娘娘万安。”
顾安年轻扫两人一眼,不冷不热道:“都起来罢。”
所有人道了声谢,纷纷起身。
不待顾安年出声问,两名女子中着玫红衣裙的便上前一步福身,笑吟吟道:“前些日子一直不得空,没能及时来给侧妃娘娘请安,还望娘娘恕罪。”
顾安年点点头,望向一旁的陈妈妈,陈妈妈低声道:“这位是庄姨娘。”
那青色衣裳的女子也上前福身,道:“今日冒昧前来,扰了侧妃娘娘清净,婢妾有罪。”声音尖尖细细,是方才与青莲争执的那人。
“这是赵姨娘。”陈妈妈又道。
顾安年颔首,心思转了几转,轻柔笑道:“不必多礼,进来坐吧。”
“谢侧妃娘娘!”两位姨娘欢喜地应了,赵姨娘还趾高气昂地对青莲哼了声,这才大摇大摆进了屋去。青莲咬紧下唇,眼中快速地闪过愤恨。
顾安年引着两位姨娘进了偏厅,两位姨娘道了贺喜,说了一箱子吉利话,又敬了茶,顾安年每人赏赐了些首饰,这才坐下。
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她虽暂时主持中馈,可毕竟只是个侧妃,还没到要姬妾上门敬茶的地步,这两个人来,怕是不简单。
顾安年也不拐弯抹角,直接笑问道:“两位过来,可是有何要事?”
双眼却是细细打量那庄氏,这个女人确实张扬,穿红着绿,浓妆艳抹的,看着像是个霸道无理的,只是模样倒不是特别娇俏艳丽,而方才与青莲起争执,也便不见她开口,可见她的心思便不如表面这般,看来比想象中还要厉害几分。
两人见顾安年这般干脆,都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两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赵姨娘开口道:“恕婢妾冒昧,今日我等前来,是想请教侧妃娘娘,那花册可拟定好了?”
花册?顾安年抬了抬眼皮,这事她倒是忘了。(未完待续。。)
四、顺水人情
花册乃是安排后院女子伺候王爷的册子,顾安年既是管事的,这册子自然也是要她来重新拟定的。
原以为这两人是来示威的,没想竟是为这事,倒是实在。
略一思索,顾安年问道:“陈妈妈,那花册之前是如何安排的?”
“回侧妃娘娘的话,在娘娘进府前,府上姨娘们是按一月一轮回的规矩,轮流伺候王爷。”陈妈妈恭谨回道。
顾安年挑眉,一月一轮回,看来这后院里的女人不少,倒真是附和宋祁的风流之名。
“虽有安排,王爷却是随性的,王爷在哪房就寝,并不根据花册来定。”陈妈妈又附到她耳边,小声道。
顾安年微微颔首,心中有了主意。
她转首面对庄姨娘与赵姨娘,笑得端庄大方,道:“既如此,花册便就随两位姐姐的意定吧。”左不过是摆着看,也派不上几回用处,她没必要揽这个摊子,还可以做个顺水人情。
这话无疑是给了庄姨娘与赵姨娘极大的面子。
赵姨娘当即满脸喜色,连连点头应是,腰背都挺直了,心里只觉得这个侧妃年纪小不懂事,好说话得很。
庄姨娘却是眸光一闪,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眼珠一转,用鹅黄的帕子掩唇轻笑道:“娘娘抬举婢妾二人了,婢妾哪敢做这等主呐,还是由娘娘来定吧!”脸上却也是得意之色,这口气听着也只是客套的推脱,并无几分真意。
见状,赵姨娘也客气地恭维起来。
是真话还是假话,顾安年自是比旁人听得分明,心道这个庄姨娘果然有些小聪明。
微微一笑。顾安年道:“两位姐姐不必客气,你二人比我先入府,自是更懂得伺候王爷,也更了解府中情况,此事由你二人来做,妹妹很放心。”
她笑得真诚,看在赵、庄两位姨娘眼中,便就是单纯好欺。
然而庄姨娘明显没有这般好骗,只见她柳眉轻颦,眼中闪过猜疑。心中暗忖这娴侧妃是真的这般大方单纯,还是在演戏。面上却是不动神色。
反观赵姨娘,却是乐得趾高气昂了,这会是下巴都抬起来了。
三人你推我让一番,终是顾安年占了上风。让两位姨娘应了拟定花册之事。
“陈妈妈,你去把花册取来。一会就让两位姐姐带回去好好商议该如何拟定吧。”顾安年笑得无害。吩咐陈妈妈下去取花册。
“是,侧妃娘娘。”陈妈妈恭谨应了声,下去了。
陈妈妈一走,庄姨娘见只有顾安年一人,便瞅着时机,面露愁容。为难道:“娘娘,这拟定花册一事,婢妾本不该插手,只是念着娘娘初来乍到。对后院之事不熟悉,婢妾两人不忍娘娘多操心,才斗胆应了下来,只是王爷那里若是问起……”
这庄姨娘倒是心细谨慎,等到陈妈妈走了才提此事,想来是对陈妈妈有几分忌惮,又觉得顾安年没了可以商量的人,好拿捏一些。
顾安年也就如她所愿的,表现地单纯天真。
“两位姐姐不必担心,既然是妹妹请两位姐姐帮忙的,王爷那边妹妹自会去解释,王爷不会怪罪的。”说罢,顾安年微微红了脸,一副小女儿的娇羞模样。
庄姨娘与赵姨娘脸色微变,心中都有些不痛快,赵姨娘性子直,当即便酸里酸气地笑道:“侧妃娘娘如今正得王爷宠爱,这小小花册之事,自然是不在话下。”
“赵姐姐见笑了。”顾安年的脸更红。
“呵呵,娘娘貌若天仙,性子又这般贤淑端庄,王爷宠爱也是应当的。”庄姨娘抿了口茶水,嘴上笑着附和,眼中微不可查地闪过一道寒光。
“两位姐姐亦是天人之姿,妹妹初见便觉着亲切,日后两位姐姐若有空闲,要多到妹妹这里走动才是。”顾安年柔柔笑道。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两位姨娘连连颔首道是。
陈妈妈很快便回了来,将用木匣子装着的花册交到了赵姨娘手里。在接过花册的瞬间,即便是庄姨娘,眼中亦有掩不住喜悦。
顾安年心中冷笑,这顺水人情看来是做成了。
三人又闲聊了一阵,待到送赵、庄两位姨娘出门,三人已经姐姐妹妹叫的亲热,得了好处,赵、庄两人自然是好说话得很,顾安年从两人口中问不出了不少消息,也大致了解了一下府上其他女人的底细,只是这真假就暂且说不准了。
打发了两个姨娘,顾安年让陈妈妈把青莲叫来。
青莲心中憋着气,见了顾安年不似以往那般亲热,脸上也没了笑,只恭谨磕头,嘴里喊着:“奴婢拜见娘娘,娘娘万安。”
虽说青莲心中未必对顾安年真有主仆之情,可她表明上还是顾安年的人,方才她受了委屈,顾安年不替她出头也是事实,她自然心中不舒坦,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她都要使几分性子。
顾安年掀了掀眼皮,轻啜了口热茶,斜睨跪在眼前的青莲一眼,神情淡漠,道:“怎的,这才几天就有脾气了?”
“奴婢不敢。”青莲磕了个头,语气里还是带着几分傲气不甘。
顾安年放下茶盏,轻叹了口气,俯身去双手扶起青莲,无奈道:“起来罢,我知你心气儿高,今日委屈你了。”
“小姐……”青莲就着她的手站起身,一时情不自已,低低唤了声,眼眶发红。
“青莲,就如五年前我对你说的,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又会舍得你受委屈?可如今,我也是身不由己啊。”长叹一声,顾安年眼中泛起泪花。
“一朝功败垂成,如今我独身在这陌生的囚牢之中,没有娘家的依仗,只能靠自己,是以不得不步步谨慎小心。能忍的,不能忍的,现在都要忍,都要熬,只有熬出了头,日子才会好过,不是我不愿护着你,只是我有心无力,你懂吗?”最后三个字,竟是带着哭音。无尽心酸,着实是让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青莲一阵心酸,想着这些年顾安年确实待她不错,有何吃的玩的亦是不忘她一份,更是全然信任她。又想着顾安年此时的境遇,都是自己一手协助造成的。眼中不由泛出泪花。心中更是有一丝丝的愧疚。
顾安年心中好笑,嘴上却是假意安慰道:“你放心,总有一日,我要让这府上无人再敢欺负我,以及我身边的人。”
“嗯。”青莲拭了拭眼角的泪水,连连点头。
顾安年眨眨眼。把眼中的泪水收回去,打量了下她的脸颊,笑道:“等会叫黄杏取了药给你擦擦,这都红了。”
“谢侧妃娘娘。”青莲福了福身。犹豫了一下,皱眉担忧地问:“娘娘,我方才在门外听到那花册……”
顾安年苦笑一声,道:“无妨,就让她们去折腾吧,如今能保全自己已是不易了,哪还敢插手那等要命的东西。与其惹祸上身,倒不如做个人情,先拉拢几个人再说。”
青莲心中一动,更能体会到顾安年所说的“身不由己”四个字。
又打发了青莲去上药,顾安年这才敢歇口气。接连应付三个女人,顾安年也有些力不从心了,长长舒了口气,她随意寻了张椅子坐下。
“侧妃娘娘,王爷回来了,正寻您呢。”陈妈妈躬身低首进了门来,态度比之前几日愈发恭敬了。
顾安年很清楚陈妈妈的心思,微微一笑,起身道:“我这就过去。”
宋祁就在虹鸠苑正房里,一见顾安年回来,便现出手中捧着的小东西,笑道:“瞧瞧这是什么。”
那是个雪球般的小东西,圆嘟嘟的,长着蓬松雪白的毛发,只有巴掌大,一双圆溜溜的小眼睛宛如镶嵌在雪地里的黑珍珠,异常水灵惹人,让人见了不由心头发软。
顾安年对这些东西并不是十分上心,只是瞧着实在可爱,也忍不住伸手逗弄了一下,问宋祁道:“哪儿来的?”小东西吱吱叫着,扭动着小身子,竟是一点也不怕生。
“瑾贵妃的,我瞧着可爱便要了来,给你做个伴,叫小雪球,是只小狐狸。”宋祁摸了摸那小东西藏在白毛里,几乎看不见的肥耳朵。小东西晃了晃脑袋,样子娇憨可爱。
顾安年看得心喜,从宋祁手里捧过那小东西,逗弄着状似不经意问:“你去见瑾贵妃?”
宋祁挑眉,耸了耸肩笑道:“去给郑太后请安,恰巧瑾贵妃在。”
宋祁口中的郑太后并非是他的生母,宋祁的生母乃是先皇后,后来追封的贤庄太后,而是郑太后是当今圣上即位时封的,纯粹就是个摆设。
“哦。”顾安年假装不甚在意地应了声,随后便不再出声。
宋祁见她不说话,只盯着那小东西瞧,便一把捞过小雪球,放在手心抚了抚,道:“我之前送了只雪貂给你,怎的一直没见过了?”
“额……”这倒把顾安年问住了,那雪貂,因着宁秋霜喜欢,她便就送给宁秋霜了。如今宋祁问起,她还真是不敢说实话。憋了半天,她脸色一正,道:“死了。”
抚着小雪球的手一顿,宋祁抽了抽嘴角,“怎么死的?”
“冷死的。”顾安年睁眼说瞎话,其实她更想说是蠢死的。
宋祁两眼一翻,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在雪山上生长的雪貂会冷死的!
看着宋祁眼抽嘴抽的模样,顾安年突然觉得心情极好,对着吱吱叫的小雪球抛了个媚眼。(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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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小暧昧
且不提顾安年与宋祁两人小打小闹,那厢,赵姨娘与庄姨娘得了花册,速速回了赵姨娘的柳青苑,商议起了拟定花册之事。
“要我看,娴侧妃就是个好欺负的,侍寝的日子咱俩随便定了,她也不会多说一句话。”赵姨娘欣喜非常,得瑟地想着要给自己多分几日。
庄姨娘笑笑,道:“我看倒是未必。”这般说着,心中却也是不确定。
“这还有何未必的,我那般打了她的陪嫁大丫鬟,她还不是一口一个姐姐的叫,还把花册给了我们,一看就是个没脾气的。虽是侯门出来的,左不过是个庶女,果真是没什么底子。”赵姨娘不屑地冷哼。
庄姨娘点点头,也觉着有理,只是心中仍觉得怪怪的,然又一时想不明白,便也就索性将此事放到了一边,道:“赵姐姐,这花册虽是娴侧妃给的,可我俩终究只是顶个帮忙的名由,分配时断不可太随性妄为,否则若是被有心人利用,传出我俩专横霸宠,心思狭隘的流言就不好了。且,不管如何说,这面子,我们还是要给娴侧妃几分的。”
赵姨娘出身官员之家,虽只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却也比出身富商的庄姨娘要高贵些,庄姨娘自打一进逸亲王府,便就做了她的“跟班”,这声姐姐叫了有一年了。
“庄妹妹说的是。”赵姨娘赞同地点头,她也不是太过蠢笨之人,庄姨娘一说,她便分清了轻重,只得打消了心中多分几日的念头。
两人商议一番,便就开始琢磨拟定花册,赵姨娘原是想与顾安年分一样多的天数。可想着庄姨娘说的要给顾安年几分面子,便就只好削了几日去。
最后定下的是:一月中,娴侧妃头十日,赵姨娘接下来的六日,庄姨娘四日,其余的姬妾们分最后那十日。这是避开了两人不能侍寝的日子定下的。
定好了日子,两人皆是十分高兴,又欢欢喜喜说了一会话,一同用了晚膳,便就散了。
当晚就寝。宋祁依旧是宿在虹鸠苑。
顾安年伺候着他更了衣,随后便自顾自爬上了床,在里侧躺下。
这几日她们都是同床而眠,但也只是睡觉,双方都老实得很。顾安年也已经习惯身边多了个大活人。心中的警惕也因着宋祁的老实而消了不少。
宋祁蹬掉脚上的鞋,翻身侧卧。面对着顾安年。扒了扒她裹着的被子,挑着眉问:“听陈妈妈说,你把花册给了赵姨娘和庄姨娘了?”
陈妈妈本就是宋祁的人,顾安年自然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他,只闭着眼点头道:“给了。”
宋祁嗤笑一声,拍了拍她的脑袋。“你倒是大方,你就不怕她们大胆妄为,抢了你的宠爱,爬到你头上去?”
闻言。顾安年睁开眼,侧了侧身子面对宋祁,弯唇笑道:“有本事尽管抢,尽管爬,我才不稀罕。”
宋祁望着她在烛光下晶莹水润的灵动双眸,心中一动,一个翻身压到了她身上,欺近她,低声道:“当真不稀罕?”
他的声音有着不同以往的低哑,仿似带着电流般,让人心底一阵酥软。温热的气息拂在脸上,那双桃花眼近看更是魅惑非常,转瞬间,两人之间的气氛旖旎无限。
被禁锢在结实有力的臂弯之中,两人的距离近得只要稍微动一下,就能触碰到,衬着烛光摇曳,顾安年只觉得四周的气温不断升高,这般暧昧的氛围,让她心底有些发憷,她眨了眨眼,决定开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宋祁只见她黑亮的眼珠滴溜溜一转,继而展开甜甜的笑容,道:“稀罕,很稀罕,王爷这等如花美眷,谁人不稀罕呐。”说着还颇有几分痞气地在他脸上摸了一把。
如花美眷……?宋祁微皱起眉,一把握住在脸上作怪的小手,用力捏了捏,狠狠道:“小妮子胆子倒是不小,竟敢开本王的玩笑!”眼中却是没有半点怒火。
“安年可是正儿八经回答王爷的问题。”顾安年故作无辜,心里松了口气。
任何暧昧,都能用玩笑盖过去,只希望这暧昧不要来的太多才好。
“爷跟你开玩笑呢,这般正经作何。”宋祁微微一笑,松开她的手,眼中闪过一抹自己也没有察觉的疑惑。
“说正事自然要正经,陈妈妈给我说了,那花册只是有名无实,即便定了也无甚作用,既如此,就让她们折腾去,反正一切不还是王爷你说了准。”顾安年忙将话题又绕回去。
“这话深得本王的心。”宋祁眯眼一笑,伸手在她脸上掐了一把,手中滑嫩的触感让他十分满意,忍不住又掐了一把。
顾安年无语问苍天,这人有时候还真是小孩儿心性。
随后两人又闲谈了一些府上的人与事,便就准备歇息,睡前,也不知宋祁发的哪门子疯,硬是巴巴地亲了顾安年脸颊一口才睡去,害得顾安年老脸通红,一夜未睡好。
这般纯粹的,小孩玩闹般的亲昵,比情爱的欢好更容易让人脸红心跳,或许有什么已经在无形中改变,不知名的种子悄然种下。
翌日,顾安年继续看账本,青莲一早便请示了午后要告假出府一趟,道是远房亲戚到京中定居,她想去见见亲人,顾安年不疑有他,干脆地准了。
用过了午膳,青莲便出门了。
她先是去了南门一户人家,在那里与一对中年夫妇见了面,闲聊几句后便换了装扮,秘密出了门,去了“十里香”茶馆。
进了茶馆,青莲熟门熟路上了三楼,一快两慢地敲响了走廊最深处一个雅间的门,随后不待里面回答便推门进了去。
雅间里坐着两个相貌出众的男子,一个俊雅如竹,一个冷漠如冰。青莲进门后,便福身行礼,“大少爷,洛公子。”
那两人正是顾怀卿与洛靖远。
顾怀卿一如既往般淡漠地点了点头,洛靖远带着温文的笑,温和唤道:“青莲姑娘。”
“顾安年那边可有何情况?”顾怀卿直入主题,干脆利落。
“七姑奶奶那边暂时没有动静,自回门后,便一直忙于逸亲王府后宅之事,与夫人便无联系。”青莲如实回答,神色见有几分迟疑。
顾怀卿颔首,语调如冰,道:“虽是如此,仍是不能放松,你继续盯着顾安年的一举一动,以防她又折腾些阴谋诡计。”顿了顿,又加了句:“待时机一到,我自不会亏待于你。”
青莲心中泛起淡淡苦涩,低低应了声是。
洛靖远心思细腻,见青莲面带迟疑之色,不由问道:“青莲姑娘可是有何事要说?”
被察觉心思,青莲微微一愣,有些局促,她无意识地搓了搓手指,仿似下了极大的决心般,低声道:“大少爷,我瞧着七姑奶奶嫁进逸亲王府后处境很是不好,可说是自顾不暇分身乏术,应是不会再插手侯府之事,也不会再谋害三小姐的,不管怎么说,七姑奶奶也是大少爷的妹妹,是以……”
顾怀卿眸光一沉,打断她的话,语气更为森冷,道:“我懂你的意思,只要顾安年不再与项氏同流合污,真的没有再害锦儿的心思,我自是会保她,就像你说的,她终是流着我永济侯府的血。”
青莲自是察觉到了顾怀卿的不悦,忙低头闭嘴,心中却是松了口气。
洛靖远微皱双眉,诧异地望了青莲一眼。
青莲也不敢在外面待太久,很快便就匆匆离开,回了逸亲王府去。
青莲走后,洛靖远神色怪异地望着顾怀卿,道:“没想到顾安年还有这般能耐,竟能让青莲替她说起好话来。”
顾怀卿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心中有些烦躁,漫不经心道:“撇去谋害锦儿之事不提,顾安年确实聪明讨喜,对待下人也十分亲和,也难怪青莲替她求情。”
这般说着,心中莫名升腾起一股奇异的感觉,只是那感觉太过轻微,还来不及探究,便消失无踪了,这让顾怀卿更为烦躁。
洛靖远瞧他神色有异,眼中闪过诧异,顿了顿问:“你当真要保顾安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并不觉得顾安年会洗心革面。”
顾怀卿摇头,“此事暂且不提,且先看看情况再说。”
洛靖远见他不欲再说,便点点头,却又听顾怀卿问道:“靖远,你觉得顾安年为何要千方百计害锦儿?”眼中竟难得带了疑惑之色。
这话问得奇怪,洛靖远眼中的诧异更甚,脱口反问道“锦儿是侯府嫡女,身份尊贵,自是羡煞旁人,顾安年只是个小小庶女,投靠项氏,谋害锦儿,自然都是为了夺得嫡女之位,这不是情理之中的事吗?”
顾怀卿默默点头,低声道:“确实如此。”又道:“是我多想了。”眼中的疑虑散尽,他又恢复成以往清冷淡漠的模样,然洛靖远却在心中有了疑惑。
青莲回了府,先去给顾安年请安,顾安年关切问了几句她远亲的境况如何,可需要帮衬,青莲心中感念,服侍她时便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看了一天的账目,临近傍晚时分,顾安年放下手中账册,想了想,道:“陈妈妈,劳烦你去将府上记账的先生请来,我有话要问。”
看了两日的账目,她对记账之人倒是好奇得很。
陈妈妈也不多问,应了声便下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