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章 “阿玛!饶命!”
而这一次同治皇帝突然驾崩,慈禧太后受了巨大的刺激,变得难以主事时,又是慈安太后当仁不让的主持起了大局!
听到慈禧太后率先向自己的发问,文祥努力定了定神,回答道:“回皇太后的话,皇上龙驭上宾,天下不可一日无主,现下南方刚刚平定,倭寇退散,与日本队新订和约未久,日本如知朝廷无主,其事极险,恐致动摇国本。当早立新君为上。”
听了文祥的回答,慈禧太后赞许的点了点头。
“皇后虽有了喜,然生产尚须数月,且未知男女。帝位万不可久悬,须当在宗室中另立新君才是。”听到文祥的回答当中并没有提到帝位的人选问题,知道在座的王公大臣们肯定是心有疑虑,慈安太后索性将问题挑明了。
听到慈安太后给这一次的会议定了“基调”,恭亲王的心里又是咯噔了一下。
“皇太后圣明。”醇亲王心里明白两位皇太后已经定了主意,赶紧说道。
“七爷,你看这宗室之中,谁人承继大位,较为合适?”慈安太后向醇亲王问道。
“这……回皇太后的话,臣……此事,臣从未想过……”醇亲王嗫嚅着说道,冷汗涔涔而下。
“那七爷就好好想想罢。”慈安太后眼中闪过一丝不满之色,她随即转向了文祥,“文相以为,宗室之中,谁人可以即位?”
“回皇太后的话,臣以为,宗室之中,以醇王之子载湉较为合适。”看到慈安太后率先向醇亲王发问,文祥心下登时雪亮,他略一思忖,便起身跪下说道,“此外。孚郡王之子、贝勒载楫亦可,此外,多罗隐志郡王之子溥伦亦可在选。”
听到文祥一下子给出了三个人选,而且排在第一位的竟然是自己的儿子,醇亲王一时间大惊失色。他刚想说话,却不料那边慈禧太后已然接下了文祥的话头。
“文中堂说的这三个,都不错。”慈禧太后的目光扫过几位王公大臣,“不过,载楫似体幼多病,溥伦去年才生。不到一岁,又是旁支,皆不如载湉合适。我看,莫若立载湉为好。”
慈禧太后说着,目光转向了恭亲王。
尽管慈禧的目光不甚凌厉,但此时此刻,恭亲王仍然觉得自己的身子好似被她的目光刺穿一样,一时间头垂得更低了,浑身有如茫刺在背。
“这……湉儿……才不过四岁……”醇亲王下意识的想要推辞。但他的眼睛刚一碰上慈禧太后的目光,下边的话便缩住了。
他已经从慈禧太后严厉的目光中,明白了什么。
“沈相觉着呢?”慈安太后向沈桂芬问道。
“皇太后圣明,载湉实堪为皇嗣。臣请立载湉为帝。”沈桂芬起身跪下,叩首说道。
“宝相的意思呢?”慈安太后又向宝鋆问道。
“回皇太后的话,文中堂、沈中堂所议极是,臣附议。”宝鋆也起身跪下说道。
“六爷。你看呢?”慈安太后这时转向了恭亲王,问道。
“回皇太后的话,臣以为。宗室之中,唯有载湉最合继统。”恭亲王恭身说道。
听了恭亲王的回答,慈禧太后哼了一声,转过了头。
“大伙儿都起来罢。”慈禧太后说道,“天儿凉,别跪着了。”
文祥等几位大臣谢恩起身,回到了各自的座位上坐好,这时慈安太后象是刚刚才发现恭亲王从进来起一直站着,故做讶异状的说道:“哟,怎么还让六爷站着呢?刘诚印,赶紧的,快给六爷看座儿。”
刘诚印应了一声,亲手搬过了一个绣墩,请恭亲王坐了下来。
大位的人选已然定下,慈安太后便回到了座位上坐下,不再说话了,而慈禧太后则默默地想着心事,一言不发。大雅斋内的气氛一时间变得异常的压抑。
过了许久,慈禧太后才哑着嗓子问道:“诸位可知,皇帝是因何龙驭上宾的?”
几位坐着的王公大臣不约而同的身子一震,但没有一个人接话。
“刘诚印,把那些个物事,取来让大伙儿瞧瞧!”慈禧太后的声音突然转为厉喝,“让大伙儿都瞧仔细了!”
刘诚印“嗻”了一声,立刻冲王德环挥了挥手,王德环赶紧将那些药盒子又端了过来,跪呈在了慈禧太后面前。
“‘臣王庆祺恭呈御览’……”慈禧太后拿起一个药盒看了看,冷笑了一声,猛地站起身来,一把将王德环手中的黑漆托盘打翻,里面的药盒顿时掉落了一地。
一些药盒散落在了几位大臣的脚边,文祥等人清楚的看见,这些药盒上面,除了“臣王庆祺恭呈御览”之外,竟然还有“奴才载澄恭呈御览”的字样!
文祥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他情不自禁的偷眼望了一下恭亲王,赫然发现,恭亲王瘦削的脸上肌肉不住的抽动着,一双眼睛也空洞失神,仿佛死人的眼睛。
“王庆祺这个狗贼!我定要将他碎尸万段!”慈禧太后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嘶叫声,震得文祥耳朵一阵轰鸣,险些坐立不稳。
“我不光要把他王庆祺碎尸万段,还要将他满门抄斩!夷灭三族!”慈禧太后仿佛失去了理智,竟然当着王公大臣之面,破口大骂起来,“他们王家怎么能教出如此的儿子出来!这等父母,留在这世上何用?趁早死了干净!狗彘不如的东西!”
“妹妹!……”慈安太后见此时的慈禧太后提到王庆祺竟然目眦欲裂,怒发如狂,担心她气坏了身子,赶紧来到她身边,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要她冷静下来。
慈禧太后听了慈安太后的呼唤,好容易才压住心头的怒火,她狠狠的盯着恭亲王,眼中满是刻骨的怨毒之意。
“皇太后息怒!皇太后息怒!“醇亲王让慈禧太后的目光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而文祥等人见状,也忙不迭的起身跪倒。
只有恭亲王还默默的坐在那里。失神地低着脑袋,默无一言。
他当然明白,慈禧太后为什么会如此的大骂王庆祺的父母。
这几乎等于是在指着他奕忻的鼻子骂啊!
“你们几个说说!五庆祺这样的奸邪小人,该当如何治罪?!”慈禧太后厉声问道。
“回皇太后的话!这王庆祺竟然以淫邪之物秽乱宫廷,蛊惑圣聪,致使皇上一病不起,可谓罪大恶极!臣请将王庆祺凌迟处死!夷其三族!”醇亲王结结巴巴地说道。
“好!就这么办!文相!你来拟旨!”慈禧太后指着文祥说道。
“此事万万不可!臣请皇太后三思!”文祥大惊失色,立刻叩首说道。
“噢?有何不可?”慈禧太后怒道,“莫非文相以为,王庆祺还不足以凌迟吗?”
“回皇太后!王庆祺凌迟亦难赎其罪!然如公开将王庆祺明正典刑。此事传将出去,皇家体面何在?”文祥道,“还请皇太后三思!”
听了文祥的回答,慈禧太后似乎明白了过来,她愣了愣,又恨恨地瞪了恭亲王一眼,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怒冲冲一屁股坐下。
“皇太后圣明!文中堂所言极是,还请皇太后三思!”沈桂芬也叩首说道。“若以此治王庆祺之罪,于皇家颜面上不好看,不但为列国所笑,无知小民从此亦轻视朝廷矣。不如此事秘不声张。王庆祺可别寻由头治其罪。”
“妹妹,文相和沈相说的有道理,事情得有个轻重缓急,妹妹要治王庆祺的罪。也不用急在这一时。”慈安太后也劝道,“事涉皇家体面,此事绝不可让外界知道。”
“姐姐说的是。就依姐姐。”慈禧太后好容易才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点了点头。
“七爷,文相,沈相,宝相,快快请起。”慈禧太后转过头,语气平和的对跪着的醇亲王和文祥等人说道。
醇亲王满头大汗的起身,偷眼看了一下慈禧太后,此时慈禧太后的脸上余怒未熄,虽然神情已不再如方才般狰厉,但醇亲王一看之下,一颗心仍是剧跳不止。
“时候不早了,你们这就回去罢,事情该如何办理,你们是知道的。”慈安太后说道,“跪安罢。”
醇亲王和文祥等人齐齐行礼,文祥注意到恭亲王竟然如木泥塑偶一般机横的随着大家行礼,好似痴呆一般,不由得心下焦灼不已。
一行人重又乘坐小火车离了“天地一家春”,一路上大家都是心事重重,谁也不说话,文祥注意到恭亲王仍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知道同治皇帝驾崩的“真相”给了他太大的刺激,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劝解,只是满腹忧愁的盯着恭亲王。
一个多时辰之后,小火车到了皇城根儿车站,几位王公大臣下了车互相作别后,便各自登上了各家仆人抬的轿子,急匆匆的走了。
文祥心忧恭亲王的安危,是以下了火车后,他并未马上回家,而是跟着恭亲王,来到了王府。
文祥下了轿,看到恭亲王拖着沉重的步子向王府内走去,见到迎来的仆人们也一言不发,心中惶急,便赶紧的追上了他。
“王爷,今日之事,切不可……”文祥拉住了恭亲王的胳膊,正要劝说,却冷不防被一声凄厉的怪叫给打断了。
“狗奴才!赶紧把我放开!”
“狗奴才!仗着谁的势了!敢捆你贝勒爷!”
“狗奴才!快把我放开!我要见玉仙!见玉仙!”
听到叫声,文祥立刻明白,是哪一个在如此叫喊了。
载澄!
恭亲王听了载澄的叫喊声,似乎一下子回过神来,没有理会文祥的劝说,而是大踏步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文祥心知不妙,赶紧的追上了恭亲王。
恭亲王来到了一间厢房,守在房门口的卫兵见到恭亲王到来,立刻齐齐跪倒。
“王爷,澄贝勒他……”
王府卫队长正要向恭亲王报告抓捕载澄的详情,但恭亲王仿佛没有看见他一般,而是大步上前,一脚踹开了房门。
“你们这些狗奴才!仗着谁的势了!赶快……”被绑在柱子上的载澄正自破口大骂。冷不防见到父亲出现,立刻缩住了后面的话。
“阿玛!……”载澄看着一脸阴沉之色的父亲,心知不妙,正待哀求父亲放了自己,却见父亲眼中瞬间透出了浓浓的杀意。
“取我的马鞭来。”恭亲王转过头,对一位王府侍卫命令道。
“王爷,您……”王府侍卫有些迟疑的问了一名,偷眼瞧了一下捆在柱子上的载澄。
“快去!”恭亲王厉声大吼道。
王府侍卫吓得一哆嗦,赶紧应了一声,快步跑了。不多时,他便取来了一根长长的蒙古式马鞭。
恭亲王看到侍卫拿来了马鞭,便大步上前,一把将马鞭抢过,抓在了手中,恶狠狠的转向了捆在柱子上的载澄。
看到父亲要用那支马鞭打自己,载澄一时间魂不附体,他一边拼命地象个蠕虫般的挣扎着,一边大声哀叫起来。
“阿玛!阿玛!饶了我吧!”
作为恭亲王的和子。对这支用犀牛皮编成四棱形的长长的蒙古式马鞭,他是再熟悉不过了。
这种四棱鞭,只要一鞭子抽在身上,便可令人皮开肉绽!
“王爷。你这是要做什么啊!”文祥大惊,上前拉住了恭亲王的胳膊。
“博川!你别管!”恭亲王一只胳膊用力的推开了文祥,另一只胳膊用力的抡起了马鞭,猛地向载澄身上抽去。
随着一阵凄厉的呼啸声。长长鞭梢狠狠的抽在了载澄的身上,发出可怕的脆响。
此时是冬日,载澄的身上尽管穿着冬衣。但恭亲王一鞭之下,载澄的身上衣服还是瞬间给抽得撕裂开来,下面白嫩的皮肉登时现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载澄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身子没命的挣扎着,但恭亲王的第二鞭随即挥出,又一次狠狠的抽在了他的身上。
“阿玛!阿玛!饶命!饶命啊!”载澄声嘶力竭的嚎叫起来。
恭亲王毫不理会儿子的惨叫,继续一鞭又一鞭的抽着,很快,载澄身上的衣衫尽碎,碎布片和棉花有如雪花般的片片飞扬。
文祥有心上前劝阻,但当他的目光落到一片用白丝线绣满了蜘蛛的黑皱绸衣裤上时,想到载澄做的那些好事,禁不住在心里暗暗叹息。
“就这一身匪衣,也早该打了!”
恭亲王连挥数鞭,载澄身上的衣物已然给尽数剥净。恭亲王接下来的几鞭,全都结结实实的打在了载澄的身上。一身细皮嫩肉的载澄哪里受得了这样的鞭打,不一会儿便浑身皮肉翻卷,鲜血淋漓。
载澄一开始还没命的嚎叫求饶,但不一会儿便只剩下了难听的嘶叫声,他努力的挣扎着想要躲避,但却没有丝毫的用处,不多时,载澄便没了挣扎的力气,头也垂了下来,似乎要晕厥过去一般。
尽管此时载澄已经便体鳞伤,血流如注,但恭亲王仍然没有停手的意思,仍是一鞭接一鞭的抽打着。
文祥虽然在心里也是痛恨载澄做的那些不臣之事,但看到载澄给打成了皮开肉绽的血人,心中亦不禁动了恻隐之心,他上前拉住了恭亲王的胳膊,示意他不要再打下去了。
“王爷!够了!停手吧!”
恭亲王猛然转过头,看着文祥,他喘着粗气,一双眼睛瞪得有如铜铃一般,面部肌肉扭曲变形,一望之下,有如恶鬼一般。
恭亲王没有说话,而是用力的挣开了文祥的手,照着载澄又是一鞭挥出。
“啪!”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这一鞭的鞭梢结结实实的打在了载澄的脸上,正中载澄的眼睛,文祥清楚的看到载澄的眼窝之中血光迸现,一时间不由得手足冰冷。
可能是眼睛给抽瞎了的巨大疼痛刺激,本来已经快要晕过去的载澄突然发出一声有如鬼泣般的惨嚎,身子猛地抽动起来,他的力量是如此的大,竟然使捆缚他的绳子勒到了肉里!
“王爷!王爷!你这是要打死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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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上前拉住了恭亲王的胳膊,示意他不要再打下去了。
“王爷!够了!停手吧!”
恭亲王猛然转过头,看着文祥,他喘着粗气,一双眼睛瞪得有如铜铃一般,面部肌肉扭曲变形,一望之下,有如恶鬼一般。
恭亲王没有说话,而是用力的挣开了文祥的手,照着载澄又是一鞭挥出。
“啪!”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这一鞭的鞭梢结结实实的打在了载澄的脸上,正中载澄的眼睛,文祥清楚的看到载澄的眼窝之中血光迸现,一时间不由得手足冰冷。
可能是眼睛给抽瞎了的巨大疼痛刺激,本来已经快要晕过去的载澄突然发出一声有如鬼泣般的惨嚎,身子猛地抽动起来,他的力量是如此的大,竟然使捆缚他的绳子勒到了肉里!
“王爷!王爷!你这是要打死他吗?”(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一章 不眠之夜
文祥下意识的用手抹了一下脸,手掌上立时现出一片鲜红来。
血!那是血!
文祥抬头看了看,只见柱子上的载澄已然垂下了头,脸上血肉模糊,有的地方都露出了森森的白骨。
“啪!啪!”
恭亲王还在奋力的抽打着载澄,此时的载澄已然给打得成了血人,恭亲王每一鞭击打到他身上,都会扬起一片血点。起先每当鞭子落到载澄身上的时候,载澄的身子便抽搐一下,但在头被恭亲王狠抽数下之后,便不再动弹了。
看到恭亲王现在如同在抽打一具死尸,文祥的心沉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恭亲王停止了鞭打,丢掉了鞭子,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可能是因为打脱了力的关系,恭亲王双手撑地跪在那里,双臂不住的颤抖着。
“王爷……”文祥失声道。
“哈哈哈哈……”恭亲王坐在了地上,看着绑在柱子上已然没有了声息的载澄,仰面朝天,流着泪大笑起来。
文祥惊恐的看着恭亲王,一时间手足冰冷。
“这回……你该满意了吧……”恭亲王一边如疯似癫的笑着,一边自言自语的说道。
※※※※※※※※※※※※※※※※※※※※※
《翁同龢rì记》:
“廿四rì(即1875年1月1rì),晴,荫轩来,访兰生谈。即入城小憩,未醒忽传急召。驰入内尚无一人也。时rì方落,有顷惇、恭邸、宝、沈、英桂、崇纶、文锡同入,见两宫皇太后于西暖阁,乍闻上于今晨崩。天惊地坼,哭号良久,两宫亦泣不能词。时内廷王大臣有续至者,入哭而退。惨读脉案,云六脉俱脱,夜半崩逝。戌正,两宫召诸臣入,谕云此后垂帘如何?枢臣中有言宗社为重,请择贤而立。然后恳乞垂帘。谕曰:文宗无次子,今遭此变。若承嗣年长者实不愿。须幼者乃可教育。现在一语即定,永无更移,我二人同一心。汝等敬听。即则宣曰某。维时醇郡王惊遽敬唯碰头痛哭,昏迷伏地,掖之不能起。诸臣承懿旨后,即下至军机处拟旨,潘伯寅意必宣明书为文宗嗣,庶不负大行所托,遂参用两人说定议。亥正请见,面递旨意,太后哭而应之,遂退。方入见时。戈什爱班奏迎嗣皇帝礼节大略,蟒袍补褂,入大清门,至养心殿谒见两宫,方于后殿成服,允之。遣御前大臣及孚郡王等以暖舆往迎,寅正一刻闻呼门,则笼烛数枝入自门矣。余等通夜不卧,五鼓出,回寓检点物件,驰信出城,旋即入内。”
“廿五rì,yīn,有雪。入至南书房。同人皆在。辰正吉祥桥请大行驾从月华门出,上乾清宫西南阶,仅有内务府人扶护行。行小敛礼。西次间西首而东。诸臣入殿哭。臣龢扶床襞踊,见以经被拥蔽天容,一恸几绝。退至乾清宫,金匮梓宫舁而入,工部设朝帘。未初大敛,主位咸在,盖子盖,王公入。嗣皇帝奠酒毕,乃升入梓宫,进桌张,安座罩,设旁墙,未正三刻毕。进喇嘛转咒。申初一刻行晚祭礼。余等三人班在月台上军机之次,向例两书房在门外,弘德殿无旧样,恭邸以为宜如此。伏哭尽哀。祭毕退诣内阁,六部、九卿、翰詹科道集议,太后垂帘听政摺已具,未及画。筹儿来。是rì午初有星见于rì之西,疑太白经天矣。始读谴诏、哀诏、持服二十七rì旨、御名避末笔旨。”
“廿九rì,晴暖。是rì奉旨,著臣龢等穿孝百rì,允准撤销恩典旨,允准垂帘旨,恭议庙号尊谥旨,罢圆明园三海工程旨。朝、午祭后仍坐殿庐,察中人有不yù之sè,至南斋与诸君谈。旧例,凡集齐者皆在南书房,故得往来于此,若照内廷行走故事,则一步不敢越,十年来从未一掀帘也。哺祭出。……敬循古制,仍服三年旨。有‘三年之丧,达乎天子,《礼经》所载,敢不恪遵’语,秉笔之臣似未深考也。……朱笔圈出,建元用‘光绪’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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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细雪蒙蒙的下,无声无息。
庭院的回廊下,年轻的皇后怔怔的坐在紫竹椅上,看着飘落的雪花。虽然天气很冷,但她的手腕却露在袖子外面,套了个赤金钏子,越发衬得腕骨伶仃,惹人怜惜。
轻蹙双黛蛾,夜长人奈何?
“主子,天太冷了,回房休息吧。”旁边的宫女俯下身,在女子耳边轻声劝说道。
然而,皇后却没有回答,眼睛依然盯着雪中某处,不说话。她的神sè是淡漠的,乍一看会以为因高贵矜持而淡漠,然而,仔细看往她眼中,就会发现、她的眼睛是空洞洞的,没有一丝光亮和神sè的变化。
仿佛也习惯了这样的回应,宫女看看将要黑下来的天sè,俯下身轻轻将挽在臂弯里的黑貂皮披风抖开,披在皇后的身上。
阿鲁特?宝音一动也不动,任宫女服侍,脸上依旧没有丝毫的神sè变动,痴痴的看着雪中。
这是属于“天地一家chūn”的一处庭园,方寸虽然不大,但是布置得别有匠心。
花木扶疏,掩映着小小一座假山。山石都是从湖州运来,深得“瘦、透、漏”之神韵,堆山手法也一望而知出于大家之手。假山上薜荔藤萝,杜若白芷,点缀得宜。在雪中散发出微微的清香——然而,年轻女子空洞的眼神,却是一瞬不瞬的,盯着假山后的一株花树。
那是一棵好柔弱的花树,虽然也有丈把高了,但是枝叶纤细柔美,最奇异的是那些枝叶都闭合了起来,枝条也在雪中紧紧纠缠——就仿佛一个遇到风雪的丽人、下意识的抱紧了自己的香肩。
那是一棵合欢树。虽不是开花时节,但满树却繁花朵朵红红白白,然而枝叶却有些萎黄。
“主子,我们回房好不好?老佛爷如果回来。看见主子这样在风口上坐着,奴婢又要挨骂了。”见皇后柔顺的听任自己将衣服给她加上,宫女茜儿进一步劝说,一边将手探入皇后肋下,想将她搀扶起来。
然而,皇后却并没有动,似乎根本没有听见近在咫尺的人说了什么话,眼睛只是茫茫然的看着庭院中那棵合欢树。
雪渐渐地转大了,那棵树静静地在那里,然而每一阵风过。都簌簌的落下大片枯黄的叶子和凋零的残花——那是很奇异的花儿。丝茸般一簇一簇的。仿佛一蓬蓬红白sè的针。
一朵一朵,无声无息的在狂风暴雪中落到地上。
奇怪,已是严冬时节。这棵树居然已经开始大片的掉叶子了……看来,这株合欢花,也是活不长久了。
风猛烈了起来,浓密的黑云汇集过来,乌压压的盖住了天空,傍晚的天际登时黯淡了起来,黑沉沉宛如深夜。茜儿见皇后不肯动身,无奈的叹气,继续劝:“主子,雪下的大了。我们回去歇息。好么?”
阿鲁特氏的眼神空空荡荡,似乎根本没听见,毫无反应。
“主子……回去罢。呆会儿慧主妃就要过来探望您了——唉,天儿变得快,不知道慧主妃还来不来了……”茜儿低声劝着,扶住皇后肋下的手微微加力,身形单薄的皇后就身不由己的被她扶了起来,轻的宛如一片叶子。
茜儿扶着她起身,轻轻道:“我们回房去歇息,雪下得这么大,怕是要起风了呢。”
然而一语未毕,只听嗑啦啦一声响,一阵狂风吹来,听起来有如鬼哭狼嚎一般。。
茜儿不自禁的吓了一跳,想立刻扶着皇后回房去。然而,她刚想伸手拉时,忽然发现痴痴呆呆的皇后已经不在她身侧,居然不知何时一个人走到了檐下,怔怔的盯着廊外青石板上砸落的雪点,然后似乎有知觉般的,缓缓抬头,看向庭院里面那棵合欢树。
雪蓦然间下得非常大,簌簌的声音淹没了一切,天地间只是白茫茫的一片,那厚重的雪帘阻挡住了一切视线。
然而,就在这刹那间,宫女惊恐地看到,皇后的脸上忽然间有了表情。
仿佛无风自动,那件黑貂皮的披风从阿鲁特氏的身上滑落下来。看到皇后毫无表情的面容,那一瞬间,不知怎么,说不出的恐惧抓住了茜儿的心,她不自禁的想脱口惊呼。
雪下得很大,风也在呼啸着,暗夜里,只有白茫茫的一片。青石板上,厚厚的积雪中,零落的散着一些凋零的合欢花。
茜儿踏上一步,然而看见皇后的眼神,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冷颤,一连后退了三步。
“铎铎,铎铎。”雪夜中,忽然传来了清晰的叩门声。
“谁……谁啊?”茜儿心里一冷,颤声问道。
敲门声是从庭院的正门上传来的——这么晚了,是谁大风大雪的还过来?老佛爷此时大概不会来,即使会来也不会这样叫门——是谁,在叫门?
“铎铎,铎铎。”叩门声再度响起,不徐不缓。一个声音清凌凌的:“是我,姐姐……不,是茜儿么?。”
“慧主子……”茜儿蓦的舒了一口气,记了起来,仿佛见到了救星一般冲到侧门边,一把拉开了门闩,“慧主子,皇后主子她今天……”
小宫女惊惧交加的神sè显然引起了门外来访的慧妃的注意,慧妃和宫女太监们进了廊下,收了湘妃竹骨架子的伞,厚厚的雪从伞上抖下,在青砖地上掉落,如一团团白棉。
“姐姐怎么了?”一进门就感觉到不一样的气氛,慧妃脱口问来开门的宫女,一边将带来的东西往游廊椅子上一搁,疾步走了过去。
“皇上去了——”皇后根本不知道有人走过来,只是自顾自的一声声悲泣,崩溃般的哭叫着。
“姐姐,镇静一点!镇静一点!”慧妃迅速的抱住了她。用力扳住了皇后的肩,只是往对方脸上一望,便立时回头对茜儿道,“去!快去拿药来!快去!”
茜儿此时方才得了主意。连忙点头,拔腿往屋内跑去。
皇后用力的挣扎,然而纤弱的身子却在慧妃的腕下动弹不得,她只是直勾勾地看着雪地,一叠声的尖叫着,发狂一般。
“慧主子,我拿来了!”茜儿提着裙子从廊上跑回来,手里拿着一瓶开封过的宫廷秘药。
慧妃看也不看,只是腾出手,用力压住皇后的双肩。制止她的疯狂举动。对着旁边的宫女沉声喝道:“给她喝!——给她灌一点下去。快!”
茜儿迟疑了一下。但是依旧照做。
皇后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雪帘,嘴里依旧是一声声的哭叫着,眼神疯狂激烈。茜儿将药对准她张开的唇灌了下去。尖叫声停止了,皇后剧烈咳嗽起来,身子挣扎着,头扭来扭去的,拒绝喝药。
然而慧妃秀气的手却仿佛有惊人的力量,死死的按住了她的双肩。茜儿和她齐心协力,终于让皇后喝下药去——虽然皇后呛住了一会儿,又吐出了一些。然而,无论如何,她那骇人的惊叫终于是止住了。
喝下的药显然发挥出了功效。皇后脸上泛起了红晕,在雪夜下,她的眼神茫茫然,却不再有那样激烈可怖的举动,有些醉意的定定看着外面。
“主子……”茜儿这才松弛下来,一松手,空了的药瓶啪的一声掉在廊道上,摔成数瓣,她瘫坐在椅子上,汗水已然濡湿她的长发,她带着哭音尖声问,“主子……这是怎么了?她、她这些年一直安安静静的——今天怎么了?!”
“闭嘴!你想引她再次发作吗?”在宫女失去控制前,慧妃厉声喝止。茜儿一惊住了口,然而许久,才颤抖着过来,拿出手绢,替皇后擦去口边的药渍,低声问:“慧主子,主子这是怎么了?”
“神志溃散……”慧妃接过手巾,小心的放开皇后的双肩,看到她安静下来不再乱动,才松手开始为她擦拭,低低道,“悲痛过度的人若是受到强烈刺激,神志溃散时便会这个样儿——刚才她看见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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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宫女惊惧交加的神sè显然引起了门外来访的慧妃的注意,慧妃和宫女太监们进了廊下,收了湘妃竹骨架子的伞,厚厚的雪从伞上抖下,在青砖地上掉落,如一团团白棉。
“姐姐怎么了?”一进门就感觉到不一样的气氛,慧妃脱口问来开门的宫女,一边将带来的东西往游廊椅子上一搁,疾步走了过去。
“皇上去了——”皇后根本不知道有人走过来,只是自顾自的一声声悲泣,崩溃般的哭叫着。
“姐姐,镇静一点!镇静一点!”慧妃迅速的抱住了她,用力扳住了皇后的肩,只是往对方脸上一望,便立时回头对茜儿道,“去!快去拿药来!快去!”
茜儿此时方才得了主意,连忙点头,拔腿往屋内跑去。
皇后用力的挣扎,然而纤弱的身子却在慧妃的腕下动弹不得,她只是直勾勾地看着雪地,一叠声的尖叫着,发狂一般。
“慧主子,我拿来了!”茜儿提着裙子从廊上跑回来,手里拿着一瓶开封过的宫廷秘药。
慧妃看也不看,只是腾出手,用力压住皇后的双肩,制止她的疯狂举动,对着旁边的宫女沉声喝道:“给她喝!——给她灌一点下去。快!”
茜儿迟疑了一下,但是依旧照做。
皇后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雪帘,嘴里依旧是一声声的哭叫着,眼神疯狂激烈。茜儿将药对准她张开的唇灌了下去,尖叫声停止了,皇后剧烈咳嗽起来,身子挣扎着,头扭来扭去的,拒绝喝药。
然而慧妃秀气的手却仿佛有惊人的力量,死死的按住了她的双肩。茜儿和她齐心协力,终于让皇后喝下药去——虽然皇后呛住了一会儿,又吐出了一些。然而,无论如何,她那骇人的惊叫终于是止住了。
喝下的药显然发挥出了功效,皇后脸上泛起了红晕,在雪夜下,她的眼神茫茫然,却不再有那样激烈可怖的举动,有些醉意的定定看着外面。
“主子……”茜儿这才松弛下来,一松手,空了的药瓶啪的一声掉在廊道上,摔成数瓣,她瘫坐在椅子上,汗水已然濡湿她的长发,她带着哭音尖声问,“主子……这是怎么了?她、她这些年一直安安静静的——今天怎么了?!”
“闭嘴!你想引她再次发作吗?”在宫女失去控制前,慧妃厉声喝止。茜儿一惊住了口,然而许久,才颤抖着过来,拿出手绢,替皇后擦去口边的药渍,低声问:“慧主子,主子这是怎么了?”
“神志溃散……”慧妃接过手巾,小心的放开皇后的双肩,看到她安静下来不再乱动,才松手开始为她擦拭,低低道,“悲痛过度的人若是受到强烈刺激,神志溃散时便会这个样儿——刚才她看见了什么?”
第四百一十二章 步步惊心
昨天的一章有三分之二做了改动,请大家重看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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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义哲猛然想起,荣寿公主年纪轻轻便已守寡,心中恍然。
根据他所知道的历史知识,荣寿公主生于咸丰四年,同治初年慈禧太后为了拉拢恭亲王奕忻,把她接进宫中教养,接着就晋封她为荣寿固伦公主,时年11岁。
按清朝的制度,中宫皇后所生女封固伦公主,嫔妃所生女封和硕公主。固伦公主品级约相当亲王,和硕公主约相当郡王。至于格格,成为亲王以下所生女的统称,但也有等级之分,亲王女封郡主。非皇帝亲生女而晋封为公主,在清朝历史上可谓凤毛麟角。奕忻的长女以郡主身份获得固伦公主品级,无论从哪个角度讲都是殊荣。不过,这位荣寿公主的经历也并非一帆风顺。同治四年(1865年),奕忻与慈禧太后发生矛盾,被罢去议政王和军机大臣,荣寿公主也受到牵连,其固伦公主的品级被撤销,直到光绪七年(1881年)才恢复。
荣寿公主13岁时,经慈禧太后指婚,下嫁给世袭一等公景寿的儿子志端。景寿早年曾娶道光帝的第六女寿恩固伦公主。父子两人均娶固伦公主,是最显赫的皇亲国戚。但志端没有多大福份,婚后不过半年便病死了。荣寿公主自此便过上了守寡的生活。
在这个时代,对年轻女子来说,
“谢王爷恩典!不敢有劳公主!”林义哲长揖为礼,说道。
“林大人请。”荣寿公主轻声说着,福了一福,便当先走在了前面,林义哲则小心的走在了她的侧后方。
恭亲王负手而立,望着女儿和林义哲的背影。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叹息。
当荣寿公主送走了林义哲,急急赶回时,赫然发现恭亲王已然完全恢复了平日的神态。
她看着躺在地面上血肉模糊的载澄的尸体,泪水禁不住再次掉落了下来。
“芳儿,你看此人如何?”恭亲王并没有再理会儿子的尸体,而是淡淡的问了一句。
“回阿玛的话,女儿觉得,此人言行过于老成,似与其年纪不符。”荣寿公主此时心中悲痛,她没有料到父亲会有此一问。她微微一愣,但马上便说出了对林义哲的第一观感。
“是治世之干才,亦可能是乱世之枭雄……”恭亲王沉声道,“此子必要为我大清所用,如若不然,将来大清难保不亡于其手……”
听了父亲的话,荣寿公主心头剧震,她有些惊愣地看着父亲,似乎不认识父亲了一样。
“我要是再有个女儿便好了!”恭亲王看了女儿一眼。叹息了一声。
此时林义哲并不知道恭亲王父女对他的评价,此时的他已然上了轿,急急的赶往文祥府上。
到了文祥的府第,已是半夜了。但文祥并没有睡,而是在等候着林义哲。
一见林义哲,文祥便急急问道:“王爷如何说的?”
林义哲随即将去恭王府见到的情形说与文祥知道,并告诉他。恭亲王已然明白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王爷雄才大略,深知个中利害,定会妥当处置。中堂大可放心。”林义哲看到文祥还有些担心,便安慰他道。
“如此便好。”文祥听林义哲说得肯定,总算放下心来。
“鲲宇,我有一事不明,想要问你,你须当明白回答我。”
经历了白天的这一场大风波,文祥和林义哲都感到关系又进了一层,是以文祥在这个时刻,想要将心中隐藏了许久的一个问题问个明白。
“中堂欲问何事?”林义哲虽然不知道文祥想要问自己什么问题,但他知道恐怕是不太好回答的,是以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鲲宇,你见识卓绝,学贯中西,且心思缜密,算无遗策,为海内所仅见,且办事老成周到,不似二十几许人所为。”文祥道,“我不明白的是,你的这些学问、见识和手段,都是从何而来?”
听到文祥的问话,林义哲禁不住在心里咯噔了一下,一时间竟然语塞,未能回答。
“鲲宇,仅就今日之事而言,太后和恭王的心思,你竟然能猜中,这等本事,便非常人能及。”文祥接着说道,“为官之道,揣摩上意,最是重要,不怕鲲宇笑话,我为官这许多年,这‘揣摩’的本事,真是不如鲲宇之万一呢!”
林义哲仔细地听着文祥的话,不由得暗暗佩服文祥的敏锐观察力。
自己之前的表现,也许是太过锋芒毕露了……
年纪轻轻便做到了正二品大员,挂了巡抚衔,和姑父沈葆桢一般无二,放眼大清国,还真没有第二个呢!
“不瞒鲲宇,我查过你的履历,进阶与寻常士子一般无二。你自担任出使之前,从未离过大清,然西洋诸国情形,天下大势,宫内太后皇上诸王家事,你全都了然于胸。哪怕是那些出过洋的,专心留意于西国情事的,其见识亦不能同你相比。”文祥见林义哲没有马上回答,索性将心中的疑问全都说了出来,“你现下不过二十几许,如何能学成若此?哪怕是你先祖林文忠公,在我看来,只怕这些全都不及你呢!”
文祥说完,便紧盯着林义哲的眼睛,等候着他的回答。
这个问题,对文祥来说,已经困扰他好久了。
一个对天下大势竟能如此洞若观火的人,差不多每一步都能算到,哪怕诸葛在世,孙武复生,也无法做到!
而且林义哲呈献的那些书籍,本本皆为中国所无,在些典故和引处,在中国的书籍中是根本找不到的。
一个从来没有出过国的人,一个士子出身的人,怎么会对天下大势如此了若指掌?
就算他有海外亲族,也未必能做到如此游刃有余!
更可怕的,是此人对宫廷内部的了解!
王爷心里想的。太后心里想的,自己心里想的,还有对手心里想的,林义哲都能猜到,算准,这是何等的本事!
文祥必须要问个究竟!
林义哲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微笑,同时大脑也飞快地运转起来——现在无疑是自己穿越后的面临的一场不大不小的危机,只要一语不慎,被文祥看出破绽,自己恐怕以后再在他面前混就困难了!
“不瞒中堂。晚辈所学,正是得自先祖林文忠公。”林义哲听到文祥提到林则徐,脑筋急转,计上心来,立时便想好了说词,“先祖曾使人翻译西国新闻纸,广收信报,以求制敌,只是先祖于西洋情形所涉不深。又碍于华夷之辨,未能详查广纳,处置失当,为敌所乘。晚辈每每思之。颇以为憾。是以在经学之余,效法先祖,使人大量翻译西国新闻纸所载,了解各国时事。时日既久,便有所得。后因翻译未免能全达其意,不若自己能读。于是便自学西国文字语言,后不需翻译,便可自行看阅,数年以来,每日坚持不懈,由是得以知晓西国情形,及天下大势。至于宫内情形,西国新闻纸亦常有所载,晚辈所知,亦是从此而来。”
“原来如此。”文祥听了林义哲的回答,连连点头,感叹起来,“不意林文忠公有孙若此!”
林义哲听到文祥的感叹,知道他已经信了自己的话,不由得在心里暗呼侥幸。
还是爷爷林则徐的光环大啊!时至今日,自己仍能借得上光!
事实上,林义哲将功劳归于先祖身上,虽有根据,但其实是有些夸大的。
鸦片战争时的中国朝野上下,对外部世界懵懂迷茫,对“英吉利”、“法兰西”这样的国家也只是闻其名而不知其实。林则徐其实也是一样,但他勇于任事,为了弄清楚这些国家的情形,做到知己知彼,他还是付出了一定的努力。
林则徐致力于新知的努力,在其奏折中并没有提到,在他留下的日记中也难以查考,在其书信和文稿中也很少言及。他的这种不事声张的作法,是因为他知道此事“不合时宜”,作为天朝大吏,林则徐竟然作出了为当时官僚士子所不屑的事情,可以说是非常难等可贵的。那时的林则徐,专门雇佣了四位翻译,终日为他翻译英文书报,他本人亦将这些情报采撷成册,以供参考。只可惜他虽然了解到了很多重要的情况,但因为他的思维方法还停留在天朝旧有的那一套当中,是以这些情报并没有能够起到应有的作用。
尽管林义哲对于林则徐这位“开眼看世界”的第一人,怀有深深的崇敬之情,但作为一个“后来人”,他知道,哪怕是拥有了新视角,但因为观念的落后,林则徐在鸦片战争中,犯错误的可能性,远远的超过不犯错误的可能性。
林则徐并不是神。
尽管在后世,他有如神话。
而作为穿越者的自己,最大的有利条件,不光是拥有了“上帝视角”,还有脑中诸多的科技和历史知识!
而将自己的知识来源归于外国报纸,无疑是最可信的说法。
当然,这么和文祥解释,林义哲其实还另有目的!
大清帝国现在所面临的问题,不光是“民智未开”,这“官智”亦是如此!
想要开民智,便首先得开官智,而开官智的最好办法,莫过于办报纸!
这其实也是林义哲为什么要办《点时斋画报》的原因!
“此外,我姑父沈公主理船政之后,亦如我祖林文忠公一般,翻译西国新闻纸及书籍,我与姑父朝夕相处,亦是受益良多。”林义哲适时的又将自己的姑父沈葆桢夸赞了一番。
“看来沈幼帅亦是受了林文忠公言传身教啊!”文祥点头道,“怪不得船政不数年竟有大成!看来我亦得效法一番了!”
看到文祥已然被自己说动,林义哲心下暗自高兴。
林义哲担心文祥年纪大,今天经受了如此大的刺激,醒转之后心又一直为恭亲王悬着,有心想要他好好休息,于是在又和文祥谈了一会儿,他便告辞而出。
林义哲并不知道。在他离开文祥府上之后,文祥却并没有休息,而是下了床,在屋子里踱起步来。
“此子奇才!要么是国之栋梁,要么便能倾覆社稷!”
“如此之人,该当如何使之入彀?”
此时的文祥,已然毫无睡意。
“这门生帖,我是要定了!”
林义哲回到贤良寺自己的寓所,已然是后半夜了,他掏出怀表看了看。离天亮还有四个小时。想到今天发生的一切,林义哲也是没有了睡意,他躺在床上,闭目休息的同时,脑中还在做着同治皇帝去世后朝局的推演。
林义哲知道,尽管恭亲王因为儿子载澄“导淫”致使同治皇帝早亡,使得他的慈禧的关系极度恶化,但在慈安、慈禧和恭亲王这个年龄相仿的“三角组合”中,真正的核心却是年龄最小的慈安!
事实上。慈安在表面上的“清净无为”,正是一个国家元首的应有的超然姿态,从而放手让其他两位管理具体的行政事务,并且游刃有余、不露声色地调节着左右平衡:在褫夺恭亲王的“议政王”头衔时。她站在了慈禧一边;而在之后处死慈禧的宠信太监安德海,尤其在为同治皇帝挑选皇后时,她又联合了恭亲王。恭亲王与慈禧可以说均为人中龙凤,能如此周旋于这对龙凤之间的慈安太后。根本不可能是懦弱无能的庸才。
1865年两位皇太后对恭亲王的“修理”,效果是显著的。在一番深刻的自我批判后,恭亲王被允许重返领导岗位。但其定位却迅速地调整为一个大管家,而太后们则超越了“皇嫂”、确定了“女主人”的主导定位。那时在她们看来,恭亲王已经开始远离成为“多尔衮第二”的危险。
而这一次,她们又会如何的定位恭亲王呢?
林义哲一时间思绪万千,神驰万里。
恭亲王府里,仆人们正忙着给载澄搭设灵堂,一片愁云惨雾,而恭亲王则高卧于床中,目光炯炯。
文祥府中,白发苍苍的文祥,依然在屋中踱着步。
今夜对林义哲、恭亲王和林义哲来说,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第二日,紫禁城,勤政殿。
“皇帝刚刚驾崩,他王庆祺便敢上折子说这些大逆不道之言,往皇后身上泼污水!真是丧心病狂!”慈禧太后狠狠的将折子摔在了地面上,破口大骂起来。
慈安太后看到慈禧太后怒目圆睁,额头青筋暴起,眼中满是担忧之色。
“李莲英!你马上去顺天府传旨,叫他们去把王庆祺这个狗贼给我抓起来!全家都抓起来!放跑了一个,我要他们通通掉脑袋!”慈禧太后厉声喝道。
“嗻!”李莲英应了一声,立刻带了两个小太监急急出了大殿。
“刘诚印!你去传我懿旨!叫老六即刻进宫!”可能是慈禧太后由王庆祺联想到了另一罪魁载澄,她站起身来,直接向刘诚印下达了命令。
听到慈禧太后不再称恭亲王为“六爷”,而是叫他“老六”,刘诚印心中不由得一凛,暗暗替恭亲王担忧起来。
“嗻!”刘诚印躬身应和着,带着几个太监出殿而去。
“妹妹!你冷静些!”慈安太后对慈禧太后说道,“须知人在气头儿上,最容易办错事的!”
慈禧太后深吸了一口气,坐了下来,可能是肝火过盛的关系,她感到腹部一阵疼痛,禁不住弯下了腰,额头也渗出了汗珠。
几个小太监见状大惊,正要上前,却被慈安太后摆手止住了。
慈安来到慈禧身边,掏出手帕,轻轻的拭了拭慈禧额头的汗水,伸出手轻轻的帮她按揉着,眼中满是关切之色。
“你动不得肝气儿的,又忘了?”慈安轻声劝道,“再怎么说,老六也不是肃顺啊……”
听了慈安太后的话,慈禧太后怒气稍平,她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此时在路上的刘诚印,想到刚才慈禧太后的样子,竟然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一路上刘诚印心事重重,不多时,他便到了恭亲王府。
看到王府门前挂上了白纱,门口的石狮子也都缠了白麻,府门凡是红色的地方皆以白纱遮盖,刘诚印禁不住一愣。
刘诚印心念恭亲王安危,赶紧进了府门,见到仆中的仆人一个个也都是披麻戴孝,一颗心更是悬了起来。
王府的管家前来迎接,刘诚印劈头便问:“府上这是谁去了?”
“回大总管,我们家澄贝勒,给……给王爷……打死了……”管家小心地看了看四周,小声答道。
听了管家的回答,刘诚印大吃一惊。
“那王爷呢?王爷何在?”刘诚印赶紧问道。
“王爷在内堂,大总管请随我来。”管家说着,便在前面引路,刘诚印急急的跟在了后面。可能是过于心急的关系,刘诚印走得快,没有注意脚下,险些滑了一跤。
“雪天儿地滑,大总管小心脚下。”管家急忙扶住了刘诚印,说道。
“不打紧不打紧,快!带我去见王爷。”刘诚印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着急地说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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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三章 以“爱”之名
管家急急忙忙的带着刘诚印来到了恭亲王所在的一间书斋,恭亲王听说刘诚印前来,立刻亲迎出来。
刘诚印看到一身素服的恭亲王面色灰败,两鬓一夜之间已然全白,心知他这一次受的打击极大,心中不由得更是忧虑。
“刘大总管来了。”恭亲王对刘诚印拱手为礼道,“请里边坐。”
“王爷,我奉西佛爷的懿旨,特来请王爷即刻进宫。”刘诚印首先说明了来意,并观察着恭亲王的反应。
“噢。”恭亲王只是应了一声,“臣遵旨即刻进宫。”
“王爷,西佛爷脸色不好,您过去后,多多宽慰些个。”刘诚印注意到恭亲王听了自己的这句话,脚下竟然打了个踉跄,刘诚印赶紧上前,扶住了恭亲王的胳膊。
“好,好……”恭亲王只是答应着,但身子却颤抖起来。
“听下边人说,澄贝勒……故去了?”刘诚印问道。
恭亲王的眼中闪过一丝难言的痛楚之色,点了点头。
“既是澄贝勒去了,我当前去祭奠才是。”刘诚印道,“烦劳王爷指引。”
“多谢刘大总管……”恭亲王感激地点了点头,当下走在前边引路。
到了灵堂,此时的载澄尸体已然清洗干净,穿上了殓服,置于一口棺材之内,但并未盖棺。刘诚印来到堂前,焚香祭拜,烧了些许纸钱,然后便前行至棺木处,瞻仰逝者遗容。
刘诚印探首向棺内瞧去,见载澄静静的躺在棺内,神态安祥,仿佛睡去了一般,但他脸上的数道鞭痕却显得极是骇人,尽管皮肉翻卷处已然用针线缝好。但额头处皮肉脱落,白骨森然可见,一望之下,仍然令人不寒而栗。
刘诚印此时心中明白,恭王府管家说的载澄是给恭亲王打死的话,绝非虚言!
恭亲王远远的看着刘诚印做着这一切,原本忐忑的心稍稍安定了下来。
虽然他知道,刘诚印奉皇太后旨意宣召他入宫,加上刘诚印的警语,应该是没什么好事。但想到昨天林义哲和他说过的话,他的心里还是感觉坦荡了不少。
祭奠完毕,刘诚印便和恭亲王一道上了轿,直奔宫内而来。
进了宫内,恭亲王远远的便看见端坐在宝座之上的慈安和慈禧,虽然隔得很远,但他仍然能感觉到慈禧看着自己那能杀死人的目光。
恭亲王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来到了宝座前跪拜行礼,礼毕。恭亲王便伏地不起,失声痛哭起来。
此次召恭亲王进宫,慈禧太后本来是要好好的训斥他一番,但看到恭亲王一进门便跪地痛哭。不由得有些奇怪,斥责的话一时便没说出口。
“刘诚印,出了什么事?”慈禧太后注意到恭亲王的悲痛似有别情,立刻问道。
“回皇太后的话。王爷……王爷把澄贝勒……给打死了。”刘诚印用不大的声音回答道。
听了刘诚印的回答,慈禧太后身子一震,竟然从宝座上站了起来。
她呆呆地看着伏地痛哭不已的恭亲王。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一旁的慈安太后听了刘诚印的回话,眼中也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慈禧呆立半晌,重重的叹息了一声,又坐了下来。
“六爷,你……这却又是何必呢……”
听到慈禧太后的这句话,恭亲王重重的叩首于地,悲声道:“臣……教子无方,罪该万死!求皇太后重罚!”
看到恭亲王叩头出血,慈禧太后心中感动,转头望了慈安太后一眼,慈安太后点了点头,随即两人从宝座上起身,下了玉阶。
“六爷,都是一家人,澄贝勒纵有千般万般的不是处,好歹也该大家商量着处置不是?你也不能自顾自的下如此的重手啊……”慈安太后叹息道。
“臣有此不肖逆子,愧对列祖列宗,愧对皇太后!”恭亲王哭道,“求皇太后重重责罚……”
“六爷快快起来!莫要哭坏了身子!”慈禧太后说着,和慈安太后一道上前,来到恭亲王身边,伸出手做出了一个虚扶的姿势,刘诚印则上前搀住了恭亲王的胳膊,恭亲王这才站了起来。
看到恭亲王前额的斑斑血迹,慈禧太后心中不忍,她取出手帕,上前亲手将恭亲王额前的血迹轻轻的拭了拭。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但此时恭亲王心中热流涌动,他看着慈禧太后,回想起当年叔嫂联手应对危局的时刻,禁不住泪如泉涌。
看到恭亲王泪流满面的样子,慈禧心中感伤,眼角也是泪光莹莹。
此时此刻,叔嫂间心结已开,嫌隙尽去。
又商量了一些善后事宜之后,恭亲王告退,慈禧和慈安回到了后殿暖阁之中,想起刚才的一幕,各自叹息不已。
“姐姐说的是,人在气头儿上,最容易办错事……”慈禧太后说道,“妹妹委实是气昏了头,好在亏了姐姐提醒,没有酿成大错……”
“这也怪不得你,任是谁摊上了这事儿,都有把持不住的时候儿……”慈安太后叹息道。
“细论起来,这事儿也不能全怪在六爷头上,我也有错处。”慈禧太后盛怒过后,竟然出人意料的做起了自我检讨,“皇帝的这几个伴读,毕竟是我给他选的啊……”
“事情都过去了,妹妹不必再耿耿于怀了。”慈安太后道,“六爷这一回打死了载澄谢罪,但载澄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心中悲痛可想而知,须得好生安抚才是。我的意思,反正载澄已死,不妨给他一个哀荣,再给六爷些封赏,毕竟,新君登基,还得六爷帮衬着啊。”
“姐姐说的是,就照姐姐的意思办理好了。”慈禧太后点头道。
这边,当恭亲王刚刚回到府中之时。传旨的李莲英便随后赶到了。当下内使宣读太后懿旨,旨命予载澄身后哀荣,恭亲王赏食三俸,加封荣寿公主为固伦公主。
李莲英宣旨完毕之后,上前笑着对恭亲王说道:“王爷,西佛爷口谕:‘望六爷节哀顺变,调养好身体,新君还需六爷辅佐。’”
听了李莲英的话,恭亲王心中感动莫名,伏地不起。连连叩首。
此时此刻,他那颗始终悬着的心,终于放进了肚子里。
顺天府,大牢。
“皇上,皇上……”睡梦中的王庆祺,口中忽然喃喃唤道。
王庆祺是顺天人氏,生得姿容清秀,人才潇洒,纔年科第。又是家有万贯之财,便风流自喜,专在妇女身上用功夫,京城里的花街柳巷。没处没他的踪迹。他更有一种特别本领,便是善于谄媚,他对于同治皇帝和他的上司职官,果然逢迎得无孔不入。但是他对于妇女方面,也有一种手段,能够使得妇女人人爱他。人人要和他亲近。人家因为他不过三十来岁,身体又不很肥胖,所以都唤他“小王”。这王庆祺的名号,在窑子中间,可以说无人不晓,没人不知,提起了真比皇帝还要名高。他本是承值在南书房的,同治皇帝虽多年不进书房念书,但这种官职,仍是不废的。事有凑巧,同治皇帝本来是不常到南书房的,那一天,同治皇帝忽然的来到南书房,身为侍读的王庆祺急忙迎驾。
原来南书房本有四名侍讲,六名侍读,但因同治皇帝常不到此,所以只剩王庆祺一人,仍是承值在这里,其余的侍讲侍读,都回到翰林院去当差。王庆祺独自留在这里,不过敷衍塞责罢了。
这时同治皇帝忽然想起南书房的侍读王庆祺,少年貌美,心想时常独自淫合,总不是很有趣,便想和王庆祺并做一起。所以走来相见。
王庆祺见同治皇帝驾到,磕头迎着。同治皇帝便想先用些话去打动他的意思,乃道:“当初道君皇帝微幸李师师,究竟是怎样的情形?”
王庆祺听着,便把宋徽宗的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
同治皇帝道:“道君皇帝究竟不可说是十分昏淫的国君,只落得结果被金兵掳去,国破家亡,死作异乡之鬼,未免太可惜哩!”
王庆祺又奏道:“陛下说徽宗不是昏君,话实不错,但依臣的眼光看来,从古以来,万乘之尊,微服私幸,又何止徽宗一人?即使微服私幸,也未必便是昏暗之君哩!总而言之,国君无道,决不在乎这种地方,况且古来名妓,也未必都是下流贱妇,只看梁红玉的嫁给韩蕲王,便可明白了。”同治皇帝听了,心想风流人才,究属说话漂亮,便欣喜的答道:“卿言极是。这也不是徒务虚名的人,天地间倘果有梁红玉,李师师辈,朕无论怎样,总当前去和他们周旋一番,才不枉人世。只是尘海茫茫,这种人材,竟是踏遍铁鞋无觅处,无法可想的哩。”
王庆祺听着,知道同治皇帝也有冶游的口气,只是不敢施行,便把话凑合道:“陛下说‘踏破铁鞋无觅处’,这话未必是的。常言道:‘得来全不费功夫’,不过陛下没曾在外面走动,所以不很知道哩。”
同治皇帝舍不得放开王庆祺的手,着了迷似的拿住抚摸。王庆祺默不作声,只凭他玩赏摸索,一张玉脸越来越晕,眼里也朦胧起来,竟比那女子的秋波还要美上三分。同治皇帝一抬头,不禁看呆了。
那王庆祺是有经验的,忽然道:“皇上有过似我这样的吗?”
同治皇帝听不明白,却胡乱答道:“没有,象你这样的人物,天下哪里找得到第二个。”
王庆祺笑了起来,竟似如花妩媚,道:“皇上只拿住臣的手,却是要做什么?”
同治皇帝脸上发烧,却没放手,盯着他道:“朕原来最讨厌男人,不知怎么见了你,心里就再也舍不得了。”
王庆祺凝视了同治皇帝一会,竟起身挪了位子,绕过炕上摆满果子点心的小几,坐到他身边来,在他耳边吹气如兰地说:“皇上心里真是如此?”
同治皇帝见他挨近身边,又说这样的话,心中酥坏,点点头说:“千真万确。丝毫无假。”
那王庆祺就靠了上来,同治皇帝慌忙抱住,王庆祺手臂也圈住同治皇帝的腰,同治皇帝心中乱跳,不禁贪恋,那王庆祺不语,竟迎上相就。
同治皇帝痴痴说:“同为男子,你怎么就比朕漂亮这许多?”
王庆祺笑道:“哪有呢,皇上才算个美男子,我不过长得象女子。没有那男人气概。”
同治皇帝道:“这样最好。”停了一下,又说道:“这会儿又没别人,你我以兄弟相称吧,或直呼其名也行。”
王庆祺惶恐道:“臣岂敢!”
同治皇帝笑道:“不怕,这样朕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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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细雪蒙蒙的下,无声无息。
庭院的回廊下,年轻的皇后怔怔的坐在紫竹椅上,看着飘落的雪花。虽然天气很冷。但她的手腕却露在袖子外面,套了个白玉钏子,越发衬得腕骨伶仃,惹人怜惜。
轻蹙双黛蛾。夜长人奈何?
“主子,天太冷了,回房休息吧。”旁边的宫女俯下身,在女子耳边轻声劝说道。
然而。皇后却没有回答,眼睛依然盯着雪中某处,不说话。她的神色是淡漠的。乍一看会以为因高贵矜持而淡漠,然而,仔细看往她眼中,就会发现、她的眼睛是空洞洞的,没有一丝光亮和神色的变化。
仿佛也习惯了这样的回应,宫女看看将要黑下来的天色,俯下身轻轻将挽在臂弯里的黑貂皮披风抖开,披在皇后的身上。
阿鲁特?宝音一动也不动,任宫女服侍,脸上依旧没有丝毫的神色变动,痴痴的看着雪中。
这是属于“天地一家春”的一处庭园,方寸虽然不大,但是布置得别有匠心。
花木扶疏,掩映着小小一座假山。山石都是从湖州运来,深得“瘦、透、漏”之神韵,堆山手法也一望而知出于大家之手。假山上薜荔藤萝,杜若白芷,点缀得宜。在雪中散发出微微的清香——然而,年轻女子空洞的眼神,却是一瞬不瞬的,盯着假山后的一株花树。
那是一棵好柔弱的花树,虽然也有丈把高了,但是枝叶纤细柔美,最奇异的是那些枝叶都闭合了起来,枝条也在雪中紧紧纠缠——就仿佛一个遇到风雪的丽人、下意识的抱紧了自己的香肩。
那是一棵合欢树,虽不是开花时节,但满树却繁花朵朵红红白白,然而枝叶却有些萎黄。
“主子,我们回房好不好?老佛爷如果回来,看见主子这样在风口上坐着,奴婢又要挨骂了。”见皇后柔顺的听任自己将衣服给她加上,贴身宫女茜儿进一步劝说,一边将手探入皇后肋下,想将她搀扶起来。
然而,皇后却并没有动,似乎根本没有听见近在咫尺的人说了什么话,眼睛只是茫茫然的看着庭院中那棵合欢树。
雪渐渐地转大了,那棵树静静地在那里,然而每一阵风过,都簌簌的落下大片枯黄的叶子和凋零的残花——那是很奇异的花儿,丝茸般一簇一簇的,仿佛一蓬蓬红白色的针。
一朵一朵,无声无息的在狂风暴雪中落到地上。
奇怪,已是严冬时节,这棵树居然已经开始大片的掉叶子了……看来,这株合欢花,也是活不长久了。
风猛烈了起来,浓密的黑云汇集过来,乌压压的盖住了天空,傍晚的天际登时黯淡了起来,黑沉沉宛如深夜。茜儿见皇后不肯动身,无奈的叹气,继续劝:“主子,雪下的大了。我们回去歇息,好么?”
阿鲁特氏的眼神空空荡荡,似乎根本没听见,毫无反应。
“主子……回去罢。呆会儿慧主妃就要过来探望您了——唉,天儿变得快,不知道慧主妃还来不来了……”茜儿低声劝着,扶住皇后肋下的手微微加力,身形单薄的皇后就身不由己的被她扶了起来,轻的宛如一片叶子。
茜儿扶着她起身,轻轻道:“我们回房去歇息,雪下得这么大,怕是要起风了呢。”
然而一语未毕,只听嗑啦啦一声响,一阵狂风吹来,听起来有如鬼哭狼嚎一般。。
茜儿不自禁的吓了一跳,想立刻扶着皇后回房去。然而,她刚想伸手拉时,忽然发现痴痴呆呆的皇后已经不在她身侧,居然不知何时一个人走到了檐下,怔怔的盯着廊外青石板上砸落的雪点,然后似乎有知觉般的,缓缓抬头,看向庭院里面那棵合欢树。
雪蓦然间下得非常大,簌簌的声音淹没了一切,天地间只是白茫茫的一片,那厚重的雪帘阻挡住了一切视线。
然而,就在这刹那间,宫女惊恐地看到,皇后的脸上忽然间有了表情。
仿佛无风自动,那件黑貂皮的披风从阿鲁特氏的身上滑落下来。看到皇后毫无表情的面容,那一瞬间,不知怎么,说不出的恐惧抓住了茜儿的心,她不自禁的想脱口惊呼。(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四章 龙种
那是一棵合欢树,虽不是开花时节,但满树却繁花朵朵红红白白,然而枝叶却有些萎黄。
“主子,我们回房好不好?老佛爷如果回来,看见主子这样在风口上坐着,奴婢又要挨骂了。”见皇后柔顺的听任自己将衣服给她加上,贴身宫女茜儿进一步劝说,一边将手探入皇后肋下,想将她搀扶起来。
然而,皇后却并没有动,似乎根本没有听见近在咫尺的人说了什么话,眼睛只是茫茫然的看着庭院中那棵合欢树。
雪渐渐地转大了,那棵树静静地在那里,然而每一阵风过,都簌簌的落下大片枯黄的叶子和凋零的残花——那是很奇异的花儿,丝茸般一簇一簇的,仿佛一蓬蓬红白色的针。
一朵一朵,无声无息的在狂风暴雪中落到地上。
奇怪,已是严冬时节,这棵树居然已经开始大片的掉叶子了……看来,这株合欢花,也是活不长久了。
风猛烈了起来,浓密的黑云汇集过来,乌压压的盖住了天空,傍晚的天际登时黯淡了起来,黑沉沉宛如深夜。茜儿见皇后不肯动身,无奈的叹气,继续劝说:“主子,雪下的大了。我们回去歇息,好么?”
阿鲁特氏的眼神空空荡荡,似乎根本没听见,毫无反应。
“主子……回去罢。呆会儿慧主妃就要过来探望您了——唉,天儿变得快,不知道慧主妃还来不来了……”茜儿低声劝着,扶住皇后肋下的手微微加力,身形单薄的皇后就身不由己的被她扶了起来,轻的宛如一片叶子。
茜儿扶着她起身,轻轻道:“我们回房去歇息,雪下得这么大,怕是要起风了呢。”
然而一语未毕。只听嗑啦啦一声响,一阵狂风吹来,听起来有如鬼哭狼嚎一般。。
茜儿不自禁的吓了一跳,想立刻扶着皇后回房去。然而,她刚想伸手拉时,忽然发现痴痴呆呆的皇后已经不在她身侧,居然不知何时一个人走到了檐下,怔怔的盯着廊外青石板上砸落的雪点,然后似乎有知觉般的,缓缓抬头。看向庭院里面那棵合欢树。
雪蓦然间下得非常大,簌簌的声音淹没了一切,天地间只是白茫茫的一片,那厚重的雪帘阻挡住了一切视线。
然而,就在这刹那间,宫女惊恐地看到,皇后的脸上忽然间有了表情。
仿佛无风自动,那件黑貂皮的披风从阿鲁特氏的身上滑落下来。看到皇后毫无表情的面容,那一瞬间。不知怎么,说不出的恐惧抓住了茜儿的心,她不自禁的想脱口惊呼。
雪下得很大,风也在呼啸着。暗夜里,只有白茫茫的一片。青石板上,厚厚的积雪中,零落的散着一些凋零的合欢花。
茜儿踏上一步。然而看见皇后的眼神,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冷颤,一连后退了三步。
“铎铎。铎铎。”雪夜中,忽然传来了清晰的叩门声。
“谁……谁啊?”茜儿心里一冷,颤声问道。
敲门声是从庭院的正门上传来的——这么晚了,是谁大风大雪的还过来?老佛爷此时大概不会来,即使会来也不会这样叫门——是谁,在叫门?
“铎铎,铎铎。”叩门声再度响起,不徐不缓。一个声音清凌凌的:“慧主妃到了,茜儿,快开门!”慧妃的贴身宫女静儿说道。
“慧主子……”茜儿蓦的舒了一口气,记了起来,仿佛见到了救星一般冲到侧门边,一把拉开了门闩,“慧主子,皇后主子她今天……”
小宫女惊惧交加的神色显然引起了门外来访的慧妃的注意,慧妃和宫女太监们进了廊下,收了湘妃竹骨架子的伞,厚厚的雪从伞上抖下,在青砖地上掉落,如一团团白棉。
“姐姐怎么了?”一进门就感觉到不一样的气氛,慧妃脱口问来开门的宫女,疾步走了过去。
“皇上去了——”皇后根本不知道有人走过来,只是自顾自的一声声悲泣,崩溃般的哭叫着。
“姐姐,镇静一点!镇静一点!”慧妃迅速的抱住了她,用力扳住了皇后的肩,摇晃着她的身子,大声说道。
似乎是慧妃的话起了作用,皇后呆了一会儿,那骇人的惊叫终于是止住了。
皇后脸上泛起了红晕,在雪夜下,她的眼神茫茫然,不再有那样激烈可怖的举动,有些痴痴的定定看着外面。
“主子……”茜儿的汗水已然濡湿了她的长发,她带着哭音尖声问,“主子……这是怎么了?她、她这些年一直安安静静的——今天怎么了?!”
“闭嘴!你想引她再次发作吗?”在宫女失去控制前,慧妃厉声喝止。茜儿一惊住了口,然而许久,才颤抖着过来,拿出手绢,替皇后擦去口边的药渍,低声问:“慧主子,主子这是怎么了?”
“神志溃散……”慧妃接过手巾,小心的放开皇后的双肩,看到她安静下来不再乱动,才松手开始为她擦拭,低低道,“悲痛过度的人若是受到强烈刺激,神志溃散时便会这个样儿——刚才她看见了什么?”
茜儿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讷讷地说道:“没有啊……什么都没有。主子在这里看了一下午的花——慧主子也知道皇后主子就是喜欢这样。一直都很安静的,可能……对,可能是这天儿太黑,风又吹得响,吓到了皇后主子吧?”
慧妃静静听着,一边用手巾给皇后擦着脸,一边摇头叹息:“一场雪而已,哪里会这样……”
茜儿又怔了一下,摇摇头,一脸的疑惑。想说什么,但是又生生忍住。
慧妃的手巾覆上了皇后的脸,轻轻擦着,忽然间,感觉手掌下的脸一动,仿佛有什么热而潮湿的东西涌出。她连忙拿开手巾,看见皇居又哭泣起来。
那张脸上不再是没有任何表情,皇后怔怔的看着外面的雪帘。双肩剧烈抖动着,抽泣起来。慧妃和茜儿顺着她的目光看出去,黑黝黝的庭院里面,花木在暴风雪中摇晃着,没有一丝异常。大片的雪花密密的飘落,在青石板上覆起厚厚的一层。
慧妃看了看,有些不解,只是低头在用手巾擦了擦皇后脸王的泪痕。然而,陡然间安静的皇后动了起来,一把死死的抱住了慧妃。哆嗦着。
“怎么了?姐姐,怎么了?”慧妃轻轻问,尽管她心里也是很害怕,但却没有推开她。
刹那,庭院里只有呼啸的风雪声,还有女子断断续续的呜咽。
慧妃看向那个庭院,风雪中黄叶片片飘落,混着残花——那是红色的合欢花。她眼睛里面忽然有泪光闪动。她轻轻的垂手,抚着怀里崩溃了的皇后。
皇后的目光定定的。看着庭院里。
“雪……合欢……血。”陡然间,微弱的,慧妃听到怀中的皇后说了一句,她心里一惊。低头看皇后,然而,皇后的眼睛却依旧是恍恍忽忽的。慧妃感觉得到她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着,紧紧抱住她。手指颤颤的抬起,指着外面的雪帘:“血、血……”
她顺着皇后的眼光看过去,看下廊下的青石上的积雪。她看到了上面星星点点的红色,那是飘落的合欢花,还有枯黄的树叶——没有血……哪里有血呢?
“那里……都是血。”皇后的手颤抖着抱紧了她,慧妃低下头,只看见那张一直空白的脸上充满了莫名的恐惧,她只是抬起头,神情溃散,“都是血啊。皇上……”
“风这么大,主子小心受凉。”茜儿抖开方才滑落的貂皮披风,裹住了皇后,关切的说道。
皇后挣扎了一下,然而仿佛惧怕什么似的,又安静了下来,恢复了脸上那种茫然的表情,痴痴呆呆的看着外面的檐下的积雪。
“雪……合欢——”皇后眼睛缓缓凝聚起来,似乎费了无数的努力才说出那一几个字——纤细的手指抓住了衣袂,几乎撕破,她眼神依旧飘忽不定,仿佛难以从恐惧和惊慌中缓过来,“你看、你看——花开了!”
慧妃有些惊诧的顺着她手指看去,然而奇怪的是皇后手指的不是任何一棵花树,而径自指向雪花飘飞的半空中。那里,细雪蒙蒙,有合欢淡红色的残花合着萎黄的叶子飘落。
“妹妹来了……”这时皇后方才看到慧妃,嘴角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姐姐……”看到皇后的样子,慧妃忍不住流下泪来。
她当然知道,皇后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皇后的心痛,她和瑜妃实际上也是感同身受。
同治皇帝的暴亡,带给她们的,不仅仅是失去丈夫的悲痛,还有巨大的尴尬。
尽管朝廷已经宣布同治皇帝是因为“伤寒”而死,但关于皇帝另外的死因的流言,却已在一日之间悄然流出。
虽然宫内之人全都钳口不言,但和同治皇帝关系最密的皇后和慧妃,却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压力。
因为她们心里很清楚,同治皇帝到底是因何而死!
“这合欢花,怎么在今儿这寒冬腊月的天儿开了……”慧妃注意到皇后的目光总是在一个地方流连,她顺着皇后的目光望去,立刻便看到了那株已经开花的合欢树。
“开过花了,可能就会死了吧……”皇后喃喃的说道。
“这些花儿,便是这树的孩子……”皇后象是自言自语的说着,又象是在说给慧妃听,“一生出来,不久便要死了,就象我的孩子……”
听到皇后无比凄楚的声音,慧妃心中不由得一痛。
“姐姐!别说了!姐姐!”慧妃哭道。
虽然没有人和她说,但慧妃却知道,新帝确立之后,为了防止危险的“争国本”出现,皇后的孩子,是很难保住的!
“妹妹,我知道你对我好,你我姐妹相处,一直如亲骨肉一般……”皇后突然转身,抱住了慧妃,“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保住皇上的骨肉……”
听到皇后的哀求,慧妃泪如雨下。她情不住禁的也抱住了皇后。
“姐姐……”
“妹妹,皇额娘一直宠你,爱你,你就帮我和皇额娘说说,让我把孩子生下来,好么?”皇后紧抱着慧妃,令人心碎的哀求起来。
听到皇后的哭求,茜儿和静儿等立在一旁的小宫女,也一个个禁不住掉下泪来。
慧妃泪流满面的看着皇后,喉头一时哽住了。说不出话来,她只是一个劲的点着头。
“好妹妹,谢谢你……”
皇后定定地看着慧妃,嘴角露出了一个欣慰的微笑来。
“真想再见他一面,哪怕瞧一眼也好啊!”皇后象是想起了什么,垂下头来,轻声说道,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嫣红。
听到皇后神情恍惚的说出这么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慧妃以为她又要神志溃散。一颗心又悬了起来。她并不知道,皇后是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个人。
而这个人,也是时常出现在她梦中的!
正是因为这个人,她和皇后的命运。才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一行提着灯笼的太监走了进来。
皇后和慧妃不约而同的转头望去,赫然看见在李莲英的搀扶下正下御辇的慈禧太后。以及她身边的一众宫女太监。
看到这么晚了慈禧太后竟然前来,皇后和慧妃都是惊讶不已,一时间竟然忘了迎驾的礼数。
慧妃最先反应过来。赶紧拉了拉皇后,皇后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和慧妃一道上前接驾。
二人一边一个扶着慈禧太后进了暖阁,慈禧太后左右看了一眼皇后和慧妃,眼中闪过一丝慈爱之色。
“刚才怎么回事?谁在喊‘血’、‘血’的?”慈禧太后问道。
“院子里的合欢花开了,落到了雪地上,姐姐看见了,以为是血呢。”慧妃答道。
“这合欢花冬天里开了?”慈禧太后奇道,转头望了一望,果然看见在雪地里的斑斑红迹,有如血一般。
“来人,赶紧扫了,瞧着怪吓人的。”慈禧太后皱了皱眉,吩咐道。
“就知道你们姐妹俩这会儿都没睡。”慈禧太后道,“我这会儿也睡不着,不放心皇后,便过来瞧瞧,想不到慧妃也在这儿……”她轻轻的握着慧妃的手指,微笑着点了点头。
“兰儿放心不下姐姐,是以总跑过来看看,再说了,皇额娘不是要兰儿多照顾着姐姐么。……”慧妃扶着慈禧太后,低着头,眼圈儿红红的,轻声说道,“刚才姐姐思念皇上,嘴里还一个劲的念叨着皇上,想要再瞧皇上一眼也好呢……”
“皇帝已然去了,皇后切不可过于悲痛。”听到慧妃的话,慈禧太后心里一缩,她担心皇后因为悲痛寻了短见,立刻转过头,关切地打量着皇后。
看到这大雪天的晚上,慈禧太后竟然不避严寒,亲自前来探望自己,皇后禁不住又掉下泪来。
见皇后掉泪,慈禧太后知道她定是想起了刚刚亡故的丈夫同治皇帝(她不会想到皇后和慧妃刚才在想另外一个人),禁不住一声长叹。
“皇后身子今日如何?可有不适的地方?”慈禧太后有心想要把话题从同治皇帝亡故这件悲伤的事上引开,便问了一句。
“回皇额娘的话,媳妇今日只是有些头晕,别的,没什么了……”皇后轻声答道。
慈禧太后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番,发觉她除了面色有些憔悴,眼睛红肿,显然是刚才哭过了,别的未见异样,这才点了点头。
“皇后切不可过于悲伤,哭坏了身子。”慈禧太后的目光不自觉的扫了一眼皇后已然微隆的腹部,关切的说了一句。
听到慈禧太后的话,皇后突然不顾一切的起身,在慈禧太后面前跪了下来,连连叩拜。
“哎哟!你!你!你这是要做什么啊!”慈禧太后见状大惊失色,赶紧离座起身,上前扶住了皇后,“这大冷天儿的,地板上多凉啊!你!你这是不要命了么?!”
“媳妇求皇额娘一事,望皇额娘答应!”皇后泪眼汪汪的看着慈禧太后,悲声说道。
“赶紧的!起来说话!”慈禧太后急了,用力的拉着皇后的胳膊,要她站起来,一旁的李莲英也赶紧跑了过来,扶住了皇后的另一支胳膊。
“快起来快起来!你这孩子!别这么作贱自己行么?这可是能要命的啊!”慈禧太后急道,“你想要什么,咱们大伙儿商量着办,你可千万别这样啊!行么?好孩子!快起来!”
皇后这才缓缓起身,哭道:“求皇额娘,救救我的孩子,让我把他生下来……”
听了皇后的哀求,慈禧太后一时间愁肠百结,也忍不住掉下泪来。
“皇额娘,我求求你,让我把孩子生下来,生下来……”皇后哭道,“千万别打掉他,他可是皇上的亲骨肉,您的亲孙子啊……”
“苦命的孩子!”慈禧太后悲叹道。
作为这个老大帝国的最高统治者,她何尝不明白,一旦新帝登基,对皇后腹内这个尚未出生的孩子意味着什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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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五章 女人心、女人念
“皇额娘,要是您不答应,媳妇情愿随皇上去了……”阿鲁特氏哭道。
“别说这样儿的傻话!”慈禧太后厉声道,“他走了便走了,你可得给我好好儿的活着!”
慧妃听到慈禧太后的话虽然严厉,但却透着浓浓的关爱之情,她赶紧上前,柔声安慰皇后道,“姐姐快别哭了,腹内胎儿要紧,皇额娘都答应了,姐姐别哭了。”
听了慧妃的话,皇后不再向慈禧太后哀求,但仍是哭个不停。
慈禧太后没料到慧妃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她看着这个表侄女,愣了一下。
“姐姐莫哭,皇额娘刚才都发话儿了,要你好好儿的活着,就是要你把孩子平安生下来呀!”机灵的慧妃没等慈禧太后说话,抢着又补充了一句,一时把慈禧太后噎在了那里。
皇后听到慧妃这么说,慢慢止住了哭声,只是用满含泪水的双眸看着慈禧太后,眼神中满是企盼和哀恳。
以慈禧太后之心性刚强,似乎也不敢面对这样一双眼睛。
“皇额娘,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啊?”慧妃来到慈禧太后的身边,拉住了她的手,撒娇似的问道,象是要逼慈禧太后给出一个确实的答复。
“哼,你说的倒是轻巧!”慈禧太后哼了一声,“是不是想皇后生了这孩子下来,日后登了大位,你也好有拥立之功啊?”
听到慈禧太后这句象是斥责的话,慧妃的脸一下子白了,急忙跪了下来。
“兰儿不敢!”慧妃连连叩首道。一旁的皇后的眼光一下子变得黯淡起来。
“兰儿求皇额娘让姐姐把孩子平安生下来,绝非是为了一己之私。兰儿只是觉得,这个孩子……太可怜了!”慧妃说着,眼泪也掉了下来,“皇额娘,那可也是您的亲骨肉啊!”
“皇额娘。皇上已经去了,姐姐要是再没了这个孩子,您觉着,她还能活吗?”慧妃膝行两步上前,用手抓住了慈禧太后的手,嘶声流泪道。
慈禧太后的身子猛地颤抖了一下,她看着慧妃,又看了看皇后,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年轻时和慈安一道侍奉咸丰皇帝的时光来……
“快起来吧……”慈禧太后掉下泪来,轻轻的拍了拍慧妃的手。
“想不到你们姐妹俩。亦能如我和姐姐一般……”慈禧太后哽咽着说道。
“皇额娘,您答应了?……”慧妃缓缓起身,哑着嗓子问道。
“我要是不答应你们,我自己个儿的心,又怎么过得去啊!”慈禧太后叹道。
“媳妇谢皇额娘成全!”皇后又要跪下叩头,却被慈禧太后一把拉住了。
“你们俩放心吧,这事儿,就着落在我身上!”慈禧太后看着皇后和慧妃,终于定下了决心。
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满天的乌云也跟着散去,现出了一轮皎月。
月光之下,那株合欢树枝影婆娑中,尽管有冷风吹拂。但枝头仍有数朵花儿,未见凋谢,顽强的在风中摇曳。
差不多在同一时刻,书房中的翁同龢亦未入睡。此时的他,正气哼哼的写着当天的日记。
“……太后召见,多有斥责。云吾等未能尽师责,语极长,不悉记。……盖王庆祺等人为侍读,皆是太后所亲选,与诸师何干?御史陈彝曾劾王庆祺从前劣迹,伊父道卒,见丧不归,赴粤凑资,并于河南试差出闱后便服冶游。此等人物,岂可用之?而太后竟以之见责,并处罚俸三年。……”
“闻旨下,王庆祺处凌迟极刑,满门抄斩,并夷三族,惊骇莫名。王庆祺妄议皇嗣确是有罪,然不致死,如此重处,士林骇然,无人有一语非之……”
在同一片月光之下,林义哲则坐在桌前,在一张小小的纸片上,写着细细的蝇头小楷,字写完之后,林义哲看了一遍,点了点头,将纸片折成一个小小的方胜儿,封在一个小小的红包里,叫过一位亲信仆人,低声吩咐了几句,仆人连连点头答应,接着便接过红包,仔细的放进怀里,快步趋出。
看着仆人的身影消失,林义哲的眼前浮现出了那一次同治皇帝和两宫皇太后接见自己时初见皇后阿鲁特氏的情景,想到自己一开始被傲娇的她给气得不行,一怒之下对她施展了强力催眠,不想却使她就此转性,二人也因此结下了善缘,而今天自己竟然要用这种偷偷摸摸的方式来帮助她保住她的孩子,不由得暗暗苦笑。
不过对他来说,于公于私,这么做都是值得的。
不多时,这个小小的红包,便到了刘诚印的手中。
刘诚印接过红包之后,没有马上打开,而是屏退了左右,当屋内只有自己一个人时,他才小心的打开红包,将折好的方胜打开,借着昏暗的烛光,仔仔细细的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好人哪!林鲲宇……”刘诚印叹息了一声,将方胜又看了一遍。
“果然是善念一出,震动十方世界!”刘诚印自言自语的说着,一双深陷眼窝的眼睛里突然放射出逼人的光芒来,“我还愁这个事儿不好办,没想到你的办法这么快就到了!……想是皇天佑护这个孩子吧!”
刘诚印在又看过一遍之后,将方胜连同红包一起放在蜡烛上点燃,放进了铜火盆里,不一会儿,方胜和红包便化成了灰烬。
刘诚印取过一个铜火钳,拨了拨火盆,确定了方胜已然烧得净尽,这才直起身来,坐在椅子上,琢磨起如何向慈禧太后进言来。
纷纷扬扬地下了一天的雪,终于渐下渐止。沉沉夜幕下的大千世界,仿佛凝固了,一切生命都悄悄进入了梦乡。或近或远的山谷、平川、树林、村落……在雪光映照下,银装素裹,分外妖娆。这雪后初霁的夜晚,万籁俱寂,了无生气。
蓦地里。从远处传来一阵凄厉的叫声,冲破这寒夜的寂静。那叫声,如泣如诉,若怒若怨,听来令人毛骨悚然。
一辆两轮马车孤独的行进在雪原之中。
阵阵冷风透过车厢的缝隙吹了进来,寒冷刺骨,坐在车里的玉仙身上虽然紧裹着棉衣,仍然感到分外的寒冷。
她转过身,打开车厢小窗的棉帘,向外张望了一眼。立刻被一阵寒风吹得转过了脸。
远处的北京城,依然灯火通明。
凄厉的叫声又响了起来,让她禁不住心里一缩。
“什么声音?”
“姑娘莫怕,那是一条狗,可能是给主人丢弃了,在前村的篱笆前边哀鸣呢。”赶车的大爷象是知道她会害怕,安慰他道。
想到自己的境遇如同这狗一般,玉仙望向北京城的目光充满了怨毒。
就在今天,她等于是被妓楼给赶了出来。
想到自己所遭受的不幸。她禁不住长叹起来。
是在哀叹自己的身世,还是在倾诉人类的寡情?
漫无涯际的旷野平畴,在白雪的覆压下蜷缩起身子,好像连挣扎一下都不情愿的样子。那遍地的萋萋芳草。匆匆来去的游蜂浪蝶,如今都藏匿得无迹可寻,只有那几棵百年老树,依旧伸展着槎牙的秃枝。像是鬼影憧憧,又像那白骨森森,给雪后的夜色平添上几分悲凉、凄清。
茫茫夜空。黯然无语地注视着下界,越发显出它的莫测高深。雪层背后,月亮露出了灰白色的脸庞,把冷冷的光洒向人间,使人更感到寒气袭人;和她做伴的,惟有寥寥的几点寒星,致使她也不免感叹这寒夜的落寞和凄冷。
此时她的眼神是那样忧伤怨愤,她的心情又是那样的沉重!
就在这几天之内,她生命当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接连死亡。
这两个男人,一个是恭王府的贝勒载澄,另一个,是御史王庆祺。
他们俩都曾提出来过,要给她赎身,和她长相厮守。
可她万万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澄贝勒,竟然会给父亲恭亲王亲手打死!
消息传出来,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更让她骇异不已的,是她的相好王庆祺,那位同样在花街柳巷名头极响的“小王”,竟然给在菜市口凌迟处死了!
那一天,她一听到消息,便昏死了过去。
小王御史可是她腹内孩子的父亲啊!
可妓楼里去观刑的人,似乎并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而是津津乐道的讲起了“小王”给凌迟的经过!
玉仙曾听客人们说过,这“凌迟”之刑大略上分为三等,第一等的,要割三千三百五十七刀;第二等的,要割二千八百九十六刀;第三等的,割一千五百八十五刀。不管割多少刀,最后一刀下去,应该正是罪犯毙命之时。所以,从何处下刀,每刀之间的间隔,都要按照犯人的性别、体质来精确设计。如果没割足刀数犯人已经毙命或是割足了刀数犯人未死,都算刽子手的失误。完美的凌迟刑的最起码的尺度,是割下来的肉大小必需相等,即便放在戥子上称,也不应该有太大的误差。这就要求刽子手在执刑时必需平心静气,既要心细如发,又要下手果断;既如大闺女绣花,又似屠夫杀驴。任何的优柔寡断、任何的心浮气躁,城市使手上的动作变形。要做到这一点,很是的不容易。因为人体的肌肉,各个部位的紧密程度和纹理走向都不不异,下刀的标的目的与用力的大小,全凭着一种下意识的把握。天才的刽子手,如皋陶爷,如张汤爷,是用心用眼切割,而不是用刀、用手。所以古往今来,执行了凌迟大刑千万例,真正称得上是完美杰作的,几乎没有。其概略也就是把人碎割致死而已。所以到了后来,凌迟的刀数愈少。延至本朝,五百刀就是最高刀数了。但能把这五百刀做完的,也是凤毛麟角。刑部大堂的刽子手,出于对这个古老而神圣的职业的恭顺,还在一丝不苟地按照古老的端方处事,到了省、府、州。县,鱼龙混杂,从事此职业者多是一些混混混混,他们偷工减力。明明判了五百刀凌迟,能割上二三百刀已是不错,更多的是把人大卸八块,戳死拉倒。
一个正宗的刽子凌迟高手 ,为了练出一手凌迟绝活,狱押司的刽子手与大肉铺一般都成立了密切的联系,遇到执刑的淡季,师傅就带着他们,到肉铺里义务帮工。他们将不知多少头肥猪,片成了包子馅儿。最后都练出了秤一样淮确的手眼功夫,说割一斤,一刀下来,决不会是十五两……
当年客人们在和她说的这些个话,曾让她一想起便恐惧不已。
那天还是黎明,处刑的圣旨便下达了,命当日执行,有司官员立即下令传齐有关人役;押解犯人前往菜市口。按平常的惯例,斩首在西牌楼下。凌迟在东牌楼下,所以,那天早晨就有一伙人役在东牌楼旁边搭起一座棚子,里面供监斩官等人在此就座。棚子前面竖起一根上边有分叉的粗木杆。不一会,行刑的刽子手们也提前来到,他们每人带一只小筐,筐里放着铁钩和利刃。刽子手们取出铁钩利刃等。放在砂石上磨得非常锋利。辰、巳时分,监斩官带校尉、人役等押着王庆祺来到刑场。王庆祺被暂时停放在南牌楼下,他坐在一只大箩筐里。没有戴头巾也没有穿鞋袜,垂头丧气的坐着,什么话也没说。这时,围观的百姓人山人海,把周围的道路、空场堵得水泄不通,附近的房顶上都爬满了人。有位吏役说,都察院的官长还未到,必须稍停片刻,正说着,那位官长由随从前呼后拥,分开密集的人群向这里来了。就位之后,他高声宣读圣旨,由于周围人声嘈杂,他都念些什么,人们听不清楚,只听他最后的一句是:“照律应剐多少多少刀。”刽子手齐声附和,声如雷震,围观的人等莫不心惊胆颤,两腿发抖。
只听得三声炮响,之后开始行刑。人群更加骚动起来,爬在房上的人有的站起身,伸长脖子,想看看刽子手怎样剐人。但由于近处的人围得密不透风,稍远一些就看不见行刑的场面。过了好大一会儿,只见那有分叉的粗木杆上垂了一条绳子,有人在木杆后面拉动绳子,绳子的另一端便吊起一件东西,鲜血淋漓,原来是人的肺和肝,一直吊到木杆最高处。这说明犯人的肉已被割尽,开始剖腹取五脏了。又过了一会,木杆上的绳子放下来,卸下肝肺,又吊起一颗人头,这说明王庆祺已被砍了脑袋,悬挂示众。接着,又把王庆祺的躯体也挂了起来,使他的胸贴着木杆,背朝着众人,大家看见他背上的肌肉被割成一条一缕的,却没有割掉,千百条密麻丛集,就像刺猬似的。这时,凌迟之刑宣告结束,有两名校尉手舞红旗,骑着快马同东飞驰,他们是去宫中把剐的刀数报告请赏。后来,有刽子手把王庆祺的尸体取下,把他身上的肉一条条的出售,据说那些人买这些人肉是作为配制疮疥药的原料……
听着这些无聊看客们讲的这惨酷无比的情景,玉仙便心痛欲死。
玉仙曾想去收敛王庆祺的尸骨,但却被鸨母死命的阻止了。
鸨母告诉她,王庆祺是钦犯,犯了满门抄斩的大罪,并且给夷了三族。是以他在刑场之上没有向别的犯人那样的絮絮叨叨的交待后事,因为没有人可以交待!
鸨母还告诉她,王庆祺是上折子参劾皇后和一位叫林义哲的大臣的奸情惹怒了皇太后,是以才获此重罪的。
从那一刻起,玉仙便记住了“林义哲”这个名字。
是这个人,彻底毁坏了她的生活,让她陷入到现在的万劫不复境地当中!
玉仙虽然曾经是妓楼的头牌,而且哪怕是怀上了小王御史的孩子,也备受优遇,但在载澄和王庆祺接连惨死之后,她便被视为不祥的女人,再无客人愿意光顾。
在这种情况下,鸨母只给了她50两银子,便将她扫地出门了……
她知道,从现在起,她要做的事情当中,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替死去的“丈夫”报仇!
渐渐地,大车终于到达她行程的终点,悄然隐没在旷野的边缘,剩下的只是一片青灰色的回光在天际荡漾。少顷,又见那神秘的鱼白色开始从东方蔓延,像撒开一幅轻柔的纱幕笼罩住整个大地。寒意更浓了。枝头的积雪都已在不知不觉间凝成了水晶般的冰凌。
在诗人们看来美景如画的夜晚,却是玉仙恐怖颤栗、备受煎熬的时光!她的衣服打湿了,小脚冻僵了;刺骨的寒风在旷野间往来驰突,肆虐逞威,把大车刮得左摇右晃;困倦的双眼刚刚合上,一阵阵寒冷又把她惊醒;……她只是瑟瑟索索地颤着身子,打着寒噤,忧郁地注视着漫天洁白的原野,期待那漫漫未央的长夜早到尽头,换来一个充满希望之光的黎明……(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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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六章 乙亥新局
同治皇帝的骤然去世在世界范围内也引发了轩然大波,1875年2月1日,美国《纽约时报》和《芝加哥每日论坛报》同时在头版刊发了一则极短的报道,正文只有14个英文单词:“来自中国的电讯表明,这个国家的内战将无法避免。”
次日,这两家报纸又在显要位置刊发了一篇报道,称虽然醇亲王之子(即光绪皇帝载湉)已被选为接班人,但同治皇后阿鲁特?宝音却身怀有孕,如果她能诞育一位皇子,则帝位之争必将趋于激烈。报道说,传言皇后因为大臣上奏称皇后怀的不是皇家血脉已经自尽,但无法得到证实。
此时,距离年仅19岁的同治皇帝驾崩正好一个月,尽管大清帝国竭力给她的臣民和世界营造一个印象:大清帝国的形势一片大好,而且是越来越好。但在这大好形势下,西方人似乎并不领情。2月3日,这两家大报的头版上就同样刊登了一则短消息:“传言说,因皇位继承问题,北京已经爆发骚乱。”
有关紫禁城红墙内阴谋的种种揣测,在西方蔓延。同治皇帝的不幸去世,吸引了西方媒体的高度关注,这无疑是因为中国绝对无可否认的大国(不是强国)的地位。
《芝加哥每日论坛报》在得到同治死亡的消息后,发表了一篇题为《英国与中国》的文章。文章认为,同治皇帝统治着3亿多的庞大人口(英德当时的一些地理学家甚至估计当时中国人口在4.5——5亿),远远超过大英帝国(包括所有殖民地)的2.8亿人口,两国人口相加,就等于人类总人口的半数以上,这是人类历史前所未有的事情,中英两国无可争议地是世界上的最大的国家。
如今,这个与英国一般伟大的国家失去了他们的领袖,世界当然表示了浓厚的兴趣。官方公布同治皇帝的死因为伤寒后。一时之间,关于伤寒的基本知识就成为西方各报争先报道的内容之一,以满足读者的强烈需求。
伤寒之外,有很多非官方的史书,认为同治皇帝少年风流,私生活不够检点,沾染了严重的性病。这些疾病与伤寒协力,摧毁了这个少年天子。而史家们争论不休的,就是谁该对同治皇帝的放荡负责。在这些责任人中,公认的、首当其冲的就是慈禧太后和恭亲王。
慈禧太后被攻击的理由。是因为她过度干预了儿子的私生活。传言她并不喜欢皇后阿鲁特?宝音,以至于同治皇帝不敢与皇后同房,却也不愿按照慈禧的心意,去临幸她所钟意的慧妃富察?兰轩,于是,经常独宿养心殿,为了解闷,便开始偷偷溜出宫去寻花问柳。而为了防止被官员们撞上,他还不敢去高级娱乐场所。尽选择那些低档的、官员们不常去的地方,结果沾染了一身的性病。
恭亲王被攻击,则因为正是他儿子载澄,充当了皇帝寻花问柳的伙伴。而恭亲王又以从儿子那里逼问得来的实情。作为向皇帝进谏规劝的砝码,导致与皇帝关系紧张。
同治皇帝终于病倒了。在他病重无法办公的时候,任命了自己的老师李鸿藻代行批答奏章,李鸿藻很谨慎。只敢批示“知道了”、“交该部议”等无关痛痒的话。一周后,在亲王们的请求下,同治皇帝同意。除了汉文奏章让李鸿藻代批外,恭亲王代批满文奏章。慈禧太后则召集军机和御前大臣,发表了重要讲话,谈了一个小时之久,大意就是皇帝如今都无法亲自批阅文件,要大家想想办法。恭亲王带头表示,自然还是要请太后出来掌舵。慈禧指示“此事体大,尔等当先奏明皇帝”。次日,同治皇帝在病榻前召见恭亲王,亲自交办该事,“天下事不可一日稍懈,拟求太后代阅折报”,并叮嘱恭亲王“照常好生办事”,“语简而厉”。随后,就发布上谕,由太后批阅裁定折件,恭亲王的批阅奏章的权力,就又消失了。
比批阅奏章的权力更重要的,是接班人的问题。
同治皇帝死后,有关其接班人的选择乃至争论过程,在正史中没有任何记载,而在民间流传的野史当中,却存在大量的离奇和耸人听闻的版本。
说法之一,是当时皇后阿鲁特?宝音身怀有孕。果如此,当然必须等待她的临产,如果所生是男孩,继承人问题迎刃而解,如果所生是女孩,则再另行挑选接班人。而慈禧当时表示:“皇后虽已有孕,不知何日诞生,皇位不能久悬,宜即议立嗣君。”
恭亲王则认为:“皇后诞生之期不过数月,应暂秘不发表,如生皇子,自当嗣立,如所生为女,再议立新帝不迟。”其他王公大臣也几乎赞同恭亲王的意见,但慈禧却坚决反对,最后慈禧的意见压倒了恭亲王,光绪皇帝得以即位。
这个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段子,其实连野史都称不上,其来自约瑟夫?普利策写的《大清帝国外史》。而这本初版于1910年、畅销世界数十年的“历史巨著”,已经被无可争辩地确定为“伪书”——一部彻头彻尾的历史小说而已。作者创作同治皇后怀孕的灵感,估计就是来自于那与中国御史们一样“风闻言事”的《纽约时报》驻华记者。
说法之二,同治皇帝曾想立自己寻花问柳的哥们、恭亲王之子、贝勒载澄为接班人。据说同治皇帝已经要求其老师李鸿藻在病榻前起草这一传位诏书。但这一说法同样源自《大清帝国外史》,被世界范围内大量辗转摘引后,添油加醋,最后说是李鸿藻心中害怕,起草完后就到慈禧那里去汇报,慈禧一看大怒,下令将皇帝“尽断医药饮膳”,活活饿死了这亲生骨肉、少年天子。
说法之三,则是从下一辈的“溥”字辈选择,这一辈居长的是当时6岁的溥伦,但溥伦的父亲载治却是从远房过继给隐志郡王奕纬(道光长子。咸丰皇帝和恭亲王的长兄,早夭)的,不是近支亲室,血统不纯。这说法,同样源自于《大清帝国外史》而被广为转载,极不可靠。
尽管以上说法的来源都相当不靠谱,但也大致列举了当时可能的接班人选。从各方面衡量下来,载湉(光绪)作为接班人的确是相当合适的,尤其在血统上,他不仅是醇亲王奕擐之子。最纯正的天潢贵胄,而且其生母、醇亲王福晋正是慈禧太后的嫡亲妹妹,也就是说,慈禧太后身兼载湉的伯母和姨妈双重关系,这是其他皇侄们(包括恭亲王的儿子们)所无可比拟的。
而同治皇帝死后不久,皇后阿鲁特?宝音便也突然宣布流产,更使得外界议论纷纷。
根据中国官方公布的文件,这位皇后因为过于悲痛,“毁伤过甚。饮食俱废”,遂导致了流产。官方对她的评价很高,说她正位中宫后,“淑慎柔嘉。母仪足式。侍奉两宫皇太后,承颜顺志,孝敬无违。”她失去丈夫的悲痛是可以想见的,而一个21岁的健康的年轻女子。会因悲痛过度而导致流产,则是比较离奇的。
以《纽约时报》等为代表的西方媒体,乐于从权力斗争的角度来解读皇后的流产。而其立足点就是因为皇后身怀有孕,慈禧为了一己的权欲,居然连亲生的孙子(或孙女)都不顾,迫害皇后致使她流产。这种说法,到了《大清帝国外史》出版后,辗转摘引,几乎成了一种定论与共识,尽管其毫无史料支持。
中国本土产的野史,则更有中国特色的解释:除了“婆媳是天敌”之外,也将焦点聚集在权力斗争上:阿鲁特皇后将是慈禧太后干预政治的竞争对手之一。各种段子综合起来看,基本说的是同治死后,慈禧便有逼皇后流产的打算,皇后无奈,写信给娘家,其父回信只有四字“皇后圣明”。皇后知道娘家也没办法了,只好流产。
这期间一些不同寻常的事件的发生也在加剧着人们的好奇心和猜测——恭亲王的长子载澄的意外死亡,以及御史王庆祺的被凌迟处死,夷灭三族。
载澄和王庆祺都是同治皇帝的伴读,而在同治皇帝死后,这两个他最为亲密的臣子也先后死亡,官方公布载澄的死因是“骑马坠亡”,但却有传闻说,他是被自己的父亲恭亲王亲自下令处死的。
更令人诧异的是王庆祺的死因。官方宣布王庆祺犯了“戕害皇嗣”的大罪,对他处以凌迟极刑,并将他的家族成员全都杀死。
王庆祺的被处决,据说主要原因是他上的一份怀疑阿鲁特氏皇后怀的不是同治皇帝的骨血的奏折,他在奏折中还不客气的指责总理衙门的一位大臣——刚刚因击败日本而闻名海内的林义哲是皇后的奸夫,甚至推断是林义哲和皇后一起下毒害死了同治皇帝!王庆祺的奏折引起了慈禧太后和恭亲王的极大愤怒,是以被用这个古老帝国的刽子手发明的最为残酷的方式处死了。
尽管王庆祺的奏折内容只有为数不多的大臣知道,但主要内容还是很快传了出去,一些人认为,正是这些不利消息的打击,导致了阿鲁特氏皇后的流产。
尽管《纽约时报》和《芝加哥每日论坛报》以及世界各国报刊媒体做了广泛深入的报导,进行了种种猜测,但事情的真相仍然如同古老的紫禁城一般——幽暗、神秘、深不可测。
北京,总理各国事务衙门。
在一间会议厅内,正进行着一场非同寻常的会谈。会谈的双方,是林义哲和美国公使威廉士。
自同治皇帝故去之后,恭亲王、文祥、沈桂芬、宝鋆等重臣都成了“治丧委员会”成员,忙得不可开交,而其他众大臣也都在为皇帝的丧事忙碌,是以现在的总理衙门,已经全然交给了林义哲打理。是以因“蒙那肯”号事件产生的所有交涉,也都是由林义哲和美国公使威廉士协商解决。
“事实就是这样,威廉士先生。”林义哲说道,“我们并不想冤枉李仙得,但他犯下的罪行是不容质疑的。”
“如果有确实的证据表明他犯下了这些罪行,那么我国政府将依照我国法律,对他和他的同伙进行严惩。”美国驻中国公使威廉士努力的保持着脸上的微笑,心里却在痛骂着李仙得。
李仙得和“蒙那肯”号事件。已经让现在的美国政府陷入到了极大的麻烦当中。
“我们掌握了充分的证据。”林义哲说着,将一份用英文书写的报告递到了威廉士的面前,“据被我军俘虏的外国人交待,是李仙得雇佣他们来为日本人的军事行动服务的。被俘的日本士兵也称李仙得已经担任了日本军队的重要职务,协助这次行动,并且是未来的台湾总督。据‘蒙那肯’号的大副麦尔斯证实,是李仙得联系‘蒙那肯’号的舰长马森,要‘蒙那肯’号参与入侵台湾的行动。”
威廉士接过报告打开只看了几眼,脸色便变得有些发白。
“我为李仙得对中国人民犯下的罪行感到万分抱歉!”威廉士用最大限度的显示自己诚意的声音说道,“我向您保证。他将得到应有的惩罚!”
“这样最好。”林义哲微笑着点了点头,“对于参战的贵国人员给我国造成的损失,我国为两国交好起见,不予追究了,也不向美国政府要求赔偿。”
“非常感谢贵国政府的好意。”威廉士很是感动,接着说道,“我刚刚接到格兰特总统的电报,我国政府已决定将‘蒙那肯’号卖给贵国,只收取一美元的价格。作为感谢中国政府友谊的表示。”
“我会把贵国修好诚意明确禀报皇太后。”听到这个消息,林义哲不由得十分高兴。
虽然“蒙那肯”号算不上什么好船,可毕竟是一艘大型巡洋舰,美国政府这一次竟然肯将“蒙那肯”号送给中国。可以说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的。
“另外,鉴于贵国大皇帝的不幸去世,我国政府深表哀悼,格兰特总统专程派出菲什国务卿前来贵国吊唁。并递交国书。”威廉士又说道。
“我以热切诚挚的心情欢迎菲什先生的到来,我想中国和美国的友谊,将因为菲什先生的到来而进一步加深。”林义哲笑着答道。
在结束了和美国人的会谈。送走了威廉士之后,林义哲感到有些疲劳,正打算休息一会儿,便有人来报,说法国公使热福礼求见。
“快请。”林义哲敏锐地觉察到了什么,立刻说道。
由于同治皇帝故去的时间正值西历元旦,在得知了消息之后,各国公使纷纷取消了“圣诞假期”返回中国,他们明面上是向中国方面表示哀悼之情,但林义哲知道,他们更关心的,是此后中国政局的发展。
而在这样一个关键时刻,绝对不可以自己乱了阵脚!林义哲暗暗的告诫自己。
很快,热福礼便进入到了大厅之中,见到林义哲,热福礼显得很是亲热。
对于这位“法兰西的救星”,他也一直是非常崇敬的。是以在得知日本借口惩罚生番而入侵台湾的消息而清廷上下尚不自知时,他第一个给了总理衙门善意的提醒,点破了日本人的阴谋,使中国方面很快便做出了正确的反应。是以在中国战胜日本之后,总理衙门曾专门对热福礼的点醒表示了感谢。而中国和法国之间的关系,因此而更进了一层。
两人寒喧了一番后,便开始切入到了正题中来。
“亲爱的林,我想以个人的名义问您一个问题。”热福礼看着林义哲,措了下词,说道,“您对越南这个国家怎么看?”
听了热福礼的问题,林义哲心里不由得一惊。
难道是越南那边儿,又发生了什么事?
“我认为,一个和平安定的越南,对中国和法国来说,都是好事情。”林义哲不动声色的回答了一句。
“您说的对,我也认为,法国和中国有义务共同维护越南的和平和稳定。”热福礼笑着回答道,“不过,我觉得越南政府似乎并不这么想。”
“您为什么这么说?您得到了什么消息吗?”林义哲问道。
“我得到消息说,越南的境内出现了匪徒,他们似乎是从中国境内流窜到越南的土匪,越南政府无力对他们进行镇压,所以在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让他们之间发生争斗,据说这种争斗已经演变成了规模不小的战争。”热福礼说道,“这些土匪们之间的战争严重的影响了当地人民的正常生活,也危害到了在那里经商的外国人的安全,我认为,作为在越南有着重要利益的国家,法兰西帝国和大清帝国应该想办法制止这场灾难。”(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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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七章 N姓家奴
听了热福礼的话,林义哲马上明白了过来。
热福礼说的,是黑旗军!
在中国近代史中出现的民间武装中,刘永福和他的黑旗军长期以来在国人印象中“得分”最高。“击毙法军主将安邺和李维业”的辉煌战绩使得长期以来对他们的赞颂不绝于耳,已经到了神化的地步。在后世的诸多影视文学作品中,黑旗军的出镜率极高。
但林义哲却知道,刘永福和他的黑旗军,真实的面目和产生的历史作用,并非是“主流史观”宣传的那样正面。
刘永福是广西博白县上思村人,因兄弟中行二,故又被周围人称之为“刘二”。刘永福自幼家境贫寒,幼年家乡受灾,随父母逃灾到了钦州投靠了叔叔,1854年刘永福十七岁时,父母和叔叔尽数亡于饥荒,1857年,实在饿得活不下去的刘永福决定为了吃饭问题和一帮穷乡亲“揭竿而起”,参加了当地的天地会起义,投在了广西天地会首领吴凌云的部属郑三门下;当郑三喂不饱他的时候,于1860年又改投吴三,不过吴三的粮草很快就出了问题,刘永福毫不犹豫的改换门庭、投了另一支农民军王士林部;不过很快王士林的补给也出现了困难,显然也喂不饱刘永福;刘永福遂于1865年改投与王士林为敌的豪强黄思宏,对王士林反戈一击,并且成了一名领着二百来人的营官,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队伍;1866年,当黄思宏的粮草没办法维继的时候,已经29岁的刘永福带着黄思宏队伍里的二百来人改投“给钱三十千,米则任要,以食够为限”的吴亚忠,为纳“投名状”,迅即掉转枪口帮助吴亚忠灭掉了黄思宏;在消灭黄思宏的战斗中。刘永福的好勇斗狠深受吴亚忠的赏识,被授予“左翼前敌先锋”,在这个时候刘永福所部有了自己的军旗——“黑底北斗七星旗”以及“黑旗军”这个名号。
可是好景不长、当1867年清军围剿吴亚忠部时吴亚忠受伤,刘永福见势不妙带上自己的队伍那二百来号人撒腿就跑,而当吴亚忠对刘永福已是相当的信任和赏识,甚至已经决定将自己的妹妹嫁给刘永福,可是刘永福并不情愿:如果娶了吴亚忠的妹妹,那就等于成了吴亚忠的“直系亲属”,将来被清军追究起来肯定要受连累,不娶的话又得罪了吴亚忠。而在他两难之间时正巧清军的围剿“帮”刘永福解决了这个难题——一走了之,一了百了。刘永福这一跑,便跑进了越南境内。
逃入越南境内后,因越南政府无力剿灭包括黑旗军在内的流亡反叛武装,对这些来自中国的叛匪残余只能采取分化瓦解之法,招安一批、攻打一批的办法——对于盘踞在越南北部的大大小小多如牛毛的流寇和义军,越南政府自认为没有清剿干净的能力,必须依靠天朝上国大清的“天兵”助剿,而天朝上国暂时无暇顾及的时候就只能采取分化离间的办法。招抚一批、打击一批,用农民军打农民军的办法将这些流窜武装的威胁程度控制在一个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刘永福选择了接受招安、为越南政府效力,为了纳这个投名状,于1869年率领黑旗军配合越南政府军和曾经的吴亚忠部农民军战友黄崇英部“黄旗军”攻战。在初步获得胜利后,越南政府就决心驱逐刘永福部,并且邀广西提督冯子材会剿。闻此讯后极度恐慌的刘永福马上向越南政府哭求输诚,表示愿意一心一意的帮助越南政府彻底干掉曾经在吴亚忠部的战友黄崇英。只求千万不要驱逐他。终于借此得以在靠近中国边界的保胜地区站稳脚跟,在繁忙的红河水道上设了收税关卡,除了越南政府按年发放的“基本工资”外每年可以收取八万两白银的买路钱。黑旗军上下欢喜不已,因为如今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终于不用再过之前那居无定所、食不果腹的生活了。
后世的许多人一直在指责清朝政府对待黑旗军的态度是“炮灰般的利用”。不过,这并不是没有原因的。看了刘永福那“墙头草”一般的个人履历,是个人都会对他的“忠诚度”打上一个问号:都说“三姓家奴”绝对是可恶的,古有三国时的吕布,南北朝时期的侯景,大清开国之初亦有吴三桂、耿精忠、尚可喜父子、李成栋等,不过论起换主子的频率,恐怕这些人在刘永福面前还不过是“小巫见大巫”。刘永福何止是“三姓”,数得上号的农民军就投了五家,还没算上越南政府和大清国。就算是生活所迫,但是仅仅为了个人的身家性命而随便玩“走马灯”的话,这种行为别说是放在礼教第一、道德至上的大清国了,在忠诚度被奉若神明的年代,墙头草是最受鄙视的,无论官与贼都是如此,而刘永福在大清国的官吏甚至百姓的眼中,缺乏的恰恰就是忠诚。
在陆续收容来自大清国的流民、盗匪、通缉犯、逃兵以及被清朝正规军打散的天地会、太平军残部后。刘永福将这些散兵游勇组织起来,结合当地农民,(这是地地道道的“发动群众”)编练了一支组织严密、农战结合、训练(依照匪寇的标准)尚好的军队,并且沿用了他在吴亚忠部时制定的黑色七星战旗,时人称之为“黑旗军”。
黑旗军的常备兵力通常维持在两千人左右,最多兵力不超过三千,但却迅速成为了越南北部重要的割据力量。
之所以能够如此,是因为黑旗军相对于越南政府军和当地的其他华人武装,其综合素质相对较高(但也决不会在清军精锐团练湘军、淮军甚至是绿营练军之上,否则,果真训练有素的黑旗军精锐早和潜伏在广西境内的反清势力里外呼应,东山再起了),并且虽然装备了“雷明顿”单发步枪以及部分缴获自法国人的越南仆从军的“格拉斯”单发步枪,甚至还有少量从香港走私而来的毛瑟71步枪。黑旗军的步枪同等单位的齐射火力甚至超过了统一装备单发“格拉斯”步枪的法国正规军,但是战时弹药难以保证。又因黑旗军属于农战结合、半农半兵的团练性质武装,其素质在同等的武装中属于翘楚。但比起一流的职业军队来,差距依然是巨大的。而且部队从军官到士兵的文化水平低下,基本上不具备和正规部队进行阵地战、攻坚战和野战的能力。
在云贵总督刘长佑建议之下,无力抵抗法国入侵、已经丢掉整个国土三分之一(整个南圻七省尽入法国人的囊中)的越南阮氏小朝廷把刘永福的黑旗军当作了救命稻草。越南嗣德帝阮福时亲自下诏册封、授予七品千户的爵位、授予保胜防御使的官职(其实就是从法律上正式确认刘永福在当地的主人身份),刘永福算是获得了越南政府的正式编制,黑旗军就此成了越南的合法武装。
一直对法国持抵制态度、内心里不甘被法国人控制的越南嗣德帝阮福时在河内为安邺率领的法军攻占后,为了对抗法国人,想到了利用黑旗军来对抗法国人,并有意无意的将大清帝国拖下水,他希望以此阻止法国人对越南的进一步蚕食行动。是以才有了占据红河航道要冲保胜的黑旗军袭杀安邺的事件。
黑旗军袭杀安邺在大清帝国的清流们看来是一件扬眉吐气的事情。但林义哲却明白,这次事件对中国带来的负面影响,要远远大于安邺等几个法国人被杀的所谓“胜利”、“大捷”!
安邺被杀之时,正值日本对台湾蠢蠢欲动,这个时候中法的关系正处于在蜜月期,各个领域的合作亲密无间,特别是堪称“中法合作典范项目”的福州船政局正处在风风火火的上升期,法国方面不愿意为了越南这块小饼和大清帝国撕破脸,自绝于这个巨大市场。林义哲为了不使抵抗日本入侵的军事行动受到掣肘。在请洪钧在巴黎斡旋的同时,还利用了自己和法国海军中将孤拔的私交,好容易使事态得以平息。在随后的抗击日本入侵台湾的作战中,法国仍然站在中国一方。
林义哲知道。热福礼这一次以私人身份询问自己对越南的看法,很可能是因为黑旗军占据保胜威胁到了法国商人的利益,而热福礼作为驻华公使,他本身并不愿意因为黑旗军的事使巴黎和北京出现裂痕。是以才会用这样的方式询问自己的意见。
而如果任由黑旗军将越南的紧张事态升级扩大,那么很可能会破坏掉自己一力促成的中国和法国的各项合作,甚至将中国和法国推向战争的边缘!
为了一个三心二意的名义上的藩属。葬送掉之前所取得的一切成果,傻子才会愿意!
“我个人非常赞同您的意见,大清帝国和法兰西帝国应该对越南的和平与安宁发挥重要作用。”林义哲说道,“我会敦促我国政府关注越南的局势,必要的时候,大清帝国将和法兰西帝国共同采取行动,结束越南的混乱局面。”
听到林义哲在话里暗示中国将承认法国在越南的地位,热福礼心领神会,对这位他眼中“亲法”的年轻官员的好感又高了一层。
热福礼毫不怀疑,林义哲会向慈禧太后和恭亲王施加对法国有利的影响。
“我听说红河航道的重镇保胜已经成为了匪徒的巢穴。”林义哲又说道,“这将极大的损害在越南的外国人的商业利益,我个人对此深表忧虑,也一直在关注这方面的事情。前些日子,我听到过一个建议,认为很好,不知道您是否想知道。”
“您的建议,我当然非常感兴趣。”热福礼说着,脸上现出了关注的神情。
“是这样,我的建议,是改变现有的商路,也就是走从河内到北宁、经郎甲和谅山进入镇南关到龙州。”林义哲说道,“无论是中国的商船还是法国的商船,走这一线路的话,会更加安全,而在保胜的匪帮对此将无能为力。”
听到林义哲对于越南的情况如此的熟悉,热福礼一时间惊讶不已。
“您确定这条航线将不会受到保胜匪帮的攻击?”热福礼问道。
“是的。”林义哲点了点头,“这是一条非常安全的航线。”
林义哲之所以提出这样的建议,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而向法国人提出这样的建议。他也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现在河内已经落到了法国人的手中,将中法通商的红河航线绕过黑旗军控制的保胜,不但可以避免法国人和黑旗军的直接冲突,而且避免了中国因越南问题和法国发生外交纠纷。
毕竟,越南对于中国来说,是一个并不忠诚的藩属,越南在中国和法国之间一直骑墙,需要中国的时候便依靠中国,想要从法国得到支持的时候,便疏远中国。而中国因为越南和法国开战。在林义哲看来,是最为不智的事情。
事实上,林义哲在心里,对于如何处置越南,已经有了对中国最为有利的腹稿,只是现在时机未到,不能实施而已。
“在越南发生的事,我一直十分关注,我会将发生在那里的情况详细报告皇太后。相信皇太后为了中法两国的友谊,会做出最为睿智圣明的决定。”林义哲对热福礼说道,“我相信,无论越南发生了什么事。中法两国的友谊都不会改变。”
听了林义哲的这最后一句带有保证性质的话,热福礼十分高兴,在他看来,今天会谈的目的。可以说已经达到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热福礼象是想起了什么,笑着对林义哲说道:“对了。亲爱的林,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您。我即将卸去公使职务,回法国了。”
“噢?”林义哲显得有些惊讶,“这是因为什么呢?”
“没什么,是因为我私人的原因。”热福礼笑了笑,说道,“其实,我也不想离开中国,但是,一切都是出自于上帝的旨意,呵呵。”
听到热福礼的回答,林义哲知道自己不方便再问下去,他想了想,说道:“您的卸任让我感到非常的遗憾,热福礼先生。您为中国和法国之间的友谊所做的贡献,我们永远不会忘记。我希望贵国政府新派来的公使,也能象您一样,是一位真诚的朋友。”
“您过奖了。”热福礼笑着说道,“我只是做了一些应该做的事。”他转头看了看身边陪同前来但一直没有说话的参赞宝海(albert bourée),对林义哲说道,“在我离职期间,将由宝海先生代理我的职务。我今天先通知您一下。”
“我听说宝海先生是一位通晓东方事务的专家。”林义哲看了一眼宝海,灵机一动,故作意味深长状的说道,“我真心希望,能由象宝海先生这样的人来接替您出任公使一职。”
听到林义哲竟然公开的向热福礼举荐自己,宝海不由得一愣,他脸上的神色虽未变,但眼睛却是突然亮了一下。
热福礼也是一愣,接着便明白了过来。
“我会将您的意见转告我国政府。”热福礼瞟了宝海一眼,笑着对林义哲说道。
林义哲知道热福礼明白自己的意思,微笑着点了点头。
他之所以要借自己在法国方面的影响举荐宝海出任法国驻华公使,并不是不有原因的!
在原来的历史时空当中,对中国甚为有利的“李宝协定”,便是李鸿章和被他称为“法国之崇厚”的宝海经过反复磋商后达成的。只是后来因为国内清流主战派的群起上书反对和突如其来的黑旗军斩杀李维业事件,断送了这一和平协定和避免战争所做出的一切努力。
熟知历史的林义哲,当然不会放过让法国任命一个“法国版崇厚”来当驻华公使的机会!
双方又谈了一会儿之后,热福礼起身告辞,林义哲亲自送热福礼和宝海等人出门,虽然宝海一直没有说话,但林义哲还是敏锐的觉察到了他内心的激动。
在上了马车,前往法国公使馆时,宝海看着热福礼,终于忍不住说道:“阁下,您……真的愿意象林义哲大臣阁下建议的那样,向巴黎推荐我担任公使这一光荣职务吗?”
看到宝海激动得连说话都变得有些结巴了,热福礼笑了起来。
“当然!这是毫无疑问的!”热福礼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我必须向巴黎的皇帝陛下说明,这是‘法兰西的救星’的意思,我想我们尊敬的陛下是会充分尊重他的意见的!”
“哦——请您原谅,阁下!我真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表达我现在的心情——”(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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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八章 “坑挖好了,跳吧!”
林义哲送走了热福礼和宝海等人,正往回走,却看到英国公使威妥玛和几个人迎面走了过来。
现年57岁的威妥玛中等身材,面容瘦削,长眉高鼻,一双眼睛如同鹰隼一般,下巴光光,但两鬓却留着两团浓密的胡子,他的脸平时总是板板的,一望之下,会让人心生畏惧之意。
正如外貌所表现出的那样,威妥玛可以说是一个很强势的人。威妥玛1818年出生,曾在剑桥大学读书,1838年加入英国陆军,1841年随英军侵华,参加第一次鸦片战争。曾任英军驻华使馆参赞、英国驻华公使等职。1843年任香港英国殖民当局翻译。1847年退伍,任英国驻华商务监督署汉文副使。1853年任英国驻上海副领事。1854年英、法、美三国取得上海海关控制权后,被委任为上海海关第一任外国税务司,次年辞职。1855年任驻华公使馆汉文正使。1858年任英国全权专使额尔金的翻译,参与中英《天津条约》、《北京条约》的签订活动。1861年任英国驻华使馆参赞,并于1871年升任驻华公使。威妥玛在处理外交事务时,充分体现出了大英帝国的强横和傲慢,中国方面凡是和他打过交道的官员,对他的印象都不是很好。
不过作为发明了“威妥玛拼音”的中国通,威妥玛对促进中国和英国在文化方面的交流还是做出了一定的贡献。而此次日本侵略台湾,威妥玛虽然早就从英国驻日本公使额尔金那里得知了消息,可能是出于对中法关系亲密的嫉妒,他并没有及时通报中国方面,但在战争爆发之后,他并没有选择支持日本,而是采取了旁观的态度,并且在日本方面向英国求助的时候。威妥玛明确的表示不支持日本经略台湾。当然他同时也表示,如果日本向朝鲜发展,英国一定支持。
威妥玛注意到了林义哲是在送法国公使一行,他的眼中不自觉的闪过一丝怪异的光芒。
“您好!威妥玛先生。”林义哲注意到了威妥玛目光中的异样,但表面上还是一脸笑容的向他用英语打了个招呼。
“您好!林!”威妥玛也微笑着点了点头。
林义哲忽然注意到了威妥玛的身边不见了他经常带着的那位大个子卷头发翻译马嘉理,想起了一件事来,故意笑着问道,“您的翻译马嘉理先生还没有回来?”
听到林义哲的问话,威妥玛的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他笑了笑。答道:“马嘉理先生非常喜欢旅游,这一次他打算去云南‘游历’一段时间,也许现在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威妥玛感觉到林义哲看着马嘉理的神色有些不同寻常,知道他因为马嘉理的事起了疑心,是以没等林义哲发问,便立刻解释了起来,并且着重强调了马嘉理去云南的目的是“游历”。
听到威妥玛一个劲的强调马嘉理去云南是“游历”,林义哲禁不住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作为一个熟知历史的穿越者,林义哲当然知道马嘉理去云南是要做什么!
云南的回民举事者失败后。英国在印度和缅甸的殖民当局立即倡议组织新的探路队,再一次从曼德勒北上探测滇缅陆路交通。他们还要求英国驻华公使派一名通晓汉语、熟悉中国情况的官员前来缅甸陪伴探路队入中国。于是北京的英国使馆便向总理衙门索取“三、四名官员”从缅甸进云南边境前来“游历”的护照;总理衙门虽力言边境地方不靖,但还是答应了使馆的请求。威妥玛随即选择马嘉理为翻译前往云南迎接英国探路队,这个探路队由柏郎(h.a.browne)率领。
护照骗到手之后。马嘉理便从上海动身,经汉口、湖南、贵州、云南,历时数月,于1875年1月17日到达八莫。与两天前经曼德勒来到八莫的柏郎等会齐。二月初,探路队离八莫向中国边境进发。这个挂着“游历”招牌的探路队并不单纯只有“三、四名官员”,而是除了正式官员之外。还有印度所派的全副武装的兵士“护送”,全队实际上是一支将近200人的军队。经过长期战乱之后的云南边地居民,对于这支英国的侵略队伍,自然发生很大的疑惧。2月21日当英国探险队进入蛮允地区时,受到当地军民的阻止,骄横的马嘉理开枪打死了一名中国人,结果遭到中**民的打击,和和几名随行的中国人一同被杀,柏郎也在中途被阻,不敢继续前进,立即返回八莫。马嘉理被杀和柏郎等被阻一般称为“马嘉理事件”、“云南事件”或所谓“滇案”。
马嘉理之所以被杀,英国首先应该责怪自己,因为如果不是它想借开辟滇缅商路而侵入云南,这个事件是决不会发生的。但英国却要利用这个事件向中国进行讹诈。由于中国当时的“海防”“塞防”都感棘手,英国便有意地乘机把马嘉理事件扩大,马嘉理被杀和柏郎等退回八莫,使英国探测滇缅陆路交通的计划暂时受到挫折。但是它无意就此放弃那种图谋,英国外交大臣德比在得知事件的初步报告后,即训令威妥玛要求清政府作详细的调查,并嘱咐他在筹划进一步应采取的步骤时必须“牢记印度政府派柏郎上校率领探测队去云南的目的”。威妥玛随后正式向总理衙门提出了具体要求。这些要求构成了英国当时借口滇案而实行讹诈的基础,在此后整整一年半的交涉过程中,威妥玛力图实现这些广泛的侵华要求。他用尽一切威逼手段,不断把各项要求扩大和具体化。
威妥玛从一开始就马嘉理事件同清朝政府进行交涉的时候起,就实行武力恫吓。他原来同有些国家的公使一起在中国与西班牙关于“古巴华工”问题的谈判中担任调停的角色,此时作为对中国实行要挟的手段,总理衙门在得知滇案的消息后,即向威妥玛表示将从速通知云南当局进行调查。上谕更严令云贵总督岑毓英“迅将此案确查究办”。对于英方的六项无理要求,清政府开始则表示断然拒绝。威妥玛着重索取护照以便英国派员去云南观审以及再从印度派人入滇调查,并威胁说:如果得不到这些护照。他就与中国断绝外交关系。清朝政府不得不退让,如数发给护照,英国从此取得对内地涉及英人案件的调查与审讯的干预权。
威妥玛收到他所索取的护照后,以“仍须亲到上海以便派员”去滇为名,于四月三日离京去沪。他的目的是:一方面利用上海的通讯便利(当时只有上海可与伦敦通电报)尽速向本国政府进献贯彻侵华要求的方策,另方面准备邀柏郎来华亲自向他报告关于滇案的情节。清政府时命湖广总督李瀚章为钦差大臣前往查办滇案。威妥玛这时并不派人去云南,却令参赞格维讷去湖北面见李瀚章。李瀚章在谈话中说,他奉命只查办马嘉理被杀,不调查柏郎被阻,这个表示成了英国侵略者“证明”清政府无诚意彻底解决滇案的口实。威妥玛抓住这一借口。又带着他同柏郎会面后编制出来的滇案情节,在7月底由上海北上,企图重新向清政府威吓。还在5月初,他已向英国政府强调说:“不论我们怎样说和怎样做,中国政府都决不可能首先发动敌对行动。”这无异是说:英国尽可百般威吓,清朝政府是不会坚决反抗的。这种估计支配了威妥玛在滇案中的全部活动。
威妥玛来天津前,先派中文秘书梅辉立去北京质问李瀚章的使命。他本人于八月初到天津后,在李鸿章面前大肆诋毁总理衙门,说“非先换总署几个人不可”。他表示愿意与李鸿章商办。随后在天津提出各种要求,其中包括:在通商口岸撤去厘卡;内地多开商埠;清政府负责护送格维讷到云南边境甚至到八莫,印度再派人来滇时亦须负责护送;派“一二品实任大员”亲往英国对滇案表示歉意;此使臣赴英途中应经过印度,与印度当局商议滇缅通商办法;朝廷应降旨责问岑毓英等对滇案失察;遣使及责问岑毓英等谕旨须明发并在《京报》上公布;在这些谕旨中。凡遇“英国”二字,必须抬写,“如不抬写,即为轻慢英国”等等。大大扩充了三月间所提出的六条的内容。这些要求,首先着眼于扩大英国在华的实际利益,而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威妥玛才竭力设法打击清统治者的威信与封建体制,所谓“英国”抬写、公开责问封疆大吏、明降谕旨等要求,都表现了英国侵略者的这种图谋。威妥玛自称已掌握了滇案的详细材料,在与李鸿章谈判中一再以撤使、绝交、用武力相威胁,坚持全部满足他的各个条件。
威妥玛在半年多的对华胁迫中,一直把其他各国的公使撇在一旁。在滇案的交涉过程中,英国同其他欧美侵略者间在对华外交上产生了疏远,英国政府曾考虑联合日本以挟制中国,威妥玛自恃英国自己有足够的力量使清朝政府屈服。而滇案的发生,正值中国西北和东南边境感受威胁的时候,清朝政府在处理伊犁及台湾事件上的教训记忆犹新,为了预防西南边患的发生,清朝政府不得已答应了英国的“抚恤、赔款、惩凶、遣使道歉、增开口岸”等条件,是为后来的《烟台条约》。
而威妥玛也因《烟台条约》的达成,成为了英国的大功臣!
但是现在,《烟台条约》已经永远不可能出现了!
想到自己为了对付威妥玛,早早的给他挖下了大坑,林义哲不由得暗暗好笑。
“坑都已经挖好了,就等着你跳进来了!”
“我代表女王陛下和我国政府刚刚向贵国的郭嵩焘大臣递交了国书,表示对贵国大皇帝陛下的去世的深切哀悼。”威妥玛并不知道林义哲在心里说的这番话,而是告诉了他此行的目的。
“非常感谢女王陛下和贵国政府的慰问。”林义哲和他客气了一句。
“对了,我访问贵国的时候,曾向贵国女王陛下提出过在两国尚未缔结新的贸易协定之前,不要组织对我国未开化地区的任何形式的探险,不寻求新的通商路线。女王陛下曾向我做出了保证。”林义哲不动声色的将话题又拉回到了马嘉理的身上,“我想提请威妥玛先生注意。并最好提醒马嘉理先生一下,不要借着‘游历’的名义,进行所谓的探险活动。”
“女王陛下的保证,是对我们的行为的最为有力的约束。我向您保证,林先生,绝对不会有那样的事发生。”威妥玛听出了林义哲话里似有警告的意味,立刻信誓旦旦的回答道,“我向您保证,马嘉理先生去云南,只是游历。没有任何其它的目地,和他随行的也只有三四个人,都向贵国政府申领了护照。这只是一支小小的游历队伍,没有能力进行探险活动的。”
听到威妥玛的保证,林义哲禁不住在心里大笑起来。
威妥玛先生,你可真会说瞎话啊!
林义哲当然知道,从印度出发的柏郎率领的队伍,光测绘人员就有15人!而且护卫他们的,是150名全副武装的英军士兵!
“那么。我衷心祝愿马嘉理先生游历愉快!”林义哲不动声色的说道。
他知道,自己已经永远不可能再见到马嘉理了。
而威妥玛,也不会在中国呆得太久了!
“谢谢。”威妥玛微微一躬,随即告辞。林义哲目送着趾高气扬的威妥玛一行人的远去。嘴角现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
办完了一天的公事,林义哲回到自己在贤良寺的寓所,亲信仆人林福便上前,小声的和他说道:“老爷。李二总管派人过来捎了话,说那个事儿,刘大总管已经按大人的意思递上了话。皇太后已经就这么定下来了。”
林义哲点了点头,“大事定矣!”
差不多与此同时,在紫禁城的长春宫,慈禧太后正和恭亲王说着林义哲请刘诚印暗中传递给慈禧太后的那个保住皇后的孩子的办法。
“六爷,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也就不必推辞了。”慈禧太后微微瞥了侍立于一旁的刘诚印一眼,微笑着对恭亲王奕忻说道,“若皇天护佑,生的是男孩,六爷便后继有人了。”
“奴才……谢皇太后恩典!”恭亲王一时间泪流满面,离了座匍匐在地,颤声说道。
“六爷不必多礼,快起来罢。”慈禧太后说道,“刘诚印,扶六爷起来。”
刘诚印应了一声,赶紧上前,扶起了恭亲王。
“这事儿切不可走漏了消息。”慈禧太后看着感激涕零的恭亲王,提醒他道,“六爷知道这当中的利害,我就不多唠叨了。”
“奴才明白!请皇太后放心!此事……就烂在臣的肚子里!”恭亲王惶恐道。
“这个事儿就先到此为止。”慈禧太后看了看侍候在暖阁外面的宫女太监们,对恭亲王说道,“林义哲上奏请求成立海军衙门,统管全国海军事务,这事儿你怎么看?”
“回皇太后的话,林义哲此议甚好。”恭亲王冷不防慈禧太后将话题转到了海军方面,不由得一愣,但他脑子反应快,立刻回答道,“西国为使海军统一事权,战守如意,皆设有海军衙门,我国沿海各省虽有水师,但各为一处,临战不能联为一体,若能设立海军衙门,统一整合,则不但能资战守,又可免藩镇之虞。”
“六爷说的好。”慈禧太后听了恭亲王的话,眼中闪过赞许之色。
她已然从恭亲王的回答当中知道,恭亲王是绝无成为“多尔衮第二”的可能了!
“这藩镇之虞,最是可虑。林义哲能做如此想,真是一片公心,出于至诚,不愧为林文忠公之后。而林义哲久历船政,又同日本见过仗,对海务最为稔熟,莫不如海署成立之后,以林义哲帮办海防事务为好。”恭亲王当然明白慈禧太后的心意,适当的夸赞了林义哲几句,不但等于保荐了林义哲,也间接的向慈禧太后表明了心迹。
“六爷说的是。”慈禧太后点了点头,说道,“不过,林义哲虽然熟悉船政海务,但毕竟资历尚浅,我怕他镇不住场子,海署统管全国海防,需得有重臣把持才是,所以这海军衙门,我打算要七爷前来坐镇,六爷觉着如何?”
“皇太后圣明!奴才也觉着,海军衙门,非醇王坐镇不可!”恭亲王赶紧表态道。
他当然明白,慈禧太后要醇亲王坐镇海军衙门的用意何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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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九章 新任命、新差事
“海防为国之重务,这海军衙门的戏,也不能光他们这一老一少来唱,还得多几个人才成。”慈禧太后又道,“六爷觉着,还有谁较为合适?”
恭亲王略一思忖,答道:“回皇太后的话,奴才以为,北洋海防为重中之重,直督李鸿章亦可为帮办海军大臣,另外,船政大臣沈葆桢创办船政,于海军亦多有见解,亦可入海署帮办海军。”
“六爷说的是,北洋为京津门户,海防诸事,须得尽快筹办,李鸿章入海署是要得的。”慈禧太后点头道,“沈葆桢久办船政,亦当同入海署,南洋海防亦须有人,李宗羲正告着病,莫若由沈葆桢署理两江总督,兼入海署好了。这样,北洋南洋便可联成一气。再说沈葆桢是李鸿章的同年,又是林义哲的姑父,办起事来,自然无有不顺。”
听到慈禧太后的话,恭亲王知道她已然有了定见,这一次和自己说,其实更多的带有“通知”的性质,慈禧问自己的意见,等于是在试探自己,心中又不免惶恐。
从上次因言官参劾免去议政王的头衔,到因允兴园工重新赏还议政王,这期间的大起大落,已经让恭亲王对于慈禧,有了更深的了解。
“皇太后圣明!”恭亲王连声说道,“奴才万分钦服!”
见到恭亲王没有别议,慈禧太后很是满意,在又谈了一会儿之后,恭亲王便告退而去。
待恭亲王离去后,慈禧太后想了想,对刘诚印说道:“刘诚印,传旨召七爷觐见。”
刘诚印应了一声,快步趋出。慈禧太后坐于宝座之上,目光望向大殿门口。
殿外,大雪初霁。红日当空。
“林大人,这边儿请。”刘诚印微笑着对林义哲说道,在前面引路。
“有劳刘大总管。”林义哲看着面前这位面容清矍的老人,含笑施礼,紧跟在了他的身后。
“连日大雪,今儿个总算是晴天儿了,有道是‘瑞雪兆丰年’,皇太后的心情儿也跟着好了不少。”刘诚印边走边说着,象是在和林义哲唠着家常,但林义哲心里却明白。刘诚印是在用他的方式,向自己传递着重要的讯息。
“连日大雪,骤然转晴,天儿便又好冷起来了,所谓的‘下雪不冷化雪冷’,天气严寒,刘大总管日日辛劳,须得注重保暖才是。”林义哲看着面容苍老身形显得有些佝偻的刘诚印,关切的说道。“晚辈学得西医保健之法,若是刘大总管愿意,晚辈便抄来给刘大总管瞧瞧。”
听了林义哲的话,刘诚印笑着点了点头。“是啊,这天寒地冻的,我这年纪也大了,手脚也不灵便。越来越觉着不中用了,要是林大人有妙法子,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听了刘诚印的话。周围的几个小太监的眼中都现出了讶异之色。
刘诚印向来不与外官多话,更不会接受外官的丝毫馈赠,可这一次他竟然和林义哲唠起了家常,还愿意接受林义哲的“西医保健之法”(实际上肯定不光是一个法子那么简单),大异于平时,着实令他们惊奇不已。
林义哲听到刘诚印的话中暗示,知道他已然诚心接纳了自己,心里松了一口气。
熟悉历史和清宫掌故的他,对于历史上的刘诚印得的什么病去世的,是知道得相当清楚的。是以他动了想要帮刘诚印治病延长寿命的想法。
现在的刘诚印,可以说是自己宫内的强助之一。而且从他之前的总总表现就可以知道,他是一个非常聪明和善良的人。
这样的人,活得久一些,自己的助力,便可以强一些!
不多时,刘诚印带着林义哲来到了大殿门口,林义哲注意到今天的这次召见,有些不同于以往。
今天的大殿之中,慈安太后并不在场,而且恭亲王和文祥也都不在。
坐在殿中的,除了慈禧太后,则是醇亲王奕擐!
见到醇亲王,林义哲心中有些明白过来,不由得暗暗佩服慈禧太后的手腕。
“请林大人自己个儿进去罢。”刘诚印的声音将林义哲的思绪拉了回来,“我这边儿还有些老佛爷交待下来的事儿要办,就不进去了。”
林义哲注意到刘诚印说刚才这番话时,眼中似有忧伤之色闪过,象是要去做一件非常为难的事儿一般,不由得很是惊奇,但此时此刻,他是不方便多问的。
“刘大总管请便。”林义哲施礼道。
刘诚印躬身还礼,然后便急匆匆的带着人走了。这时李莲英从大殿内迎出,笑着冲林义哲点了点头,领着他进了大殿。
林义哲向慈禧太后行礼毕,他注意到醇亲王一直含笑望着自己,便大体上猜到了今天的召见,是为的什么。
果然,慈禧太后在勉慰他几句之后,便直接向他公布了未来的海军衙门的人事任命。
听到自己成了“筹办海军事务大臣”,林义哲知道慈禧太后是在向自己兑现前些日子的承诺,在心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自己终于有机会,可以放开手脚的大干一番了!
“林义哲,办海军的银子,我和七爷商量过了,在这日本人的赔款当中,给你拿一块儿出来。但现在款项未到,国库那里,一时间也拿不出太多的银子。而今西北战事又需饷甚急,海防这里也是处处用银子,你可有什么好的办法?”慈禧太后问道。
“回皇太后的话,臣以为,海防用银,非借洋债不可。”林义哲说道。
“噢?借洋债?”醇亲王看着林义哲,显得有些惊讶,“林义哲,难道说,你办船政时,这造船的银子,也都是借的不成?”
林义哲听了醇亲王的问话,不由得心中一凌。
“回王爷的话。船政用银,除去归于西征协饷之银,每月所剩者,仅够日常运转开销,造船是根本不够的。”林义哲答道,“然船政为国之重务,海防用船,不可就此停废,臣姑父沈葆桢是以多方筹措,请用船各省接济。又从闽省洋药税中抽银,臣又于海内外诸殷商处多方募集,得报效银以实船政,故能成此有数之船。周转困难之时,也于外国商行借了少许洋债,事后全部归还。此是权宜之计,臣也是思前想后,万不得已才如此的。”
这位醇亲王,光绪皇帝的亲爹。听说可是颇有些“清流”气息,今日头一次听他说话,便知端的!
“原来如此,我说呢。这没有银子,也不能凭空的变出来这许多兵轮啊!”醇亲王呵呵笑道,“这借了洋债么,也就借了。总是把船造出来了,还派上了大用场,现在想想。这船要是没造出来,这台湾弄不好也就丢了呢!”
听到醇亲王的这番话,林义哲不由得在心里暗自感叹。
这人要说变,也是很快的啊!
晚清时代,参与到中枢之中的四大王爷(恭亲王、惇亲王、醇亲王、庆亲王)中,恭亲王为人最为周正严谨,这也源于他从28岁开始就挑起了主持中央日常工作的重担。恭亲王待人宽厚,这点连西方人都大为认可。这令他的周围凝聚了一批精英,在内忧外患中,支撑起了政府的运行。恭亲王自身崖岸高竣,洁身自好,既不似四哥咸丰皇帝那样“绯闻”不断,也不似后来的庆亲王奕劻那样“丑闻”绵绵。
与聪明外露、果决刚毅的六哥恭亲王相比,排行老七的醇亲王似乎多了些“老气”,表现得更为低调、更为绵里藏针,也更为大智若愚。
在打倒肃顺等顾命大臣“八人帮”的“祺祥政变”中,醇亲王奕擐的功绩往往被掩盖在慈禧和恭亲王的光环背后:正是他带兵将肃顺和端华从热被窝中抓住,完成了政变中最艰难、最有风险、也是最为关键的任务。在之后的“叔嫂共和”体制中,他执掌首都卫戍部队的主力“神机营”长达30多年,实际上形成了恭亲王掌握外交、醇亲王掌握军事的基本格局。
大清帝国现在的这个“叔嫂共和”的特征是“垂帘听政”和“亲王辅政”两制并存,“亲王辅政”是满清亲贵们能接受“垂帘听政”的条件和前提。而醇亲王不仅是皇叔,也是慈禧太后的妹夫,这注定了他能被最大多数的人所接受。在慈禧眼中,这无疑也是对恭亲王的一种制衡,尽管他在恭亲王早期两次被慈禧修理的时候,都义愤填膺地站出来为六哥说话。
醇亲王在“出道”前,给世人的感觉相当地“左”,比较保守、排外。对恭亲王的改革,尤其“外敦信睦、隐示羁縻”的外交政策,他总是嗤之以鼻,建议太后“摈除一切奇技淫巧、洋人器用”,甚至两次秘密上书,建议削弱恭亲王的权力。野史中说他“疾其兄之专权,久有眈眈之意”。毫无疑问,这样的互相监督,正是慈禧最希望看到的。
之前以高调的“极左”面貌出现的醇亲王,一旦主政,便令人惊愕地实现了大转身。在对外战略上,他几乎完全继承了此前所批判的恭亲王的“投降路线”,甚至走得更远,令海内外观察家们跌破眼镜。
对于自己当看客时的“极左”言论,挑上担子的醇亲王承认自己“尝持偏论”,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但事实上,从醇亲王变脸之迅速和彻底来看,其之前的“极左”面貌,极有可能只是为了赢取“基本教义派”支持的一种手腕。在野的时候,站着说话不腰疼,可以指点江山、挥斥方遒,而一旦亲自执政,为了儿子的江山社稷,他也就只能成为、或者还原为一个现实主义者。
林义哲知道,大清帝国第一轮“改革开放”,历时三十多年。以“甲申易枢”为界,醇亲王主政的后十年,与恭亲王主政的前二十年相比,几乎所有改革措施都没有被中止,而且在海军、铁路、电信等基础建设方面,得到了更为长足的进步,尤其在新疆和台湾先后建省,大大加强了对边疆省份的控制。外交方面,醇亲王也展现了与恭亲王一般的灵活身段,以至于后世的主流史学家们批判这位“爱国王爷”一挑起管理国家的重担。怎么就和乃兄一般软弱、一般“卖国”。这类似于恭亲王当年发动政变,处决了肃顺等人,却几乎完整地继承了肃顺的所有政策,尤其是重用曾国藩等汉臣的政策,将权力斗争与政策连贯有效地进行了区隔,不因人废事,更不因人废制。
更为吊诡的是,野史把恭亲王、醇亲王哥俩争权传得有鼻子有眼,实际上这哥俩时常聚会,并且共同感慨挑担累、挑这付看客多多的大清担子更累。或许。那种留在纸面的“争执”,只是“前人撒土、后人迷眼”罢了。
“可这洋债,只怕是不那么好借的罢?”慈禧太后皱了皱眉,说道,“洋人的钱,是不肯白借的,定是要有质押之物吧?”
“回皇太后的话,借洋债不一定非需有质押之物,”林义哲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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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海防筹饷(五月十一日)
昨奉公函,以钧处议复海防条陈,一切兵饷要件,意在共为其难。而条目办法若何?属鸿章与幼丹会商切筹开办等因。仰蒙主持大计,广益集思,曷任钦服!鸿章才识庸闇,奚足以膺斯艰巨?乃荷圣恩派令督办北洋海防事宜。力小任重,惶悚莫名。
窃维此事造端宏大,头绪纷繁。目前必以筹饷为第一要义,亦以筹饷为第一难事。购办船械,动需巨款,无论精坚铁甲船每只价值百万两上下,即兵轮船一项,在西洋定造,大者每只约三、四十万,小者亦十数万。中国自制,则料物需由外洋购运,数更倍之。此外,所需后膛鎗炮甚伙,中土尚未能仿造。出洋购办,兵鎗一枝,约需银余两,每炮小者数千两,大者数万两,子药杂项或购、或造,无物不费,即如鸿章抵津五年以来,海口及津郡各炮台,虽用兵力渐次添筑,陆续筹购大小后膛炮五十余尊,已属罗掘净尽。而各处台垒,尚多空缺,必须添购百数十尊,约费银七、八十万,乃可略敷分布。淮、练各军,现尚用前门洋鎗,若一律改操后门鎗,约需三万枝,费银三、四十万。每年购造弹子、杂费,又数十万。一处如此,他处可知。此但就陆军言之也。
至大疏拟就北洋创设水师一军,自以屏蔽京畿门户为最要津口。现祗闽厂镇海轮船一只,昨已奏调奉省大东沟协剿。又操江轮船,上年回沪修理,尚未来津。二船皆根剥子之类,兵船之最小者。今欲从新创设,除赫德承购四船俟到时祭酌能否抵用外,约计一军须兵轮船二十只,内应有铁甲船一、两只,声势稍壮。闽、沪已成各船,现均分防要地,似难添调,势需续购、续造,连招将募兵一切用项,约费将及千万。目前虽不必此数,将来成事,恐不能过少。事属创办,不得不宽算窄用。至蚊子船、水雷等项,为守口利器。水电所费较省,近丹国公使令其电报公司购送各式水雷十余具,连应用杂件,开价五千余两。内有机器局可以仿制者。然每口须储用百十具,积少亦复成多。总之,无钱则一事不能办,要办则无处不需钱。此筹饷为第一要义也。目今饷源艰绌若此,度支浩繁若彼,通盘筹计,本无可另拨海防大宗。尊处参酌众议,定为先其急、核其实两层办法,果能实力遵行,或可小有裨益。钧议以海防为急,他事之待用者,酌量稍缓。然如奉拨京饷工程传办各款,西路及塞外军需加协额饷,各省留防腹地水陆勇营及善后杂支各项,均有关大局,无可减缓。加以奉旨筹办东三省练兵防患,亦明协款莫办,既不能急此而缓彼,则所能减者甚属有限。
至雨生中丞所指各省厘捐、盐榷、落地税,结实整顿,归为画一办法。稚璜中丞所称稽核厘金中饱偷漏各节,即是尊处条内核实之意。查厘税较旺,莫如两江、湖、广等省。鸿章历任其事,亲加考订,厘税各有定章,虽有参差,无非因地制宜,行之十数年,商民相安,未可轻议变更,若改减则饷额有亏,若增收则怨谤滋事。近闻照常稽收,偷漏固不能免,中鲍似亦罕有。浙、闽大致略同。除洋药税捐外,其百货、盐、茶厘捐,似未便令各省均归一律,致有窒碍。军兴以来,凡有可设法生财之处,历经搜括无遗,商困民穷,势已岌岌。若任事者过求精核,或苛及琐细,即增巨万,元气必受伤耗。若指整顿无多之赢余,提办海防,杯水车薪,亦恐无济。北洋所辖省分,直隶本系缺额,无可挪凑。(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章 太后圣明
“王爷所言极是。”林义哲知道醇亲王这么说,有意是想帮助自己,他小心地措着词,尽量打消慈禧太后对于向外国借款的顾虑,“涉及国家根本之利权,自然让无可让,而在我为小,在彼为大者,则不妨商让,换来借款,以求互利。”
慈禧太后似乎从林义哲的解释当中听出了什么,她看着林义哲,笑了笑,问道:“林义哲,关于这借洋债的事儿,你是不是早就在琢磨了?”
听了慈禧太后的话,林义哲的心中不由得一凛。
“皇太后圣明,”林义哲道,“臣出使欧洲时,见英法诸国王室贵及政府,用度不足之时,每每商借于钱商,多能转危为安。臣心甚奇之,是以多多留意,方知其中奥妙,是以斗胆提此建言。方才臣所言,只是大略,至于具体经办,臣当具备详细条陈,请皇太后同枢臣会议。”
“呵呵,林义哲,你既然可弄出详细条陈出来,说明这事儿已是有谱儿了啊。”慈禧太后笑道。
“皇太后圣明,只是稍有头绪而已。”林义哲听到慈禧太后已是有意允准,心中不由得一块大石落地。
说动慈禧太后同意借洋债,实际上是他和内森所定的“东方耶路撒冷”计划中的让罗特希尔德银行进入中国的重要一步!
“林义哲,你且说说,是泰西哪一家的钱商,能有这么大的手笔?”慈禧太后问道。
“回皇太后的话,是泰西钱商罗斯柴尔德氏。”林义哲答道,“该钱商专营金钱借贷业务,资财雄厚,泰西诸国政府多与其往来,其在欧洲信誉为第一。”
“林义哲,这罗斯柴尔德氏,如何愿意借款给大清呢?所谓‘无利不起早’。他们贷给咱们款子,所为者何?”醇亲王插言问道。
“回王爷的话,这罗斯柴尔德氏,乃属犹太族,其国早亡,族人流徙于世界各地,唐宋时便有留居中国者。”林义哲道,“犹太族擅于理财经商,又失其国,是以于欧洲多受歧视。唯独留居中国者受到善待,是以对中国颇为感恩。此次愿意出力,有报恩之意,亦是想为中国办事,求得中国怜悯,得一方其族人可安居之微地存身。”
“这犹太族既是擅于经营,广有财富,在泰西诸国,难道不可置地买田存身吗?”醇亲王奇道。
“回王爷的话,这犹太族因国之不存,一直饱受欺凌,虽有资财。其所在国却不许其购买土地,是以一直无存身之地。在欧之犹太人,倘逢一二明主贤君,则生活得好些。若逢暴君奸佞,则多为被掠之对象,境遇颇惨。”林义哲道。“三年前,俄罗斯便寻口实夺其财产,大规模驱逐其族,死者枕藉于路,情形极为可怜。而我天朝仁德布于四海,是以其倾心向慕,愿意来华出力。”
“原来如此,想不到个中还有如此曲折。”慈禧太后听了林义哲的回答,不由得对犹太人生了怜悯之心,“这犹太一族,境遇竟会如此悲惨……”
“皇太后圣明,一族失其国,犹如子失其母,无得佑护,人人欺之。”林义哲道,“臣建言借洋债,非为图一已之名利,乃是欲行非常之法,借其财力,兴我大清。当今世界,各国争雄,若不破除旧见,奋发自强,国家前途堪忧。臣深知如此办事,定会身背卖国贼之骂名,然一已之声名受损,总好过去当亡国之臣!”
林义哲说着,自然而然的进入了慷慨激昂的状态(演技堪比剧团出身的),并连连叩首于地,慈禧太后微微一笑,“李莲英,快扶林义哲起来。”
李莲英上前扶林义哲起身,慈禧太后看着林义哲,和颜悦色的说道:“林义哲,这事儿,你便放手去办罢,不要害怕被人骂,总有我们这些人给你顶着就是了。这一次成立海军衙门,怕你资历太浅,升迁太速,是以要七爷帮你撑着,你便安心办事罢,多的不要去想。”
“臣谢皇太后恩典!”林义哲急忙重又叩首道,“臣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在叩头的那一刹那,林义哲知道,自己的这一步,已经平安的迈出去了。
不知道内森和萨拉父女得知了消息,会做何感想?……
不管怎么说,强国之梦,自今日起,已不再遥远!
在又谈了一会儿之后,慈禧太后便结束了这次召见,林义哲辞出,由李莲英送出大殿,他正走着,却见刘诚印迎面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林义哲注意到刘诚印的脸上带着少有的悲伤之色,不由得心中暗惊。
刘诚印注意到了林义哲投来的关切目光,冲林义哲和蔼的一笑,便快步的进了大殿。
林义哲和李莲英对望了一眼,李莲英似乎知道刘诚印因何如此,冲林义哲微微的摇了摇头,手掌轻轻的向下一砍。林义哲登时醒悟,不由得在心里暗自叹息了一声。
他已经猜到,刚才刘诚印是去做什么了。
大殿里,醇亲王也向慈禧告辞,待到醇亲王离了大殿,刘诚印便小声向慈禧太后报告道:“禀老佛爷,奴才料理完了……”
慈禧太后注意到了刘诚印脸上的悲伤之色,也禁不住叹息了一声。
“行了,料理完了就好……”
两人看似极为寻常的一句对答,实际上代表着紫禁城内,刚刚过去的极为血腥的一幕……
一处偏狭的院子里,一群身穿白衣被反绑着的宫女太监跪在地上,正一个个的瑟瑟发抖捣蒜泥般的不住磕头求饶。
“万岁爷走得孤单啊——你们身为万岁爷的奴才,应该去地宫里头侍奉万岁爷万万年!”刘诚印硬着心肠,看着这五十余名宫女太监,嘶声喊道,“这是你们前世修来的福气……”
听到刘诚印的话,跪着的宫女太监们抖得更厉害了。
“奴才冤枉啊!——大总管饶命啊!”被绑着的周德英尖声号叫起来。
“这是奉皇太后的旨意,你们就安心上路吧!”刘诚印对周德英的号叫声充耳不闻,自顾自的说着,向执刑的太监们摆了摆手。
两个太监当先将周德英拖到地上按住,另外两个太监则举起竹板,狠狠的朝周德英的屁股上打了下去。
那边,又有两个太监拖过另一名同治皇帝的随身太监杜之锡,狠狠的打了起来。
“啊!——大总管饶命啊!不关奴才的事!是澄贝勒和王庆祺干的好事!他们还和皇上一起玩乐,和奴才们不相干啊……”几下板子打过,周德英便受不住了,立时鬼哭狼嚎起来。
听到周德英的胡说八道,刘诚印的面色一沉,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执刑的太监会意,抡起的板子突然变了方向,狠狠的打在了周德英的头上,周德英登时没了动静,身子也不再扑腾了。
刘诚印看到周德英的头上鲜血和脑浆直流下来,心里一哆嗦,情不自禁的转过头去。
那边,没等杜之锡喊出声来,同样的一板子也重重的打在了他的头上,他哼都没哼一声,便断了气。
别的行刑太监们见状,也都明白过来,一个个板子全都向犯人的头上招呼,不多时,三十余名原来侍候同治皇帝的太监便悉数杖毙。
在处决这些太监们的同时,约二十余名曾被同治皇帝临幸过的宫女也都被拖进了一间屋子,按倒在地,几名身强力壮的太监拿着粗木棒,狠狠击打着她们的头部,将她们一个一个的活活打死。
处刑完毕之后,刘诚印尽管心中难过,但还是上前一一验看了尸身,在确定了所有原来同治皇帝身边被临幸过的宫女答应和侍候同治皇帝的太监全都死了之后,他一刻也不愿多呆,便急急的回去复命去了……
出了宫门,林义哲便直奔贤良寺郭嵩焘的寓所,他原本打算将今天慈禧太后透露的任命消息告诉郭嵩焘,让他有所准备(正式谕旨得等到新皇帝登基后以新皇帝的名义下达),但却没想到,又一次在郭嵩焘这里,看到了刘锡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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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嵩焘日记》:
“光绪元年正月初一,曾国荃宫保约饭,与余诣前门关帝庙前行礼,求签问大局,然后过周少农处,诸友会聚。余外出时,刘云生曾来余处,未获一见。旋去兰荪尚书府上拜年请安。”
“初三日,杨秋帆、陈寿山等人往过,刘云生在,作竟日谈。”
“初四日,大雪盈寸,诸友未至,林鲲宇刘云生来,畅谈半日方去。”
“初八日,仍未蒙召见,内心不安,未出门,刘云生来,与谈良久,心稍安。”
“初九日,陛见归去,林鲲宇与友多人会聚家中,谈陛见事,刘云生来贺,告以吉音,喜甚。”
“十一日,往谒兰荪尚书,告以此次使英,兰荪告以此次出使,皆文博川中堂之力。兰荪又问余抚粤时遭谤之由,言及当日之事甚详,余甚怪之,不知其从何得知也。(这事不明摆着的吗)”
“十九日,刘云生饷食(送好吃的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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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一章 儿女绕膝
“二十日,登极大典,往九卿朝房列队赴太和殿恭贺。”
“二十一日,林鲲宇邀晚酌,刘云生在。”
“二十二日,云生早过,留饭。”
“初七日,林鲲宇为起一六壬课,占出洋吉凶,云:‘大凶,主同室操戈,日在昏晦中,势且不能成行,即行亦徒受蒙蔽欺凌,尤不利上书言事,伴侣僮仆,宜皆慎防……”
“初九日,再次陛见,回寓后,林鲲宇来,畅论洋务。后刘云生亦来。”
“十二日,赓臣邀同石翘、云生饮于湖广会馆,得五古四章书法,朴茂苍劲,云生亦擅书法,可谓情趣相投……”
“三月初七,余之生日,石翘、云生作东,邀鲲宇至龙树寺贺岁,随至便宜坊小酌。”
“十一日,兵部值日后请得十日假,与赓臣、鲲宇、云生、石翘游陶然亭。”
“十七日,复与诸友游万柳堂,得佳句颇多,以云生句最妙。归来又相去复兴居小酌。”
“二十一日,又续得十日假,与云生等人出西便门至白云观,观纯庙碑文,归复至广和居小饮。”
“二十六日,再与云生等人游什刹海,步至积水潭。……终日应酬不休,殊苦人也。”
“二十七日,陛见得旨,著准开兵部左侍郎署缺,原派出使英国钦差大臣差使,仍著届期前往。云生来贺,并告兰荪尚书保举其为副使,一同出洋见识,余心甚慰。此行有云生作陪,当无憾矣……”(的确可以无憾了)
《李文忠公集:复丁雨生中丞(正月十四日)》:
“惠示议覆总署六条大稿,披读再四,逐条皆有切实办法,大意似与拙作一鼻孔出气。而筹饷条内推及陆路、电报、公司、银行、新疆,铁路用人条内,推及农商受害,须停止实职捐输。此皆鸿章意中所欲言,而未敢尽情吐露者。今得淋漓大笔,发挥尽致,其比喻处、痛快处,绝似披公来书,所谓现出全体怪象,虽令俗士咋舌。稍知洋务者,能毋击节叹赏耶?鄙论渐弃新疆、弛禁罂粟、扩充洋学各节,颇为腐儒所疑诧,实皆万不得已之谋。尊议略为发明,而不为过激之谈,足见执事洋学果进,揣摩时趋,亦大有进境,直将优入圣域。岂徒四科、十哲已哉?方廷旨饬议,时春帆劝即钞寄尊处代拟,因期限过促,展转误时。又恐近年沈酣古籍,不复自出新义,乃冬间两次来示,并未及提。诡秘殊甚。拙疏到后,复倾筐倒箧而出之,若非鼎湖之变。此事早经议结,亦无从代上矣。去腊十八日赴京叩谒梓宫,晤枢廷文、李二公,皆询执事何时北上?总署以各省复议到齐,惟幼丹与鄙人两议切实,余多对空策。今春自林鲲宇进京后,当京廷臣会核定议,拟开篆后据情钞折入告,或无迟误。蒋芗泉冬月抵京,旋即病故。曾沅翁腊初入都,适国丧未能召对。筠仙正初抵京,已召见数次。恭邸赞鲲宇洋务精透,似将大用。两宫垂帘,朝政清明,遣戌众太监,诛黜佞臣,尤见刚果。执事久经宣召,曾服勤于先朝,际此时艰,亟应投袂而起,毋再濡滞观望,致滋疑议。至于用行舍藏,其权仍操之自我,如到京后所如不合,或用违其才,尚可从容辞退也。”
“幼丹洋务、船政,比之时人,似胜一筹。其鲠亮公忠,不避艰险,尤为罕伦。中外声望日起。台湾已议准设抚就驻,想当别有措置。其复议稿及日意格、张斯桂条陈,钞呈台鉴,余子碌碌,更不足数。筱南久未来津,去冬作古。省三仍在肥乡。召民回粤,未知何时赴任?竹堂亦非使才。荔秋为古巴华工一事,赴都辨论。何子莪谓其能使绝域者,未审志趣、才器何如?筱宋春间能否北来?此投时利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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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刘锡鸿的副使一职,是李兰荪尚书保举的?”林义哲得知刘锡鸿成了郭嵩焘的副使的消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回大人,正是李尚书保举的。”亲信仆人林福答道,“听说谕旨明日便可下达。”
林义哲想起了自己上一次出使时李鸿藻安排得意门生洪钧作为自己的副使,不由得冷笑了一声。
林福看到林义哲嘴角的冷笑,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自从上次日本人行贿事件后,他本以为林义哲会寻个由头将自己扫地出门,但他没想到的是,林义哲竟然对他青眼有加,让他成了自己的心腹。
正是从那一次起,他的心里,就永远的断了背叛林义哲的念头!
在他看来,这个老爷身上,有着太可怕的神秘力量!
“还打听到什么别的消息没有?”林义哲不动声色的问道。
“老爷问宫里头刘大总管的事儿,我打听到了。”林福赶紧回答道,“那一天,是刘大总管奉了东佛爷的旨,把大行皇帝身边儿的太监和他临幸过的宫女和答应,全都处死了,听说一下子死了五六十号人……”
“果然不出我所料……”林义哲叹息着点了点头。
宫里的事情,一贯如此!
“刘大总管现在怎么样?”林义哲想起了那天刘诚印的佝偻样子,又问道。
“小的打听着了,刘大总管患的是‘石麻’之症(结石一类病),已有多年了。”林福答道,“大人那一陛见之后,刘大总管便病倒了,西佛爷还亲去探望了一回,嘱他好好调治。”
林义哲知道刘诚印病倒是因为受了巨大的刺激,引发了宿疾,不由得有些替他担心起来。
看来,自己还应该在医药卫生方面,投入得更大一些才行!
哪怕不为了改变历史,改变一下身边人的命运,也是好的!
“大人,还有一事,小的想提醒一下大人。”林福说道,“老爷的泰山老大人,一个多月前便奉召来京陛见,这两天便要到了。”
听到林福的提醒,林义哲心里猛地打了一个激灵。
这两天光忙活别的事,竟然把这件事给忽略了!
自己的这位老丈人,因为自己的关系,已然重新蒙恩起复,要来京陛见了!
自己现在京里,自然是要和他见面的!
问题是,自己自从穿越以来到现在,和老丈人只有书信往来,面可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虽然自己在陈婉处见过陈湜的画像,但这个时代的中国人画像,重写意而不重写实,和本人真实的面貌相差极大,“按图索骥”的话,只怕是要认错人的!
再说了,据陈婉说自己和她是青梅竹马,陈湜要是一旦提起小时候的事,他可是难保不穿帮漏馅的!
“多亏你想着。”林义哲苦笑了一声,“我还真把这事给忘了……”
“大人忽忧,小的帮着大人想着呢。”林福道,“进京前夫人便嘱咐小人,一些细小的事,多帮大人想着点儿,小人时刻记着。只要大人别嫌小的唠叨便是。”
听到林福的话里对陈婉透着难言的敬重,林义哲不由得暗暗感叹陈婉的持家有术。
想到现在的陈婉应该是三个小儿女缠身,林义哲的心里突然涌出对妻子的强烈思念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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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年当中,收获的季节是秋天;在一天当中,收获的时刻是傍晚。络绎的玩家们兴匆匆的从城外跑回来,一头扎进npc开设的商店,卖掉打出的装备组件,图样之类的东西;有些偶尔打出成品的玩家,就要多费掉一些时间,在战士训练所门前的小广场上摆摊,以图能卖个比给npc更好的价格;同样在小广场上收东西的几乎都是矮人玩家,要做装备除了图样,组件之外,还需要大量的基础材料,像树枝,煤炭,钢铁矿之类。这些东西在打怪时都会随机掉落,如果卖出的话也是一笔不小的额外收入。但是如云不厌其烦的叮嘱过我们每一个人,这些基础材料目前的价格远远不能体现它们的真正价值,不要为了一时的急功近利而卖掉它们。就算不为这个,将来我们自己想加工装备的时候,才会知道这些东西的重要性,从来只有不够的时候,没有多的用不了的时候。
因为丢丢的漠然,我很快就忽略了他的存在,转而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世界里。如果真如如云所言,好好和软糖在石化后不久就下线了的话,那么昨晚亲眼目睹犯罪现场的只有我一个人了,很奇怪,我在总结知道那根杖存在的人的时候,居然遗忘掉了一直在我身边的他俩,可是傻人有傻福,遗忘掉了他俩他俩居然真的就错过了那场好戏,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其实我不是很清楚这句话的具体意思,感觉就是在这个地方吃点亏总会在另一个地方找回来,大体能维持一下平衡,有一句阿尔及利亚谚语很能总结这种平衡的精髓:胸大无脑……(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二章 初拜泰山
“冠臣要好好读书,一定考上状元!”幼小的林冠臣听到陈夫人的话,竟然使劲的点了点头,大声的说道。
“哟!冠臣有这个心气儿,好!好!”陈夫人听到林冠臣的话,高兴得什么似的,转头对陈婉说道,“果然和鲲宇一个样儿!”
陈婉看着母亲高兴的样子,知道母亲已然没有了对丈夫林义哲的丝毫怨怼,心中一时无比快慰。
自从自己嫁给林义哲之后,母亲因林义哲与左宗棠交恶,致使父亲被左宗棠上书劾免险些充军新疆,一直对林义哲抱有不满,虽然她嘴上没说,但在给女儿的信里面,却时常有些许流露,并认为林义哲轻浮孟浪,将来恐怕会惹大麻烦上身,祸及妻小。陈婉作为女儿,当然明白母亲是为自己担心,但她坚信,自己的眼光没有错,林义哲绝不是那样的人。
而现在,林义哲用实际行动,证明了母亲的看法是错误的,作为女儿,她的高兴是可想而知的。
“鲲宇常说,孩儿幼时须当顺着他们的天性,就其喜好发展,日后方有大成。”陈婉笑着说道,“他也说冠臣现在便喜好读书,日后当是状元之才。”
“冠臣喜爱读书最好,可语曦……”陈夫人又一次听到院子当中传来的“枪响”,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你这个当娘的,不能由着她的性子胡来!”
“女儿记得小时候,刚习武的时候,练不下来,娘还教导女儿,好女多奇志,怎么今儿个反倒不要外孙女习武了?”陈婉笑着揶揄了母亲一句。
“嘿!小丫头片子!你还长本事了啊?还教训起娘来了!”陈夫人又瞪起眼睛来,“告诉你,你就是正一品诰命你还是我女儿!娘的话你敢不听?”
“哎哟!娘——瞧您这话说的。女儿这诰命不是也有您一半儿嘛!没有娘哪有女儿啊!”陈婉笑着向母亲撒起娇来,她知道,母亲并没有生气,而是以这种方式表达着心里的高兴。
毕竟,自己的女婿年纪轻轻的就做到了正二品大员,连带着使赋闲在家卖香团的丈夫也沾光跟着起复,而且起复后的丈夫的品级才和女儿持平,按照朝规,哪怕是自己的丈夫见了女儿,也得客客气气的呢!
在陈湜起复奉命进京陛见后。陈夫人便应女儿之邀来到了福州,帮助女儿照看三个小儿女,陈夫人嫌林府的丫鬟毛手毛脚的,好多事情都是躬身亲为。一方面是她平日里细心惯了,一方面也是在安享天伦之乐。
在这个时代,并不是每个人家,都能享受到儿女绕膝含饴弄孙之乐的。
母女二人正说着话,林语曦蹦蹦跳跳的拎着一把细长的枪口还在冒烟的小手枪进来了。
见到陈夫人,林语曦将枪在了桌上。一阵风似的跑了过来,在陈夫人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阿婆好。”
看到林语曦在自己面前忽然转成了淑女,陈夫人适才心中关于的担忧瞬间烟消云散,满心欢喜的将林语曦拉到了身边。细细的打量起她来。
这个女孩站在那里,给人的感觉,就象是有一股清新的芬芳在整个室内悄然的散开,慢慢的蔓延在每个人心头。她象一枝傲雪的寒梅。伫立在幽静的山谷中,恬静优雅的径自绽放,无论身周左右有多少人注视着她。她都象独自置身在空无一人的原野中一样,眼角眉梢,无不洋溢着自由浪漫的气息。比起一般美女的眼睛不同,她的眼睛大而有神,似乎眸子里有水波荡漾,仿佛无时不刻在默默倾诉着什么;坚毅挺直的鼻梁,兼有女孩子的俏美又有点男孩子才有的英气。
“哎呀,哪怕是梁红玉花木兰,小时候怕也没有语曦好看!”陈夫人拉着林语曦的手,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陈夫人并不知道,多少年之后,她所说的关于林语曦和林冠臣的话,会真的成为现实。
“阿婆,爹爹是不是会和阿公一道回来?”林语曦脆生生的问道。
“会的,会的!”陈夫人笑着点头道。
听到女儿的问话,陈婉的心中瞬间涌起对丈夫的浓浓思念。
此刻的她,不会想到,父亲和丈夫,会在北京,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碰面。
林义哲和陈湜的第一次见面,竟然是在文祥府中。
此时的陈湜,听着林义哲和文祥侃侃而谈海军和海防,眼中满是惊佩之色。
文祥因为急于要充实北洋海防,护卫京津,是以打算从英国购入“小铁船”(即伦道尔式炮艇,以其船小炮大,中国又称“蚊子船”),而在看了林义哲进献的《西洋船炮图说概要》和《外国师船图表》后,又有些拿不定主意,是以多次召林义哲前来商议。因而这几日文祥和林义哲谈的,全是海军和军舰的话题。
日本自三国时代以来,就被中国称为倭国,士大夫们对之动辄嗤之以鼻,对其不以为然。在当时整天高唱着“盛世”凯歌,做着“天朝上国”迷梦,四处充盈着虚骄气息的中国社会看来,日本只不过是个化外的蛮夷。然而,就是这个一贯被中国瞧不起的东邻小国,在学习了一些西方先进技术后,竟然肆无忌惮向中国发起挑战,并打算侵占中国的疆土,由此在中国社会引起的震动不啻于一声晴天霹雳。海防建设的重要性、紧迫性得到凸显。这一次尽管中国海军战胜了日本海军,但中国海防的不足之处也暴露无遗。恭亲王奕忻事后曾痛心疾首地在奏章中写道:“今日而始言备,诚病以迟;今日再不修备,则更不堪设想矣!”并追思自鸦片战争之后,中国尽管开展了部分旨在自强的事业,诸如建船厂、造军舰等,但“人人有自强之心,亦人人为自强之言,而迄今仍并无自强之实,从前情事几于日久相忘”。认为应当立刻抛开以往的成见,采取果断措施,尽快加强国家的海防实力。
朝野间加强海防的呼声日高,而京津一带的海防不足则凸显出来。在和日本达成和约的当天,林义哲便下令将“威远”、“横海”、“康济”三艘巡洋舰和“飞鹰”号高速通报舰按照之前和李鸿章的约定调归北洋统辖,此外还将成为船政水师练习舰的日本战利舰“龙骧”号也借调给北洋,以充实北洋防务。这四艘军舰的加入使北洋的海上作战力量得到了极大的加强,但北洋地区的陆上防卫,形势仍然不容乐观,是以在海关总税务司赫德向总理衙门热情推荐推荐英国制造的新式伦道尔式炮艇时,一下子便引起了文祥等人的注意。
早在1874年10月23日,中国和日本紧张谈判之际,取代李泰国担任中国海关总税务司的赫德经由上海向他在伦敦的忠实部下金登干发去了电报,称中国方面打算外购军舰。事实正是如此,在日本的强烈刺激下,继中途夭折的阿思本舰队之后,中国近代第二次外购军舰的活动渐渐拉开了帷幕。与第一次购舰活动用于镇压国内起义的目的不同,这次购舰主旨相当明确,就是巩固海防,抵御外侮。
其实就在日本侵略台湾,中国朝野上下为之震惊、群情激愤的日子里,这个西方人的身影就开始频繁地在总理衙门出没。身为英国在华利益的重要代言人,赫德敏锐地觉察到中国即将以日本为假想敌扩充海军的迹象。这位久居中国,深谙中国官场之道的英国人明白这将是影响、控制未来中国海军走向的重要契机。良机不容错失,随即他凭借其特殊的身份,开始与主管总理衙门的恭亲王奕忻密切接触,做起推销英**舰的生意来。自阿思本舰队事件之后,虽然在上海、福建等地耗费巨资,经历了近十年的自造军舰的尝试,但中国的海防实力有了很大起色,建立起了一支西式蒸汽舰队,但中国自制军舰的数量还是太少,因而直接购买西方先进军舰的提议此时悄悄开始占据上风。
在中日两国的海战结束之后,铁甲舰,巡洋舰,炮舰这三个舰种走进了中国人的视野。而喜欢夸夸其谈的赫德,本人实际对海军领域只是个略知一点皮毛的外行,将中国人对于外购军舰的兴趣挑起来后,赫德便急匆匆与远在伦敦的属下金登干商讨具体如何推销军舰。而林义哲、沈葆桢、李鸿章、丁日昌等中国官员从自己掌握的海军知识出发,急切想获取的是威力巨大的头等铁甲舰。但这种军舰造价过于昂贵,经历二次鸦片战争和太平天国战争沉重打击后,清政府国库几乎囊空如洗,一时无力负担,而且大型军舰对于操舰人员的专业技术知识也有极高的要求,遽难办理。很快,赫德和金登干都注意到了当时世界上一种最新潮的军舰,一种价格便宜,而且据说是大型铁甲舰的“天煞”、“克星”的小军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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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三章 海军建设方略
这种小军舰的设计者是英国着名舰船设计师乔治?伦道尔,这种小小的军舰成为了他一生事业的重要奠基石。由他设计的“坚定”号(staunch号,中国音译为“师丹”号)炮舰,是阿姆斯特朗公司建造的排水量仅有200吨的小型炮艇,长22.86米,宽7.62米,吃水1.98米,装备有2台蒸汽机、2座锅炉,主机功率134马力,航速7.5节。和进入蒸汽时代以来,那种比巡洋舰小,航速迟缓,在甲板两侧安放火炮,“以供杂役”的旧式炮船完全不同,这种小炮舰彻底抛弃了传统的船旁列炮布置法,而是在船头露天安装了一门9英寸口径的前膛巨炮,巨炮的炮身安装在一套带有4个支柱的地井式炮架上,整个系统异常复杂。平时火炮低座在船体里,以防重心过高,保持军舰的稳定性,使用时则通过液压系统,在4至6分钟内将火炮举升到甲板上。每发射1发之后,火炮在自身巨大的后坐力推动下,再缓缓降到甲板下,进行下一次射击的装填工作。显得古怪的是,这种军舰在火炮发射前必须下锚,否则谁也无法预料巨大的后坐力会对小船产生怎样的影响。
赫德打算向中国推销的正是这种伦道尔式炮艇。赫德深知当时中国的财政情况捉襟见肘,与其推销短时间内中国根本没能力购买的大型铁甲舰,不如推销这种价格低廉,而且据称能打败铁甲舰的小型炮艇——蚊子船。
尽管赫德、金登干为推销军舰不遗余力,大肆宣传,但赫德对蚊子船的用途其实有清醒的认识,称这种船只是在浅水区对付铁甲舰的利器。对这一点,林义哲也予以认同,认为“有此巨炮小船。守口最为得力,较陆地炮台更为灵活”。实际上林义哲、赫德等从一开始就已经明了,这型军舰就是一种水上炮台。但由于赫德的推销运作得好,使很多中国官员对其“铁甲克星”的作用深信不疑,是以纷纷上奏,请求总理衙门批准购买这种既便宜又能和铁甲舰对抗的蚊子船。而文祥出于谨慎考虑,还是多次征求了林义哲的意见。
而对于西洋船学炮说并不太明白的陈湜,这一次等于是让女婿给好好的上了一课。
“鲲宇的意思,是这小铁船乃是守口利器,补陆地炮台之不足。而非能出远海作战?”文祥听了林义哲的详细解说,明白了过来。
“回中堂的话,正是如此。至于赫德金登干等夸夸其谈,越说越奇,宣称此种小舰能在浪涛汹涌之大洋上作战,乃其一贯说话夸张之浮夸作风而已。”林义哲道,“此外,西国不欲我海军可与彼争胜,是以赫德等才借口我国款绌。推荐此等小铁船,其目的不问可知。”
文祥听了林义哲的回答,心情不免有些沉重。
正如林义哲所言,赫德的推销伦道尔式炮艇的目的很明显。也和英国政府的对华政策相呼应——英国人并不希望中国拥有一支具有远洋作战实力的真正海军,他们所愿意看到的仅仅是中国能维持一支小规模的近海巡缉力量,能够自行绥靖海面,对付海盗就足够了。
不幸的是。英国人的这个想法遭遇到了竞争对手——法国在商业利益和中国市场的巨大诱惑下,以及出于同英国进行竞争的考虑,竟然和中国合作开展造船业。使得中国建立起了第一支近代意义上的真正海军——船政水师。而英国为了不想使法国的影响过于强大,违心的和法国人展开了竞争,是以有了赠送中国一艘巡洋舰的举动。这种情况的出现,可以说是英法两国为了和中国拉关系的恶性竞争的结果,并不意味着英国对中国的政策的根本转变。
听到林义哲说出了这购舰背后的内情,陈湜的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同时对林义哲这个女婿又多了一层敬佩。
“既然如此,鲲宇又说这小铁船可以买,却是为何?”文祥又问道。
“回中堂,这小铁船虽不能于外洋作战,然守口护港,确是利器,我沿海诸处海口,炮台虽多,然皆为陈年旧式,所备之炮以古炮居多,一遇外敌,毫无用处,而现下全部改建西式炮堡,配备新式火炮,力有未逮。如北洋诸处口岸,现下增设炮台,所费均难以筹措。而此等小铁船,可谓能移动之水炮台,不须专驻于一处,某处当防,则可移而驻之,远较陆路之固定炮台得力,又可以一当十,省兵员炮械之费,是以晚辈建议可购置数艘,先解京津防务之急。”林义哲分析道,“北洋现已有巡海快船三艘,旧铁甲船一艘,如再添有小铁船三四只,则遇警时以巡海快船及铁甲船出战,小铁船助炮台守口,则战守皆有所长。”
“你说的有道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罢。”文祥点头道,“你回去后,把这些写个条陈给我。这事儿,回头还得给李少荃知会一声。”
“晚辈遵命。”林义哲恭恭敬敬的拱手道。
“鲲宇,你刚才也说了,西国不欲我海军有与彼争胜之力,如若将来我大清欲购买或自制铁甲船,彼等不愿助我,而我之器械技艺未成,却又为之奈何?”文祥想到林义哲刚才说的话,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之色,又问了起来。
“回中堂,此时晚辈亦想过很久,最后还是着落在‘外须和戎,内须变法’上面。”林义哲答道。
“你说得详细些。”文祥凝视着林义哲,脸上满是专注之色。
“这‘外须和戎’,即是要为我国之自强,争得一和平之局。而我若大张旗鼓发展海军,与西国为敌,彼等警惕之下,自是不肯助我。而为安西国之心,我可向英法明示,中国办理海军,非为同英法为敌,乃是为了防范日本及俄罗斯。彼见我无与其为敌之意,自肯助我,而我则全力修内,学习西国自强之道,变法图强,则大事定矣。日后彼见我之海军能自造铁甲与之争胜,当亦无可奈何。”林义哲道,“晚辈建议购置英国小铁船,其目的除为海防之外,亦有安其心之意也。”
“好!好!”文祥听到这里,禁不住连连赞叹起来。
看到文祥望向林义哲的目光中满是欣赏之意,有如老师看着成才的学生一般,心中暗暗吃惊。
这样看来,外间传闻的,文中堂欲向自己的这个女婿要一张门生帖的传闻,只怕是真的了!
想到现在应该是已经到了福州女儿家的妻子当年对这个女婿的评语,陈湜不由得对自己当年的“慧眼识才”感到有些得意。
而且,这个女婿的学问,也着实是令他感到吃惊啊!
今天陈湜刚到京城,便即刻前来拜见举荐自己的文祥,一为感谢,二为请示机宜,为陛见问对做准备。文祥则告诉他,朝廷已经决定要在台湾设置行省,可能会任命他为首任台湾巡抚,要多问他的女婿林义哲关于台湾的事!
而仅就今天他亲耳听到的这些,就已经够他学上一阵的了!
看样子,日后自己怕是免不了要多多的向这个女婿讨教了……
此时林义哲虽然专心的同文祥对答,但陈湜脸上的表情,他一样尽收眼底。
想到自己已经用学问镇住了老丈人,林义哲禁不住有些得意。
接下来,他应该是不会想着问自己以前的事了……
“舫仙,你可真是招了个好女婿啊!”文祥的一句话,将陈湜的思绪又拉了回来。
“中堂过奖了。”陈湜含笑拱手说道。
“舫仙,鲲宇与台湾情形亦极是熟悉,你可多问些个,让他帮你弄个条陈出来,皇太后问起,便好回答。”文祥道,“只要奏对称旨,这台湾巡抚的位子,便非你莫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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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明一种快艇的吨位和造价,它的前甲板防护平台上要装载一门八十吨大炮,可在五百码外打穿二十英寸厚的钢板。问清最低必须吨位和优质货的最低价格。速复!询问保密!勿提中国!”
自从查尔斯.奥曼将让哈布斯堡西班牙和奥地利能够在1529年到1532年间挡住奥斯曼土耳其人西进的军事发展称为十六世纪的军事革命后,时间已经过去了超过125年。这一名词在1955年被迈克尔.罗伯茨在贝尔法斯特女王大学的就职演说再次引入历史学词典,“1560年至1660年的军事革命”和军事革命名词也出现在大众历史教科书中。关于欧洲是否在近代早期经历过军事革命的争论是由杰弗里.帕克提出的,他犹豫不决地在1976年的一篇文章《1560年至1660年的军事革命——一个神话》中提出这一点,并在1988年令人轰动地以(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四章 赫德的注意
对于胡雪岩险些将自己弄得发配新疆喀什,陈湜一想起来,便是切齿深恨。
“岳父大人切勿动怒,伤了身体。”林义哲急忙劝说道,“此等小人,必有恶贯满盈之日,报应的一天!”
“是啊,不提这恶毒小人了!”
陈湜见到林义哲对自己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心中感动,想起今天是翁婿相见的日子,不想让胡雪岩给破坏了好心情,便道:“来!咱们爷儿俩好好儿的喝一盅!”
因为林义哲在京一切从简,并未象当下的诸多名士大官一般带着专门的厨师,没法在寓所置办酒席,当下便带着陈湜来到“广和居”酒家,要了一桌酒席,翁婿二人对谈畅饮起来。
和自己原来想象中的不同,陈湜的言谈举止完全是一副文士的模样,和唐定奎周盛传这类的武将并不一样,也许是转文职过久了的关系(按察使是文官),但林义哲还是能感觉到这位岳父大人不但性情爽直,而且很是具有亲和力。
现在林义哲总算明白,为什么陈湜受自己连累家宅被暴徒冲击时,会有昔年已经裁撤的旧部自发前来守卫了。
也许是提前知道了自己可能被任命为台湾巡抚,陈湜显得很是兴奋,席间问的都是关于台湾的问题,林义哲一一详细作答,令陈湜赞叹不已。
而林义哲想到将是自己的岳父主持台湾大局,自己在台湾再设船厂正可借力。心中也是兴奋不已。
差不多与此同时,在总税务司署,赫德已经得到了总理衙门决定订购四艘英国造的伦道尔式炮艇的消息,正兴奋不已的写着给远在伦敦的忠实部下金登干的信:
“亲爱的金登干:
我已经收到你的到a/50和z/37号为止的信。
感谢你为答复我的电报,花费了那么大的精力去搜集这样完整的信息。对任何一点我都没有什么可说的,在今后需要时将使用你的备忘录。总理衙门已经采纳了我的建议,很快就会将具体的购舰要求告诉我。
皇位的继承是经过了经心策划的,因而进行得很平稳。限于我们之间说,恭亲王的权力比任何时候都更大,并且。凭他以往的经验。我想他今后当政的十年将表现出良好的成绩。
威妥玛有了第六个孩子——是个女儿,生于新年的第一天——光绪元年,她的乳名叫新禧(新年快乐)!听说他今年春天准备回国一趟。
请不要继续给我寄《卫报》了,我实在没有时间看它。《海军报》要继续寄。很可能会有用。
中国人不但通过汇丰银行借钱。而且上星期他们又在上海向丽如银行和怡和洋行借了更多的钱(具体数目不清楚。我相信是短期贷款,三年的)。正如你的电报所说,此事是由胡光墉和瑙尔汀经手的。汇丰银行的贷款是一笔真正的政府贷款。但该行借出的是它自己的钱来是收集别人的钱,我不知道。我认为就中国而论,作为投资,都是极其安全的。这是一笔帝国贷款,并有正当的授权。但该行的日子现在并不好过,如果有一天听到借贷双方都发生困难,我是不会感到意外的。
关于福州船政局的造舰经费来源问题,我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中国人很可能是从罗特希尔德银行得到的贷款!据说那位年轻的总理衙门大臣林义哲和罗特希尔德子爵阁下私交很好。我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但是如果这是真的,我也不会感到奇怪。我心里有一个奇怪的想法,也许是这位林大臣将他存在罗特希尔德银行的存款拿出来给了船政局使用。因为他是著名的‘林氏内衣’的发明者,他的服装公司带给他巨额的收益。我相信,他是最富有的那些中国人当中的一个。
关于炮舰的问题,我看不需要再补充什么了,但仍然有几点要你特别注意:
1,立即向我报告每艘炮舰装备齐全后的合同价格。
2,大炮必须通过政府检验。那种检验是什么?要详细描述,因为我还得向中国人说明。
3,由于阿姆斯特朗公司是承造一种特种舰只,即:适于远洋航行,并有一门巨型大炮作战,所以我想就应完全责成该公司负责,我们不需要请人监督这项工程,或检验它们的规格。但建造完毕时,最好还是请一位专业技术人员来证实所造即将交货的舰只符合规格要求,等等。
4,居住舱室应做得朴实无华,不要那些华尔不实的东西,要哥特式风格,而不要伊丽莎白式的。你要记住,这些舰只是给中国人居住的。让阿姆斯特朗公司考虑这样一艘军舰需要多少英国船员(即操纵大炮和舰上其它工作的人员),然后假定舰上需要三个中国人干两个英国人的工作,而四个英国人的房间可以住五个中国人,照此安排。
5,这些舰只要设计安排双层天蓬。
6,我已经得到授权购买一艘装备80吨大炮的轮船,但我请他们先等一等,因为我担心万一到最后时刻将证明这种大炮不行。如果目前正在进行的80吨大炮的试验令人满意的话,我们将订购两艘。
7,如果这一次订购的轮船证明满意,我们可能再订购10艘或12艘。
8,要保证这些舰只远航性能良好,航速要按照承诺达到9海里,燃料消耗要小。
9,三桅船对中国海岸是最灵巧的。
10,每一等级的舰只能装载各种炮弹多少发?
11,特别提醒阿姆斯特朗公司,注意弹药库要造得安全,并设在方便的位置上。设一水泵与之相联,以便一下子可以充满水。
忠实于你的赫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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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忠公集:复林鲲宇抚军》:
“所论台地开辟机宜,谓添立郡县,须审量村社、分析民番,其野番屯聚处,约法羁縻,戒勿嗜杀,土地人民,尚不足与经营,洵为能见其大。若侈言远略,所在屯兵,岁饷百万以外,又等新疆之有出无入,为国家增一漏卮,其势亦断不可以持久。……幼帅谅已回省,面相辩论,冀有归宿。所得番地,果无可开之利,似不必张皇幽眇,致有后艰。言者多以经略台湾可为富强,现下饷力极绌,日人赔款支付前,恐无力开发。果能得舫仙坐镇,疏通拊循,当为至善。”
“船政替人,幼帅与仆商未定,仆意本在南洋辖境,无论何人承办,尚须幼帅遥制为宜。请留闽关四成,已分海防额饷,此后仍要有着之款,乃可扩充。南、北洋分任海防,亦系有名无实,岁拨四百万,断不能如数拨解,即使全解,一时尚不足开办也。省、厦电线既以十五万元自购,何以仍授权于丹人?想由华人不能承造,雇用洋师。若令精巧员匠帮同学习,俟艺成可径遣去,流弊较少。闻闽中新设水雷局,似与电线相因而成,其教水雷洋弁,技艺如何?尚欲唤至津门一试。水雷为守口、破船利器,名目甚繁,亟须考究精练。泰西各国日益强盛,而中土一无足恃,即造铁舰、修炮台、添防兵,绝非可云抵御。尊论欲求制胜,朝廷之计,似更茫如捕风。君此次得入海署,士林便有藩镇之议,言及北洋,亦是此论,令人惶悚。天数人事之穷,无如何也!我辈止有尽所能为其所不能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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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贤良寺。
林义哲看完了李鸿章的来信,感受到了他信中浓浓的忧虑之情,也禁不住暗自叹息。
尽管因为日本这一次入侵台湾的强烈刺激,中国朝野上下呼吁变革日高,但“不和谐”的声音始终没有停歇。
在朝廷公布了成立“总理海军事务衙门”的谕旨和醇亲王入主海军衙门、以文祥、沈葆桢、林义哲、李鸿章分任海军衙门大臣以及在台湾建省、陈湜任台湾巡抚的任命后,清流言官们便在第一时刻发出了反对的声音。
而反对的主要焦点,便集中在海军衙门的人事上。
监察御史李德水率先上奏,称不应该让沈葆桢、林义哲和李鸿章进入海军衙门,他的理由是沈葆桢是林义哲的姑父,李鸿章又和沈葆桢同年,且和林义哲交厚,“台湾有事时二人便私相调兵”,有过密切合作,如果让他们三人把持了海军衙门,不懂海军的醇亲王势必会被架空,“海署形同虚设”,“北洋、南洋皆成藩镇”,如此一来,一旦北洋和南洋联手作乱,江山社稷势必不保!
更为可恨的是,李德水在折子当中激烈的反对醇亲王主管海军衙门,因为醇亲王是皇帝的生父,“须当避嫌”!
李德水的这个奏章一上,更多的清流言官纷纷跟进,一时间大有将沈、林、李三人不踢出海军衙门便不算完之势!(未完待续。。)
ps: 培训班结业当天,拍集体照时,一帮女学员在不远处摆pos合影留念。俺坏笑着问同事:“男的到了晚上会玩全民打飞机,你说女的都玩些什么呢?”话音刚落,听到那群女学员齐喊:“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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