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海外第一桶金
“福星”舰刚刚完工之际,船政对这艘军舰将来的用途有了另外的安排。1867年迁至马尾的船政学堂已经开办了近三年,学习驾驶的后学堂首批学生到了应该上舰实习的时候,沈葆桢遂拟用新完工的“福星”充当船政学堂的练习舰,“拟以学堂上等艺童移处其中,饬洋员教其驾驶,由海口而近洋,由近洋而远洋……”
林泰曾、刘步蟾、邓世昌、林永升等船政后学堂第一届毕业学生,在洋员教习的率领下登上了“福星”舰。但就在“福星”即将展轮远航,巡弋南洋之时,马江江面上到了一艘名为“马得多”的普鲁士风帆商船(又称夹板船)。rì意格最初就认为风帆船用来训练要比蒸汽军舰有效得多,虽然沈葆桢选定“福星”作为训练舰,rì意格则仍然在留心是否有可能弄到一艘风帆训练舰。经过讨价还价,普鲁士船长以14191元(指当时流通中国的鹰洋等银元,合库平银10282.814两)的价格将“马得多”出售,船政将其改造为风帆训练舰,命名“建威”,“福星”则仍然恢复炮舰的身份,留用在船政,全舰编制67人。
与此同时,为了能够给船政舰队的官兵提供更多的武器装备,船政的枪炮所也开办了起来。
武昌,湖广总督衙署。
书房内,李鸿章正打算给林义哲写封书信,告诉他,“林氏机枪”枪管的来源问题,已经解决了。
对船政一直十分关注的李鸿章,在得知船政得以摆脱左宗棠釜底抽薪造成的财务危机之后,也松了一口气。
自捻军被李鸿章全歼后,清廷开复李鸿章迭次降革处分,并赏加太子太保衔,授湖广总督协办大学士。到了武昌不久,年初又奉旨督办贵州军务,镇压苗民起事。尚未成行,复以甘肃**乱军入陕,清廷因左宗棠远在平凉不及兼顾,又改命援陕。但李鸿章实在不愿与左宗棠共事,因而一再拖延,没有成行。
上一次陕西境内的捻军被左宗棠“礼送”到了直隶境内,致使京师震动,所幸后来又跑到了山西,是他亲自率军堵截,好容易消灭了捻军,没有酿成大乱。这一次,他说什么也不想再去给左宗棠擦屁股了。
李鸿章来到书架旁,从上面存放的一个木匣当中取出了恩师曾国藩之前写给他的一封信,看了起来。
这封信,是曾国藩将林义哲送的那挺铜质的“转管神机连珠枪”以及林义哲绘制的全套图纸转赠给李鸿章时附带而来的。
“……此枪构造经其改良,部件已不似西洋所制同类枪之繁复易损,便于制备,现将此枪及全套图样奉赠,交沪局量产,可为前敌制胜之利器……此子jīng于巧思,勤俭务实,如此枪之子药壳收集袋,西洋之枪本无之设,乃其自创,予问之,答以收集shè空之子药壳,以求再用。予闻之甚喜,谓rì后国家得一干才……君可不妨稍与沟通,或有所得……”
李鸿章放下了恩师的书信,想起朝廷竟然委派他专门负责“万年清”号的改造事宜,不由得再次对这个叫林义哲的年轻人发生了兴趣。
他尽管还没有见过这个年轻人,但从恩师对他的言行描述,他似乎从对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少年时的影子。
李鸿章想了想,将书信放回到木匣当中,回到书桌前,开始给林义哲写起信来。
不数rì,这封信便通过驿递到达了林义哲的手中。
“……得君所制之神机枪,与营中试shè,快如雷电,遂定名为‘掣电枪’,不敢专美,特函书以告……君所言枪管宜用钢质,以美利坚国之林明敦枪为好,闻该国国内战事已毕,多有此枪库存,积压待售。现已与洋商接洽,预备购进2500枝,每一枝新枪,令配一备用枪管及相应机件,待枪管一到,便可转送贵处……”
想到李鸿章竟然这么快便把“林氏机枪”枪管来源的事落实了,林义哲高兴之余,也有些发愁。
如今船政的规模越来越大,虽然有乔致庸的帮忙,船政得以渡过因左宗棠刻意打压而造成的财务危机,但经费来源问题始终困扰着他,现在枪炮所也成立了,也是需要花银子的。
晚上,林义哲回到家里,一路上一直在琢磨着如何帮助船政再开辟新的经费来源渠道。
虽然他已经向沈葆桢说了未来建造商船开办专门的船运公司来解决船政的经费困难,但眼下船政的rì常运营经费和养船费用都难以筹措,船运公司的事,自然也是无从谈起的。
“鲲宇回来了。”爱妻陈婉的声音将林义哲从思绪当中拉了回来。
“刚回来也不歇着,今天是不是累了?”陈婉看到林义哲象是有心事的样子,关心的问道。
林义哲刚想告诉她今天发生的事,但看到她脸上洋溢着的欢快笑容,不忍心让她陪着自己堵心,还是憋住了没有说。
“婉儿今天这么高兴,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林义哲笑着将她拉进怀里,夫妻二人使劲抱了一抱。
“那鲲宇猜猜看?今儿个有什么好消息?”陈婉眨了眨眼,笑着说道。
“不是……婉儿又有喜了吧?”
“婶娘来信了!看!这是伟儿的相片儿!”
林义哲暂时放下了心中的思绪,他没有马上去看信,而是先看起了小陈伟的相片儿。
照片上,一个婴儿正憨憨地朝着他笑。
这是一个十分可爱的孩子,一双大眼睛晶亮有神,大大的脑门几乎占了整张脸的一半,脸蛋细嫩,相貌俊秀,憨笑的嘴角似乎还流有一滴口水,一眼望上去,便有一种想要亲亲的冲动。
“好卡哇伊哦……”林义哲情不自禁的嘀咕了一句,他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思维发生了时空错乱,立刻缩下了后面的话。尽管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可还是让陈婉听见了。
“鲲宇说什么?卡哇伊?……”
“呵呵,就是可爱的意思……”
林义哲打开信看了起来,信是萨拉写来的,主要内容是对陈婉生了林语曦表示祝贺,并对林义哲及沈葆桢夫妇的问候。在信中,萨拉专门对陈婉赠送给她的“林氏内衣”表示了感谢,称这是“她最喜欢的礼物”,在信末她告诉陈婉,“林氏内衣”的专利和经营的公司已经成功注册,公司目前运营良好。
她随信寄来了两张罗特希尔德银行的汇票,一张的面额是100英磅,是她送给林语曦的“压岁钱”,另一张的面额则是7762英磅,标明是“林氏内衣”的专利款收入和“英国林氏内衣公司”自注册rì到现在的销售收入合计。萨拉还特意说明,以后将按季度把钱汇到中国来。当林义哲看清第二张汇票的数额时,不由得暗暗心惊。
上市才不到半年就卖了7762英磅,按照这个时代的汇率,折合大清的银子,那可是50000两之多啊!相当于现在船政一个月的运营费用!
这样一来,枪炮所的费用也就都有了!
只是……
“想不到这胸衣……在英国卖的竟然这么好……”陈婉想到自己现在里面就穿着一件这样的衣服,脸上再次飞起了红霞。
林义哲心里想到的,则是今后很长一段时间,也许船政的运营就要靠卖胸罩的收入来维持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一脸的苦笑。
用胸罩来养船政,怎么看都象是一个大大的笑话……
“伟儿不知‘抓周’了没有,得问问婶娘,呵呵。”陈婉的注意力又被相片儿上可爱的小陈伟吸引住了,又拿过陈伟的相片儿看了起来。
抓周,又称拭儿、试??、拈周、试周,是一种在中国民间流传已久,它是小孩周岁时举行的一种预测前途和xìng情的仪式,是第一个生rì纪念rì的庆祝方式。它与产儿报喜、三朝洗儿、满月礼、百rì礼等一样,同属于传统的诞生礼仪,“抓周儿”的仪式一般都在吃中午那顿“长寿面”之前进行。讲究一些的富户都要在床(炕)前陈设大案,上摆:印章、儒、释、道三教的经书,笔、墨、纸、砚、算盘、钱币、帐册、首饰、花朵、胭脂、吃食、玩具,女孩“抓周儿”还要加摆:铲子、勺子(炊具)、剪子、尺子(缝纫用具)、绣线、花样子(刺绣用具)等等。由大人将小孩抱来,令其端坐,不予任何诱导,任其挑选,视其先抓何物,后抓何物。以此来测卜其志趣、前途和将要从事的职业。
“别提这‘抓周’了,这么小的孩子,知道什么?就是随便抓着玩儿而已。”林义哲想起了自己的女儿林语曦那天的“抓周”竟然的是玩具木刀和吃食,着实郁闷不已。
因为按照传统的说法,如果小孩先抓了印章,则谓长大以后,必乘天恩祖德,官运亨通;如果先抓了文具,则谓长大以后好学,必有一笔锦绣文章,终能三元及第;如是小孩先抓算盘,则谓,将来长大善于理财,必成陶朱事业。如是女孩先抓剪、尺之类的缝纫用具或铲子、勺子之类的炊事用具,则谓长大善于料理家务。可林语曦抓了把玩具木刀,那就是说,她将来喜欢舞刀弄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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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庆生宴
“鲲宇又来了,呵呵。”听到林义哲吐槽女儿抓周,陈婉笑了起来,“就是抓了小刀儿,也不一定就是舞刀弄枪啊,刀即是兵器,也是营造之用具,说不定曦儿将来也能象达士博先生那样,jīng于设计呢。”
陈婉的说法其实是有道理的,小孩先抓了吃食、玩具,并不能当场就一概斥之为“好吃”、“贪玩”,也有“孩子长大之后,必有口道福儿,善于‘及时行乐’”的说法。
其实,抓周就是长辈们对孩子的前途寄予厚望,在一周岁之际,对孩子的一番美好祝愿而已。
“也是,这样倒也说得通。”林义哲一笑置之,他当然不会想到,女儿抓了小刀的另外一种解释,会在多少年后,应验在这个叫陈伟的孩子身上。
时间重新回到1868年11月2rì,时值陈家孙少爷陈伟周岁生rì,亲朋好友络绎不绝的前来庆祝,一时间陈府门前车水马龙,引来了过往的行人惊奇的目光。
庆祝的宴会便在那座城堡的花园里举行,整个庆祝活动将持续一整天,毫无疑问这是一次隆重的活动。
这一天早晨,陈廷轩的朋友们便从伦敦市内蜂拥而至,来给他道喜。他们都带着红sè的印有“福”字的而口袋,里面塞满了送给陈家孙少爷的礼钱,装的都是现金,而不是支票什么的。每个口袋里都装着一张柬贴,上面注明了送礼者的身份和对孩子的一片心意。
现在,在这个大喜rì子,他的孙子周岁生rì,陈廷轩站在城堡门口亲自招呼客人。来的全都是相熟的人,花园到处张灯结彩,显示出一派喜庆的氛围。
由于为了照顾来客当中的当地人和外国朋友,陈家的这一次宴会可以说是中西合璧式的。
巨大的花园里有数百名客人,他们坐在长长的餐桌旁边,餐桌上高高地堆放着香喷喷的饭菜和装着红葡萄酒的青花酒壶。陈伟的母亲萨拉穿得光彩夺目,显得容光焕发,笑盈盈地招待着亲朋好友。
一辆四轮马车来到了门口停下,车身上的金sè狮马抱盾家徽清楚地表明了马车主人的家世,看到这辆马车,陈廷轩立刻快步迎了上去。
内森·梅耶·罗特希尔德(作者注:此为罗氏家族同名同姓者,非历史上“罗氏五虎”之一的老内森,老内森已于1836年去世。)拄着手杖下了马车,看到陈廷轩亲自相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便马上将手杖交给了随从,一边快步走向陈廷轩,一边微笑着伸出了手。
陈廷轩呵呵笑着伸出了手,和内森握了握,然后便亲自陪着内森来到了花园里。
萨拉第一个看到内森走进花园。狂喜之下,她竟然忘掉了自己作为女主人的尊严,放声尖叫起来:“爸爸!——”
她把最后一个音拖得特别长。然后,她跑过去,一头扑到他怀里,和父亲拥抱在了一起。他紧紧地抱着她,吻着她的额头。当一大群人认出了他,纷纷围过来问候他的时候,他的胳膊也一直没有松开她。
“爸爸!您来了,太好了!——”萨拉看着头发略显花白的父亲,眼角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我亲爱的女儿,我难道不应该来看看我的亲外孙么?”内森看着萨拉,含笑反问道。
听了内森的话,客人们都齐声欢呼,鼓起掌来。内森放开了萨拉,挽着女儿的胳膊,笑着向大家摆手致意。
“您这是刚刚下的船?”萨拉挽着父亲的胳膊,引着他走向筵席,她嗅到了父亲的身上似乎有一股海风的味道,立刻问道。
“我刚刚回来,下了船就直接乘马车过来了。”内森微笑着点了点头,“我生怕错过了时间,呵呵,你知道我是个守时的人,不喜欢别人等我。”
“您去了柏林?”萨拉问道。
“是的,还在法兰克福停留了几天,”内森答道,“参加了一个非正式的会议。”
“噢?”萨拉敏锐的觉察出了父亲话中包含的信息的不同寻常,“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会议?”
“关于阿姆斯洛的小儿子的。”内森笑了笑,“阿姆斯洛的继承人打算帮助他建立一个统一的新帝国。”
听到“阿姆斯洛的小儿子”这个词,萨拉立刻明白了父亲在说什么。
自从拿破仑战争结束之后,德意志由过去300多个松散的封建小国合并成了30多个较大的国家,并成立了德意志邦联。罗特希尔德家族留守法兰克福的头号人物阿姆斯洛·罗特希尔德
被任命为德意志邦联的首届财政部长,1822年被奥地利皇帝加封为男爵。法兰克福的罗特希尔德银行于是成为德意志金融的中心。由于阿姆斯洛膝下无子,所以喜欢扶持优秀的年轻人做自己的继承者。这些受他扶持而崛起的年轻人当中,最优秀的当属他现在的继子梅耶卡尔和现在的普鲁士首相俾斯麦。
由于俾斯麦和德国罗特希尔德家族的密切关系,因而便有了“阿姆斯洛的小儿子”的外号,当然,这个外号仅限于圈内人自己私下里说说。
内森刚想告诉女儿自己这一次的见闻,看到陈鸿快步向自己迎了过来,便没有再说,而是向陈鸿微笑起来。
“您好,父亲!”陈鸿上前拥抱了一下内森。
“你好,我的孩子。”内森打量着英俊文雅的陈鸿,心中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女儿当年的选择的反对,是一个多么大的错误啊。
幸运的是,他及时的修正了自己的错误,而他在德国的亲族们,还没有意识到他们犯的错误有多么的严重。
陈鸿请内森入席,就座后的内森这才发现,今天不但是当初在中国乃至世界都赫赫有名的“十三行”家族首领全都到了,英国的几个有名家族也有头脑在座。
此时的内森,不由得暗暗庆幸,自己不顾其他家族成员的反对,决定前来参加外孙的生rì宴会,是一个多么正确的选择。
在长桌的另一头,一个年轻的中国女子正向内森和萨拉这边投来关注的目光。
“怎么了?蕊涵?”她的丈夫——“十三行”之一的浩官伍家远房一族的伍显德问道。
“刚才那个人,是她的爹?”那位中国女子——也是“十三行”之一的鳌官谢家的长女谢蕊涵问道。
“是。”伍显德说道,“他是罗斯柴尔德家族在英国一族的首领之一,罗氏家族在欧洲很有名的。”
“怪不得进来这么多的人冲他打招呼,快赶上山呼万岁了。”谢蕊涵的声音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妒忌之意,“陈家攀上了这么一门高亲,以后好更不把咱们十三行放在眼里了。”
“罗氏家族现在欧洲各国的地位,就好比咱们十三行当年在大清的时候。”伍显德叹道,“可惜,咱们十三行自离了故国,就再没有往rì的风光了。”
谢蕊涵瞥了身边的丈夫一眼,没有说什么,而是落在了陈鸿和萨拉的身上。
伍显德没有注意到妻子眼中那浓浓的妒意,而是回想起了自已家族曾经的辉煌历史,慨叹不已。
十三行可以说是当时中国发展资本主义的领航者,可是却陨落于两次鸦片战争的致命打击中。
在战争一开始,作为十三行的首领,伍秉鉴清楚地知道,英国发动这场战争的根源,是希望直接与中国通商。这场战争是英国对中国zhèng fǔ朝贡贸易制度的挑战,也是对十三行利益的颠覆。一旦英国获胜,毫无疑问,十三行的独特地位将被迫丧失。
伍家以及其他家行商,都为这场战争贡献了巨额的财富。象横档屿防御工程,便是伍家等行商自愿捐资10万两白银建设的。长期作为清廷“天子南库”的十三行,在鸦片战争中理所当然地为国家源源不断的输血。
纵然如此,清朝zhèng fǔ仍全线溃败。从战争一开始,跟洋人做生意打交道的行商,就被国人蒙上了“汉jiān”的yīn影。不管他们捐献多少银两,也抹不去这个影子。而不战而降的赎城之举,当然不符合热血爱国者的意愿,这个耻辱,理所当然地被记在后来曾被迫参与和谈的伍家和其他行商头上。
1842年,第一次鸦片战争以中国战败结束。战败的恶果,还得由伍秉鉴和他的行商们承担。《南京条约》规定中国赔偿英国2100万银元,相当于1470万两白银,而此时清zhèng fǔ国库存银仅不到700万两,广东十三行首当其冲地成为清zhèng fǔ的榨取对象。这次赔款,大部分由行商摊派分担了。
国门被打开之后,清朝开放五口对外通商,十三行的外贸特权不复存在。十三行无疑是鸦片战争中主要的受害者,作为十三行之首的伍家,更遭受了巨大损失。
十三年后,又一次鸦片战争使广州十三行成为中外交锋的战场。同年12月15rì深夜,具有近二百年历史的商馆在炮火中化为灰烬,十三行作为一个整体,自此便从中国的历史舞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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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抓周
尽管被迫离开了母国,但十三行却在海外悄悄的扎下根来。
事实上,在第一次鸦片战争结束之后,伍秉鉴等十三行各家首领都有了不祥的预感,便暗中开始了向海外的迁移行动,而到了第二次鸦片战争结束,虽然战争还是给十三行造成了巨大的损失,但对于行商们转移到海外的财产,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虽然财产大部分得以保全,但那时的伍秉鉴,却是心灰意冷。他曾写信给在马萨诸塞州的美国友人说,若不是年纪太大,经不起飘扬过海的折腾,他实在十分想移居美国,通篇怆然难禁之情。一位英国商人就曾说:“看来鼎鼎大名的伍浩官(伍秉鉴)不但对洋行的工作失望了,对整个中国的社会制度也失望了。”
伍秉鉴临终时的确对当时整个中国的社会制度失望了。他已经明白到,广东在那种制度之下,已经历经多年发展的中国商业文明是注定要没落的。
如今的十三行行商集团,为了能够生存下来,无一例外的都选择了向所在国效忠,并且力争融入到西方社会当中。但尽管如此,各个所在国zhèng fǔ对他们仍然象对犹太人一样,保持着一定的戒心,始终是既利用又防范的态度,甚至于在华商中间扶持别的集团,作为牵制。
眼前的陈氏家族,不就是一个活生生和例子么?
宴会开始了,气氛热烈而轻松,看着往来于宾客之前敬酒的陈鸿和萨拉夫妇,谢蕊涵的眼中妒意更浓,她几次都转过了头,迫使自己专注于桌上的美食,但每一次她都不知不觉的发现,自己的目光,不知什么时候,又回到了陈鸿夫妇身上。
“陈家的这位洋少nǎinǎi,生的是着实标致,”丈夫伍显德的声音将她的目光拉了回来,“只是不知是否善于持家理财。”
听到丈夫夸赞萨拉的美貌,谢蕊涵心中恚怒,白了他一眼,说道:“怎么,你也喜欢?要不我给你倒地方,你也娶一房洋女人?”
“瞧瞧瞧!你又来劲了,我也没说什么啊。”伍显德呵呵笑了起来,赶紧从萨拉身上收回了目光,看着谢蕊涵,“我的心里,可是只装着你一个啊。”
谢蕊涵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但表面上并没有发作。
自己丈夫在外边的风流事,她心里其实是一清二楚的,之所以一直隐忍不发,是因为她在伍家的地位并不稳固。
一旦有了机会,她是绝饶不过他的。
想到自己当年一念之差,竟然拒绝了陈鸿的追求,她的心里不由得一阵气苦。
这时陈廷轩的夫人,也就是陈鸿的母亲潘陈氏夫人瑾萱也来到了花园中招呼宾客,看到潘瑾萱现身,十三行各家的来宾纷纷起身和老太太见礼。
“还不是傍上了潘家才有的今rì?哼!”
谢蕊涵在心里愤愤地想,又看了看在身边一个劲儿的和葡萄酒较劲的丈夫伍显得,心中不平之意更甚。
也难怪谢蕊涵心中不忿,当年的十三行,便是以“浩官”伍家和“正官”潘家两家为首,伍家的伍秉鉴和潘家的潘正炜,同为广东行商之首,而现在,潘家仍然还有一番当年的气象,伍家则人物凋零,已然今非昔比。
而自己的娘家“鳌官”谢家,也已风光不在。不然,也不会让自己这个谢家的长女,下嫁伍家的一门远房子侄的。
宴会进行了好久,气氛更趋热烈,由于心中气闷,多喝了几杯葡萄酒,谢蕊涵感觉有些头晕,这时陈鸿挽着萨拉来到了这一席前,向来宾敬酒。
看到眼前的陈鸿西装革履,显得丰神俊朗,身边的萨拉华服高髻,明艳照人,真是一对璧人,谢蕊涵心中既羡又妒,但却不得不又装出一副笑脸出来。
陈鸿象是明白此时谢蕊涵心里的感受,因而没有丝毫要触怒她的举动,他微笑着给她和萨拉做着介绍,仿佛熟人和好朋友一般。
他并不知道,他越是这样,谢蕊涵的心里越是不好受。
萨拉似乎并不知道陈鸿和谢蕊涵之间的秘密,而是微笑着拉住了谢蕊涵的手,亲热的和她打起了招呼。
正在这时,远处的人群突然响起了阵阵的掌声,萨拉转头看了一眼,回头含笑和谢蕊涵告别。
“钦使到了,我们先过去了,失陪。”
谢蕊涵含笑点头,目送着萨拉挽着陈鸿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刚才她说什么?钦使到了?”伍显德问道。
“是,难道英王钦使?”谢蕊涵回过神来,想起刚才萨拉说的话,不由得吃了一惊。
果然,伴随着白金汉宫侍从长官的到来,所有的客人都站起身,
鼓起掌来。
当侍从长官当场取出敕书,宣布英王敕封陈廷轩为“哈特福德伯爵”、陈鸿为“贝尔福德子爵”时,人群发出了阵阵欢呼,将宴会的气氛推向了高氵朝。
看着陈廷轩陈鸿父子从侍从长官手中接过敕书,谢蕊涵再也难掩妒火,但又不好马上离开,只能坐了下来,喝着闷酒。
陈廷轩送走侍从长官之后(这是宣布敕封结果,封爵仪式会另外举行),时近中午,在请大家吃过中国传统的长寿面之后,在nǎinǎi潘瑾萱的主持下,小陈伟的“抓周”仪式(英国称之为s)便正式开始了。
仆人们搬来一张大圆桌,在桌上摆满了抓周需要的各样物品,然后萨拉便抱过了小陈伟,将他放在了圆桌的正中。
尽管面对着无数双大人眼睛的注视,但此时的小陈伟却丝毫没有认生和畏惧之意。他好奇地看着身边围了一圈的各sè物品,慢慢的爬动起来。
看到这一幕,人们渐渐的安静了下来。小陈伟在转头爬了一圈之后,目光便开始在物品当中搜索起来。
不一会儿,小陈伟象是看到了什么,他盯着一处堆放的物品看了一会儿,便用小手在里面扒拉起来。
很快,小陈伟便抓起了那件他挑中的物品——一个小小的银质雕花胭脂盒!
看到小陈伟抓的第一样物品竟然是代表女人的胭脂盒,陈廷轩脸上微显尴尬,而陈鸿的脸则一下子红了起来。
萨拉注意到了丈夫和公公的异样神情,想起了陈鸿的那位身世非凡的“外宅”,好笑之余,也不由得讶异于这个古老的仪式确实有灵验的地方。她转头看了看父亲,内森此时正微笑着看着小陈伟,看到小陈伟抓了个胭脂盒,似乎不自觉的还点了点头,好象还带着某种赞许之意。
象是要向大人们炫耀自己抓到的物品,小陈伟坐在那里,举着小手,把手里的银胭脂盒冲大人们摆了摆。
看到陈鸿脸上尴尬的样子,和丈夫一道站在人群中观看小陈伟抓周的谢蕊涵的心里总算是感到了些平衡。
“少爷头把抓胭脂,将来娶得美娇娘,夫妻恩爱到白头,子孙满堂大吉利!”一位司仪高声在一旁唱起了祝福吉利语来,惹得华人宾客当中阵阵的叫好声,到场的外国客人虽然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看到华人欢呼鼓掌,便也纷纷跟着鼓起掌来。
此时小陈伟一手抓着胭脂盒,另一只手又在物品堆当中寻找起来。
很快,小陈伟便中物品堆中,抓了一把玩具小刀出来,高高的举起,脸上现出了可爱的笑容。
“少爷二把抓宝刀,将来得封万户侯,护国安邦成大功,光宗耀祖显门庭!”司仪再次唱了起来。
看到小陈伟一手抓胭脂盒一手抓刀,陈廷轩大乐,“好啊好啊!不愧为我的孙儿,呵呵!来来来!伟儿,爷爷亲一个!”他说着,迫不及待的上前将小陈伟从桌面上抱了起来,在小陈伟粉嫩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此时围观的人们纷纷围上前来,围着陈氏一家人,说着各种祝福小陈伟的话,谢蕊涵看着这一幕,心中妒意又生。
“怎么样?抓的什么?”伍显德凑到了她身边,伸着脖子向那边张望了一眼,随口问道。
谢蕊涵闻到了丈夫身上浓重的酒气,知道丈夫刚才喝得不少,竟然没有看到陈家孙少爷抓的是什么,也没有听到司仪的唱词,心下恼怒不已,但她为了夫家和自己娘家的面子,并没有象在家里那样的对他出言喝斥,而是冷笑着回答了丈夫的问题。?
“你猜抓的什么?胭脂和刀!”
“胭脂和刀?”
“没错儿,这两样儿东西,抓的可真是好啊!”谢蕊涵低声对丈夫说道,“头把胭脂二把刀,这孩子将来长大了,肯定是个风流鬼儿,还是个好打架的主儿!将来他们陈家,可是有好rì子过喽!”
“呵呵,原来如此。要是这抓周儿灵验的话,只怕他们陈家,将来就得败在这小子手里。”伍显德嘿嘿笑了起来,“这洋种,果然是要不得的。”
谢蕊涵刚想再说几句讥讽陈家的话解恨,突然想起自己丈夫在外面的风流事,看不由得瞪了他一眼,问道:“对了,你小时候儿抓周,抓的是什么?”
“我哪记得,这都多少年了……”伍显德猛然明白了过来,脸上一红,立刻支吾道,“等回去你问下老太太好了……”
谢蕊涵冷笑了一声,转过头去,再不看他。
她的目光,不自觉的又盯在了陈鸿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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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巨商峰会
“那位伍家的少夫人,似乎对你很关注。”空闲的时候,萨拉轻声的在陈鸿耳边说道。
“噢?是吗?”陈鸿的脸又有些发烧,“我还真没注意她。”
“她的眼睛,一直在盯着你呢。”萨拉眨了眨眼,“我早就发现了。”
“盯着我们的人怕是有好多呢。”陈鸿掩饰似的一笑。
“她为什么会嫁给伍家的远房一族,你知道原因吗?”萨拉象是不经意的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远远望着他们夫妻的谢蕊涵,问道。
“伍家正房男丁稀少,而且年幼,顶不起门户,远房家有成年男人的作用这时就显出来了,谢家想借重伍家的力量,就和伍家攀了这门亲。”陈鸿想起了往事,声音显得有些不太自然,“情形和当年母亲从潘家嫁过来差不多,不过现在伍家的情况能好些,并不象潘家当时已经没有男丁了,除了和别家攀亲,没有别的路可走。”
“是这样啊。”萨拉想起了父亲和自己一见面时提到的“阿姆斯洛的小儿子”,发出了轻轻的叹息,“这和我的家族在德国的一族有些类似,阿姆斯洛爷爷没有儿子,只好扶持一些年轻人来帮助他,现在德国的家族事业,就是他的继子梅耶卡尔在管理。”
“他们都不如我们幸运。”陈鸿自看到谢蕊涵的丈夫伍显德,便知道她现在过得肯定并不如意,想到萨拉是这样的爱自己,他的心中满是温暖之意。
当然,也有一丝歉疚。
萨拉明白陈鸿的心意,冲他温柔地一笑,挽住他胳膊的手缓缓下滑,和他的手五指交错,扣在了一起。
宴会持续了整整一天,直到夜间,客人们才陆续告辞。
看着客人们离去,陈鸿不由得轻轻的吐了一口气。
“是不是有些累了?”萨拉注意到了他眼中的疲倦之sè,关切的问道。
“我们中国有一句古话,叫‘要想一rì不得闲,请客吃饭’,今天看来,果然如此。”陈鸿笑着答道。
“那要是想一月不得清闲呢?”萨拉吃吃一笑,问道。
“要想一年不得闲,拆屋重建。”陈鸿笑答。
“那要是想一辈子不得闲呢?”萨拉笑问道。
“要想一辈子不得闲,娶姨太太……”陈鸿话一出口,便意识到了不对,立刻伸手捂住了嘴巴。
萨拉笑得前仰后合,抱住了他。
“告诉我,你是不是很想一辈子不得闲,嗯?……”她轻轻的咬着他的耳朵,笑问道。
陈鸿让她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一时间面红耳赤。
“伟儿抓了胭脂盒,你也象现在这么脸红。告诉我,为什么?是不是你小时候抓周的时候,第一把抓到的也是胭脂盒?”
陈鸿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才好,因为他小时候抓周时第一把抓的东西确实是胭脂盒,和儿子陈伟一样。正在这时,他远远的看到岳父内森向这边走了过来,急忙轻轻的捏了捏萨拉的胳膊,萨拉会意,从容的从他怀里脱出来,理了理发髻。
“你们在谈什么事,这么高兴?可以让我知道吗?”内森看到女儿女婿的感情如此甜蜜,也禁不住在心里感到高兴。
“我和鸿在讨论,如何让自己的一生忙碌起来。”萨拉笑着回答道。
“呵呵,要是我,就会想怎么才能让自己的一生过得清闲,而又能够多赚钱。”内森听了女儿的回答,笑了起来。
听了内森的话,陈鸿若有所悟,不由得连连点头。
“来吧,孩子们,我想和你们好好谈谈。”内森说道,“请我尊敬的亲家、我外孙的爷爷也过来,我也需要他智慧的见解。”
“我去请父亲过来。”
不一会儿,在城堡二楼的会客厅里,陈廷轩父亲和内森父女围坐在一起,轻松的交谈起来。
“……当我沿着车道走近这座庄园时,首先映入我的眼帘的是:一座质朴的庄园……烟雾从众多的烟囱中袅袅升起。庄园的设计并不是刻意地追求华丽,也没有过多的庄严。这是一个显得相当普通的住宅,就如同一个长途跋涉者渴望的,能够进去休息一下的地方。我当时就想,在围墙内,一定充满了温馨……您的会客厅被装饰得素雅大方,具有公谊会之家的典型特征。餐厅不是很大,但也并不小,丝毫没有yīn沉的感觉,不会使人们产生压迫感。”内森夸赞起
陈廷轩的庄园来,他不会说中文,因而说的是英文,虽然陈廷轩听得懂英文,但是为了能够方便两位老人之间的沟通,萨拉还是给公公当起了翻译,将父亲的话流畅的翻译成了中文。
“在这里,我真的有宾至如归的感觉,看得出来,居住在这里的一家人关系非常和睦。”内森说道,“在我的庄园,当我和亲戚们聚在一起的时候,他们都显得很高兴。我们和朋友之间的友谊非常亲密,我们经常邀请大家来参加自家举行的晚宴。”
陈廷轩饶有兴趣的听着内森的讲述,他看得出来,内森其实并不象外界传说的那样令人难以接近。
“您的宴会很成功,我们都为您感到非常高兴。我看到参加宴会的还有丁尼森-戴恩科特爵士、布兰特主教、贝克尔博士、查尔斯顿先生和梅杰尔先生,一个月前我还和查尔斯顿先生一起吃了晚饭。他非常质朴,虽然并没有受过什么教育,但是他很有智慧,是个经商的天才。他曾经很漂亮地把梅杰尔先生驳倒过几次。当时,梅杰尔也在和我们吃饭,席间,他一直在不断地表扬法国的东西。呵呵。”
“我记得那一天,他对于战争的残酷和所造成的大量人员伤亡发表了言辞激烈的意见。”内森对陈廷轩笑着说道:“他说,梅杰尔先生,如果那些人在战争中没有死亡,你现在可能还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鼓手。当时,梅杰尔的脸sè非常尴尬,您要是看到就好了。”他说着笑了起来。
内森接着讲述了他早年从商的经历:“那时我们刚去法兰克福做生意,对于我们来说,那个城市的空间不够用。我经营的是英国商品。我们结识了一个非常好的商人,他自己有生意。他这个人相当热心,向我们出售商品时,总是会给我们一些优惠。但是,不知什么缘故,我得罪了他,他拒绝给我看他的样品。当时是个星期二,我对父亲说,我要去英国。但是我只会说德语,英语一点儿都不会。星期四,我就动身了。因为我觉得,动身越早商品价格也就会越低。当我抵达曼彻斯特时,我把所有的钱都用来购买了商品,因为东西实在是太便宜了。结果,我赚了不少钱。很快,我发现商品利润其实是由三部分构成的:原材料、染料和制造过程。然后,我对制造商说,我可以为你提供原材料和染料,你为我生产成品。这样一来,我赚钱的渠道不再是一个,而变成了三个了。而且我所出售的产品价格比其他任何人都低。不久,我的资产从10000变成了30000。我的所有成功都源自一个信条。那就是,我认为别人能做的我也能做,所以,在生产不同产品方面,我可以成为他们的对手,与所有人平起平坐的对手!另外,我还有一个优势,我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我随时都会考虑成本,和对手讨价还价。当我在伦敦定居下来之后,我获得一个消息,东印度公司要出售6000磅的黄金。于是我去了销售现场,把它们都买了下来。因为我知道zhèng fǔ肯定也会购买。结果,zhèng fǔ派人来对我说,他们想购买。不过,他们买完以后,却不知道如何运到葡萄牙去了。于是我便承担了所有的运输工作,通过法国把东西运了出去。这是我最成功的一次交易。”
听了内森的讲述,陈廷轩回想起自己早年在英国的打拼,不由得感慨不已。
“您的成功来之不易,我能深刻的体会到。”
“我们家族奉行的另外一个信条是,永远不会在一个不吉利的地方经商,永远不和不吉利的人打交道。父亲不止一次和我说:‘我曾经见过很多聪明的人,他们非常非常聪明,但却赚不到钱。我从来不和他们做生意,因为我认为他们的行为有问题,像他们这样,是不会发财的。如果他们对自己都很不检点,又怎么会对我好呢?’在这些信条的支撑下,父亲赚了300万英镑……”内森笑着说道,“有人对我说:‘我希望你的孩子不要太爱钱,不要过分热衷于经商,而不关心很多其它重要的东西。我想你也不会希望你的孩子们太爱钱吧?’我回答说:‘我想我会希望孩子们这样。我希望他们把头脑,灵魂,jīng力,身体,以及所有的东西都用于经商上,因为这是获得幸福的途径。经商需要极大的勇气,要想发财,你还需要非常地谨慎。一旦你拥有了财富,你需要拿出十倍的智慧来守住它们。如果我没有自己的主见,毫无原则地接受别人给我的建议的话,那我早就破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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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前夜
“亲家翁所言,深合我心,”内森的话显然对陈廷轩产生了很大的触动,他点了点头,感叹道,“我也希望我的儿孙们能够这样。所谓‘创业难,守业更难’,若要长久兴旺发达,非如此不可。”
陈廷轩转头看了看陈鸿和萨拉,目光中满含期许:“外人都说我们华商‘富不过三代’,我这回偏要让他们看看,咱们能富过多少代去。”
“我本人也听说过这种说法,其实‘富不过三代’是一种经验之谈,不只是中国商人,各国之间,不到三代就衰落的家族有的是。”内森笑了笑,说道。“很多继承者没有经历过创业的挫折和艰辛,直接继承家族产业、享受成果,所以会出现一些不学无术的人,把祖先辛苦创立的基业败掉。”
“对于很多家族而言,第一代创业者大都备尝艰辛,但他们没有理xìng地认识到过去的艰苦经历对自己是一笔宝贵的财富,正是因为经过艰苦磨练,对自己的艰难创业起到了积极的支撑作用。反之,他们不希望子女吃苦受累,对子女娇生惯养,有求必应,以为多给子女钱财,子女就会好好享受。但是事情往往走向反面,不知创业艰难的富裕人家子女常常用钱不知道节制,大手大脚以至挥霍浪费,最终jīng神颓废,导致家庭败落。”
“是啊!我们中国人向来喜欢给予子女最好的学习、生活条件,很多人却并不注重对子女实际能力的培养。不少中国商人教育下一代的意识淡薄,导致财富继承者大多缺少打理财富的能力。他们的下一代光知道大把大把地花钱,大碗大碗地喝酒,衣必锦绣貂裘,食必山珍海味,唯独缺乏创业斗志,没有拼搏jīng神,且又孤芳自赏、自命不凡,以为自己老子天下第一。实际上却能力平平,一旦掌管家业,便很快就将祖业亏空。”陈廷轩想起了十三行有多家行商便是陷入到了这样的怪圈之中,禁不住叹息起来。
“其实不少财富创廷者缺乏长远意识,未能提前做好财富继承的合理安排,致使下一代在遗产继承时纷争频繁,最终导致财富在家族内耗中化为乌有,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在给陈廷轩做完这段话的翻译之后,萨拉便说出了自己的观点,“所以,也不能全怪我们这些年轻人吧?外部的环境也是很重要的哦。是不是?鸿?”她转头看了陈鸿一眼,笑着说道。
“是这样。”陈鸿微笑着看着萨拉,他没有多说什么,因为萨拉已经说出了他想要说的心里话。
“呵呵,那当然是。”陈廷轩知道儿媳是在调节气氛,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外因当然也很重要,商战的结果是优胜劣汰,那些不能在商中驾驭风浪者,便会使得财富缩水或化为乌有。再就是环境影响。如战乱频繁、动乱不断,财富就无法积累;再者如严重的或长期的天灾,也必然造成财富的巨大损失。”
陈廷轩回想起席卷中国东南半壁的太平天国之乱,禁不住又叹息起来。
“您刚才的话,我尊敬的亲家,说出了一个重要的事实。就是战争对商业带来的影响,一方面,对于远离战争中心的人们来说,战争会带来很多增加财富的机会,但如果是置身于其中的人们,战争对他们来说,不光是意味着财富的损失,甚至有可能危及生命。”内森发现自己和眼前的这个华商老者在很多方面能够达成一致,很是高兴,但当他想起那次在法兰克福的不太愉快的家族碰头会时,不由得又显得有些沮丧,“可惜,这么明显的道理,很多人却意识不到。”
萨拉敏锐地觉察出了父亲脸上表情的细微变化,略一思忖,便果断的决定把话题引到她非常想知道的法兰克福的家族会议上来。
“您在法兰克福见到梅耶卡尔叔叔了吧?他身体怎么样?现在还好么?”萨拉问道。
“他现在很好,只是现在头脑有些不清醒。”内森笑了笑,说道,“他已经背离了家族‘不向发动战争的人提供资金’的立场。”
听到内森的这句话,陈廷轩和陈鸿及萨拉的脸sè都不自觉的变了。
“普鲁士的野心永远都无法得到满足。他们在迫不及待的想要摧毁其它所有的弱小国家,只要它的吞并政策不停止,就看不到金融市场稳定下来的希望。”内森说道,“可你的梅耶卡尔叔叔,偏偏看不到这一点,或者说,是他不想正视这个现实。”
“您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么?”萨拉知道此时陈廷轩
和陈鸿是不方便开口打听的,因为这毕竟涉及到罗氏家族内部的机密,但她知道,父亲选择在这个时候说这样一番话,应该是有打算向陈家父子透露消息的意思,便直接问道。
“普鲁士首相阁下需要一大笔钱,来发动一场战争,完成德国的统一。”内森答道,“梅耶卡尔现在已经站在了普鲁士首相的一边,他想要寻求家族内部更多的帮助,完成这一宏伟的计划。”
“兵凶战危,战火一开,便不会骤然结束。而且这当中的变数,实在是太多了,根本无法掌控。”陈廷轩摇头道,“这是在赌,不是做主意。”
“您说的很对。”内森的声音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焦虑,“这是用整个家族的命运在冒险。在这次的会议上,我已经表明了反对的立场。但他并没有听从我的建议。”
内森没有告诉陈廷轩,他在这次的法兰克福会议上,他其实是和梅耶卡尔大吵了一番的。
“我很想知道,尊敬的亲家,您的家族,如果碰到了这样的事,您会如何处理?”内森问道。
陈廷轩沉吟了一会儿,抬头对内森说道:“兹事体大,得大伙儿坐下来一起商量才成,哪能就一个人说了算呢?象我们成立华商总会,我忝为会长,也不是什么事儿都我一句话说了算的,得大伙儿一起商量,要是大伙儿都反对,我是不能自己就做这个主的。”
听了陈廷轩的回答,内森面露赞许之意。
“我听说,你们罗斯柴尔德氏是世家大族,欧洲各国皆有分布,而今长者尚有在世者,应该不会允其胡来的吧?”陈廷轩说道。
“您说的是,如果我的父亲在世的话,是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的。”内森叹息道。
“如果阿姆斯洛爷爷在世,也是不会允许梅耶卡尔叔叔这么做的。”萨拉说道。
“如此说来,贵家族之内,长辈之中,再无能阻止他的人了吗?”陈廷轩问道。
“詹姆斯爷爷应该可以的。”萨拉看了看父亲,说道。
内森先是点了点头,接着象是想起了什么,又摇了摇头。
窗外突然响起了隐隐的雷声,萨拉转头望去,赫然发现原本繁星满天的夜空竟然一丝星光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滚卷翻腾而来的浓云。
一束电光闪过,好似一柄利剑劈开了云层,转瞬即消失不见,接着便是一阵低沉的雷声,预示着一场可怕的暴风雨,即将来临。
“看这云头如此厚重,呆会儿怕是得有风暴,没几天功夫是不会停歇的,亲家翁如不嫌弃,便在舍下小住几rì如何?”陈廷轩向内森发出了邀请,“胸中之惑,正好就近请教。”
萨拉将公公的话翻译给了父亲听后,内森微微一笑,爽快地点了点头。
“那就打扰了。”他抬起头,望着窗外,自言自语的说道,“我们现在都在火山口上了。”
正如内森所说,此时的罗特希尔德家族,的确被推到了火山口上。
此时此刻,对罗特希尔德家族来说,最关键的任务在于维持住和平稳定的局面。因为英国、奥地利和法国zhèng fǔ手中都握有罗特希尔德家族的巨额贷款,一旦局势不稳,那些贷款就有可能打水漂,所以尽管欧洲局势动荡,但是英国的罗特希尔德家族仍然要不惜一切代价来维系和平,以保证手中的巨额贷款证明一直安全有效,并且继续升值和流通。
在这样的政治环境下,市场可以说yīn云密布,为了减轻自己身上的压力,罗特希尔德兄弟们不遗余力,四处斡旋。英国的罗特希尔德家族力图万无一失,步步为营,但是他们要想撤销法兰克福方面的这个交易,必须有其它各国的家族成员支持,但是很显然,在现在的欧洲局势下,这一点几乎不可能实现,因此看来罗特希尔德家族很难逃过这一劫了。
小内森决定由他来掌控这个局面。经过深思熟虑,他在一个重要事件上向英国zhèng fǔ示好,获得了他们的良好印象,显示了他饱满的自信心,然而伦敦方面一直不知道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考虑到和罗特希尔德家族早年议定的贷款,英国zhèng fǔ将大量的有价债券存进了内森的伦敦银行作为抵押,现在他们向内森提出索回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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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胜利果实的背后
内森将债券爽快地双手奉还,他决心趁着这个机会,用它们换取更大的利益,伦敦方面大为感动,因为内森本不必这么早归还债券。内森的行动收到了他意料中的效果。
但内森知道,仅仅这些还不够,他还需要更多更广泛的支持。
这才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外孙的庆生宴会上的真正原因。
普鲁士王国,柏林,首相官邸。
此时虽已值深夜,但奥托·冯·俾斯麦并未入睡,而是坐在桌旁,看着一封信。
这封信,便是他的“私人银行总管”布雷施劳德刚刚写来的。
“……迫于整个欧洲金融紧缩的压力,执掌整个家族大权的罗特希尔德男爵一直坚持对之前的协定进行修改和调整。考虑到现在的局势,想要取消和修改交易无可厚非,不过我相信我上个月已经成功地说服罗特希尔德男爵,使他相信这样的举动和他家族的荣誉并不相配,并且和我达成了相关的协议……”
“罗特希尔德家族的提案非常值得接受,考虑到现在的环境影响下未来金融局势的发展,我认为必须倾国家之力向罗特希尔德家族提供援助,这一点关系国家的信誉,对于王国的财政状况至关重要;而且目前商讨中的兑换贷款交易很显然会让他们蒙受巨大损失,从而让我们与罗特希尔德家族之间的关系更加紧张。如果我们强令他们的企业一丝不苟地遵守商定的rì期履行合约,不管他们现在处于什么样的不利地位,到时他们就可以在任何市场上以任何价格抛售新的公债,这对于我们国家的公共信誉会是一个很大的打击。我们以前的经验足以证明,一旦与罗特希尔德家族化友为敌,结果不堪设想,财政计划化为泡影,经济方案没有可靠的人帮助实施,就像我们现在不幸地在交易所里发现的那样,无能为力,一事无成。”
看到这里,俾斯麦皱起了眉头,脸sè一时间变得异常yīn沉。
他的思绪,瞬间飞到了战火纷飞的战场……
那是1866年7月3rì的黎明时分,普鲁士和奥地利之间的战争正在激烈的进行着。在波希米亚萨多瓦村的科尼格雷茨要塞,一支35000人的部队正静静地穿过雨幕快速向前挺进。一张张年轻而棱角分明的面孔充满了紧张、兴奋和期待。这些普鲁士易北军团的小伙子们知道,他们将要攻击的是人数达20万的奥地利-萨克森联军。敌众我寡之下,他们能指望的只有同时从另一路发起攻击的、由腓特烈·查尔斯亲王统帅的85000人的普鲁士第一军团。本来按照普军总参谋长老毛奇将军的战略部署,同时参与攻击的还应该有普鲁士王储威廉亲率的第二军团的10万大军,却因为该军团部队驻地超过了电报信号的接收范围,无法及时收到命令而未实施机动。
由于过分匆忙,普军的易北军团没有充分地扩展其攻击线,而且其火力跨过了第一军团的攻击道路,局面一度非常混乱。在奥军猛烈的反冲击和密集炮火的打击下,到上午11时,普军的进攻被阻止,且预备队也投入了本已高度密集的正面攻击。假如奥军在此时坚决地发动一次骑兵冲击,普军也许将被逐出战场。但是过分谨慎的奥军统帅贝纳德克元帅却让骑兵按兵不动。双方在混乱的战场上僵持着。
就在普军即将战败的危急关头,一直与毛奇在一起的俾斯麦突然发现:在战场东面几公里外,有一行类似树木一样的东西在移动!
毛奇拿起望远镜观察片刻,然后对身边御驾亲征的普鲁士国王威廉一世兴奋地说道:“陛下!您不但赢得了这场战役,而且也赢得了战争!”
原来就在普鲁士易北军团和第一军团陷入与奥军苦战的同时,一名传令兵奔驰了30多公里,给威廉王储送去了国王的强制xìng命令,第二军团随即开始向北运动,这就是俾斯麦看见的“移动的树木”!
下午2时30分,第二军团向奥军北面的防区实施攻击。奥军防线开始瓦解了。贝纳德克元帅于下午3时下令全线撤退。但是普军的攻势非常猛烈,奥军第一军只能发动骑兵反攻,以支持炮兵及掩护友邻部队撤退。这次行动在20分钟之内就伤亡了1万人,奥军第一军几乎被打残。可是奥军的这次反攻争取了时间,奥军主力近18万人在被完
全合围之前从夹缝中成功撤出。这便是著名的萨多瓦会战。
萨多瓦会战中,普鲁士方面取得了决定xìng胜利。10天后,普军逼近奥地利首都维也纳,攻占了距离维也纳仅仅6公里的佛罗斯洛夫要塞,拿下维也纳、征服奥地利已指rì可待。
这时,一件在外人眼里十分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即将获胜的普鲁士国王威廉一世、首相俾斯麦和总参谋长毛奇将军此刻突然吵得不可开交。国王威廉一世力主直捣已近在咫尺的奥地利首都维也纳,毛奇从一个军人的角度,当然也希望抓住这一难得的机遇,一举拿下已是孤城的维也纳。但是,首相俾斯麦却努力“向沸腾的葡萄酒中注水”,坚决要求放弃攻打维也纳,趁着军事上的有利地位,与奥地利尽快签署停战条约,只要达到将奥地利排除出德意志大家庭的目的就算大功告成。当国王一直不肯让步时,俾斯麦竟然急得流下了热泪,竟然以辞去普鲁士首相的职位相要挟,甚至打算从四层楼上跳下去!
这场著名的争吵一直持续到深夜,最后威廉国王终于十分痛苦地答应放弃进攻,但却要求把当时的情形记录下来存放在国家档案馆中,“以证明他当时是多么无奈和委曲求全”!
后来,普鲁士果然与奥地利签下了既不割地又不赔款的“城下之盟”,奥地利从此退出了德意志邦联。
但是,俾斯麦为什么要在战局极为有利的情况下,放弃攻打维也纳以扩大战果的机会,成了一个不解的谜团。
对于俾斯麦不惜以辞职和跳楼相威胁,忤逆圣意也要坚决阻止兵临城下的普军进军维也纳,很多学者给出了这样的答案:首先,出于欧洲势力均衡的战略考虑,其它列强是不会坐视普鲁士彻底击败奥地利而崛起为中欧强国的。如果普军执意攻占维也纳的话,势必会引起其它列强的武力干涉,那样一来普鲁士崛起、统一德意志的进程可能中断;学者们认为,俾斯麦担心战争一旦拖延,将引起法国的干涉,或者在被击溃的奥地利境内发生革命,从而使普鲁士统一德国的计划毁于一旦,认为,如果过分地伤害奥地利人的感情,迫使他们孤注一掷,甚至铤而走险,那么,在未来必将来临的普法战争中,将不能争得奥地利的中立,对普鲁士很为不利。其次,虽然萨多瓦会战普军获得了决定xìng胜利,却并未歼灭奥军主力,奥军18万大军成功突围全力退守拱卫京师,急切之下普军强攻维也纳未必能占到什么便宜。作为一位杰出的战略家,俾斯麦的目光更为长远。因而他力排众议,主张立即同奥地利缔结和约云云。
可真相究竟是不是这样的呢?
事实上,俾斯麦当时之所以那么做,是另有原因的!
而这个原因,只有他本人和几个熟悉普鲁士内情的人知道!
真正的原因是,当普奥战争打到第7周的时候,兵临维也纳城下的俾斯麦已接近其金融动员能力的极限,他已经无力将战争继续下去了!
战争,实际上打的是钱粮!
在这场战争开始的头三个星期里,俾斯麦对后续战争经费的忧虑超过了对战局的关注,战争的开销明显超出了他的预测,再没有后续资金的跟进,俾斯麦的大军可能只能再支持两个月左右。届时如果战争仍然没有结束,俾斯麦必将陷于议会狂轰滥炸的痛斥和欧洲列强幸灾乐祸的嘲笑两面夹击之下。毫不夸张地说,俾斯麦这个名字将成为欧洲的笑柄,他本人也将从此退出历史舞台。
之前的普丹战争已经使普鲁士财力大伤,多年的财政盈余随着战火灰飞烟灭,那一次,战争对于财富的惊人吞噬能力让俾斯麦有了最直接的感受。
从1864年到1866年,俾斯麦在拼命做两件事情:尽最大努力为普鲁士搞到每一分钱用于战争准备,同时竭尽全力阻止奥地利在欧洲金融市场筹到战争经费。俾斯麦的战略是在金融方面将对手逼上绝境,在战争威胁之下,拖垮奥地利的国力。奥地利的财政情况的确比普鲁士更糟,常年疲于镇压巴尔干和其他地区的民族主义sāo乱,使之早已财源枯竭,濒临破产。双方谁也不愿意公开表现金融窘境,都在幕后秘密筹措资金,准备大打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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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运筹帷幄
最让俾斯麦抓狂的还是议会同以往一样,全部否决了他的所有预算,并宣布zhèng fǔ未经议会批准无权动用国库资金,否则就是违宪,zhèng fǔ部长要对此负全部责任。 ..俾斯麦当天就发表了措辞强烈的回应,他将议会反对派定xìng为阻挠国王的外交政策,客观上起到了通敌效果的“卖国贼”。其实,俾斯麦深知议会zì yóu派中很多人对普丹战争中普鲁士大获全胜骨子里是欢欣鼓舞的,他的叛国指控就是有意去刺伤这些人的自尊,从而促使他们改弦更张。议会zì yóu派中的狂热分子也不是吃素的,有人攻击俾斯麦在欺骗议会和国王。俾斯麦闻讯大怒,立刻向对方提出决斗要求。整个柏林政界为之震动,要知道决斗是勇敢和鲁莽的混合体,一旦决斗开始,绝无退缩和劝架的可能,双方非死即伤的概率极高。堂堂普鲁士首相若死于决斗场,整个欧洲的局势都会发生突变。偏偏俾斯麦天xìng暴躁,早在大学期间,就曾27次与人决斗,胆子大得惊人。多亏了布雷施劳德等人私下劝阻,连远在法兰克福的罗斯柴尔德都在关注决斗的事。虽然最后决斗被劝阻,俾斯麦对议会拒绝zhèng fǔ预算的愤怒和焦虑却与rì俱增。
俾斯麦太需要金钱了,没有金钱的支持,他的理想只能是梦想,他的梦想最后会褪sè为幻想。可恨的是,一国之主的威廉国王对于财政金融完全一无所知,而且他并不知道,俾斯麦要面对的,是罗特希尔德家族新老两代的厉害角sè。
俾斯麦放下了手中布雷施劳德的来信,拿过另一封信看了起来。
这封信,是坐镇巴黎的詹姆斯·梅耶·罗特希尔德写给他的。
“希望我没有给尊敬的阁下您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虽然一直没有和您见面的荣幸,但是我希望我们家族的企业和您的愉快合作经历以及彼此之间其他的一些合作关系,可以让您充分相信我的诚意。您的见识不凡,想必也已经看到我们家族从与普鲁士zhèng fǔ之间的良好生意关系中得益匪浅,自然我们家族也愿意向普鲁士献上自己最忠诚的服务,不是出于任何个人方面的考虑,而是从整个家族的利益出发。尽管欧洲近来出现了一些影响和平和秩序的事件,导致最近的交易停滞不前,家族蒙受了很大的经济损失,以及心理上的极度失望,不过我们问心无愧,我们的经营可以坦然面对上帝以及一切值得尊敬的人们。我的侄儿在尽力协商的这笔生意,相关具体事宜的信件稍后会呈给阁下过目。”
“我要请求阁下的原谅,我年事已高,身体状态也每况愈下,早已无力应付身边无数繁杂困难的事件,因此我希望谈判的进程能够加快,这样我的侄儿梅耶卡尔就能够早rì返回我的身边,他一直是我的左膀右臂,得力助手,没有他我处理事务非常困难。仁慈的阁下,我恳求您体谅我的难处,我确信我们之间的生意会得到顺利的解决,普鲁士zhèng fǔ的公正和忠诚一直让我满怀期待……”
俾斯麦又看了看布雷施劳德的信。
“他们强调自己履行合约要冒巨大的风险,即使修改了一些条款,他们仍然要受到一些经济损失,而且罗特希尔德家族认为他们所有的财政计划都受到了一些带有偏见的妨碍,他们想要完全解脱出来,为此他们愿意付出一笔确定数目的财富作为补偿。罗特希尔德家族愿意提供一笔可观的财富来从这个合约中脱身,尽管他们已经被批准随时可以重新开始这项业务,如果环境向有利的方向转变,他们会毫不犹豫地采取行动。”
“我希望您劝说国王接受罗特希尔德家族的要求,通过这次兑换贷款交易国家已经达到了想要的目的,应该适可而止,不要让罗特希尔德家族的利益受到更多的牺牲。”
看到这里,俾斯麦禁不住握紧了拳头。
布雷施劳德的建议其实没错,如果罗特希尔德家族死硬到底,强迫他们低头也不是一件容易事,尽管这也许对他们家族的荣誉是个损害。更为严重的是,这样一场旷rì持久两败俱伤的战争,会让整个国家的财政体系蒙受耻辱。因此他建议满足罗特希尔德家族的一切要求,这些都是服从当前的局势,为了适应国家事务的需要而做出的无奈之举。
“最近在欧洲沸沸扬扬的**和金融紧缩,使得以前获取贷款的老方法完全行不通了……罗特希尔德家族的财富仍然
非常可观,但是他们缺乏此项交易所需的大量现金,因为罗特希尔德家族的财富大部分是欧洲各国的公债,不能在交易所立刻兑换成现金。如此一来,罗特希尔德家族旗下的银行不得不拒绝大宗的直接贷款生意,转而用委托代理的方式来处理贷款业务,比如与奥地利的贷款生意,一旦需要罗特希尔德家族预先垫付款项,他们便会以极低的价格出售刚刚发行的公债,这会使发行债券的国家遭受很大的伤害。”
俾斯麦知道,他已经授意布雷施劳德尽力和罗特希尔德家族开展一项新的“生意”,一旦成功,不但可以弥补多年以来普鲁士国家财政的入不敷出,还可以顺利的筹集到一笔巨额的战争经费!
虽然对这笔生意,布雷施劳德仍然心存顾虑,不过还是希望和罗特希尔德家族再次携手合作,因为他认为柏林银行“无力承担如此巨大的交易”。这个方案大大取悦了法兰克福的罗特希尔德家族。然而他们还是有些顾虑,罗特希尔德家族的生意目前陷入了暂时的困境,但是他们并没有拒绝;梅耶卡尔·罗特希尔德向布雷施劳德声称,罗特希尔德家族非常乐意再度和普鲁士zhèng fǔ合作。某种程度上说,他们非常感激布雷施劳德。正是因为布雷施劳德对普鲁士国王和首相的影响力,让他一下子又成为了罗特希尔德家族的福星。
想到这里,俾斯麦握紧的拳头又放松了。
俾斯麦将两封信收好,来到了地图桌前。
现在,他终于可以放松心情,专心的考虑对法国的战争计划的细节问题了。
此时的俾斯麦并不知道,同样在这个夜晚,在遥远的东方,还有一个人,也在灯下,做着差不多的谋划。他更加想不到,正是这个人,用他根本想不到的方法,改写了他辛辛苦苦制定的“新欧洲”的政治版图!
书房之中,林义哲正在昏暗的烛光下忙碌着。
“小姐要我给姑爷送一碗银耳汤来,顺便问一声,姑爷还不睡么?”彩?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林义哲的身后,轻声问道。
“还得一会儿,马上就好,你回去告诉她,让她先睡吧。”林义哲呵呵一笑,放下笔,伸了个懒腰,从她手里接过汤碗,也不用勺子,直接一通牛饮,将汤和里面的银耳吃尽,又快活地咂了咂嘴,然后便又埋头干了起来。
彩?看到他的样子,不由得掩口一笑。
她来到林义哲的身边,看到林义哲正在用铅笔在纸上画着地图,在他的手边,则摊开着一本印有外国文字的地图册。
“姑爷这是在画地图?”彩?好奇的问道。
“是啊,是法兰西国及德意志各个邦国的地图。”林义哲点了点头,手上却仍然没有停,他一边画着,一边对照着手边的地图册,在手绘地图上进行着标注。
看到林义哲新画的地图上,标注的仍然是洋文字,而不是汉字,不由得有些奇怪。
但她很快注意到,在林义哲画的地图上,有很多用虚实不同的线绘成的大箭头,互相交错的指着,象是两支军队在交战的样子。
“彩?看看,能不能看懂这是什么?”林义哲一边画着,一边笑着问了一句。
“嗯……看上去象是在下棋,只是没有棋子儿,呵呵。”彩?笑道,“姑爷是在行军布阵吗?”
“呵呵,彩?好聪明,说的差不离,不过不完全是。”林义哲笑着点了点头。
彩?又看了一会儿,没有再说话打扰他,而是悄悄的退了出去,顺手掩上了房门。她知道陈婉还在等她的回报,便迈着轻快的步子回去了。
彩?并不知道,她对这些地图的第一感觉是完全正确的。
如果她懂得法文的话,就会发现,林义哲在地图上面标注的文字,不但有巴黎、sè当、夏龙等城市和军事要地的名称,还有道路、河流、桥梁的方位,甚至还有法军和普鲁士军队的番号!
在画完之后,林义哲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小心的将画好的地图收起,放进一个木匣中锁好。在放好木匣后,他又看了看rì意格帮他弄来的这本地图册,在看到德国基尔港时,突然又有一个火花在脑中闪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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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罗氏掌门人之死
法国,巴黎近郊,费里耶尔庄园。
詹姆斯·罗特希尔德正躺在椅子上,听着儿子阿方索给他念着一封信。
“……西班牙公债价格持稳,我非常满意,因为我发现大臣们都愿意和平地解决这次事件,而且我希望事态能够恢复正常。国王想要和平……我知道出现了这样的麻烦时,俾斯麦想要有所动作,但是国王坚决反对,以至于他以后再也没有提起这起事件;即便英国插手,还是不会有什么冲突发生,西班牙的实力还太弱了,掀不起什么大浪,法国看准了这一点才敢胸有成竹地采取行动。不管他们嘴上说什么,所有人心里都期望和平,目前我们还在紧张地等待从西班牙传来的消息,我们对那里的情况还一无所知。”
“现在我们可以稍稍放心一些了,尽管一切好像又平息下来,不过今晚事态如何发展仍然很难说,希望我们可以喘口气。西班牙的形势还不算太糟。亲爱的詹姆斯,我请求你,如果法国决定插手西班牙的事务,务必让我立刻知晓;因为这样的行动会让债券市场一片混乱,军事大臣昨天对我说起,如果这样的情况一旦发生,局势会变得十分严峻。这样一起事件可能引起一系列严重的后果。”
“法国和普鲁士关系紧张的谣言影响了整个股票市场,行情一落千丈。我今晚和‘老俾’在一起,他说:‘今后谁会再相信法国,法国总是反复无常。’随后我去拜访隆恩元帅,他对我说:‘罗特希尔德,我相信你的兄弟在巴黎总是被误导,因为那位国王和他的大臣从来不会信守他们的诺言,他们朝三暮四,反复不定。普鲁士和俄国的来信谦恭有礼,不希望战争的爆发;然而法国人则倾向发动战争……’
“他们一直耍弄诡计直到做好宣战的准备。我一直认为除非这些人在自己国内自相撕咬,各自从权力的宝座上下来,不再拥有任何影响力,和平才有实现的可能。除非法国愿意退让……”
阿方索读完了信,小心地看了一眼躺椅上的老态龙钟的父亲。
“梅耶卡尔疯了么?……”詹姆斯喃喃的说道,“为什么非要走向战争呢……”
“我们无法接受这样一场战争。”阿方索说道,“就算花费我们成千上万的金钱,我们也应该阻止他。”
“他希望现在这个世界至少应该意识到统一的德国是什么……”老罗特希尔德叹息道,“可他自己都没认清楚,普鲁士统一后的德国是什么……”
“如果战争真的爆发,您就会发现,我们的家族,将可悲的不得不置身于两个敌对的阵营当中。”阿方索说道,“这将使我们的家族陷入到分裂的状态中。我们将和自己的兄弟成为敌人。”
“这真是一场灾难……”詹姆斯干枯深陷的眼角现出了泪水。
“我觉得您应该给梅耶卡尔写一封信,对他进行必要的jǐng告。”阿方索建议道。
老人默默地流着泪,第一次显得是那样的无助,如果有外人在场看到这一幕,几乎不会相信,这位流着泪的老人,便是大名鼎鼎的詹姆斯·罗特希尔德,二代罗特希尔德硕果仅存的人物。
“我们曾经全力阻止1866年的那场战争的爆发,但我们失败了,而且付出的代价非常昂贵。法国和普鲁士之间的战争,要比奥地利和普鲁士之间的战争可怕得多。”阿方索说道,“它的后果和影响力将难以消除,所以我们最好在它还没有发生之前,将它扼杀在摇篮之中。”
“你说的对……”老人费力地点了点头,“让我来jǐng告他吧……”
阿方索取来鹅毛笔、信纸和墨水,詹姆斯开始口授起给梅耶卡尔的信来。
“……我不相信法国还会考虑挑起战争,这与其利益是不符的。不过我还是认为应该照顾一下法国人的自尊心,使他断了要采取任何军事行动的念头,从而也使其国内的紧张局势以及与其他各国的分歧被一劳永逸地彻底解决。邀请法国参加旨在解决西班牙问题的会议是不是一个好办法呢?……如果法国成为该会议的一个组成部分——那么在我看来,其国内的首脑一定会向民众宣称法兰西再次被欧洲社会盛情接纳了——他们也不再有扩充军队的理由,局势将持久、稳固地太平
下去。”
“请在合适的时候向首相传达我的意思。如果他赞同我的提议的话,他很可能会那样做的——我敢肯定一定会产生令人满意的结果。”
“……首相是何等英明的人,岂会看不清形势呢?要我说,如果他提议和平,是会得到法国人的赞同的。这里的人民不希望打仗,不希望挥霍国家财富,但是如果普鲁士态度强硬,对法国施加压力的话,情况可能就会有所不同了——法国人会认为它是在蓄意挑衅,将会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毕竟战争不是一两天就会结束的,也许连皇帝本人都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
“总之,尽管放心好了。另外,请代我向首相保证,这里所发生的一切事情,我都毫无隐瞒地向他说明过了。因为我很清楚这是我的责任……”
老詹姆斯的声音突然消失了,阿方索注意到了父亲的头垂了下来,眼睛也闭上了,象是困倦已极睡着了一样。蓦地阿方索觉察出了不好,急忙上前,当他的手扶住了父亲的肩膀时,父亲的身子突然一偏,倒在了他的胳膊上。
伟大的詹姆斯·罗特希尔德,已经停止了呼吸。
阿方索呆呆地看着父亲,一时间泪如泉涌,泣不成声。
1868年11月15rì,76岁的詹姆斯·德·罗特希尔德——梅耶·罗特希尔德五个儿子中的最后一人离开了人世。
生前的詹姆斯便时不时的会受到病痛的困扰——他抱怨最多的是“眼睛疼”——但是一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年,他一直都表现出了罕见的巨大活力。在1867年2月份,他还曾提到“想要退休”,并且十分坚决地对他的儿子们说(用那种重现他的拿破仑式青chūn活力的方式):“既然要从战场上退下来,就必须把所有可以想得到的权利全部留在将军们的手上。”但是,这种情况从来没有出现。1868年4月,他的jīng力开始出现了不济的情况。侄子费迪南德在信中说:“詹姆斯叔叔的身体情况非常糟糕,他很少去公司,而且在家里也几乎大半天时间都坐在他的椅子上。”但就算是在詹姆斯最后的这些rì子里,他也一直让他的那些年轻的亲属感到敬畏。“他总是很严肃地指责我,说我不给他写信。”费迪南德心有余悸地这样补充:“但是一直到现在,我都可以骄傲地说,他没有对我发过火。”危机到来的时候,詹姆斯把自己的状况随时通报给自己的亲人,这一点令人印象非常深刻。“难忍的剧痛让我痛不yù生。”他在10月初的时候报怨道,“我的视力很糟糕,我非常的难受。”然而,一直到10月31rì,尽管已经卧床不起,他还是口述了关于西班牙贷款事宜的一封信给他的儿子爱德蒙。11月3rì,尽管刚排出了“确实异乎寻常”数量的胆结石,而且阿方索认定“跟他认认真真地谈业务上的问题变得越来越困难”时,詹姆斯还是发出了他的最后的有记录的指令:售出国债。跟他的哥哥老内森一样——事实上他们两人在商人特征上非常相似——詹姆斯的生命是以卖空来谢幕的。
对于詹姆斯的儿子们来说,他们的世界就象是忽然间失去了主心骨;对于他的侄子们来说,再也看不到詹姆斯的信函标志着一个持续了很久的年代的终结。因为他们全都获得了来之不易的“自治权”——“男爵”曾经一直是家族里的掌门人。“看到所有的人为之悲痛——无论大人还是小孩,也无论老人还是青年,至少我们感到了些许的欣慰。”阿方索这样写道,“再也没有人能比我们如此出类拔萃的父亲更受人欢迎,也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格。他在各种有他出现的社交场合中,给最罕见和最珍贵的jīng神品质中加入了欢乐和随和,这使他赢得了所有人的心,并把他们与他永远的联结在了一起。他离开我们的时候仍然充满了……朝气蓬勃的jīng神,享受着他的能力带给他的欢乐,四周满是尊敬、友爱、以及——我深深相信——广泛的赞誉。”
詹姆斯定在11月18rì的葬礼事实上变成了法国公众生活的一件大事,同时也成为了罗特希尔德家族历史的分水岭。
罗特希尔德家族的成员们都想不到,从这一天起,他们将面临怎样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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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葬礼上的家族会议
葬礼这一天,来自法兰克福、伦敦、维也纳以及罗马的吊唁团成员,无不为他们的叔叔出殡时的万人场面而震撼。
《巴黎时报》这样报导:“整个巴黎都来表达他们的敬意。庭院里到处都是人,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都缓缓地从这座房子面前经过。葬礼仪式开始后,整条大街都站满了围观的人群……这完全是一次公共葬礼,詹姆斯·罗特希尔德用他的伟大和魅力为他赢得了这个荣誉,而且由此引发的同情惠及了罗特希尔德家族所有的亲属。……人们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今天早上的这种阵势,这么多人聚集到了拉斐特大街,……大约有4000人走过了画室,还有6000多人在院子里,而且从拉斐特大街到道佩·拉·蔡斯(墓地),道路两边的自行车都已经排成了长长的5行……”
《巴黎时报》通信员为这一场面深深的感动了:“10点以前,拉斐特大街已经满是来自巴黎各个地方的人群,他们到此来向詹姆斯的家人表达他们的慰问。在我的记忆中还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场面,无论是在什么场合,从那条大街的角落一直通向圣丹尼斯港的各条道路都这么拥挤,需要很多名jǐng察花费很大的力气才可能维持住一条小通道。”参加葬礼的有各国外交使节(包括奥地利大使梅特涅),各犹太社区的领导人(包括三位总拉比),同时还有来自法兰西银行、交易所和北方公司的代表。此外,还有那些规模稍小的银行家群体——比如格森·布雷施劳德经及西格曼·沃伯格等人,他们都专程来到巴黎对这位“大国的动力”致以他们最后的敬意。尽管罗特希尔德家族因为不愿意领受“骑兵团大十字荣誉勋章”而拒绝了享受军葬礼的机会,尽管詹姆斯的墓碑只有一个简单的刻纹——简简单单的字母“r”,詹姆斯的葬礼仍然让很多人觉得,“这不是一个普通人的葬礼,而更象是皇帝的葬礼”。
法国皇帝拿破仑三世没有出席詹姆斯的葬礼,只是派出了他的礼宾总管,不是很有名的德·康巴瑟公爵。除此之外,没有看到有资深的政治人物出现。另外,在发来唁电的各国首脑名单中,有奥地利皇帝弗兰茨·约瑟夫;美国总统尤利西斯·s·格兰特,甚至还有被放逐的奥尔良皇室(他们的王朝被拿破仑三世千方百计的篡夺了),他们这样做的意义在于不会被他们同时代的人遗忘。正象发表在《争鸣杂志》上的一份措辞巧妙的讣告中所说,詹姆斯代表着“金融世界的王权”。而面对政治王权,情况则正好相反,他总是被迫在反复出现的政治纷争的漩涡中寻找出路,保持审慎的中立。尽管没有人可以责怪他并不总是非常准时的“把恺撒应得的付给恺撒”,但他算得上是“世界公民,而不只是属于哪个具体的国家。”这在波拿巴政权之下有一种yù盖弥彰的挖苦——它也很接近事实真相:詹姆斯对第二帝国态度确实到最后一直都很矛盾,甚至可以说充满敌意,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他的葬礼上会令人不可思议地出现政治人物的缺席的原因。
詹姆斯的辞世在很多方面都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结束。他是这个家族出生在法兰克福犹太人聚居区的那一代人中的最后一位。在1836年继承了其兄长内森的衣钵后,他成功的指挥他的家族公司闯过了1848年它的发展历史上最为严重的风浪,而且他从总体上对法国的对外政策和欧洲的国际关系施加了将近40多年的影响。尽管接受了罗特希尔德家族伦敦银行享有更大自治权力的要求,他还是在很大程度上止住了家族内部由于浮躁和利益冲突产生的分裂倾向。
但在1868年的这一天之后,一切都变得不可捉摸了。
葬礼结束之后,来自各地的罗特希尔德家族成员都汇聚到了费里耶尔庄园,他们都知道,这是一次难得的聚会——尽管是非正式的,但它将要决定很多重大的事情。
跟着父亲小内森进入大厅的萨拉很快便感觉到了来自德国家族的成员们那满含敌意的目光,不由得在心里暗自jǐng惕。
从接到詹姆斯爷爷去世的消息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已经开始了。
很快,在大厅的圆桌旁,各个家族的头面人物均纷纷就座,而萨拉等女xìng家族成员和其它一些年轻的后辈,则根本没有座位,只能站
在远处旁听。
萨拉看到了在那里不住的抹着眼泪的姑姑夏洛特和柔声劝慰着她的海伦(詹姆斯的女儿和孙女),便快步来到了她们身边,看到萨拉过来,夏洛特强忍悲痛,向她微笑致意,海伦则热情地和她打着招呼。
“好久不见了,萨拉。”海伦张开双臂,亲热地和她抱在了一起,“真想你。”她看着萨拉,蓝sè的眼睛里又有了些许泪光。
“我也是,亲爱的海伦。”萨拉看着她,轻抚着她的红发,眼角也变得湿润起来。
她想起自从自己嫁给陈鸿后,那些被迫和好姐妹疏远的rì子,心里又是一阵酸楚。
“听说你生了孩子,真为你高兴,呵呵。”海伦望了一眼周围,注意到了一些人异样的目光,不由得叹息了一声,在萨拉耳边小声说道,“呆会儿,希望他们能说些让我们开心的事……”
“不太可能。”夏洛特望了来自德国和意大利的家族成员一眼,对她们俩说道,“我只希望,不要有人在我父亲的葬礼上提出决斗。”
萨拉知道,自己的这位法国姑姑,已经感觉到了弥漫在大厅里的浓重的火药味。
“亲爱的萨拉,你的中国丈夫呢?他没有和你一起来?”夏洛特凑近萨拉,轻声问道,尽管她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装给别人看的),似乎是在例行公事的说着客套话,但声音里的关切之意还是让萨拉感觉到了一丝温暖。
毕竟血浓于水,尽管萨拉做出了在好多家族成员看来属于大逆不道的事情,但作为家族当中的女xìng,她们对萨拉的举动,有着本能的同情和理解。
世家大族的政治联姻,不知毁掉了多少位家族女xìng成员的幸福!
“他和我一起来的,只是这样的时刻,我觉得他还是不要露面的好。”萨拉叹了口气,说道。
“你这么做是对的。”夏洛特点了点头,目光落到了会场之上,“我真的很佩服你,萨拉。你看到没有,法兰克福来的那些人,他们看到你时的表情,我估计,一会儿会有人找你的麻烦的。”
“尽管来好了。”萨拉微微一笑。
此时詹姆斯的儿子阿方索开始念起了詹姆斯的遗嘱,大厅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阿方索悲痛而嘶哑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
“……永远不要忘记相互的信任以及兄弟和睦,这是我亲爱的兄弟们与我之间至高无上的关系,这也是我们那些美好时光中结出幸福果实的源泉,同时也是我们在困难时期的jīng神庇护所。兄弟间的团结加上我们对工作的热爱与勤恳的努力,一直是我们繁荣昌盛以及公众良好口碑的根源。而兄弟间的团结是我最敬爱的无与伦比的父亲的临终遗愿,它一直是支撑我们的jīng神力量,也是让我们避免受到伤害的保护盾牌。我希望这个愿望由我在此再次表述,并因此能让我的每个孩子都虔诚地铭刻在心,当成是我作为父亲的慈爱的最珍贵的遗产……”
“……团结才能有保障,我希望,我留给我的每个孩子的财富足够让他们dú lì经营,不用再去做危险的生意。我要求他们不要把自己的名字留在别人提供给他们的任何事务上,以便他们的名字能够一直象现在一样被尊重。我要求他们不要把他们的财富全放到纸上,并且要尽可能多的拥有流动资产,以便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可以变现……”
“……永远不要放弃我们先辈们的神圣传统,这是我留给你们,而你们又传递给你们的子孙后代的最珍贵的遗产。上帝的意志给了人类在有生之年中的信仰。遵从这个天命的戒律是我们的首要义务,放弃信仰是一种罪过。爱你先祖的上帝,并用你的诚意来侍奉他:愿我能投入到他的怀抱,从上面的天堂来守望你们,就象我曾经在地上守望着你们的那样。”
阿方索念完父亲的遗言,眼泪再次流了下来。
“这份遗言,是这位可敬的伟人留给我们的最宝贵的东西。”梅耶卡尔·冯·罗特希尔德起身说道,“我们将沿着他的指引,继续前进。”
萨拉紧盯着梅耶卡尔,她注意到他说话的神态和衣饰打扮,已经隐隐是一副普鲁士贵族的派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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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不欢而散
梅耶卡尔的率先发言,让很多人感觉到他似乎已经将自己置于詹姆斯这位故去的掌舵者的继承者的地位了。
内森看了看先声夺人的梅耶卡尔,又看了看阿方索,没有说话。
“是的。我们将沿着他的指引,走他指给我们的道路。”阿方索看着梅耶卡尔说道,“他不希望我们去做危险的生意。”
听到阿方索在说道“危险的生意”时特意加重了语气,梅耶卡尔的眉头略微皱了皱。
梅耶卡尔身体结实,中等个子,脸膛略显发黑,留着普鲁士容克贵族式的小胡子,乍一望去,简直会被误认为是真正的rì耳曼人。他的鼻子像从前rì耳曼人使用的短弯刀,蓝sè的双眼显得很冷酷。他的神态有着普鲁士贵族般的威严,令人一见难忘。
萨拉紧盯着梅耶卡尔,她记得他刚进大厅的时候,阿方索在门口迎接他,把他领进大厅;很多人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当时她便有这样的想法,这是一个jīng力旺盛的可怕的人。
当时梅耶卡尔同在场的人全都客客气气地握了手。包括见到父亲之后,当然,他至始至终没有理会自己。
要是鸿问到我这个人是什么样子,是不是一个很“轴”的人,我将肯定回答“是”。萨拉想着。她在一个人的身上,甚至在父亲的身上,也从来没有感到如此的咄咄逼人。实际上,内森看上去倒是貌不惊人的。他在同人见面打招呼的时候,永远都是一副和蔼可亲单纯轻松的样子。
“我们现在从事的生意,并没有危险。”梅耶卡尔说道,“事实上,我们的生意会有前所未有的安全保障。”
梅耶卡尔这一次说话单刀直入,他说这一次的生意是为普鲁士王国zhèng fǔ融资,已经万事俱备了。为保证生意的顺利进行,普鲁士王国zhèng fǔ将全力支持,因而这一次的生意非常有把握,可以说要多有把握就多有多把握。而且利润大得惊人,而又不存在风险。
“没有不存在风险的生意。而且我现在也不明白,普鲁士王国zhèng fǔ为什么要这么着急的做这笔生意。”阿方索平静地说道,“能说说这笔生意具体的情况吗?”
梅耶卡尔的脸有些发黑,不过他照样保持着镇定自若的样子。
“生意具体的细节,我会给出一个详细的说明,但为了保密起见,现在还是不说的好。”梅耶卡尔说道。
“那这就是一笔秘密交易了。”内森不动声sè的说道,“我们能从这当中得到什么好处?”
“利润,大得惊人的利润。”梅耶卡尔说道,“而且还有统一后的德国的强大保护。”
当他说出“统一后的德国”这句话时,很多人的脸sè都是一变。
“我希望大家能够明白,统一后的德国,对我们家族来说,意味着什么。”梅耶卡尔显得有些激动,“这将是一个新的时代!”
“你需要我们做什么?”内森笑了笑,问道。
“我需要有大量的现款,”梅耶卡尔用一种无比诚恳的语调说道,“同样重要的,我需要家族的支持,你们大家的支持。”
内森对他的这种诚恳似乎并没有特别表示欣赏。而阿方索则皱紧了眉头,看到英国和法国的家族首领没有表态,来自意大利和奥地利的家族代表则保持了沉默。
“那我们分红的百分比呢?”内森又问道。
听到内森似乎动心了,梅耶卡尔的眼睛闪闪发光。
他知道,只要内森同意加入进来,这件事就等于成功了百分之八十。
“百分之四十。”他停了一会儿,然后又接着说,语气简直像是在谈情说爱,“如果觉得少,还可以再商量。”
内森笑了笑,又问:“其他家族要是参加的话,分红的百分比呢?”
梅耶卡尔显得似乎有点不自在。
“其他家将从我分得的份额里拿。因为我刚才说了,在经营过程中,我还需要更多的帮助。”
“这样说来,”内森问道,“我们仅仅提供现金方面的支持就可以拿百分之四十。具体的cāo作我们用不着劳神,是吗?”
梅耶卡尔点了点头。
“如果你同意参加了,莱昂内尔,那么我恭贺你。”梅耶卡尔说道。
内森心平气和地说道:“梅耶卡尔,我原来出于对阿姆斯洛叔叔和法兰克福家族的尊敬,同时也因为我听说你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才愿意听听你的说法。但现在我必须对你明确说‘不行’,但同时我也必须把理由讲清楚:你要做的生意,利
润是巨大的,但风险也同样巨大。你所经营的买卖,倘若我参加的话,可能把我别的方面生意的利润全毁掉。不错,我们家族在各国政界有很多很多朋友,但是假使我们的生意是用来资助发动战争的,我想他们对我们就不会那么友好了。我们是生意人,不是给普鲁士王国zhèng fǔ打工的,我想你要搞清楚这一点。”
听了父亲的话,萨拉不由得在心里喝彩了起来。
“是的。”阿方索斩钉截铁的说道,“我同意莱昂内尔的意见,我决不给制造战争者掏一分钱,决不!”
听了内森和阿方索的回答,梅耶卡尔的脸sè终于变了。
梅耶卡尔刚要说什么,却被内森打断了:“你不用说什么,我现在要给你说的是:你做的这种买卖,风险太大了。我们家族中所有的成员近十年都生活得挺好,一无危险,二无灾难。我不忍心出于贪财去给他们或他们的生活带来危害。”
梅耶卡尔的脸上现出了失望之sè,但他的表现也只是把眼睛急速地转了转,在大厅里搜寻着什么,仿佛他是指望奥地利或意大利的家族代表帮他说说话。但他们的表现很显然是想置身事外。
“我现在想知道,你是不是担心你的投入没有保障?”梅耶卡尔还是不死心,又问了一句。
内森微笑了一下,耸了耸肩。
“不是。”他说。
梅耶卡尔还想再努力一下:“如果普鲁士的其他家族也愿意担保你的投资呢?”
谈到这里,萨拉终于忍不住插嘴了,“其他家族担保我们家族的投资安全回收?哪一个家族有这样的能力?”
梅耶卡尔对这一突如其来的插话感到十分气恼。萨拉看到他用冷酷、凶狠的眼睛瞪着她,看得她身边的海伦有些害怕了。
萨拉无所畏惧的迎上了梅耶卡尔的目光。
梅耶卡尔的眼睛又一次闪烁起来。他眼中的怒意没有消散。他在飞快的转着脑筋。萨拉的话触到了他的痛处。
是啊,有哪个家族能给罗特希尔德家族提供担保呢?
内森又说话了,他的语气象是在排解僵局。
“不要再说了,我的女儿,”他看了看萨拉,眼中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他转向梅耶卡尔说道,“现在的年轻人没有礼貌。长辈在谈话,他们就随便插嘴。他们爱管闲事。而我对自己的孩子平时也太将就,他们有点娇生惯养;我已经把他们宠坏了。这你也看出来了。”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刚才我说的‘不’是不能更改的。我想说的就是:我本人祝愿你的生意一帆风顺。但你不能把家族全都捆绑在普鲁士的战车上。对不起,我迫不得已使你失望了。”
“你也一样,是吗?阿方索?”梅耶卡尔的目光转向阿方索。
“是的。”阿方索点了点头,用坚定的语气回答道。
“好吧,我尊重你们的意见。”
梅耶卡尔的脸sè恢复了平静,他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鞠了个躬,上前同内森和阿方索握过手后就转身离开了。当他同内森和阿方索说“再见”的时候,脸上毫无表情。
来自法兰克福的家族成员们在追随梅耶卡尔离开时,一些人不断的望向萨拉,有的人还小声的议论着,这些人的目光中甚至有了鄙视之意。萨拉知道他们在议论什么,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说的好,我的女儿。”内森来到了她的身边,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声说道。
“谢谢你,萨拉。”阿方索也走了过来,含笑对萨拉说道。
“我觉得,他们不会就这么放弃的。”萨拉望着梅耶卡尔一行人的背影,对两位长辈说道。
“从现在开始,我们得密切关注他们的行动。”阿方索说道,“我们必须要阻止他们,我个人并不反对德国的统一,但德国的统一,不能建立在战争和掠夺的基础之上。”
“我的女儿违反了祖先的规定,给他们留下了口实。”内森也注意到了那些人望向自己女儿时的异样目光,自嘲的说了一句。他当然知道,真正的原因并不是这件事。
“伟大的所罗门王的**里不也有外邦女子吗?”阿方索笑了笑,“中国人怎么就不能成为一位罗特希尔德呢?”
“谢谢您给我的孩子的礼物,阿方索叔叔。”萨拉拥抱了阿方索,此时此刻,她的心里充满了感激,“那是我的孩子得到的最珍贵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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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注意荷兰银行!
在得知萨拉生了孩子的消息,由于萨拉嫁的是中国人,违反了罗特希尔德家族“内婚制”的传统,因而道贺者寥寥,而阿方索则奉父亲詹姆斯之命专门派人前往伦敦,送上了一件刻有英文字母“chen·r”的银杯作为给小陈伟的礼物,其当中的含义可以说是不言自明的。
“法兰西帝国的皇帝陛下都能够赐予华商公民权,我有什么理由不欢迎你的孩子呢?”阿方索笑着答道,表明他的消息来源其实是非常灵通的。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谢谢您。”萨拉知道,这样的支持意味着什么。
“他们走了,我们也走吧。”阿方索看到奥地利和意大利的家族代表们也和梅耶卡尔等人一起退场,对内森意味深长地说道。
内森知道,从这一刻起,罗特希尔德家族的分裂,已然不可避免了。
一星期之后,当萨拉回到伦敦罗特希尔德银行总部时,刚好收到了一个小木箱。
“这是什么?”萨拉向办事员问道。
“这是昨天邮局刚送过来的,夫人。”办事员答道,“是从中国邮来的。”
萨拉有些奇怪地捧着小木箱,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打开,立刻便被小木箱里面的东西吸引住了。
小木箱里装着的,赫然是一艘蒸汽军舰的模型!
萨拉小心地将模型捧出了箱子,放在了桌面上,仔细地打量了起来。
这是一艘带有浓浓的法兰西风味的炮舰,用漂亮的红木制成,火炮、烟囱和锚以及一些构件全部是用黄铜打造,整条船金光闪闪,可以说十分漂亮。尤其是舰首还雕刻有jīng美的龙纹,舰桅上还挂有一面方形的红地金龙旗,显得十分威武。
萨拉细读起模型底座上的小铜牌上的舰名,上面用楷书汉字写有“万年清”三个汉字,下方则是“hing”的英文字母。
萨拉看到模型上还挂有一张卡片,上面用汉字写着“送给可爱的小陈伟,祝生rì快乐,万事如意”的字样。
卡片的旁边,则还附有一封信。
这封信的信封上,是用漂亮的花体英文书写的,但寄信人的地址,却来自中国福建省的省城福州。
萨拉看到信封上寄信人的位置,写的是英文字母“lin”,知道了是谁写来的,立刻便将信拆开,看了起来。
果然象她猜到的那样,这封信,是林义哲写来的。
林义哲首先在信中询问了小陈伟的近况,并对陈氏一家人表达了殷切的问候,以及对詹姆斯·罗特希尔德不幸去世的哀悼之意。而后的内容,却转到了欧洲的金融形势上来。而且明显是专门提醒自己的。
“……我希望您密切注意欧洲金融市场,尤其是荷兰银行,下一次的金融大战,必将以荷兰银行为开始!”
“注意荷兰银行!一定要注意荷兰银行!”
萨拉看完了信,一时间感到有些莫明其妙。
“哇哦,好漂亮的船,是从哪里来的?”陈鸿此时刚好进来,一眼便见到了放在桌面上的“万年清”号炮舰模型。
“这是伟儿的生rì礼物,是婉儿的丈夫林寄过来的。”萨拉笑着说道,“林还写了封信,你看看吧。”
陈鸿接过信看了起来,当他看到林义哲一再提醒要注意荷兰银行时,也很是奇怪。
“林为什么要我们注意荷兰银行?”
“不知道。”萨拉指着信上的rì期,有些好笑的说道,“而且很奇怪,我刚刚计算了一下rì期,林竟然能提前知道詹姆斯爷爷去世的消息。要知道这封信可是一个月之前发出的。”
“真是这样啊。”陈鸿又将信看了一遍,不由得愣住了,“简直是未卜先知啊,这也太神奇了。”
“荷兰银行……难道……”萨拉想起了这一次的巴黎之行,“是他们要对荷兰银行动手?……”
“谁要向荷兰银行动手?”陈鸿问道。
“也许是法兰克福的那帮人。”萨拉若有所思的答道,“如果是这样的话……”
“难道说他们说的为普鲁士王国zhèng fǔ做的‘大生意’,就是这个?”陈鸿虽然没有参加那一天的罗特希尔德家族会议,但会议上发生的事萨拉已经告诉了他。是以听到萨拉的回答,他很自然的便将两件事联想到了一起。
“很可能。”萨拉又拿过林义哲的信看了一遍,说道,“我们从现在开始,最好盯着他们,尤其是他们和荷兰方面的交易。”
“我马上去安排人
‘蹲坑’。”
“嗯,我一会儿就去找父亲商量一下。”
夫妻二人计议一定,便分头开始了行动。而此刻他们俩并不知道,从他们接到林义哲的来信的那一刻起,罗特希尔德家族的历史,法国和德国的历史,乃至欧洲的历史,全都走向了另外的方向。
1869年2月19rì,伦敦皇家证券交易所。
在这间交易所里,来自不同国家和民族的人在这里忙忙碌碌地工作,使伦敦这座大都市变成全球的商业中心。在这里工作的一个英国人,经常会发现自己和美国人摩肩擦踵,或者遇到一群犹太人和荷兰人,有时还会遇到丹麦人,瑞典人,和法国人。
此时证券交易所内人头攒动,英国所有的证券经纪人与投资者都来了,他们都在为目前的粮食价格担心。
当看到内森和萨拉走进交易所的时候,不少人都向他们父女投来关注的目光。
对于生活在伦敦的人来说,很多人都知道,小内森是证券交易所里的一个重要人物,每周的星期二和星期五他到这里处理业务。
在皇家交易所一层中间的庭院中,每一个具体的市场都有自己特定的活动区域或叫“场地”——例如,“东印度场地”、“中国场地”、“弗吉尼亚场地”、“牙买加场地”、“加纳利场地”、“意大利场地”等等。沿着庭院的边缘是一圈廊柱,在它的东南角,位于“西班牙场地”和“葡萄牙场地”之间,是“犹太场地”,内森就是在那里工作,永远一成不变地站在同一个地点,背靠着同一个廊柱。
在这根廊柱之下,有着太多的传奇故事。
和他那声名显赫的父亲一样,当商机在他面前出现的时候,小内森会毫不犹豫地确定交易价格,对世界各地的股票坚定地买进卖出。他有着惊人的记忆力,虽然每天他要进行大量的交易活动,但他从来不做笔记,回家之后,他可以准确地向雇员们口述整个过程。在交易过程中,他的宽大胸怀是另外一个显著的特点,很多商人的账单在别处被拒绝后,通常会在他这里得到帮助。他这样接受的订单,损失通常很小,从而证明了他判断的正确xìng。
这时候,内森走了进来,站到那根“罗特希尔德之柱”下。场内“嗡嗡嗡”的议论声顿时停止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头号大户上。只见内森面无表情,对自己的那群代理人做了一个只有他们看得懂的手势,后者立即奔向委托柜台,大笔大笔地卖出粮食公债。
场内的经纪人们见状,纷纷开始议论起来。
“罗特希尔德开始卖了,他们一向消息灵通……”一位交易员小声嘀咕道。
“现在的形势谁也说不准,还是先等等看吧!”一位老资格的交易员说。
但是有人已经开始沉不住气,跟风抛售起来。
萨拉看了看周围紧张忙碌的人群,小声的对父亲问道:“您得到消息了?”
“嗯。”内森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他拿出了一个小本子,取出笔在上面急速的写了起来,写完之后,将小本递给了萨拉。
“阿方索给的消息,是梅耶卡尔在抛售粮食,并且散布粮食跌价的假消息。而且他们没有隐瞒,不但通知了阿方索,也通知了我。”
“他们这么做,您能猜到原因吗?”萨拉在本子上写道。
“我不知道,但我有预感,他们开始行动了。”内森看过后,在本子上写道。
“您觉得我们应该和他们一起行动吗?”
“至少现在我还没看到有危险。”
“您觉得会和荷兰银行有关吗?”萨拉又写道。
“现在还不清楚,”内森写道,“我们的人正在密切监控荷兰银行的交易,有消息他们会通知我们的。”
两人结束了笔谈,内森将刚才写过的几页纸从本子上撕下来,用打火机点燃后,丢进了烟灰缸之中。
在开盘后两个多小时,内森的代理人们还在抛售。终于,场内有经纪人开始沉不住气,也加入了抛售的行列,粮食公债开始像跳水一样,直往下跌。到了下午开盘时,内森的代理人们还是在不停地抛。于是,恐慌感染了整个证券交易所。这时候,连最老练的经纪人都沉不住气了:“罗特希尔德都抛了,我们还等什么!再不抛,粮食公债就要成废纸了!”股市上的大众疯狂是无与伦比的。到了下午收盘时,粮食公债便下跌了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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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看不见硝烟的战争
格森·布雷施劳德给梅耶卡尔·冯·罗特希尔德的信:
“粮食公债一度有所上升。现在它们忽然又跌落了,这一切都是我们cāo纵的缘故,还有刚刚从巴黎返回的波特尔带回的消息,说法兰西银行仍然不肯做出一点妥协。”
“阿方索告诉我,他们会站在法国一边,不会让普鲁士人把法国拉入战争,不过这里的人们都害怕法国zhèng fǔ缺乏足够掌控国家的力量,最后导致战争。”
“西班牙仍然是一个棘手的难题,可能会导致更多的危机和混乱。然而法国zhèng fǔ却对现状非常满意,认为已经天下太平了,因为如此一来,那笔本来几乎不可能以70的价格发行的一亿两千万的国家公债,现在正在以81.50的价格在市场上被抢购。”
“……昨天公司在王国zhèng fǔ的反复要求下,以84的价格(对于公众是81.50)接手了那笔贷款。大部分银行家觉得这笔交易他们无利可图,因为他们预先认为这笔交易的价格应该很低,谁知居然是这么高的价格。但是这对我们来说没有什么妨碍。这笔交易增强了现zhèng fǔ的权力,让其更得民心,这样首相阁下便可以继续掌握zhèng fǔ,这就是我们主要的目的。”
“公众认为国王在议院的演说尽管很出sè,但是还不够有力。国王的演说应该带来更多东西。国王没有采用首相阁下写的演讲稿,而是选了自己亲自撰写的稿子中的一篇。国王看起来为这次演讲jīng心准备了一番……事态的前景有所改善,我有理由相信荷兰会做出让步,希望上帝让所有事情顺利发展。”
“在王国zhèng fǔ的对外政策中,我能看出zhèng fǔ还是寻求和平的。很不幸的是,西班牙事件对法国造成了一定影响,但首相不为所动,今天早些时候我还和他碰过面,他为昨天议院的会议感到非常欣喜,在会议上他的选举法案得到了三百票中的大多数支持票。现在会议已经结束了,而且我们会享有普遍的选举权。”
“我很高兴终于能告诉你一些好消息,英国的好消息传来之时,公债的价格开盘即达到60.70,随后一直维持在这个数字上直到交易所关门。在那天傍晚出现了一些买家,我们在一点钟收到了电报。我们已经让那则消息上了报,文章写得妙笔生花,对我们帮助很大……消息已经在交易所弥漫开来;只有我们知道前途还不太明朗。”
梅耶卡尔·冯·罗特希尔德写给格森·布雷施劳德的信:
“……无论如何,一切都还是未知之数,公债价格徘徊不定,我们这时更要保持镇定。全能的主会让一切向好的方向发展……首相阁下对我说,‘西班牙问题差不多解决了,这个世界都对我感到愤怒,因为我想要维持和平。不管谁失去了冷静,我们都一直会把和平的局面维持下去。我是一个自重的人,我坚持我所说的话。如果法国人停止那些愚蠢的举动,和平就有希望,同时,这也会让我们遭受议院里强烈的攻击。’”
“你看到了,他已经把自己的力量都献给了和平,昨天我告诉你的那些话今天得到了财政大臣的有力证实。”
“你的行动要尽可能的不引人注目,我很满意你能应对眼前的事务,自己还保持有一颗平静的心,根据我收到的消息,我有充足的理由希望这片依然被yīn霾笼罩的国土,能够被短暂地照亮。首相阁下很不容易,尽管他完全意识到这个zhèng fǔ还要面对国内的政敌,还不得不处理爱国狂热、扩张野心以及国库空虚等一系列棘手问题。然而,他还是主导王国zhèng fǔ为了和平同欧洲大国们巧妙周旋,维护了整个欧洲的利益。”
“我们会在这次行动中获益匪浅。我们将利用这个机会给法国以摧毁xìng的打击;欧洲将摆脱混乱,迎来和平。当然,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我们必须认真应付那些家族中的反对派,他们中的一些人聪明绝顶,而且野心勃勃,并且十分狡猾。他们勇猛大胆并且力图进取,享有不加限制的舆论优势,有一群傲慢并且反复无常的记者支持他们。他们对王国zhèng fǔ没有一点好感。”
阿方索·德·罗特希尔德给莱昂内尔·内森·罗特希尔德的信:
“交易所今天还算平静,法**需部门已经开始讨论是否在现在这个时候收购军粮,有些人认为应该再等一等,更多的人认为现在就应该开始采购。不管怎么说,这个消息的传出使市场稳定了下来……
法国内阁即将重组,皇帝陛下认为新zhèng fǔ应该更加强有力,因为议院对极端zì yóu主义非常恐惧,希望新zhèng fǔ加以控制。……我不会冒任何风险,或者我会选择……不过,我亲爱的兄弟,别担心,天还没有塌下来。我对议院终于克服他们的愚蠢感到非常满意。”
“昨天交易所里传来了普鲁士zhèng fǔ采购大量青铜的消息,但完全被大家视若无睹,人们都认为在欧洲势力中,普鲁士最不可能发动战争,而且还会尽一切可能避免卷入其中。今天荷兰方面仍然没有消息,我们还不清楚他们究竟要对荷兰人做什么。等待真是一种难言的煎熬……”
“阿姆斯洛的小儿子仍在绞尽脑汁想法子筹集军费。有五千万泰勒被划出用于建造军事要塞,这笔钱现在正以3.5%的利率存在法兰克福家族的手上。不知道他们会用这笔钱做什么……法国国内的局势目前还算稳定,所有正直的人都一致支持现在的zhèng fǔ,并且寻求维持稳定的局面;从前关于战争即将爆发的论调已经过时了,无论那些持反对政见的报纸再怎么大肆渲染,人们也不会再次相信它了。议院代表都显示了他们的良好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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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林,你注意到没有,这一段时间里,欧洲的粮食价格在持续走低。”rì意格将一份法文报纸递给了林义哲,“今天是下跌幅度最大的一天。”
“您在证券市场上有投资?”林义哲接过报纸看了一眼,笑着问道。
“有一些,不过不是很多,呵呵。”rì意格笑了笑,说道,“法国是欧洲的农业大国,关心粮食的价格,已经成了法国人的习惯。”
林义哲注意到了报纸上的rì期,他算了算自己上封信发出的rì子,知道这场金融大战,自从那封带有“重要提示”的信发出后,已经悄悄的拉开了战幕。
而自从那一天起,自己和伦敦之间的通信便没有中断过。
熟知历史的他,当然知道,这一次的粮价下跌,便是由法兰克福的罗特希尔德家族暗中主导的。
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他心里十分清楚。
“如果现在法**需部门能够收购军粮的话,应该可以省下一大笔的费用。”rì意格说道。
“我想他们是会抓住这个机会的。”林义哲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rì意格看着林义哲,眼中流露出一丝惊奇,他不明白眼前这个年轻的中国人,为什么会对收购军粮这件事如此的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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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拉·罗特希尔德给林义哲的信:
“……感谢您的提醒,我们已经了解了您所说的金融大战将在荷兰银行爆发是什么意思。所以我觉得应该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告诉您,鸿和我都想知道,您是怎么提前得到这么重要的消息的?这太不可思议了,不是吗?”
“就在昨天,格森·布雷施劳德开始了他的融资活动,对象便是荷兰银行,他说他需要一大笔的借款,借款的数额高得惊人,达到了4亿英镑,而且他给出了很高的利息。荷兰银行一百多年来,头一次面对数额如此巨大的借款,他们表现出了应有的慎重,不过当布雷施劳德给出了令人信服的保证,即我们法兰克福的家族愿意为这笔交易提供担保时,荷兰银行董事们的疑虑打消了。现在这笔交易正在洽淡中,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完成。”
“最近一段时间,我们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就是在荷兰银行开户的人急剧增多,但他们的存款额都不大,我们有理由怀疑,这是一个巨大的yīn谋。”
“根据您的建议,我们在法国的家族已经促使法**需部门开始了军粮的收购工作,鸿又去了法国,监控那里的情况。根据他的调查,受法国zhèng fǔ的委托,荷兰银行替法国收购了大量的军需物资。他们在这个时候向荷兰银行借款,很可能造成荷兰银行的现金周转困难。就在今天,已经有消息传出,荷兰银行缺乏现金。我觉得,他们的yīn谋就在这里……”
“根据我们的调查,普鲁士正在暗中大量收购青铜等制造火炮的原材料,正象您预见的那样,战争的危险正在悄悄逼近,而很多人却对此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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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阿姆斯特丹之行
法国,巴黎,加布里埃古堡。
“孩子们都睡了?”
在和爱人一番极尽缠绵的吻后,陈鸿依依不舍的松开了满面绯红的塞西莉娅,轻声问道。
“嗯。”塞西莉娅开心地点了点头,拉住了他的手,“来,我带你去看他们。”
两个人轻手手脚的来到了一个小房间,塞西莉娅小心的推开房门,带着陈鸿来到了一座带有围栏的小木床前。
陈鸿屏住了呼吸,看着在小床中熟睡的这一对粉白可爱的龙凤胎,强忍住了想要抱一抱他们的冲动。
“他们真可爱,不是么?”塞西莉娅看着陈鸿,含笑说道。
“和你一样可爱。”陈鸿拉过塞西莉娅,又给了她一个激烈的吻,“感谢上帝,又送给了我两个和他们的母亲一样可爱的天使。”
“爸爸知道我们的事了么?……”塞西莉娅让他吻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轻声喘息着问了一句。
“他已经知道了,我告诉他了。”陈鸿说着,一只手抱着她的纤腰,一只手从怀里取出了一个用jīng致的丝帕包着的小包。
“这是什么?给我的礼物么?”塞西莉娅看着陈鸿,眼中满是幸福之意。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陈鸿笑着说道。
塞西莉娅轻轻的打开了丝帕,里面的一对金手镯露了出来。
这是一副中国传统式样的宽边金手镯,上面雕刻着jīng美的缠枝牡丹狮子纹图案,一看便是出自能工巧匠之手的名品,不但做工jīng致,而且价值不菲。
“真漂亮……”塞西莉娅惊叹道。
“你看这里。”陈鸿指着金手镯的内侧说道。
塞西莉娅仔细地看着那里,在花纹的间隙处,有两个小小的楷书汉字“陈俊”,塞西莉娅拿起另一只手镯看了看,在同样的位置,则是“陈婕”两个字,她顿时明白了过来,眼中放出欣喜的光芒。
“这是……”
“这是爸爸送给孩子们的礼物。”陈鸿象是要证实她心中的猜想,笑着点了点头,“你刚才也看到了,爸爸还给孩子们起了名字。”
“太好了……”塞西莉娅的眼角竟然渗出了泪花。
她知道,陈鸿已经履行了自己的诺言。
自己那素未谋面的公公,竟然给自己的孩子起了名字,并且送上了如此珍贵的礼物,表明他已经认可了自己的孩子是他们陈家的骨血。
“我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父亲……”塞西莉娅抱住了陈鸿,压抑着内心的欢乐,轻声说道。
“这是你的权利,呵呵,亲爱的。”陈鸿能感觉到她内心的激动,柔声说道。
“你这一次是不是很快又要走了?”塞西莉娅的身子微微颤抖着,抱着他的手也紧了许多,“多陪我一些时间好吗?我不想你走……”
“这一次有急事,我有可能要去荷兰一趟……我还会回来看你和孩子们的。”陈鸿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后背,温言劝慰道,“你们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相信我,亲爱的。”
“嗯……”塞西莉娅懂事的放开了他,定定地看着他,“路上小心,我和孩子们等你回来。”
告别了爱人,陈鸿乘马车直奔火车站而去。
不数rì,陈鸿便乘火车来到了荷兰王国的首都阿姆斯特丹。
天空中yīn云密布,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陈鸿下了火车,一位随从随即为他撑开了伞,路面积满了雨水,形成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水洼,陈鸿看着路面,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正在这时,一辆马车快速驶了过来。
这辆马车的驭者技术显然十分高超,尽管马车跑得很快,但车轮只溅起微微的水花,丝毫没有溅到过往的行人身上,马车轻快的驶来,在陈鸿的面前停了下来,而车门刚好正对着陈鸿,仿佛是经过了计算一样。
看到陈鸿有些惊讶的样子,马车的车夫——一位戴着礼帽蓄着短须的荷兰人冲他微笑了一下。
马车的车门打开了,一个年轻的中国人慌慌张张地跳下车来。
“少爷,我来晚了——”
“慌什么!没规矩!”一位老者斥道。
他下了马车,见到陈鸿后,躬身施礼,“少爷,让您久等了。”
“不打紧。”陈鸿抬头看了看远处的钟楼,从容的上了马车。车夫扬了扬马鞭,马车又象来时那样轻快的向前驶去。
“今儿从早晨就开始下了大雨,这会儿才歇了,我怕误了时辰,便雇了最好的车夫,急急前来。”老者说道。
“没事,海叔,左右
也没误几分钟,不打紧的。”陈鸿笑着说道,“去荷兰银行吧。”
“您刚下了火车,还是先歇会儿吧……”那位老者——他的名字叫陈文海,是陈家在荷兰分号的掌柜——愣了一下,说道。
“不必了,我不累,马上去吧。”陈鸿摆了摆手,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好。”陈大海点了点头,吩咐了一下车夫,车夫用荷兰语应了一声,便快马加鞭的向荷兰银行所在的街道驶去。
过不多时,马车便在一个街口处停了下来。
“怎么在这儿停了?”海叔有些恼火地看着对面的一栋古老的银行大楼,对车夫喊道,“大门可是在那边儿!”
“呵呵,尊敬的客人,您难到没没看到吗?取钱的人群已经把前面的道路挤满了,我的车过不去了。”车夫笑了笑,用鞭子指了指那里,“我还是在这里等你们吧。你们可以步行过去,花不了太多的时间的。”
陈文海顺着车夫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到黑压压的人群,不由得无奈地叹了口气。
“没事,我们走过去好了。”陈鸿盯着那些取钱的人们看了一会儿,说道。
陈鸿下了马车,海叔和随从拎着他的手提箱跟在了后面。陈鸿从容的在排成长队的人们当中穿行着。
“麻烦让一让,让一让。”刚才的年轻人在前面为陈鸿开路,几个人好容易进入到了银行大楼里。
陈鸿看到几乎所有的窗口都有人排队,银行的职员们正满头大汗的办理着业务,陈鸿盯着各个窗口看了一会儿,他注意到职员每一次从窗口付出的钞票都不是很多,不由得冷笑了一声。
“请问先生,您需要办理什么业务?”银行的客户经理注意到了这个气宇不凡的中国人,立刻走过来问道。
“我想要见一下巴斯特先生(荷兰银行总裁),麻烦您帮我通报一下。”陈鸿用流利的荷兰语说道。
银行的客户经理吃了一惊,“总裁先生现在正在开会,先生,请问您有预约吗?”他小心地问道。
陈鸿摇了摇头,“不过,我想,他看了这两封信,一定会马上见我的。”陈鸿说着,从衣服口袋里取出了两封信,交给了客户经理。
客户经理接过两封信,在信封上只看了一眼,脸sè便立刻变了。
“请您稍等一下。”客户经理殷勤地将陈鸿一行人请到了一间不大的会客室坐下,并安排人给他们送来了热腾腾的咖啡,然后才急急的向内厅走去。
陈鸿喝着热咖啡,目光仍然没有离开外面取钱的人群。
不一会儿,客户经理回来了,和他一同前来的,是银行的一位副总裁。
“尊敬的先生,请随我来。”副总裁殷勤地向陈鸿鞠了一躬,“总裁先生已经中断了会议,他希望马上见到您。”
陈鸿点了点头,起身随着副总裁来到了荷兰银行的另一间会客厅里,此时巴斯特已经等在了这里,看到陈鸿进来,立刻起身亲自迎了上来。
这是一间以金白两sè布置的客厅里,这间客厅在阿姆斯特丹很有名气。荷兰银行总裁特地吩咐把来客引进那个房间,并不是希望以它那眩目的有名气的华丽来压倒对方,而是想要体现出他对来客的尊敬。
巴斯特亲自搬过一只圈椅请陈鸿就坐,圈椅上配着白缎绣金的椅套,十分名贵。陈鸿微笑着点头,坐了下来。
“幸会幸会,我想,我是荣幸地在同陈鸿先生谈话吧?我没去过中国,但您的父亲,我是一直非常景仰的。”白发苍苍的巴斯特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罕有的急躁,“我想您到这里,是来帮助我的吧?”
陈鸿微笑着欠了一下身。
“刚才您应该看到了,我们现在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困难时刻。”巴斯特起身将刚才陈鸿带来的两封信还给了他,这两封信,他都已经拆开看过了。
“说实话,我真的不敢相信,竟然是一位中国人给我带来了希望。这两封信,光签名就应该值好几百万。”巴斯特的话让副总裁感到异常吃惊,这句话其实可以说是很失礼的,如果不是因为刚才看到他在会上的抓狂表现,他甚至会以为这位总裁先生已经神经错乱了。
“我理解您的心情。”陈鸿不以为忤,笑着点了点头,“而且您说的对,我确实是来帮助您的。”
“请原谅我的失礼,阁下,在这样一个时刻,我不得不格外的谨慎。”巴斯特看着陈鸿的眼睛,说道,“因为之所以出现今天这样的局面,就是我们过于轻信别人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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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中国大救星
“您能和我说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吗?”陈鸿问道。
“阁下,事情是这样的,”巴斯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说道,“我收到了法兰克福的格森·布雷施劳德银行的一封信。”
“噢?是什么样的一封信?”陈鸿很配合的问了一句。
“这是一封请求融资的信。”巴斯特说道,“一开始我承认我没有全看懂。”
“哦?”
“为此,我甚至想专程去拜访过他,想请他把其中的某些部分向我解释一下。”巴斯特说道,“我相信还带在身边,是的,在这儿!嗯,这封信请求授权可以在我们的银行里贷一大笔款。”
巴斯特说着,将信取了出来,交给了陈鸿
“请问,这样简单的事实还有什么地方需要解释呢,阁下?”陈鸿在看完信之后问道。
“没什么别的,阁下,只是这个数额实在是太大了,利息也很高,但他们要求的是现金。”
“哦?那这封信的真实xìng您核实过吗?我从笔迹上看,写这封信的人可能是个混血儿。”
“噢,这封信的真实xìng和可靠xìng是无可争议的,但说到它的目的xìng,现在看来,是非常可疑的。”巴斯特说道。
“我看到这里还有一封保证书,证明法兰克福的罗特希尔德男爵愿意为这笔生意提供担保。”陈鸿装出一种极其直率的神气和口吻说道,“难道罗特希尔德银行已被人认为是不可靠和不能履行债务的银行了吗?要是那样可就麻烦了,因为我有很可观的一笔资产在他们手里呢。”
“罗特希尔德银行是信誉最高的银行,”巴斯特带着一个近乎嘲弄的微笑答道,“我并不是说他们履行债务的信用或能力如何,而是说,正是他们担保的这笔业务,已经把我们推到了绝望的边缘。”
“这话怎么讲,阁下?”陈鸿问道。
“很简单,就是说,格森·布雷施劳德银行刚刚借走了我们的现金,不久,便有消息称我们银行缺乏现金,然后,便是挤兑,您刚才也已经看到了。”巴斯特苦笑了起来,“他们真的的确象狐狸一样聪明和狡猾。”
“您的意思是不是说,是布雷施劳德银行故意造成了这一切?”
“是的。”
“那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们的黄金,还有股份。”
“布雷施劳德银行想要收购你们的黄金和股份?”
“不,是法兰克福的梅耶卡尔·罗特希尔德男爵。”
巴斯特说这句话的时候,态度虽然很客气,却满含着嘲讽,而且几乎到了失礼的程度。
陈鸿的脸上带着中国人特有的温文尔雅的微笑,露出一种直率的神气,“那我的那封信……”
“不,这是两回事,您的那两封信,一封是哈特福德伯爵的,另一封是莱昂内尔·内森·罗特希尔德男爵的,它们所代表的意义截然不同。”巴斯特可能是害怕引起陈鸿的误会,立刻摆手说道。
“那您刚才说,是法兰克福的梅耶卡尔·罗特希尔德男爵想要得到你们银行的黄金和股份……”虽然陈鸿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但他还是追问了一句。
“是的。”荷兰银行总裁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布雷施劳德已经代表罗特希尔德男爵向我提出来了黄金的收购价格,当然,我现在还没有同意。”他回答时再次现出了怒气冲冲的表情,“他们还在暗中强行购买我们的持股人手中的股票,这是抢劫!公开的抢劫!”
“我怎么才能帮助您呢?阁下?”陈鸿笑了笑,问道。
“我希望弄清您的来意,是否是真的要帮助我们。”巴斯特努力让自己恢复了平静,他紧盯着陈鸿的眼睛,“法兰克福的罗特希尔德想要摧毁我们,而现在,另一位罗特希尔德要帮助我们,我需要您的解释。”
“好吧,阁下。”陈鸿迎上了他的目光,说道,“我想告诉您的是,从伟大的詹姆斯去世后,法兰克福的罗特希尔德的任何行为,和伦敦的罗特希尔德,以及巴黎的罗特希尔德都没有任何关系了。而后两个罗特希尔德,和我的父亲,想要帮助你们走出困境,当然,我们会索取一些小小的回报,但这些回报,绝不会影响荷兰银行的业务和今后的发展。”
“我明白了……”巴斯特的眼中闪过狂喜之sè,说话的声音也开始颤抖起来。
“您现在只需要告诉我,您需要我做什么。”陈鸿说道,“我
悉听您的吩咐。”
“我们需要大量的现金,顶住挤兑的风cháo。”巴斯特迫不及待的说道,“这样我们可以不用低价出售我们的黄金。”
“我正好有一笔款子要存。”陈鸿笑了笑,“麻烦您帮我办理一下吧。”
陈鸿一边说着一边从他的口袋里摸出了一个信封,放到了巴斯特的面前。
巴斯特小心地看了看信封,伸出手指,从信封里厚厚的一叠纸片当中抽出了两张每张票面一百万英镑凭票即付的国库券来。
看到这两张钞票,一旁的副总裁不禁打了个寒颤,顿时头晕目眩起来。他目瞪口呆地望着陈鸿,瞳孔瞪得大大的。
巴斯特战战兢兢地拿着这两张国库券,掏出了放大镜,检验起它的真实xìng来,他查验得是这样仔细,要不是这是那位银行总裁在头脑不清醒时做出来的举动,无疑是等于在侮辱陈鸿了。
陈鸿只是坐在那里,静静的等待着他的查验结果。
“您是怎么过来的?子爵阁下?”巴斯特刚才已经看清了,这个信封当中竟然全是这样的国库券,说话的声音都有些不自然,“您总是在身上带着这么多的钱么?”
“我坐马车来的。”陈鸿微笑着说道,“我不常这么做,今天只是为了让您打消怀疑。”
“噢,阁下!您帮了我们的大忙!”巴斯特站起来向他面前的这位救星示意致敬。“原谅我,阁下,我已不再怀疑了,但却不得不表示惊奇。”
“我明白,象您这样的一位银行家是不会这样容易表示惊奇的,”陈鸿以一种极客气的态度说道。“这么说您相信我了,是不是?”
“噢,阁下!”巴斯特大声说道,“我丝毫也没怀疑过呀。”
“我知道,您只是想确定自己没有冒险而已,但现在我们已经了解得很清楚了,再没有什么不信任或怀疑的地方,那么我们就可以就下一步的合作谈谈细节方面的问题了。”陈鸿起身说道,“这些钱只是第一笔,要是不够用的话,我会再向您提供的。”
“我必须向您承认,子爵阁下,”说道,“我一向自以为凡是欧洲的大富翁我没有不知道的,可是您,一个中国人,您的财产似乎也相当多,而我却一无所知。您的财富是最近才有的吗?”
“不,阁下,”陈鸿答道,“恰恰相反,我的财富起源很古老。而到我的手里还是最近几年的事。所以,您对于这件事不知道是极其自然的。但是,关于我和我的财产,您不久就会知道得比较清楚了。”当陈鸿说到最后这句话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一丝奇怪的微笑。
“假如我没猜错的话,子爵阁下,您大概很喜欢绘画吧,”巴斯特又说道,在副总裁看来,他的态度已经接近谄媚了,“至少,从我进来的时候看到您对我的画那样注意和欣赏可以看得出来。您既有这种嗜好,收藏的珍品想必也一定琳琅满目吧。假如您允许的话,我很高兴领您去看看我的画库,里面都是古代大师的杰作。我还有几幅关于中国的名画,我相信您是会感兴趣的。这一点可以担保,我看不惯现代派的绘画的。”
“非常乐意。”陈鸿微笑着点头道,“您反对现代派的画是很对的,因为它们有一大共同的缺点——就是它们所经历的时间不长,还不够古老。”
“那我必须要领您去看几幅美丽的人像了。您大概能看得出,我对中国的画家是非常推崇的。”
“乐意从命。”
当陈鸿从荷兰银行出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满天的乌云渐渐的散去,太阳正从云间撒下万道金芒,照在身上,让人感到分外的温暖。
陈鸿面无表情地看了看仍然在门口排着队取钱的人们,若有所思的嘀咕了一句:“不可思议。”
听到这句话,身边的海叔和随从们都显得很是惊讶。
“少爷在说什么?”海叔问道。
“不……没什么。”陈鸿摇了摇头,收回了思绪,说道,“我们走吧。”
海叔和随从们没有再说话,而是簇拥着他穿过人群,上了马车。
他们并不知道,刚才陈鸿之所以会说出那样一句话来,是因为他想起了那封来自遥远的东方的自己的那位姓林的“亲戚”写的信。
如果没有这封信,他是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陈鸿不会想到,正是因为这封信,欧洲的历史,已经改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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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谁泄漏的消息
陈鸿乘马车出了城,来到了城郊的一处村庄,村庄位于平原的最高点上。他在山脚下和随从们下了马车,开始循着一条小径弯弯曲曲地上山。一到山顶,他发觉自己已被一道篱笆挡住,篱笆上挂着绿sè的果实和红sè白sè的花朵。
“就是这里,呵呵,看样子我的记xìng还不坏。”
陈鸿寻觅篱笆上的门,不久就找到了它。那是一扇小小的木门,用柳条做的铰链,用一条绳子和一枚钉子做的搭扣。他不久就懂得了它的机关,门就开了。他于是发觉自己已到了一个小花园里,花园的这一面是篱笆,另一面是一座爬满了常chūn藤和点缀着野花的古塔。花园里有一条红sè的石子小径,两旁夹着已经生长了许多年的茂密的黄杨树,这条小径作8字形,弯弯曲曲地造成了一条走道。在那形成花坛的二十株玫瑰花上,没有哪一株上停有一只虫子。那些繁生在cháo湿的土壤上专门毁坏植物的绿sè昆虫,这里也一只都看不见。可是这并不是说花园里的土地不cháo湿。泥土黑得象烟煤一样,树上的枝叶长得很繁密,这都可说明土壤确是很润湿的;而且,要是天然的湿度不够的话,还立刻可以用人工的方法来补充,花园的一个角落里埋了一只大水缸。水缸边上驻着几只青蛙,它们当然永远站在这只浴盆的两对面。小径上看不到一根草,花坛里没有一茎莠杂。这位园丁虽然还未露面,但他经营这片小园地的苦心已是人人都看得到的了。陈鸿把门关上,把绳子扣回到铁钉上,然后站定了向四周看了一眼。
陈鸿突然在一辆满装树叶的羊角车后面踩到一样东西,那东西本来是伛偻着的,被他一踩,就站了起来,于是陈鸿发觉他已面对着一个年约五十岁左右的男子,他本来是在摘草莓,把摘到的草莓,放在葡萄叶上。他的手中有十几张葡萄叶和约莫同数的草莓,但因为站起来的时候太突兀,草莓就从他的手上滚了下去。
“你在采果子?”陈鸿微笑着问道。
“原谅我,先生,”这是一个典型的荷兰农夫,他把他的手举到鸭舌帽的边上,笑着答道。“我没有在上面,你知道,但我也是刚下来。”
“希望没有我打扰你,我的朋友,”陈鸿说道。
“先生,我再来道歉一次,我耽搁你了。”他瞟了一瞟陈鸿的衣装,可能以为他是一位荷兰内政部的官员。但他也很疑惑,因为站在眼前的是一位中国人。
“请安心,我的朋友,我是来请你帮一个小忙的。”陈鸿笑着说,“这可能要浪费你的一点时间。”
“啊!我的时间是不值钱的。”那个人带着一个悲哀的微笑回答。“它是属于zhèng fǔ的,我不应该浪费它,但收过信号以后,我可以休息一个钟头。”他抬头看了看花园里的rì昝,“还有十分钟呢。”
“那里就是电报房,是吗?”陈鸿看了看那座古塔,笑着问道。
“是啊,您是到这儿来发急报的吗,先生?”这位兼职园艺师的电报员问道。
“是的,假如不违背规则的话。”
“先生,十分钟快要完了,我必须回去干我的职务了。”电报员说,“请您和我一起上去好吗?”
“我跟着你,朋友。”
陈鸿走进这座塔。“要学会发报得花很多时间吗?”他问。
“学会它并不要多久的时间,只是工作单调得很,厌烦极了。”
“你的薪水多少?”
“不到两千,先生。”
“少极了。”
“是的。”
他们走上三楼。这就是电报房了。陈鸿饶有兴趣地观看着发报机器。“有趣极了,”他说,“但是天长rì久,你对于这种生活一定觉得非常厌烦吧。”
“是的。但过了几年,也就习惯了。”
“你来这儿有多久了?”
“我已经做了十八年的机器人了。”
“你现在——”
“五十二岁了,先生。”
“你必须服务多久才能请求养老金?”
“噢,先生,得三十年。”
“养老金有多少?”
“很少的,先生。”
电报员在机器前坐了下来,“先生,您想要发什么?”
“把这些都发出去。”陈鸿将一张纸递给了他,同时把一叠钞票塞到那个人的手里。
“您这是……”
“这次发报可能会使你丢掉这个可怜的职位,这些是给你的补偿。”
“先生,您不能强迫我做坏事。
”电报员抗议道,但陈鸿注意到他的手虽然在抖,还还是接过了钞票。
“我没有叫你做坏事,只是叫你帮我一个忙。”
“先生——”
陈鸿从他的口袋里又抽出一叠钞票来。“这儿还有一万。”他说,“加上已经在你口袋里的三万,一共是四万了。你可以用它们买一块地和一所漂亮的小房子;余下的可以使你安度晚年。”
“先生,要是内政部知道了,我会蹲监狱的……”
“我向上帝起誓,这不是坏事,而且用不了多久时间。你不但不会蹲监狱,内政部还将感谢你拯救了许多人的生命。”
“真的?”
“听着,我的朋友,”陈鸿说道,“我不愿意使你产生丝毫后悔,所以,相信我吧,我可以向你发誓,你没有损害任何人,你只是执行了上帝的旨意而已。”
电报员望着手中的钞票,一张面孔涨得通红,额头上滚下一颗颗黄豆般大的汗珠,他将钞票揣进了衣袋里,定了定神,把陈鸿交给他的东西变成电报信号,接二连三地发了出去。
“好极了。”陈鸿掏出怀表看了看,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普鲁士,波茨坦城郊,无忧宫。
无忧宫是普鲁士王室家族的宫殿,建于18世纪,供普鲁士王室避暑之用。宫殿造型宏雄伟,外墙侧雕梁画栋,十分壮丽。它不光是一座雄伟的宫殿,还是一座带有洛可可风格的满足个人需求的私密居住宫殿,一座以山为基座的一层建筑,一座让人可以不必走很多台阶就可以到达宽敞的露台并到达花园的,和大自然无限接近的个人宫殿。除了战争时期,腓特烈大帝每年从四月底到十月初一直都居住在无忧宫。除了他本人,只有被他选出的男宾客们才允许住在无忧宫。
建筑在葡萄山的无忧宫,体现了人与环境融为一体的设计理念。无忧宫zhōng yāng的部分。zhōng yāng往前突起,成圆弧状,屋檐上刻有“sanssouci”字样。柱子突出外墙,上方依附著各种体态的女人雕像。每个雕像至少有一只手做出往上撑着屋檐的姿态,下半身则是波浪状的裙子,往下演变成破碎的样子而逐渐消失,有一种力、动态与幻想的美感。最吸引人的还是zhōng yāng宫殿下面那成阶梯型的葡萄园。20节左右的阶梯从下面的花园网上的主宫延伸,偏偏幽幽的绿sè。chūn夏期间游人漫步其中甚为惬意。早在13世纪在勃兰登堡地区已经及为普遍的葡萄种植园从未被皇家作为观赏花园的装饰。而在无忧宫,这些普通的葡萄藤则成为了葡萄山梯形露台的中心装饰。再配上山顶上那座小巧的jīng致的宫殿,就更加的rì臻完美。对于无忧宫来说,一年中最美的时节是夏季。每当普鲁士国王站在的葡萄山上,如画风景便可尽收眼底。而他身后则是可以让他尽情享受和发挥个人才艺爱好的无忧之宫。
在无忧宫的一侧,有一座虽不宏伟但金碧辉煌的亭楼,被称为“中国楼”(sischeshaus)。中国楼是一座圆亭,周围站立有各种亚洲形态的人物雕像,腓特烈大帝喜好各种文化,对东方古国中国也充满了好奇和向往,因此而建造此楼。他尽力搜集了各种来自东方的物品如丝绸和瓷器,以此装饰自己的中国楼,在布置上力求奢华以对应自己心目中那个富裕华丽的东方世界。
但是今天,无忧宫的中国楼里,却弥漫着一种异样的气氛。
“我现在想知道,荷兰人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普鲁士国王威廉一世yīn沉着脸,将一张报纸递给了俾斯麦。
俾斯麦强自镇定的接过报纸看了一眼,虽然在来无忧宫觐见的路上便已经知道了消息,但当他看到报纸刊载的内容,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
“荷兰银行遭遇法兰克福黑手,布雷施劳德家族或为主谋,荷兰zhèng fǔ已提出抗议……”
“荷兰银行遭挤兑,罗特希尔德银行提出收购其库存黄金遭拒……”
“德国罗特希尔德银行秘密收购战争物资,传普鲁士或发动战争……”
“西班牙公债大跌……”
俾斯麦看到满篇触目惊心的消息,心惊之下,表面却仍然镇定自若,“应该是法国间谍故意放出的消息,陛下。”他回答道。
“我不想责怪你对于军费的筹集问题上,过于依靠你的私人银行管家。”威廉国王冷冷看了他一眼,“但是,我很奇怪,怎么会有人知道只有你我或者罗特希尔德男爵本人才知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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