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大家都很“忙”
柳原前光想要反唇相讥,突然意识到此行的目的,硬生生的将后面的讥讽之言收住。
“林大人息怒,我刚才说的,只是情理之下的推断,并不是现实啊。”柳原前光笑了起来,“林大人不必这么激动吧?”
看到柳原前光的口气又软了下来,邓世昌和吴大廷一时间转不过这个弯,都愣了一下。
林义哲脸上的怒容并未因为柳原前光的这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而消散,他紧盯着柳原前光的眼睛,愤怒的目光渐渐为警惕之意所取代。
“我国政府兴兵问罪番人,到现在只是个设想,并没有付诸实现,请林大人放心。”柳原前光说道,“林大人的反对意见,我也会转告我国政府,我国政府必然会慎重考虑林大人的看法。”
林义哲脸上怒意稍缓,但仍然没有说话。
“鄙人刚才情绪有些激动,如有对林大人冒犯之处,还请林大人多多原谅。”“林大人是为了保护台湾的百姓,我也是为了日本国民的安危,我们的用意是一样的,请林大人理解。被扣日本国民一事,还请林大人多多费心!拜托了!”
柳原前光说着,向林义哲深深的一躬。
“被扣贵国民人一事,我自会用心办理,柳原先生尽可放心。”林义哲见柳原前光服软,神色渐渐缓和了下来,但话语中仍透着冷意,“不过,柳原先生这几日,还是多考虑考虑自己吧!”
“携带武器入境,确实违反了条约规定,我本人难辞其咎!”柳原前光再次鞠躬道,“给林大人添麻烦了!我在这里向林大人郑重道歉!”
“道歉便不必了。”林义哲摆了摆手,“贵国人等此次犯法,一切自当遵照条约。从万国公法处理。”
林义哲说完,便转身走开了,再不看柳原前光一眼。邓世昌怒瞪了柳原前光一会儿,和吴大廷跟上了林义哲。
柳原前光看着林义哲离去的身影,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他掏出手帕,轻轻的拭了拭额头的汗水。
“柳原君,你何必要告诉他实情,激怒他呢?”水野遵来到柳原前光身边,小心地问了一句。
“你以为他不知道我们要做什么吗?”柳原前光冷笑了一声,目光仍然没有离开林义哲的背影。
“你是说。他知道我们的一切?柳原君?”水野遵惊问道。
“自从我们到达福州,我们的一切行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而我们自己却不知道。”柳原前光转过身来,缓缓说道,“我们大家都被他耍了!”
“不要试图掩饰自己的无能了!柳原君!”桦山资纪冷笑着说道,“把自己的失败归于敌人的强大,是懦夫的行为!”
“桦山君,你难道还觉得林义哲只是清国皇太后和皇帝的弄臣么?”柳原前光看着桦山资纪,眼光里满是不屑和鄙夷。“如果你现在还有这种想法,我真的是无话可说。一个人如果坚持自己的愚蠢,别人是没有办法帮助他的。”
“混蛋!”桦山资纪猛扑上来想要对柳原前光饱以老拳,却被水野遵和几名日本人拦住了。
柳原前光没有再去理会桦山资纪的谩骂。此时他的思绪,已经转到了这件事的善后处理上来。
林义哲走后,柳原前光等人被带到了馆驿软禁起来。虽然这支侦察探险队伍的一切装备都已经被中国人没收,但一些生活必需品和随身物品却给予了保留。在单独关押自己的屋子里。瞅着四下无人,柳原前光取出铅笔,在日记本上写下了准备提交给日本政府的关于此行所见的报告:
“……清国海军的新式军舰性能非常先进。拥有威力强大的火炮和极高的航速,我见到过清国福建船政局下设的马尾造船厂建造的军舰,有2000吨以上的大型快速炮舰,和几百吨的小型炮艇,它们都是在法国技师的指导下,由中国工人建造的,质量和欧洲造船厂建造的船只一样好。和那些用破破烂烂的木帆船装备起来的旧军队不同,驾驶这些军舰的清国水兵也非常优秀,他们全都受过非常好的训练,有较强的战斗力。根据我的观察,在清国的海上武装力量中,完全由新式蒸汽军舰组成的福建船政水师才是真正的海军,它才是帝国海军真正的敌手。现在这支舰队的部分军舰已经驻扎在台湾,而且它的指挥者福建代理巡抚林义哲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他了解我们的意图,并且已经下定决心保卫台湾。根据以上情况,我认为在这个时候对台湾采取军事行动是不明智的和冒险的……”
仿佛是故意要和柳原前光作对,被关在一间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的桦山资纪,也在写着给日本政府关于此次行动和在中国见闻的报告。而他报告的内容,则和柳原前光所说的完全是南辕北辙。
“……清国海军只有数量很少的几艘蒸汽轮船,平时用来缉捕海盗和走私的船只,它们的吨位都不大,驾驶他们的水兵受过一定的训练,但极其有限。……清国海军能够作战的军舰不但数量少,而且分散在这个国家漫长的海岸线上。在柳原前光没有对清国官员透露我们的行动目的之前,他们没有丝毫的察觉,……在台湾,生番出没地区的海岸没有任何的守卫,巡逻船只也很少到这里,那一带可供登陆的地点很多,大部队登陆没有任何阻碍。……清国陆军能够作战的部队也很少,不会超过10万人,现在他们大部分在西北地区作战,沿海地区的防守极其空虚。台湾岛的防卫更为松懈,很多炮台根本没有人守卫,上面的大炮都已经锈蚀。我认为,只需要一支3000人的部队,和少量海军舰艇的掩护支援,我们就可以将台湾全岛纳入帝国的版图……”
差不多与此同时,林义哲也在拟着给总理衙门的奏稿:
“……奏为遵旨航海驰赴台地分巡,并防日人窥伺,请调陆师东来以备南北海口策应,恭折密陈仰祈圣鉴事。”
“伏查此次日使偷渡台海,以美人为向导,私入番地查探,实属显违和约。经臣擒获,与该使柳原前光据理驳诘。该使犹复藉词狡展,称得总理衙门毛董二大臣允准,有‘问罪与否,听凭贵国办理’等语,居心殊为叵测。臣闻言讶甚,盖台湾水陆兵备无多,各处海口关系紧要,防守需人,臣请调各处兵马来台,厚集其势,预杜诡谋……”
林义哲拟好了奏折,核对无误,便誊抄一遍后发出,他想了想,掐指算了算日子,取过信纸和鹅毛笔,开始用法文写起给船政总工程师达士博的信来。
“……我需要您马上修改目前在建的两艘军舰的设计,现在的形势,迫切需要加强这两艘军舰的火力,我要求取消两舷原有的140毫米火炮,改装190毫米火炮,具体的布置,由您来设计完成。同时,它们的防护也需要加强,现在我们手中存有75毫米钢板,我要求您利用它们,在新军舰的水线处敷设一条装甲带,……我的要求,是使它们能够拥有对抗二等铁甲舰的能力。这是一个非常紧迫的任务,我要求您必须快速、高效、准确的完成这一任务……”
在写完了给达士博的信之后,林义哲又给日意格写起信来,在信中,他直截了当的要求日意格马上为船政购入190毫米和140毫米两种口径的高爆弹。
在将这两封充满了战争气息和火药味的信连同奏折一同发出后,林义哲叫来了吴大廷和杨在元,开始询问起进入番地的道路情况来。
“大人难道是想亲入番地?”吴大廷听到林义哲打算亲自进入番地抚番,不由得吓了一大跳。
“正是。”林义哲点了点头,“日本失踪船民的事,不能再拖下去了。你今儿个也看到了,那些个日本人,有多么的张狂。咱们不赶紧把这事儿给了结了,一旦有日本船民被害,他们藉此出兵,事情就不好办了。”
“即便如此,那也是我去,怎么能让大人亲入番地!此事万万不可!”吴大廷急道,“台湾瘴疠凶狠,抚台王大人上次便是受了瘴气病倒,大人万一再有个闪失……”
“是啊!大人,卑职和吴大人去便是了,大人怎可亲入那不毛之地……”杨在元也在一旁劝说道,“小夫人已然病倒,大人切不可亲蹈险地啊……”
“桐云兄,楚荣兄,现在不是争执的时候!”林义哲斩钉截铁的道,“事情紧急,我不亲往,不能得番人之心!我亲去晓谕收抚,使番人警戒日人,不至为其所趁。若是为日人抢了先机,以兵势强服番人,久据不去,则台土从此不属中国,你我便都是千古罪人了!”
听了林义哲的话,吴大廷和杨在元知他决心已定,也完全为他一片忠义之言所折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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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 初入番境
“此次入山抚番,就由属下陪大人去吧!”杨在元主动请缨道,“一旦有事,还有吴大人照应。”
“也是,有桐云兄坐镇,我也放心。”林义哲也道。
“番民所在林地,多有瘴气,大人若稍觉不适,定要及时回转,以免延误救治。”吴大廷心下仍是有些不放心,叮嘱林义哲道。
林义哲点头答应,三人计议已定,便开始就进山抚番的具体事宜分头准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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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文忠公集:日记》:“……于桐云处得台湾全图,查琅峤系南路生番后山海口,大可泊船。该处拟造炮墩并未及造,又未设有文武汛署,如有外船进口,一无防备,殊为可虑。……”
“……窃闻台湾民俗强悍可用,其彰化、艋舺、噶玛兰等处,皆雍、乾以后逐渐开辟,自噶玛兰属苏澳以南至于卑南,旷土数百里,平衍膏腴,多系生番地界。山产煤矿、石脑油、樟脑、藤木、金矿、玉穴,百物殷富。各国通商以来,觊觎已久。日本相距尤近,今以美国人为先导,窥伺不已,早晚必图侵占。若不趁此时抚绥招徕,俾为我用,后患曷可胜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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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蓝天空之下是一望无垠的葱郁原始丛林,上方笼着一层淡淡水雾,蜿蜒的河流若隐若现的穿插其中。
山路间,一队约有百人的队伍正在山间小路中艰难前行。
茂密的热带丛林中,空气中弥散着浓郁的腐臭气味,茂密的树下铺着层层厚实的枯黄烂叶,一脚踩进去便会渗出来散发着异样气味的黑色污水,几只肥大花脚蚊子伸着长长的细腿,上下飞舞着。试图钻进这些个不速之客的内衣里面狠狠地咬上一口。
队伍来到了河边,披荆斩棘地穿越了遮天蔽日的灌木丛;林中的小路上长满了藤蔓,而且不时有大树拦住去路,只有凭借当地的排湾族人的眼睛和记忆,才能找到隐藏其中的道路。
邓天宝有些看了看给那位年轻的朝廷大官儿担任向导的老迈的父亲,回过头继续盯着前面的山地,频繁的重复着向前迈步的动作,自从五年前,这个动作就成了他每一天必然要做的事了,比吃饭和睡觉都要必然。邓天宝可以三天不吃不睡,但不可能不走路。
今天比昨天要多走了快有两个时辰了,父亲显然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邓天宝想,两年前的事对他来说并不值得怀念,那其实是件倒霉事,明明和自己及父亲没关系的事却受了牵连。
邓天宝继续飞快的重复着向前迈步的动作,一边继续回忆上一次这么拼命赶路的情形,那是从家里去往保力庄的路上。为的是尽快将琉球人遭到排湾族人追杀的消息报告给村长杨友旺,很不幸的,那些琉球人遇到的是生番,他不清楚事情的起因。或许是那些生番已经在那等了很久了,邓天宝有时想起来,也会觉得,那些生番就是要去杀死那些可怜的琉球人的。
这样的事。他以前也碰到过。
有一次,他和商队进山贩货,便遇到了生番的劫掠。他们的目标显然是商队刚刚在鸡笼港收购的货物,那些精巧的铁制工具,锋锐的武器和那些带着密密麻麻的图案的漂亮花布,邓天宝总觉得靠着人手就能织出这样美丽的东西是件很荒谬的事,可是显然,不管这事荒谬与否,那些花布和精铁制造的工具、武器一样,在生番的眼里,同样宝贵。
那时邓天宝还不知道那些生番是什么时候来的,但是父亲知道,父亲不但知道,而且提前做好了生番到来之后的准备,父子俩甚至是当生番第一声唿哨的余音还未散去时,就直接从帐篷里跑出来的,带着所有早已收拾停当了的当然也是仅有的那点家当,然后就是没日没夜的赶路了。
当然,邓天宝也迷迷糊糊的看到了生番对他们营地的劫掠,生番们注意到了这一大一小两个人的离去,不过营地里剩余的东西已经够他们多半年的挥霍之用了,没人愿意在没把更多的东西装到自己行囊里之前去搭理只带了一只包裹的人。
不过,邓天宝父子俩却没有为此而放慢脚步,他们两天就走出了本要七天才能走出去的山区,当他们遥望到村镇的时候才开始放缓了脚步,而迎面偶尔行过的商队和行人让这父子俩知道他们已经没有危险了。
那一次可是在逃命啊!邓天宝想,现在是在干什么呢?
父亲一边走,一边在和那位年轻的朝廷大官不住的交谈着。这个大官和他以前见到过的所有官儿都不同,他年纪很轻,身材高大,面相俊美,脸上总带着和善的微笑,说话也极是和气,不象他以前见过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儿,和他们这些草民说话时总是吹胡子瞪眼的。
邓天宝从看到他的第一眼时,便对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好感。
但他身边的那些背着洋枪的护卫,却又让他心生畏惧。
因为他以前见过的官儿,哪一个也不象他的排场这么大。
前几天他也听别人偷偷说了,这个人的官儿,比台湾岛上最大的官儿还大,听说是北京紫禁城里的皇帝派来的钦差大臣。
对于官儿们,邓天宝一直是心存戒惧的,他现在还记得,被他和父亲及村长杨友旺等好心人救下后平安返回琉球的那些人,后来曾托人带了两百块银圆给他们捎来,以答谢救命之恩,但是这些钱却大部分都被那些官儿拿去了,最后送到他们手中的谢银,连二十块都没有!
但这位年轻的大官儿,却和那些只知道贪钱的官儿不同。他在请自己和父亲作向导时,便将酬金亲自送到了他们的手中。
那可是整整二十两银子啊!
二十两银子,对他来说,足够数年的花销了。
想到这里,他的脚步又变得快了些。身上也不觉得疲乏了。
刚刚的一片树林已经被放到身后了,现在两侧迅速向后掠去的是密密的一片灌木和零星的几棵小树,眼前已经能看到另一片树林了。
邓天宝又看了看父亲,父亲和几个时辰前是一样的表情,想来是不会休息了,不过今天走的路和平时很不一样,平时大多都是走官道,偶尔偏离出去也是为了打些野味回来,或是弄上几张毛皮,动物筋什么的,这些都能换来食物、盐和衣服,当然,邓天宝身上的行头大多还是靠着父亲的那个药筐和里面的草药,以及关于那些珍贵的草药的故事。可惜邓天宝总也听不到父亲的故事,因为父亲开始讲故事的时候邓天宝都要抓紧时间睡觉,邓天宝从未见过父亲睡觉,当邓天宝醒来,或是父亲将邓天宝弄醒时就是要上路的时候了,其实赶路已经是邓天宝生命中的一部分了,几乎要和呼吸那样自然了,可邓天宝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匆忙,为什么不能像其他人那样在某个地方多停留上几天,哪怕几个时辰也好,可每次,只要醒来,就要赶路了。
两边后退的东西已经换成粗壮是树木了,地面上的藤蔓藏得很深,上面的落叶和枯枝也让人使不上力气,邓天宝知道要换个法子赶路了,果然,父亲轻轻碰了下邓天宝,邓天宝便已经跳了起来,攀上了一棵树,这样的密林里,对付地面上那些不知道到底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厚的松软的腐泥,以及腐泥上面那些将要变成腐泥的枯枝落叶可不是什么轻松的活计,在树上繁茂的枝叶中行进虽然没有之前在平地上那么快捷,但对于这样的地方也算是一条捷径了。
密林,邓天宝想,密林是好地方啊,上次进这样的密林,收获了一张鹿皮和一枚蛇胆,为此邓天宝吃了一顿新出锅的白面馒头而且还换了一双鞋。
白面馒头,其实白面馒头并没有多希奇,问题是新出锅的馒头,赶路的时候吃的都的冷冷的硬硬的干粮,那种松软的热气腾腾的馒头基本上吃不到的,不过这对邓天宝来说还不是太大的惊喜,毕竟在路上也是能吃到或烤或煮的肉食。
大惊喜是那双鞋子,对于邓天宝来说,脚上的东西多是草鞋,有时甚至会是在脚上绑上一块木板,因为每天都要赶路,鞋子可说是有一只坏一只,有两只坏一双的,而那次的鞋可是软底的猪皮鞋,如果不是父亲在鞋子下面又加了一层松木底,对于邓天宝来说,那将是一双完美的鞋子。
邓天宝对鞋子的回忆还没完的时候就听到了一声枯枝断裂的声音,寻着这声音,在邓天宝的余光里隐隐约约出现了一头野猪的轮廓,就在侧后方大约七丈远的地方,邓天宝仿佛看到了一双新鞋,急急的把脸扭向父亲,邓天宝知道,自己发现了的东西,父亲会更早一步发现,可是父亲却还是之前的表情,没有波动,目光依然直直的盯着前方。(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四章 济世胸怀
邓天宝此很不满,不过他知道,父亲不打算做的事情,那么就不要再去想了,其实邓天宝知道在上次收获了一张鹿皮和一枚蛇胆之后父亲也是很高兴的,虽然父亲没添置任何东西,但邓天宝在父亲为他鞋子上钉松木板的时候可以看出父亲的喜悦来,那是平时见不到的东西,邓天宝极力想回忆起当时父亲的表情,可是却想不起了,当时的邓天宝太困了,他只记得再次醒来时对着新鞋子的喜悦以及后来那鞋子再也没法维持在脚上时的悲伤了。
算了,今天是非常时刻,饶过它吧!邓天宝想,没有去碰背上的土火铳。
对于长期生活在“土牛红线”旁的番民和汉民猎户来说,火铳可是威力最大的武器了。
以前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无论是汉民还是番民,狩猎都是重要的生活物资来源。加上番民部落和汉民村落之间以及番民部落相互之间的战争,使这里的人们普遍把武器视为第二生命。最早的时候,汉民和番民使用的猎具或武器都差不多,基本都是刀矛弓箭之类。听老辈人讲,火铳最早是乾隆爷那会儿传入台湾的。当然这些火铳都是偷偷带进来的,很多还是当地驻军卖给他们的。在道光末年和洋人开仗之后,为了防止洋人夺取台湾,朝廷才放松了对台湾输入武器的管制,并暗中提供了大量军队装备的火器给台湾的居民。
汉民手中的火器多了之后,番民的装备也相应的得到了改善。番民自己当然不会制造火铳和火药,他们的火器都是高价从汉民那里买来或者用物品交换来的。再就是在和汉民的冲突当中,从被杀的汉民手中抢夺来的。而且番民似乎很容易接受火器这种新鲜事物,他们不但能够熟练的使用火铳,而且作为猎手,他们的准头普遍要好于汉民。
就象眼前的这头野猪,在没有火铳之前。汉民除非布设陷阱,否则是不会轻易去捕猎这种凶猛的野兽的。而且即使是有了火铳,汉民猎手也不敢轻易招惹。但番民的猎手却常常背着火铳在逢年过节的时候主动去捕猎野猪,并且枪法厉害的常常能够做到对野猪一击毙命。
邓天宝又回头看了父亲一眼,父亲的目光好象渐渐亮了起来,又或者是因为太阳的光芒渗进了林间的缘故,不过邓天宝总觉得那是父亲的眼睛亮了起来,不是看上去亮,而是父亲的眼睛在发光。
邓天宝注意到几名大官儿的护卫将肩上的洋枪取了下来,他看着这些闪着青光的的枪管。既感到畏惧,又有一丝羡慕。
那些高鼻子深眼窝的大个子洋人当初不就是凭着这些洋枪,深入到山里胡作非为的么?
虽然他们在凶悍善战的番民面前铩羽而归,但那些洋枪的威力,却给生活在这里的人们留下了难以忘却的可怖景象。
而现在,这个大官儿的随从,竟然都带着这样一支洋枪!
野猪本能的觉察出了危险,刚要转身逃跑,护卫们的枪响了。
伴随着一阵刺耳的枪响。邓天宝看到几支洋枪的枪口喷出道道白烟,那头野猪的身上顿时血花飞溅,它挣扎着向前蹿了几下,便倒在了草丛中。不动了。
“大人今天有现成的礼可送了。”杨在元看着这头肥大的野猎,抹了把额头的汗,笑着对林义哲说道,“番民难得猎到如此大的野猎。大人若是以此赠之,他们是会乐颠馅的。”
“那就带上。”林义哲点了点头,抬头看了看从林间枝叶间射入的阳光。
象是知道林义哲在想什么。邓天保的父亲邓福和笑着说着,递上了一方白巾:“大人勿忧,过了这片林子,便是牡丹社了。咱们哪怕走得慢一点儿,中午怎么也到地方了。”
林义哲谢过老人,接过白巾,擦了擦脸上的汗,“邓先生要是累了,咱们便在这里歇歇。”
“不用不用,到地方再歇着好了。”邓福和笑着摆了摆手,又看了一眼正在捆扎野猪的抚标卫士们,“出门猎到肥猪,乃是吉兆,大人此行当一切顺遂。”
“但愿如先生吉言。”林义哲笑了笑。他突然感到脖子上一痒,立刻伸手拍了一下,感觉到手掌似乎粘上了什么东西。
他抚摸了一下痒处,看到手掌中心的一个血点,血点中是一只已经被打死的大花蚊子。
“好大的蚊子。”林义哲将蚊子从掌心揩掉,这时脖中一阵奇痒,他忍不住便要伸手去挠,却被邓福和止住了。
“大人切莫去挠,此间蚊虫皆有毒性,钉咬之处一旦挠破了,便会生疹溃烂。”邓福和说着,取出了一个小瓷瓶,打开盖子,倒了几滴红色的油液在手上,上前轻轻的搽在林义哲刚刚被蚊子叮咬的地方,林义哲感到一阵火辣,但经微风一吹,又有些发凉,刚才难忍的痒意便消失了。
“这里的蚊子果然厉害。我为了防止蚊虫叮咬,还现准备了驱风油,让大家伙儿都搽上,没曾想还是挨了咬。”林义哲叹道,“这番地果然难进的很。”
“是啊!此间蚊虫极是厉害,夏秋之季最烈,往往有被叮咬而死者。”邓福和道,“外间人初到此地,不可不防。”
老人说着,将手中的药瓶塞到了林义哲的手中,“这瓶百草油,是老朽自已配制的,防蚊虫叮咬最是好用,便赠与大人吧。大人进山抚番,一路上少不了这蚊虫侵扰,这百草油刚好用上。”
“那便多谢邓先生了。”林义哲感激称谢,接过药瓶,又道,“敢问邓先生,可否愿意惠赐此百草油之配方与我?”
“区区土方而已,名为百草,实则仅十余味药材,都是常见的东西,并非珍物。就是熬制起来,稍有些麻烦。”邓福和笑问道,“不知大人要此方何用?”
“这台湾蚊虫如此之毒,百姓多受其害,若是此百草油能大行于世,则台地便不会再有为蚊虫叮咬致死者。”林义哲道,“我向先生讨要配方,即为此也。”
“大人心怀百姓,时时存济世之念,老朽感佩万分。”邓福和正色向林义哲揖了一揖。
“回头老朽便将这方儿写给大人,也算了却了当年悬壶济世之愿。”邓福和道,“老朽在这里先替台湾百姓谢过大人了。”
“邓先生客气了。”林义哲急忙还礼道,“我在这里也先谢过邓先生嘉惠了。”
邓天宝并没有听到父亲和林义哲在说什么,但看到父亲和林义哲互相行礼,知道肯定是好事情,本来有些悬着的心又放了下来。
在捆扎好了打到的野猪之后,队伍继续前进。很快,密林中,邓天宝透过浓密而繁茂的枝叶,倔强的投向地面的零碎的光芒中看到了远处的一间间小小的木屋和升起的炊烟,以及聚集在村落广场中间的人们。
牡丹社到了。
但让邓天宝感到不安的是,牡丹社人似乎在举行什么庆贺的聚会。
难道是在庆贺“出草”?
邓天宝看了看父亲,父亲显然是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因为他看到父亲的脸色平和,是以邓天宝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他知道父亲如果知道将遇到什么,那么那里绝对没有危险,即使有,也不会伤到他们父子俩个,至少,这两年间是这样的,两年前……邓天宝摇了摇头,每当邓天宝想到两年前就会摇头,邓天宝一直觉得那并不真实,因为有父亲的存在那样是事情是不应该发生的。
邓天宝惊讶的听到父亲用番人的语言喊了起来,在邓天宝的眼中,父亲从来都是安静的,即使说话也是相当小声的,只有在歌唱的时候才会放开一些嗓音,而自己又很少能听得到。
只一声,父亲的声音便骤然消失了,就好像父亲从来没张口出声一样,邓天宝有些迷茫,看着父亲,父亲显然是在等着什么,这时,另一个声音传了出来,这是一个优雅而又有力的声音,要不亲耳听到,邓天宝会觉得这么优雅的声音绝不可能是如此的雄壮,竟震得邓天宝两耳嗡嗡作响。
也是一声,再没有其他是声响了,又似是没人说过话一般。父亲再次开口了,不过这次却是恢复到了邓天宝熟悉的声音,谦卑而柔和。
“在下邓福和,敢问可是阿禄古兄弟?”邓天宝要是知道阿禄古代表着什么一定会跳起来的,可邓天宝不知道,所以邓天宝只是迷惑的看着父亲。
几个矫健的身影一阵风似的快步迎了上来。
一个少女的身影出现在林义哲的视线之中。
这是一个穿着黑红黄三色彩衣的女孩儿,那双眸子是晶亮晶亮的,尽管她只是远远的跟在那几个人的后面,但这时林义哲的目光是情不自禁的落在了她的身上,因为那双眼睛竟是如此的吸引他的目光。
“是邓兄弟啊!”牡丹社头人笑吟吟的跑了过来,目光落到队伍最前在的邓天宝身上,“这位可是令公子了?呵呵,不错不错。”(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五章 排湾族的酒
名叫阿禄古的牡丹社头领年纪约有五十多岁,他的个头并不算高,略显黑瘦,但身形健硕,筋肉结实,手脚粗壮有力,一双眼睛精光四射,林义哲看到他的第一眼,不知怎么,竟然想起了非洲黑豹来。
林义哲打量着面前的牡丹社酋长,而阿禄古也注意到了眼前这个一身汉人短衣打扮但却头戴官帽的年轻人。
“邓兄弟和诸位朋友来得正好!今日天神赐福,祖灵护佑,又为我社新添猎手四人,正在摆酒,预备庆贺!就请入席!”阿禄古热情的对邓福和说道。
“果然是天降之喜。”邓福和笑着对阿禄古庆贺道,“今日贵社可是双喜临门,阿禄古兄弟,你可知道,抚台林大人和总兵杨大人过来看望你们了!”
邓福和说着,给他和林义哲做了介绍:“阿禄古兄弟,这位便是福建巡抚林义哲林大人,这位是台湾镇总兵杨在元杨大人。林大人,杨大人,这位便是牡丹社头领阿禄古。”
“阿禄古参见大人。”阿禄古上前朝着林义哲拜了下去。
林义哲急忙上前扶起阿禄古,阿禄古转身又和杨在元见礼,礼数丝毫不缺,令林义哲暗暗称奇。
“贵客到此!上酒来!”阿禄古大声道。
伴随着两声清脆悦耳的应和声,林义哲看到刚才的那位少女捧着一个黑釉瓷坛来到了自己的面前,盈盈一拜,然后便开启坛封,将酒坛捧到了自己的面前。
杨在元那边,也有一位牡丹社少女上前,奉上一坛酒。
此时的林义哲并没有注意到杨在元不知所措的样子,此时的他,看着面前的少女。呼吸竟然为之一窒。
刚才因为离得远,他远远的看到她,只是为那双星眸所吸引,而当她真正站在自己面前时,他才发觉,她竟然是个极美的姑娘。
眼前的姑娘若是单论五官容貌,比不上陈婉和卢颖妍美丽,而且可能是因为长年日照的原因,她的肤色也略黑,不如陈婉和卢颖妍细嫩。但她的脸上,却洋溢着一种别样的自然活泼的朝气,浑身上下透着青春健美的气息,有如刚刚盛开的鲜花,又如海上升起的明月。
而她眉宇间的那丝英飒之气,竟然象极了赵悦彤!
林义哲感觉到面前的姑娘有些让自己失态了,他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免疫力低下”——按说他见过的美女不少,而且这些自己最亲的人,从前世的赵悦彤到现世的陈婉、卢颖妍和彩玥。无一不是美女,自己对美女的免疫力应该超强才是,可是这一次,自己明显的失态(虽然别人不一定能看出来。但眼前的这个排湾族姑娘肯定是没瞒过去)表明,这方面的“修行”还是不够啊。
林义哲看了看这个不算大可也不小的酒坛,又看了看姑娘,目光又稍稍的扫了下周围。看看有没有人给他上个碗什么的,结果却发现,没有人再拿酒具过来给他。他心里不由得暗暗叫苦。
这一坛子酒就这么喝下去,不得喝死啊?!
眼前的姑娘象是猜到了林义哲心里的想法,眼波流动,嘴角跟着现出了一丝顽皮的笑意,她又上前一步,将酒坛向林义哲面前伸了伸。
林义哲觉察到了阿禄古和牡丹社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知道这可能是排湾族人待客的礼节,这个场面他必须得应付下来,他把心一横,接过酒坛,“咕咚”便喝了一口。
和他原来想象的满口辛辣不同,酒一入口,竟是意外的芳香清洌,而且酒精度明显很低,感觉仿佛是甜味的啤酒一般,林义哲心下略定,便张大了口,拿出了后世和朋友大杯对喝扎啤的气势,猛喝了起来。
看到林义哲放口豪饮,周围的排湾族人纷纷鼓起掌来。那边杨在元也捧着酒坛喝了起来。
但这毕竟是一坛酒,酒到半坛,杨在元已然喝不下去了,便将酒坛放了下来,看到林义哲还在那里喝,不由得很是吃惊。
一坛酒喝下了多半,林义哲刚要停下来,却不想面前的姑娘竟然迈步上前,以手把定酒坛,微微上倾,不让他把酒坛放下来。
林义哲呼吸一顿,情不自禁的张大了口,咕噜咕噜几声,又是几大口酒灌了下去,更多的酒液从坛口中流出,沿着脖颈流下,到处都是扑鼻的酒香。
待到坛中酒尽,姑娘才将酒坛放了下来,此时的林义哲,这一番酒急灌下来,他只感到全身内外似乎都被酒液充满,身子似乎变成了酒缸,只要稍微一活动,酒便会从耳朵眼睛里冒出来一般。
看到林义哲竟然将整整一坛酒全都喝了下去,阿禄古和排湾族的男子们纷纷大声叫起好来,而年轻的姑娘和妇女们则鼓起掌来。
浑身上下酒香的林义哲此时极力保持着意识的清醒,他看到阿禄古大步上前,亲热地抱了抱自己。
“林大人是咱们的好朋友!来!额澜!我的儿子!见过林大人!”
林义哲看到一个高大壮实的青年上前,先按汉族礼节向自己下拜,然后又和父亲一样,上前和林义哲用力的抱了一下。
“林大人!便请入宴!”
林义哲试着向前迈了一步,着地还算坚实,他强压住那种飘飘然的感觉,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向村落走去。
林义哲听到邓福和告诉阿禄古父子说自己来时为牡丹社专门猎了一头大野猪,阿禄古很是高兴,大声用番语向族人说了一番,人群当中顿时爆发出阵阵欢呼,林义哲看到一些排湾族青年一拥上前,从抚标卫队手中接过抬野猪的杠子,抬了下去。
待到入席落座之后,邓福和对林义哲笑着说道:“大人今天来得巧,正赶上头领的孙儿降生,大宴亲朋,大人在这时大驾光临,他们认为这是上天的祝福。大人若是要他们做什么,无有不遵。”
林义哲原本还在为如何同番民交涉而伤脑筋,听了邓福和的话,心中不由得大石落地。
邓福和接着和林义哲说起台地各处番族山民的民俗来。原来番族的民俗丰富多彩,独具特色。比如孩子的降生和命名,台湾番族里各族群各有不同的礼俗。
番族婴儿出生后普遍施行沐浴礼。平埔族人认为神灵、观音与三保太监在江河中投撒了圣药,给婴儿体浴则可长命百岁,无灾无病,成为一名有作为的青年。而卑南人在婴儿出生后先举行汲水仪式,翌日又抱婴儿出户拭面祛邪。鲁凯人在产后第三天举行出村祭礼,即先后两次步行出村后折返;卑南人在胎儿脐带脱落后,产妇举行模拟锄耕祭礼,生父上山狩猎,以此解除妊娠禁忌等等。在泰雅人部落里,男孩的降生,习俗中称“神赐猎手和家族保护人”。
“泰雅人部落里,男婴出生之时,母亲要把脐带悄悄藏于父亲携带干粮的藤盒或子弹袋里,让它随父出猎,并祈求祖灵保佑孩子长成一个勇敢的猎手。如果是女孩,则说是降生了一位织布、煮饭与采野果的好帮手。于是,就把脐带放在母亲使用的织布机旁,抱着婴儿祈求祖灵保佑孩子长大成为一个出色的纺织能手。”邓福和娓娓道来,如数家珍,“在台湾番族其他族群里,也有把脐带收藏在不同地方的习俗,如卑南人把脐带用纸包好,藏于母亲的枕头下或针线篓里;曹人、赛夏人等则把脐带埋于地里,胎盘埋在屋内,以求吉利。”
“番族给孩子取名亦如中土一般讲究,各族群起名的时间也有所不同。赛夏人是等婴儿脐带脱落,举行了禳祓礼之后再命名;布农人是在婴儿满月时。起名的时候也要举行仪式,唱歌、跳舞、摆酒、请神,非常庄重。番族起名要按照祖传的起名谱来选择名字为孩子起名。祖传下来的名字都是一些吉利好听的名字,而后人也喜欢沿用祖先的名字。也有些部族从名字当中分出高低贵贱。在番族的名谱中,除祖先的名字外,有纪念诞辰与诞生地的等。也有一些名字没有任何含义,只是听起来悦耳动听,如泰雅人的乌达乌、玛沙乌、多玲等。番民因与汉民接触日久,起名也受到一些影响,如阿美人也有叫阿福、阿香的等等,皆是闽南话名字。”
“刚才头领的儿子,名叫额澜,是什么意思?”林义哲问道。
“额澜在番语中是‘道路’的意思。”邓福和笑道,“刚才给大人敬酒的,便是头领的女儿,额澜的妹妹,名叫额绫。”
“额绫?很好听的名字。”林义哲轻轻的吟哦起来,“这个名字有什么含义?”
“此名应该是为了叫起来好听顺口吧,没有具体的含义。”邓福和说着,目光转向了广场的篝火,提醒了他一句,“大人可送给新生儿些小礼品,可更增情谊。”
林义哲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袖子,将早就放在里面的玛瑙珠串拈了一串握在手中。(未完待续。。)
ps: 警察抓住一小偷,在其家发现大量时装杂志。警察不解地问:“你还做服装生意?”小偷不好意思地说:“主要看看新款,口袋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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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大块吃肉,大碗饮酒
这一次进山抚番,林义哲是有备而来的,为此做了不少的功课。而袖中的这些玛瑙珠串,便是由此而来。
林义哲在来牡丹社之前,曾就排湾族的情况咨询过去过番地的一些官员属下,了解了不少排湾族人的情况,排湾族最引人注目的是华丽的服饰。他们非常喜欢穿布满图案的服装。一针一线绣上去的琉璃珠或绣线,一件华丽的衣饰,要耗上一个排湾女子半年的心血与时光。排湾人身上的饰物具有一定的社会意义,不但表示性别和地位,还有些具有一定的宗教意义,表示避邪纳福。鲜花、羽毛、皮毛、兽牙、豹皮只限于贵族直系佩用,琉璃珠、贝等也都只限于贵族使用。排湾人所用的饰物材料多取自当地产物,如兽牙、兽骨、兽角、贝片等;再就是与汉人以物易物换来的如玛瑙、水晶等排湾族极其喜爱的装饰品;排湾族的祖传琉璃珠及其它族的银器,也都是与外人交易而来。在了解了这些情况之后,他便派人购置了一批这些惠而不费的东西,准备用于随时打点。现在这些准备便可派上用场了。
果然,过不多时,阿禄古等人便簇拥着一个抱着用番布裹着的婴儿的年轻女子快步向林义哲走来。
林义哲起身迎候,阿禄古来到林义哲面前,将婴儿从母亲怀中抱过,递到了林义哲手中。林义哲微微一愣,但仍是小心地接过了婴儿。
这是一个粉白可爱的男婴,此时刚刚经过山泉的洗浴,身上还带有水迹。可能是刚才受了冷水的刺激,他一直在哭叫着,但当那双瓦亮的大眼睛看到林义哲时,竟然不再哭了,而是就这么定定的看着他。
林义哲看着这个健康的婴儿。心里一下子想到了彩玥,不由得又是喜慰,又是担心。
彩玥病倒之后,林义哲请医生给她看病,意外的发现她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林义哲得知后大吃一惊,即刻安排人送她乘船回福州休养,虽然彩玥担心林义哲在台湾无人照顾,执意想要留下来,但林义哲担心她的健康。还是安排船只送她回去了。
想到自己又有了孩子,看着眼前的婴儿,林义哲的嘴角浮现出了笑意,婴儿看着他,竟然也跟着笑了起来。
林义哲轻轻的将那串带有一只狮子造型的瑞兽饰件的白色玛瑙珠串放到了婴儿张开的小手中。看到林义哲如此喜欢这个孩子,还送给孩子珍贵的礼物,孩子的母亲满脸喜色,张口说了一连串感谢的话,但可惜都是番语。林义哲一句也听不懂。
阿禄古看着林义哲,眼中满是期盼之色,“还请大人为我的孙子赐名。”
林义哲看了看孩子紧握着玛瑙珠串上的小瑞兽的那只小手和一双晶亮的眼睛,脑筋急转。说道:“希望这个孩子将来如同狮子一般勇猛,成为一个优秀的猎手,守护疆土族人,叫他‘狮娃’好了。”
“谢大人赐名!”阿禄古说着。从林义哲手中抱过孩子,转身兴奋地向族人举起孩子大叫起来:“我的孙子叫‘赛瓦’(这是用土语对汉语进行的音译,自清代以来。由于汉族和其它外来文化的输入,台湾土著居民受到很大影响,便有了这种音译汉语词汇起名的方式)!”
听到阿禄古的喊声,周围的人们纷纷欢呼起来,“赛瓦!赛瓦!”
“这个孩子看来和大人有缘呢。”邓福和在一旁笑着对林义哲说道。
林义哲看到排湾族人如此的兴奋,也很高兴。这时额绫走了过来,将一个热气腾腾的瓦盆放到了林义哲的面前。
看到额绫这一次没有再端酒来,林义哲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额绫伸出手,轻轻的瓦盆的盖子揭开,顿时炖肉的香气扑鼻而来。林义哲看着瓦盆内硕大的肉块,又抬头看了看她。她微微一笑,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刀,叉起一块肉来,递到了林义哲的面前。
林义哲伸出手,想要从她手中接过刀来吃肉,但她看着他,却微微摇了摇头,并没有放手的意思,而是将刀又向他面前伸了伸,意思是在她手上吃。林义哲微微一笑,张开口咬住肉块,将肉块从刀尖上扯下,嚼入口中咽下。
虽然感到有些烫,但那种香浓肥美的味道,却是他头一次吃到。
这纯天然的“绿色猪肉”,果然是后世的化肥猪肉不能比的啊!
看到林义哲吃得香,额绫的脸上满是开心的笑意,刹那间有如百花绽放,令林义哲心动不已。
周围的排湾族人看到林义哲吃了他们的“头锅肉”,再次欢呼起来,而这同时也是宴会开始的信号。接着一道道排湾族妇女精心烹制的菜肴美食被传送上来,人们开始边吃边开怀畅饮起来。
林义哲从这些菜肴便能看出来,排湾族的烹饪方法分为三种:炊煮、烧烤、蒸。而以炊煮最为普遍,他们好象以是大米、粟、玉米或者芋薯等主食,全都加水煮成干饭或稀粥,有时也把芋薯或蔬菜加在饭、粥之中。鱼肉也以煮食为主。蒸食较少,这一次应该是因为在喜庆的节日中和隆重的庆贺仪式上,才有了蒸食。即糯米、黏小米蒸制成的米糕,很是可口。此外便是以烧烤野味居多,林义哲注意到,菜肴当中竟然还有烤熟的各种鸟蛋,他尝了一下,亦是十分美味。
此外,席间还有大量的水果,番石榴、凤梨、甘蔗、槟榔、梅子、李子等,应有尽有。
林义哲吃过一些菜肴和几块米糕,刚觉得好受了些,却没想到,额绫再次出现在了他面前,这一次她不但带来了一坛酒,还拿了一个大大的双连木酒杯过来。
而和她一起来的,还有她的哥哥额澜和几名排湾族的武士,这些人有的人手捧酒坛,有的人手里拿着双连杯或三连杯。
看到他们竟然要和自己会饮,林义哲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叫苦。
自己虽然对这次“抚番”可能遇到的情况都做了考虑,但却偏偏百密一疏,忽略了酒这个事。
对于排湾族来说,水可以不喝,但酒是不能不饮的。在排湾族曾流传着这样一首《颂祖歌》:“我祖翁最勇猛,遇鹿熊活捉,斗走直同马,遇酒纵饮不醉”,从中即可以看出排湾族祖先的勇猛不凡和喝起酒来豪气冲天的气势。
酒在台湾高山族的饮食文化中占据相当重要的地位,除了阿美人之外,其他地区的高山族人几乎都嗜好饮酒。在他们日常生活和社交生活中,到处可以寻见酒的影子。大凡举行婚礼,婴儿落地,喜庆节日,建房造屋,狩猎渔捞,宗教祭祀,无不与酒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为此,他们要事先酿好酒,到时酒宴狂欢,牵手歌舞,尽欢尽醉,恍如神仙,乐而忘返,达到忘记一切烦恼的境界。平时,他们会向汉族商人买酒,或以猎物交换,等酒一到手,就会饮个痛快,直到半醒半醉。才再带几瓶回家。对高山族来说,饮酒不只是男人的专利。林义哲曾在相关的史书里读到:高山族人善于酿酒,待到酒熟时,便各自携带自家酿的酒,到村社里会聚,男男女女,群坐在地上,用木瓢或椰碗取酒,边饮边舞,一片沸沸腾腾,连续三个晚上狂欢,毫无醉意。即使用做粮食的粟都充当了酿酒的原料,他们也不会反悔。
今天排湾族人为新生儿举行的酒庆仪式,其实一直也是各地高山族人必不可少的仪式,在林义哲这个现代人看来,这简直就是一个极其快乐的狂欢之夜。
看到额绫将斟满了酒液的双连杯放到自己面前,林义哲知道,今天这顿酒,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了。
喝吧!也许象上一次那样的醉死,便可以又穿越回去了吧……
此时额绫嫣红的脸庞,不知怎么渐渐的模糊了,恍惚中,竟然变成了赵悦彤的面容……
入夜,整个牡丹社的男女老少,全都集中在一起,交杂地坐在地上,大碗大碗地互相敬酒嬉戏,对于自己交往密切的好友,便端来米酒从头顶浇灌下去,香气四溢的酒淋湿了亲友,也淋湿了土地,使周围的气氛更加醉意浓浓。周围的人们更以此为乐,相互劝酒,直到一个个醉倒在地,方肯罢休。那些年轻的情人和恋人们,也都坐在一起,二人合持双连酒杯,并肩并唇,木杯里的酒从口中灌入,溢满嘴边、脖子,倾流在衣服上和草地上,然后再双双携手同歌同舞,极尽快乐。
林义哲又喝完一个双连杯,他想要试着起身,试了几次,却没有站起来,而和他喝“兄弟饮”的那位排湾族武士,也已经倒在了地上,烂醉如泥。
看着地上被自己放倒的包括额绫的哥哥额澜在内的七八个排湾族武士,林义哲禁不住有些得意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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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 还好,没有被撕票
但林义哲的得意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这时,他已经看到,阿禄古在和杨在元连喝了三个“兄弟饮”之后,便奔着自己这边来了。
此时的林义哲虽然已经接近醉倒,但他并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阿禄古来到林义哲身边坐下,额绫来到父亲身边,捧起酒坛,将父亲手中的双连酒杯斟满。
阿禄古经过这几轮痛饮下来,也已经是半醉状态,不过他的动作依然沉稳,端起酒杯时不见丝毫颤抖,让林义哲心惊不已。
阿禄古举杯向林义哲敬酒,额绫看到父亲和林义哲二人相拥而坐,一同仰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眼中满是崇敬之色。
林义哲这一杯酒喝下之后,用力拍着阿禄古的肩膀,对他说道:“阿禄古兄弟,可曾听说有日本船民漂流到此地为人扣押的事?”
“那些人,不是渔民……”阿禄当然明白林义哲在问什么,他放下酒杯,用手掌在林义哲使劲的摆着,头也跟着摇晃起来。
“不是渔民?”林义哲吃了一惊。
“林大人!来!来!”阿禄古猛地站起身来,用粗壮有力的胳膊将林义哲从地上拉了起来。
林义哲勉强站了起来,阿禄古拉着他向前走去,两个人因为酒喝得很多,走起来全是一副踉踉跄跄的样子。看到林义哲几次都险些摔倒,一直保持清醒的抚标卫队的护卫们有些担心,有几人便想起身,但却被邓福和和几名来过番地的当地胥吏叫住了。
“头人是想带大人看些东西,没有恶意。”邓福和对挣扎着想要起身的杨在元说道,“那不是,头人的女儿都跟着过去了。没事的。”
杨在元看到额绫飞快的跑上前去,在另一侧扶住了摇摇晃晃的林义哲,一颗悬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
“那小姑娘不是看上咱们大人了吧?”护卫们坐了下来。不知是谁说道,引来一阵低低的洪笑声。
“搞不好是大人看上她了!哈哈!咱们大人那叫生冷不忌……”
“你他娘的闭嘴!小心大人知道了扒了你的皮!”
此时的林义哲并没有听到自己的护卫们取笑的话,他由阿禄古父女扶着,一路跌跌撞撞的来到了一座石板屋前。
这是一座用大石块和厚石板相叠一层一层垒起来的小屋,每块大石头都起着柱子的作用,在石块之间上下都是石板,隔出一个一个的空隙,而在那些空隙当中,摆放着一个个白色的半圆型的上面带有两个黑洞洞的东西。
此时酒力袭来,林义哲感觉晕晕乎乎的。眼前也一阵模糊,他晃了晃头,当他看清楚了那上面摆着的是什么的时候,立刻惊出了一身冷汗,神智也清醒了许多。
摆放在石板空隙当中的,赫然是一个一个的白色骷髅头!
这是排湾族人用来摆放“出草”所猎获的头颅的祭祀架!
“那些,便是那些倭寇的。”阿禄古指着一排骷髅头说道,“他们,来抢掠我们。装成是海盗,让我们,给杀掉了!”
额绫扶着林义哲走近祭祀架,林义哲仔细地看着这些肉已经被剔得干干净净的头骨。发现有几个头骨的顶部,赫然有一道道深深的刀痕!
“大人请看!”阿禄古将自己的左手手掌伸开,放到了林义哲的面前。
林义哲看到阿禄古的手掌上有一道清晰的蜿如爬蛇一般的疤痕,不由得心惊不已。
“那是一个倭寇。这样。”阿禄古说着,拉住林义哲的手,让林义哲比划了一个砍的动作。他则摆了一个用左手抓的动作,右手则向着林义哲的颈间虚砍了一下。
虽然他的动作很是简单,但林义哲却明白,这些意味着什么!
那是阿禄古在向他演示排湾族人和日本强盗进行殊死搏斗的情景!
“你刚才说,那些日本人,是扮成强盗来的?”林义哲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问道。
“对!他们装成是海盗,穿着你们汉人的衣服,乘着很大的船,上岸,把林子里的道路,山里的村子,溪流,湖都画了下来。他们抢我们的鹿皮、肉、粮食和酒,杀我们的男人,还杀女人和孩子……”阿禄古的声音里透着愤恨,“他们不是人!是野兽!吃人的野兽!”
“林大人,你来!你来看!”阿禄古说着,拉着林义哲的手,来到了旁边的一间木屋当中。
一进屋子,林义哲第一眼看到的,赫然是摆在墙角的一把日本武士刀!
林义哲脱开了额绫的搀扶,上前将那把武士刀拿了起来。
这是一把典型的日本打刀,刀尖部分已经折断,刀刃也有卷曲残缺的地方,但林义哲仍能感觉到它的锋利,刀身上有几处已经出现了锈斑,林义哲知道,那应该是鲜血浸蚀的结果。
林义哲看了看这把日本刀的护手处,从上面的雕工精美的花纹图案便判断出,这应该是一个日本下级武士的佩刀。
林义哲放下了手中的日本刀,看到角落里竟然还摆放着两支美国造的“雷明顿”步枪和几把刺刀。这些武器的出现,更加证实了阿禄古的话。
而从阿禄古刚才的讲述来看,日本人应该是经常派侦察部队冒充海盗前来台湾进行测绘工作和刺探情报,并顺便对台湾高山族居民进行劫掠!
看来日本人对台湾,早就垂涎不已了!
想到距离原来的历史上日本入侵台湾已经剩下仅一年的时间,林义哲的心中焦灼不已。
而现在,他还没有完全准备好!
林义哲的面前,突然浮现出了柳原前光的笑容和桦山资纪狰狞的面容。
这个时候,绝不能给日本以开战的口实!
林义哲想起此行的目的之一是寻找被番人扣押的日本船民,突然意识到这些日本人的头可能已经摆在了外面的那些头颅架上,心中一惊,手也跟着颤抖起来。
“阿禄古头领,我想知道,你们是不是最近一段时间又杀了几个日本人?”林义哲问道。
“没有。”阿禄古摇头道。“从上次我们狠狠教训了他们之后,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来了。”
听到阿禄古的回答,林义哲不由得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不过,听说好象是别的社有抓到过倭人。”阿禄古接着的这句话又让林义哲把心悬了起来。
“他们现在哪个社?死了没有?”林义哲的声音透着焦急。
“听说好象是那里的头人为了索要赎金,并未坏他们性命。”阿禄古答道。
还好,没有被撕票。林义哲松了一口气。
“那阿禄古头领能否帮我找到他们?”林义哲有些急切的问道。
“既是林大人吩咐,这事便包在我阿禄古身上!”阿禄古拍了拍胸脯,爽快地答应了下来,“来来来!咱们继续喝酒!”
阿禄古拉着林义哲回到了宴席之中,额绫继续为他们斟酒。林义哲见阿禄古已经答应了自己帮助寻找日本人,而且那些日本人并没有被杀死,心中不再担忧,接下来的酒喝得极是畅快,而额绫在身边的陪伴,又让他感到有一种别样的快慰。
好了,可以醉倒了……
山间的清晨总是安静的,偶尔有早起的鸟儿宛转一下清脆的喉,却并不显地突兀。毋须费力去寻这脆鸣发自何处。远山近树都淹没在氤氲的白雾中,剩下的是一色浅浅的灰色的影。山间清晨的村庄也是安静的。排湾族男人们的鼾声虽然震天响,但被厚实的石壁一围,便只余一线隐约的风贴着地面浮沉;孩子们是醒着的。但慑于父亲的威严,也只得乖乖地缩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绞出窸窸窣窣的碎响。就这么过了一些时候,掌管青铜钟的排湾族老人终于醒来了。
“当!”一声钟扯薄了雾气。几点绿意悄悄地探头探脑。
“当!”先前的钟声尚未息止,二声钟就汹涌而来。薄薄的纱雾受不住这力,无声地裂开一条缝。阳光便溢进来,在微凉的空气里拉开一道温和的光幕。
“当!”三声钟却是轻盈的,宛若莺啼,逐着前钟跳跃,白雾骤然散尽了,一汪葱翠扑面而来,残留的睡意一下子被驱散。
于是整个村庄都醒来了。
排湾族的男人们开始他们照例的晨歌,这可比鼾声要大上几倍,石壁是圈不住的,孩子们笑嘻嘻地跳出被窝,却又被父亲一巴掌扇回去:他们半夜偷偷地去厨房活动了一番,嘴角还残留着糕饼的碎屑;尚处于梦游状态的男人在嘴里吐出一大串泡泡。
林义哲醒了过来。
而他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额绫的倩影。
看到林义哲醒来,她轻轻地快步走了进来,默默地站到他面前,神情异常兴奋,眼睛里炯炯地放着光,几乎把他吓了一跳。
他看到的似乎是她的另一副面容——这是一个人的真实面貌,只有从他的眼睛里才能看到。她一声不响,默默地望着他的脸。
林义哲看着面前的姑娘,她脸色微红,眼中洋溢着幸福,当她心灵上的听觉意识到林义哲目光里问话的含义时,就像树枝给人用手碰了一下似的抖动一下,平静而又安然自得地笑了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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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 海角独处
额绫笑了好一阵。她觉得需要讲些什么,但是,像昨天晚上一样,她还是想不出,究竟要和他讲什么。
林义哲看着她,也笑了起来。
她和他就这么笑着。从昨天开始,她便极力想分担他的忧虑,关心他的事,但是使她十分吃惊的是,她竟然无力克制自己的喜悦。
整整一个晚上,她一直的看着他,没有入睡。
她从他的笑容里觉察出他内心的忧虑,她觉得自己应当解除他的忧虑,于是收敛起笑容变得严肃而又认真,只是她眼睛里还闪耀着对未来幸福的憧憬的光芒。
“我……父亲……哥哥,去找……了,我……陪你……”她辞不达意的对林义哲一边说着,一边比划着。
现在的她,心里说不出有多么后悔,没有和父亲多学学汉语。
林义哲笑着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她的意思。
她显得非常高兴,林义哲看到她的眼睛里焕发出那种发自内心的欢乐神彩,那是青春少女特有的神采,而在后世,阅人无数的他,很少能看到这样的一双眼睛。
她开心地跑了出去,不一会儿,林义哲便看到她端了一碗羹汤进来。
林义哲回想起她昨天给自己亲手烹制的菜肴,可口之极。而现在他的面前又摆上了她亲手做的一碗羹汤。林义哲昨天见识过她的厨艺,知道这碗不知用什么做成的羹汤一定非常美味,便端起来要喝,她却笑了,止住了他的手。
林义哲看到她取出了一个柄上雕有人形的精美木勺,她轻轻的用这柄勺子舀起了一勺白如凝脂好似豆腐羹一般的东西,喂到了林义哲的嘴边。
林义哲张开嘴,仔细的将羹汤吸进了嘴里,甜甜的、滑滑的、软软的。还有一种别样的芬芳,他瞪大了眼睛,细细的品尝着,象是不忍心马上咽下去。
“好吃!好吃!”林义哲将口中的美食咽下,情不自禁的连连赞叹起来。
她微笑着,一勺一勺的喂着他,而他也十分惬意地享受着她的喂食,不一会儿,这一大碗羹汤便全被林义哲吃光了。
看林义哲吃得香甜,额绫十分高兴。林义哲吃完,她便取过番布织成的锦帕,为他擦了擦嘴,并示意他躺下,不要起来。然后她便转身将餐具带走了。
林义哲又躺了一会儿,尽管昨天醉得要死,但今天早上醒来,他却并没有以前喝醉酒那种恨不得把脑袋割下来的感觉,头不但不疼不晕。身上也不是那么的困乏无力。
从自己身体的反应来看,他能够确定,这排湾人自己酿的酒,肯定不是后世的那种勾兑的产物。应该是纯天然的饮品。
他现在有些理解。为什么高山族人这么喜欢喝酒了。
林义哲起身出了屋子,惊讶的发现酒宴又开始了(按照排湾人的习惯,得狂欢三天)。他吓了一跳,赶紧又退回了屋子。
林义哲透过木窗向外望去。看到人们正在跳舞。
无论是跳舞还是喝酒,男人们始终是主力军,他们光着膀子围作一圈。肆无忌惮地吆喝着,咿咿呀呀像是在唱歌。他们的舞蹈热烈奔放,显示出一种狂野的力量。年轻的姑娘们和他们一起跳着,而年长的女人们则坐在一边,温婉地笑着观看。在热烈的欢舞中,年轻男子兴奋地弯下腰去用雉羽扫过地面,再起身继续向前跳动,身体不断的一起一伏,甩得羽冠上下飞舞,欢腾的人群、如潮的歌舞,不断地翻卷着,忘情的围观者随时都可能被卷入歌舞的海洋中去。
额绫回来了,看到林义哲在看跳舞,便上前拉着他的手,要带他过去,林义哲急忙冲她摇摇头,并故意的扶住了她的胳膊,示意自己很累,现在跳不了这种欢快激烈的舞蹈。
额绫明白了他的意思,微笑着点了点头,她轻轻的扶住他,让他倚在自己的身上,然后扶着他出门,向村后走去。
两人沿着村后的小径走了不多时,便出现了一处悬崖。她拉着他在一块光洁平整的大青石上坐了下来。
两个人紧挨着坐着,相视而笑。
林义哲试着和她闲聊起来,她似乎并不懂太多的汉语,更多的时候,只是静静地看着崖下翻滚的雾海。
阵阵海风吹来,本来厚重的浓雾渐渐的散去,一望无际的大海就此现了出来。
额绫看着大海,用手指了指远处,林义哲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除了碧海波涛,并没有看到船只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他转过头,看着她,她看着他不解的样子,又笑了起来。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地方呢!”她比划着说道。
“你以前见过我?”林义哲好奇的问道。
“是啊!那时……你……在一条……很大的……会冒烟的船上……”她比划着一条船在海中破浪航行的样子,“船上……有红色的旗……”
林义哲蓦地明白过来,她是在向自己描述看到“威远”舰时的情景!
应该是那一天他乘座“威远”舰巡视海岸线,被她看到了。
林义哲想起了那天自己似乎看到过岸上的山林中有一个女子的身影,不由得笑了起来。
“我也看到你了。”林义哲笑着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你当时在山顶,在林子里,我一看见你,你就躲进林子深处去了。”
这回轮到她吃惊了,她看着他,使劲地点着头,意思是他说的一点都不差。
“我……害怕……以为……是……白鬼……”她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林义哲听到她说出“白鬼”一词来,立刻警觉起来。
“白鬼?”
“是啊……白鬼……也坐着……这样的船来……上面是花旗子……他们有大炮……还有洋枪……打死了我们很多人的!”她有些急切地说着,眼中闪过一丝愤怒和悲伤。
林义哲听到这里,明白她口中的船上有花旗子的白鬼,应该就是美国人!
熟悉中国近代史的他知道,十九世纪的美国,在通过战争和掠夺从印第安人和墨西哥人手中夺取了北美大陆之后,便开始向海外特别是太平洋攫取殖民地,其侵略魔掌也伸向了台湾!
美国侵略台湾的目的很明确,象打开日本国门的佩里便**裸的宣称,“占领台湾”可以作为进一步开拓中国大陆沿海地区的跳板和进行经济掠夺的据点。“该岛直接面对着中国的许多主要商业口岸,只要在该岛驻泊足够的海军,不但可以控制这些口岸,并且可以控制中国海面的东南入口。”此外还可以以此作为向亚洲掠夺财富的集散地,“可以建立对中国、日本、琉球、交趾支那、柬埔寨、暹罗、菲律宾以及一切位于附近海面的岛屿的交通线。”
因为台湾的物产资源富饶,是美国人进行侵略的理想之地,佩里曾经估计:“从台湾的土地之大和肥沃来说,它出产的农作物以及其它物品,除供岛上消费外,还可以大量的出口。”更重要的是,“该岛具有煤的丰富的供应量。”可以作为美国海军向亚洲活动和掠夺财富的远洋航运的燃料供应基地。正因为如此,自1847年起,美国便数次派遣军舰进入台湾调查煤矿分布和测量港口。对高山族居住地区丰饶的物产,也一直是垂涎欲滴!
所以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李仙得等人会如此的执着于侵略台湾!
“父亲……说你……曾经……是个……将军呢!”
林义哲听到这里,明白她口中的船上有花旗子的白鬼,应该就是美国人!
熟悉中国近代史的他知道,十九世纪的美国,在通过战争和掠夺从印第安人和墨西哥人手中夺取了北美大陆之后,便开始向海外特别是太平洋攫取殖民地,其侵略魔掌也伸向了台湾!
美国侵略台湾的目的很明确,象打开日本国门的佩里便**裸的宣称,“占领台湾”可以作为进一步开拓中国大陆沿海地区的跳板和进行经济掠夺的据点。“该岛直接面对着中国的许多主要商业口岸,只要在该岛驻泊足够的海军,不但可以控制这些口岸,并且可以控制中国海面的东南入口。”此外还可以以此作为向亚洲掠夺财富的集散地,“可以建立对中国、日本、琉球、交趾支那、柬埔寨、暹罗、菲律宾以及一切位于附近海面的岛屿的交通线。”
因为台湾的物产资源富饶,是美国人进行侵略的理想之地,佩里曾经估计:“从台湾的土地之大和肥沃来说,它出产的农作物以及其它物品,除供岛上消费外,还可以大量的出口。”更重要的是,“该岛具有煤的丰富的供应量。”可以作为美国海军向亚洲活动和掠夺财富的远洋航运的燃料供应基地。正因为如此,自1847年起,美国便数次派遣军舰进入台湾调查煤矿分布和测量港口。对高山族居住地区丰饶的物产,也一直是垂涎欲滴!(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九章 来自鹿儿岛的“渔民”
《林文正公集:日记》:“……十一日,由牡丹社总目阿禄古父子陪同进山,南路卑南番目各自率族众由本社循山辟路,出至昆仑坳相迎,其附近番社各缴贡物,以示输诚,并交还所扣日本船民四人。十八日,复有昆仑坳及内社番目率二百许众来,请领开路器具,愿为前驱;分别赏赉讫。”
“……自牡丹社以降,台南番社,次第就抚。四月以后,中心仑、妈梨也、阿栽米息、大笼藕、谢阿阁、龟仔笼藕等社番目陆续向化者颇众。……北路亦有淡水绅士李清琳以桶后六社番民归化禀。次日,淡水绅士曾捷春呈淡水西潭底、下楼等社男女番民四百余人名籍来;余以鞭长莫及,饬归淡水厅受而遣之。”
“……有成广澳之番目首领、秀姑峦之通事来营乞抚。其中别有大吧笼社、吗哒唵社,皆附近强番;节经设法招抚,番目等各率耆老、丁壮由通事引至新城归化,各赏酒食而归。吴学亮又送到查抚水里、审鹿等三十九社名册,计归化番丁、番口凡一万二千六百八十三人。”
“……二十五日,往狮头社受阻遇袭,凶番昼伏于莽中狙击行人,夜则燎于山巅诱我出队。军民夫役零星行走者,往往为所伺杀。以致枫港、枋寮各处道路为之不通。余恐原先归附之琅峤各社受观望而有异心,遂率队前往进剿,以连珠枪及排枪击之,凶番不敌,被击死者七十三名,余众逃散。我勇丁死十二人,伤七人,守备杨秀举、千总周占魁受伤。是夜至外狮头社,各社番目皆来请降。……此次奉抚番之命,以狮头社之变。易抚为剿,实出于万不得已。其主谋助恶各社果能悔罪输诚,缚献渠魁,以彰国典,则仰体朝廷好生之德,宽其胁从。”
“初九日,枋山民人有杨文选者,带至内龟纹社番目野艾、外龟纹社番目布阿里烟;又有射不力社番目郎阿郎者,带至中纹社番目龟六仔、周武滥社番目文阿蛋及散番等百余人款营乞降。余与示约七条:曰遵薙发、曰编户口、曰交凶犯、曰禁仇杀、曰立总目、曰恳番地、曰设番塾;以牡丹社首阿禄古、龟纹社首野艾,向为诸社头领。拔充总社目统之,着照约遵行。所统番社如有杀人,即着总目交凶;如三年之内各社并无擅杀一人,即将总目从优给赏。其狮头社余孽,探悉窜伏何社;即由何社限交,不许藏匿。阿禄古野艾及各番等均愿遵约。随将竹坑社更名曰永平社、本武社更名曰永福社、草山社更名曰永安社、内外狮头社更名曰内外永化社;胁从各社,均许自新。惟狮头社罪大恶极,漏网者不许复业。所有内外永化社,即着总社目另招屯垦。以昭炯戒。于枋寮地方先建番塾一区,令各社均送番童十数人,学语言文字,以达其情;习拜跪礼让。以柔其气。各番闻之,无不俯首帖服……”
“……此次抚番,南北各社均告以日人时时侵扰,呈送日人刀械为证。盖日本自颁‘废刀令’及‘四民皆兵令’以来。士族武人失其祖业,生计困窘,其政府欲为转移之计。遂暗怂之出外海拓殖,近年来日本国内屡有‘征台’、‘征韩’之论,甚嚣尘上,又暗夺琉球,窥伺朝鲜,恐他日必为中国之大患……”
※※※※※※※※※※※※※※※※※※※※※
“大人,那四个日本人,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听了杨在元的建议,林义哲有些奇怪的抬起了头。
“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楚荣?”
“这四个人报上来的身份是渔民,可我看当中有两个,不太象是打渔的。”杨在元将一张表格呈给了林义哲,“大人请看,这是他们填的身份籍贯和履历。”
林义哲接过表格看了一眼,看到两个日本名字“井上彦之助”和“山田良平”的后面籍贯一栏当中填的是“鹿児岛県”几个字时,心中不由得一动。
“是这两个人吗?”林义哲指着这两个人的名字问道。
“大人怎么猜到的?”杨在元奇道。
“这个地方过来的人,只怕不一定是渔民,武士还差不多。”林义哲冷笑了一声,“走,我这就过去瞧瞧。”
杨在元带着林义哲来到关押四个日本人的木屋前,看到林义哲到来,两名持枪守在门前的抚标卫队赶紧推开了木门,“哗”的一声,将那张沉厚的竹帘拉开,林义哲低头迈步走了进去。
地下,那四位“贵宾”正蜷曲的斜躺着,听见竹帘被拉开的声音,他们全都不由自主的齐齐的痉挛了一下!
林义哲悠闲的走到那四个日本人之前,低头俯视着他们。
因为长时间被番民关押的关系,那四张面孔已憔悴枯黄得不像是他们原来的脸了,四张面孔上全染着污泥,血斑灰土,全浮着紫瘀,青乌,晦涩,每个人的头发俱是散乱的,上面沾着草屑沙泥。
他们个个两眼失神,光芒灰黯而沉翳,眼白上布满了条条红丝!这证明他们全是终宵未曾合眼,四个人的嘴唇皆因未进滴水而干裂了,衬着他们低微又虚弱的喘息声,一个个就活像离了水的鱼,又像一盏盏即将油竭芯枯,随时都可熄灭的灯。每一个人的脸上的表情都是生硬而木然的,因此。林义哲浮在脸上的那抹笑意也就显得生硬而木然了,他皮肉不动的笑了笑,说道:“几位受惊了。”颊上的笑容在他这句话中,就好像结冻了一样那么没有一点笑的涵意在内了,
一个日本人禁不住簌簌战抖了起来,而另外一人的惊骇比他则是有增无减,但剩下的两人还勉强可以自持,但是,满脸的绝望与悲恻,也足够写出他们心中的凄惶及惊惧了。
因为这些天,他们日日过的,都是担惊受怕的日子。
脸上根本没有任何可以显示出内心思维的表情,林义哲有如一尊石像般的僵木与冷摸,一种特异的青白神色在他的面孔上闪动,衬着他那铁石般的形态,几乎不敢令人相信他就是寻常时谈笑风生的林义哲了。
缓缓转过身去,林义哲的目光有如两柄利剪一样冷厉而锐的投向了一个蜷缩着的日本人,日本人失了魂似的一阵比一阵剧烈的哆嗦着,心胆俱裂的用汉语哀嚎道:“饶命……饶命……”
“你们都是做什么的?”林义哲问道。
不待林义哲身边的通事把他的问话翻译成日语,那个日本人便又发出凄厉而又骇怖的哭号:“大人……大人……求你饶了我……饶了我……我知罪了……求大人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我再也不敢了……我是身不由主……我是被他们逼迫的……”
“你会说官话?”林义哲一愣,厉声问道。
“回大人,我懂得贵国语言!”那个日本人忙不迭的回答道,“小人丸山泽,和这位平山一健是日本国小田县渔民……”
“既是渔民,到这里来做什么?”林义哲沉声道。
丸山转头看了一旁的另外两个日本人,似有畏惧之意,他想了想,刚要说话,另外一个日本人却突然爆起,动作快得匪夷所思,丸山的号叫甫始飘扬在屋内沉翳的空气里,便被这个日本掐住了喉咙。
这一刹那,丸山的表情是奇异的,迷惘的。他似乎不相信他眼前的遭遇,好像不觉得对方的指甲已陷进了他脖子的肌肤里;他仍在抖动着,全身却僵木不能颤动,一双眼可怕的大睁着,在歪曲的五官下,脸孔上的褶纹全扭陷成了一条不可描述的深沟!
林义哲的一位护卫见状,抢步上前,举起枪托,对准那个日本人的头狠狠的砸了一下,那个日本人一下子松开了手,倒在了一旁,晕了过去。
丸山早己吓得成了半晕迷状态,他面如金纸,舌头不自觉的伸出嘴外,淌着亮晶晶的口涎,而他的全身,早已被冷汗浸得透湿了。
另一侧,一个日本人的鼻孔大张着,黑大的鼻孔在粗浊的出着气,就像有人正在抓紧他的心脏一般,他脸上的肌肉一个劲地颤抖着,两只眼睛似要鼓出眼眶子之外一般。
他其实是四个人当中比较沉得住气的,但是,却也仅仅是“比较”沉得住气而已,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无论是看的听的,经的,甚至本身所作的,无不充满了血淋淋的残酷,硬板板的冷森,阴恻恻的诡异,他可说见了太多世面,经历太多风险了。但是,他却没有尝试过这些天所经历的这种滋味,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呢?那种令人发指的死亡方式,刻骨铭心的死亡气氛,那种难以言喻的心头上的可怕负荷……
他的脸一片惨白,几乎已不像活人的的脸了。他的双唇微张,深陷的眼窝里的光芒沉重惊悸,似要窒息,而他脸上的肌肉却在不停的抽搐,像是里面有东西在扯动着似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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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 摆在眼前的新机会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林义哲问道。
这个日本人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之色,林义哲看出来他可能不懂中国话,便转头向通事使了个眼色,通事上前,将林义哲的话翻译成了日语。
日本人又哆嗦了一会儿,突然叽哩咕噜地说了一大串。
“回大人,他说他叫井上彦之助,刚才那个叫山田良平,他们都是鹿儿岛县的商人,来台湾是办商货来了。”
忽然,丸山全身一震,指着他发出了撕裂着嗓子般恐怖的尖嗥!
“他们俩不是商人!他们……是……浪人!”
“八嘎!”井上猛地跳了起来,象刚才被击倒的山田一样,向丸山猛扑过去,但同样也被早有准备的抚标卫队一枪托砸了回去。
此时刚才被砸倒的山田已醒转过来,看到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自己和井上,不由得向后缩了缩。
“二位只怕不是来自鹿儿岛县的商人,而是原来萨摩藩的武士吧!”林义哲冷笑了一声,说道。
通事将林义哲的话一字不差的译成了日语,听到通事的话,井上和山田的眼中不约而同的现出凶厉之色。
还有恐惧。
尽管在恐惧至极的哆嗦着,丸山努力使自己能发出声音。虽然那发出的声音也已哆嗦得不成话了。
“大人……他们的确……原来就是……萨摩藩的武士!……他们……现在是海盗!”
“堂堂的武士,怎么会成了海盗?”林义哲冷笑着问道。
“大人有所不知,自从各藩奉还版籍,尊敬的天皇陛下设立御亲兵以来,他们这些下等武士,便失了生计,是以跑出来当海盗,专干杀人越货之事!”丸山看到井上和山田被中国士兵的步枪对着不敢再动弹。胆子稍壮了些,说起话来也利索了许多。
林义哲看着那两个头上都流着血的日本武士眼中凶恶的目光,知道丸山说的并不是假话。
明治初年,日本虽然成立了以天皇为最高权力中心的政府,但日本尚未完成中央集权体制,从旧代延续下来的274个藩仍然保持着独立的军队、财政和领国内的统治权,明治政府对国内的控制力极为薄弱。当时的明治政府本身并无直辖武装力量,仅仅靠萨摩岛津藩、长州毛利藩为首的倒幕各藩藩兵,假如萨长联盟与明治政府的利益点不合,政府将无兵可依。势必垮台。当时明治政府在财政上仅能征收和调配全国资源的30%到40%,却要负担作为中央政府的全部支出,因而捉襟见肘,支付能力十分脆弱。且此时日本仍在欧美列强的干涉和不平等条约压迫下,明治政府继承了幕府的对外债务和各项赔款,进一步加重了财政负担。虽然有了明治维新,但日本的整体政治气氛仍然停留于幕府时代,只不过效忠对象由幕府转为天皇政府而已。且各藩以维新功臣自居,在新政府中不断争权夺利。
日本政府中以木户孝允为首的开明派认识到:欲在内消除割据分裂的隐患。对外摆脱列强压迫的危机,必须构建与幕府时代不同,能“与万国相对峙”的新日本,对于这个新日本的构架。伊藤博文明确指出:必须建立绝对主义的中央集权体制,“一切政令法度皆出自朝廷”,而其关键在于废除各藩,清除构成“小权”的基础。在具体实施上。采取先改革藩政,再“奉还版籍”(即各藩将土地和人民献给朝廷,不再为自己所私有)。最终废除各藩的渐进式政策。
按照这个政策,明治政府下达藩治职令,接着推行“奉还版籍”;同时要求萨摩、长州、土佐、肥前四藩向朝廷“贡献兵力”,设立“御亲兵”;后又实施“废藩置县”。在这一系列处理过程中,日本社会的矛盾不断积累,。
早在倒幕运动时期,维新派以“尊王攘夷”为纲领,斥责幕府的开国行为是违背天皇意志的悖逆行为。然而在明治政府提出的维新政策中,却明文规定:“求知识于世界,大振皇基”。在“攘夷派”看来,开国政策背叛了以往道路,不止要讨伐夷狄,更要追究政府的责任。他们采取暗杀来清除政府内的“开国派”。与此同时,开国与对外贸易,不平等交换造成了贵金属短缺,而贵金属短缺又引起物价上涨,使得民众生活水平下降。这使得从武士、农民到市民,整个日本社会都蔓延着仇视外国人和开国政策的不满情绪。
如果说开国只是在精神层面上刺激了士族,那么征兵制和秩禄处分则从物质方面使士族的生存发生了严重危机。在“废藩置县”后,明治政府即开始“兵权归一、军务归一”的改革,组建镇台,重新编制政府常备军,解散各藩藩兵。大量的藩兵在此过程中被迫退伍回家,从军士族大大减少,士族的出路越来越窄。明治五年十一月(1872年12月),政府下达的《征兵诏书》和《征兵谕告》剥夺了士族引以为荣的当兵特权,更引起了士族的不满。
世代继承的“家禄”是士族的根本特权之一,明治政府在成立之初虽有想法,但由于涉及到士族根本的生计问题不得不谨慎处理。在旧幕府时代,“家禄”与“奉公”联系在一起,奉公是履行对领主的封建义务,承担一定的工作,而家禄则是领主对此给予的权利,两者互相依存。家禄世代继承,工作职务也世代继承。但在废藩置县后,旧的藩政不复存在,士族们自然丧失了奉公的对象,而此时就形成了单方面领取家禄却不承担义务的局面。另外,虽然士族的俸禄已被削减,但仍占日本政府年度支出的20%至30%,是政府支出中最大的一块,使政府运转明显不灵。政府内部对一年白白支出近2000万日元的家禄意见极大,从“四民平等”和改善财政的角度要求处分家禄。明治九年八月,明治政府断然实行“金禄公债”制度,彻底废除士族家禄。虽然士族们得到了一笔抵偿金,但大多数人特别是下层士族,都因不善经营而破产,最终沦为劳动力市场上待价而沽的赤贫者。士族们丧失了一切物质上的特权,他们急需维持生计的出路,而他们当中有一部分人不甘与平民为伍出卖劳动力,那么剩下的途径只有将危机向海外转移。明治政府在加强军备,进行军事扩张的一个重要原因,便是将士族们的愤懑和不满引向海外!
而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才会有日本的“并吞琉球”、“开拓虾夷”、“征韩”和“征台”等一系列的对外扩张理念!
看着眼前的这两个面目狰狞的日本原萨摩藩的武士,林义哲突然想起了目前在日本还未发生的“西南战争”!
这场发生在1877年日本鹿儿岛的叛乱,很大程度上,便是日本武士因为海外扩张这最后一条路给堵死后再无出路,而走上反叛的道路!
当时为了解决士族危机,日本“维新三杰”之一的西乡隆盛提出了“征韩论”。其实“征韩论”在日本由来已久,早在江户时期,部分日本学者就开始歪曲历史,声称朝鲜历来是臣服于日本的,因此日本可以予取予夺。到了幕府末期,日本就有人提出向海外用兵,获得与列强对峙的资本,而朝鲜自然而然成为首当其冲的目标。而在日本政府内部,形成了以西乡隆盛为首的“征韩派”和以大久保利通(也是明治维新“三杰”之一)为首的“内治派”,其实对于征韩问题,两派并无二致,都认为必须对朝鲜发动战争。而不同点在于:西乡派要求立刻遣使,以获得开战的借口;而大久保利通认为遣使就是立即开战,而日本实力尚且虚弱,维新成果还未巩固,当下不是开战的时机。西乡派主要着眼于当前的士族问题,要利用对外战争转移国内矛盾;而大久保派则从长远考虑,谋求渐进式扩张,避免第三国干涉。
明治六年(1873年10月23日),天皇以敕书形式宣布采纳代理太政大臣岩仓具视的意见,推翻了西乡征韩一事。同日,以西乡为首的“征韩五参议”下野。明治政府逐步废除士族特权,本就引发了士族的不满,而对外战争暂时被否决,向海外转嫁危机的途径也被堵死,士族宣泄不满的途径就剩下反对明治政府一条路了。而西乡和近卫军官们的下野,使不满的士族们有了精神领袖和实战指挥官,让不平士族们的基层和高层得以结合,这便是“西南战争”的由来!
对于这场发生在四年之后的战争,能不能利用一下呢?
林义哲的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主意,他看着井上和山田二人,和颜悦色的说道:“你二人可知罪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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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 最后的武士们
两个日本武士蓦地痉挛了一下,抬起头看着林义哲,眼中满是惊恐和绝望。
林义哲看着他们的眼睛,悠悠的道:“人世间,有很多事,做错了可以忏悔,可以痛改前非,但也有很多事,只能错一次,一次错了,就永远不会再有忏悔的机会了,就好象你目前这样。人活着,只是一段短促的时光,没有方法来尝试每一件事,换句话说,也没有方法来尝试每一种结果,因此,我们就有了人伦纲常,善恶分解,由这些,告诉我们那些事可以做,那些事不能做,那些事应该做,那些事不该做了。如若不顾人伦,罔视纲常,混淆黑白,倒置善恶,则这人也就是个邪恶之人了,邪恶之人是留不得的,除非那人不晓得他的所行所为乃是邪恶——”
两名日本武士看着林义哲的眼睛,原本凶狠狞厉的光芒渐渐的变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希冀和乞求。
“我知道,你们是迫于生计,才来台湾干这等勾当,”林义哲缓缓说道,声音里竟然透着一丝怪异的柔和,“而你们想过没有,你们沦落到今天的这步田地,是谁造成的!”
此时,没有任何人发觉,林义哲对这两个日本武士做了什么。
“八嘎!八嘎!”听了翻译的解说,两名日本武士垂下头来,用拳头狠狠地擂着地面。
几名抚标卫队见到异动,急忙挡在林义哲的身前,举枪瞄准了二人,但二人并没有抬头,而是使劲地捶打着地面,打得拳头都渗出血来。
“你们在国内,本是有地位,有身份的武士。可现在你们看看自己,都成了什么样子?人不象人,鬼不象鬼,你们的政府,可曾管过你们?”
“他们打着‘富国强兵’的名号上台,说要建设一个强盛的日本,可现在的结果是什么?你们本是有着光荣家族历史的武士,视武士荣誉为生命,你们本是国家和人民的保卫者,在战场上杀敌流血。以死于君主马前为荣!可现在呢?你们走在街上,竟然连佩带自己的爱刀都不允许!刀是武士的灵魂所寄!现在竟然被剥夺了!武士没有了刀,还能叫武士吗?”
听到这里,两个日本武士跪在那里,以额磕地,竟然号啕大哭起来。
“我理解你们的处境,堂堂武士,竟然被政府逼迫,沦落到了这样的地步。没有一丝一毫的尊严,任谁见到,都会落泪!”林义哲的声音透着柔和亲切,还有怜悯和同情。“这一次,你们到台湾来,虽然犯了盗掠之罪,但事出有因。朝廷体谅你们的困难,不会降罪与你们,而将追究贵国政府的责任!你们能够平安的回去故国了!都放心好了!”
听完了通事的翻译转述。两个日本武士抬起了头,涕泪交流的看着林义哲,叽哩哇哇的又说了一大堆。
“大人,他们说,感谢大人的不杀之恩和朝廷的宽宏大量,他们是因生计所迫,又不愿意同贱民为伍,出卖劳力,是以才跑到台湾来干起这令人不齿的勾当,他们说他们愿意为大清朝廷效力,以赎前罪!恳请大人收留!”通事对林义哲说道。
听了翻译的话,杨在元不由得吃了一惊,他看了看林义哲,刚好看到林义哲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此事可以慢慢商量,二位请起!”林义哲上前,伸出手做了个扶的动作,两个日本武士站了起来,用袖子抹去了脸上的泪水和额头流下的血迹,只是用期盼的眼神看着林义哲。
“来人,带这几位去洗漱一下,换换干净衣服,换个好些的屋子,从咱们的给养中供给吃用,不得虐待。”林义哲转身吩咐道。
林义哲转过头,和蔼的看着这两名日本武士,说道:“请二位先过去洗漱一番,换换衣服,晚上我还有要事,想和二位谈谈。”
两名日本武士听了通事的转译,郑重其事的向林义哲深鞠了一个90度的躬,然后才和另两名日本人一道,随着抚标卫队出了屋子。
“大人真的是想收留这两个日本人?”杨在元看着日本人出了屋子,问道。
“既然日本武士欲要归化我大清,何乐而不为?”林义哲笑道,“而且,现下正好可以利用他们,给日本政府一个难堪。”
“卑职愚钝,不知大人却要如何利用此二人?”杨在元有些好奇的问道。
“要他们帮我演一出好戏给日本人看,如是而已。”林义哲微微一笑,“天机暂不可泄,到时候你便会明白,哈哈哈哈。”
鸡笼港,官署馆驿。
“请问,抚台林大人回来了没有?”
午时,看到送饭的仆人进来,柳原前光迫不及待的问道。
“都和你说了多少回了!大人进山抚番去了,交待要我们好生招待你们,说他回来自会见你!”仆人有些不耐烦的答道。
“可我们已经在这里被关押了三个多月了啊!”柳原前光心急之下,竟然冲眼前的这个仆人讲起国际法来,“按照万国公法,贵国这是在非法羁押!”
“哟!柳原大人,这个什么万国公法,小人是不懂的,小的只是给您送饭的,您和小人说这些没用。”仆人仰天翻了个白眼,当然嘴上还是说得很客气,“您哪,还是等林大人回来,和他说吧!”
“林大人既然不在,那请帮我通禀一声,让我见见道台大人!”柳原前光急道。
“哟!柳原大人,您这可难为小人了!”仆人将饭菜放到了桌上,向柳原前光抱了抱拳,哈了哈腰,“小人只是这馆舍的一个杂役,别说道台吴大人和总镇杨大人,连县太爷都是见不着的!这块儿您就别想了。还是等林大人回来吧!这整个台湾府,现在就数他官儿最大,说了最算,您还是耐心点儿吧,左右这三个月都等了,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柳原前光听了仆人的话,满肚子的火无处发泄,只能重重的一屁股坐在藤椅上,把藤椅坐得咯吱咯吱直响。
“柳原大人,饭菜齐了,您慢慢用。”仆人指了指桌面上还算丰盛的饭菜,说道,“您别心急,在这儿吃得饱,睡得香,多等几日也无妨。别象那位爷,叫桦什么来着,成天价的摔盘子摔碗,这不,惹得把总大人火起,已经给关到黑牢里去吃牢饭了。”
听到桦山资纪已经给关进了牢里,柳原前光不由得大吃一惊。
他刚想托仆人给那位不知名的把总稍话儿,求他放桦山资纪出来,但一想起桦山资纪对自己的跋扈和傲慢,生生的把代为求情的话压了下去。
仆人告退离开后,柳原前光叹息了一声,暂时放下心事,拿起筷子,吃起饭来。
可能是林义哲特意安排要优待自己这个外交官的关系,中国人提供给他的饭菜可以说相当可口,比他在日本国内吃的要好得多,而且量也足够,一份饭食等于日本国内两个人的食量。本着不浪费的原则,柳原前光将饭菜吃了个精光,甚至连饭碗里的每一粒米都吃掉不剩。
柳原前光吃过了饭,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不多时,仆人过来收拾碗筷,柳原前光睁开眼,只是和气的冲他点了点头,没有再和他罗唣不休,仆人也没和他多说,收拾好东西后,打个招呼便离开了。
可能是因为吃得过饱,全身的血液都流向了胃部,柳原前光感到有些困乏了,便躺到床上休息,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这些天,不知怎么,柳原前光每晚都做一个同样的梦。
梦境里有灰暗的天空,有沸腾的黑云,有冰冷的刀光,又流星般飞来飞去的炮弹,有腾起的硝烟,有飞溅的鲜血,可是没有任何声音,空气里凝着可怖的死寂。
柳原前光看到一个一身日本武士甲胄,背插黑旗,手执长刀的人冲到了他面前,他不自觉抬手开了一枪,在他的胸口开了一个血洞,而对方手中的长刀也顺势劈中了他的脖子。
那名武士低头去看胸口的洞,冒着热气的鲜血争先恐后地喷涌而出,让柳原前光想起了家乡的水井。
武士倒了下去,柳原前光转过头,看见背后的一个一身黑色衣服头上戴着笠帽的日本军官,他静静地躺在泥土里,黑红的血污模糊了他的脸,手中的刀已经折断。他的眼睛还固执地睁着,定定地盯着阴沉沉的天幕,也许他看见他的爹娘了吧,抑或是他心爱的姑娘?柳原前光不知道他的名字,也认不出他是谁。
疼痛如利箭一般洞穿了他的意识,梦境是那样的真实,但他终究没有死。
那些祖祖辈辈生活在自己的土地上的人们,现在应该已经消亡了吧?
他们都是英雄,可是没有人会记得。
那些曾经踏着敌人的尸体涌入城市,大笑着砍下俘虏的头,炫耀似的挑在枪尖上的武士们,已经消失在新日本诞生的血与火之中了。(未完待续。。)
ps: 黄药师派梅超风出去寻找九阴真经,结果梅超风半年未归。黄药师四处打探,一路找到北京,发现梅超风正坐在北医三院门口拉二胡乞讨,不远处的一根电线杆下,洪七公正冷冷地监视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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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二章 “鬼畜”和“走狗”
那些武士习惯了昂着高贵的头颅高傲地死去,或者,卑贱地伏在铁蹄之下。
断刀彻骨的寒光刺痛了他的眼睛。
那些个硬气的忠于旧领土们的老头子,也许会割开自己的手腕,以血记下这段武士们最后的历史,然后这些字会在熊熊的烈火中化为灰烬。
历史不需要失败者来书写。
日本面临的是一场天翻地覆的变化!
柳原前光穿过重重的黑暗望向远方,重新燃起的灯火在他眼中猛烈燃烧。
他把字一个一个咬在齿间:“新的时代,即将来临!”
这时,有一个声音似乎在问他:“新的时代……没有战争的和平时代么?……就像《桃花源记》描绘的一样?……”
“不!有生命的地方就会有战争。这个世界不需要桃源,它是绝对和谐的,所以不会进步。它会在原地渐渐腐烂,直至自我毁灭。战争会继续,规模前所未有,那是整个世界的战争。一切腐朽的东西都将被摧毁,我们将在废墟上生出新的世界!”
他喃喃的说道,他感觉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这些话确有一种魔力在吸引着他。
“我们将开创这个时代,历史会记住我的名字!”他说,“我是这个时代的开拓者和奋进者!”
柳原前光猛地惊醒了,他摸了摸还残留着疼痛感觉的脖颈,那里光洁平滑,并没有什么伤口,但柳原前光还是摸到了大把大把的粘湿液体,他惊恐地把手放到眼前看了看。
还好,是汗,不是血。
柳原前光颓然的将手放下,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他从床上起身。重又在屋里踱起步来。
一边踱着步,一边思考着,这三个月,他就是这么过来的。
这些天,他考虑了很多很多。
而所有的这一切,都指向一个结论。
那便是:不能在这个时候,和清国开战!
柳原前光正在想着如何阻止政府内急于对外扩张的那些人的妄动,外边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柳原前光抬头望去,看到门开了,一队仆人进来。开始打扫起房间来,而一个把总带着几名背着步枪的中国士兵则来到了柳原前光面前。
“柳原先生!请跟我们走一趟吧!”把总瞟了一眼柳原前光,用傲慢的声音说道。
“您要带我去哪里?”柳原前光警惕的问道。
“当然是去码头了!”把总阴阳怪气的说道,“今儿个你们该回去了?”
“回哪里?”柳原前光愣住了。
“当然是从哪来回哪去了!怎么,敢情儿柳原先生在这里还住上好了不成?”把总不耐烦的说道。
“这么说,林大人回来了?”柳原前光明白了过来,立刻问道。
“是啊!林大人回来了,还把你们那边儿被扣的人也要回来了!”把总道,“柳原先生这回可以安心的上路了!回去也好交差了!”
柳原前光心下骇异。但他知道,和面前的这个把总说多了也没什么用,他也不可能知道太多的东西,一切还是得见了林义哲才知分晓。
“临回去之前。我能否见一下林大人?”柳原前光又问道。
“大人这会儿正在码头呢!你见得着的!”把总道。
“那好,就请带我过去吧。”柳原前光点头道。
“柳原先生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落下,省得到时候来回趟跑。耽误了归程。”把总打量了一下柳原前光,道。
柳原前光飞快地想了一下,下意识的摸了摸口袋。
最最重要的笔记本、铅笔和银壳怀表都在自己的口袋里。从被关到这里之后,除了身上的衣服和口袋里面的东西,别的都被没收了。他在这里还真就没有什么东西可剩下的。
“没有了,我们走吧。”柳原前光道。
把总点了点头,两名背枪的中国士兵随即站到了柳原前光的身后,把总押着他出了馆驿,上了一辆马车,然后便直奔码头而去。
到了码头,柳原前光下了马车,这才发现,桦山资纪和水野遵及其它的探险队员们都已经在码头了。
可能是在黑牢里受了犯人的折磨,面前的桦山资纪面色腊黄,胡子拉碴,头发乱蓬蓬的一片,身上的衣服也破了,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臭味,海风一吹,远远的便可以闻到。
桦山资纪老远便看到柳原前光步履稳健的走来,仍是如同刚刚从福州出发一般的神采奕奕,知道他在这三个多月的关押期间,一直受了林义哲的优待,眼中不由得满是鄙夷之色。
柳原前光来到大家面前,看到水野遵等人虽然不似自己精神健旺如初,但一个个衣衫还算整洁,也没有受过虐待的迹象,只是神情略显憔悴。
只有桦山资纪,活脱脱就是一个刚从大牢里放出来的犯人。
柳原前光没有理会桦山资纪的鄙视目光,而是和其他人略略问候一番之后,便径直的向立在码头正看着一艘巡洋舰的林义哲走去。
这时押解他来码头的那位把总,此时正和林义哲附耳小声的说着什么,柳原前光隐隐约约的听到把总的话里有“大人交待的事儿办完了”这样一句,不由得心生警觉,他望向林义哲,看到了他嘴角微微的笑意。
那是把人玩弄于掌股之间的笑意!
看到柳原前光走过来,那位把总便向林义哲告退,林义哲点了点头,那位把总便一溜小跑的离开了。
“林大人,咱们又见面了。”柳原前光来到林义哲面前,向林义哲鞠了一躬,微笑着说道。
“柳原先生,这几日在台湾,住得还习惯?”林义哲故作关切状的问道,“我特意安排下人,对柳原先生要格外关照,柳原先生如有不满意的地方。尽可以告诉我。”
“没有没有,他们对我很好,非常感谢您的特意安排。”柳原前光说着,话锋一转,“只是……未免呆得有些久了,浪费了大人的粮食,哈哈哈哈。”
“唉!原本想尽快送柳原先生回国的。结果没曾想这进到番界,一去就是数月,差点儿没能出来,呵呵。”林义哲笑道。“好在皇天护佑,不但平安出来,还找到了贵国失踪船民四人。这样不负柳原先生所托,也算是不枉此行了。”
林义哲说着,指了指身后四个穿着清式服装的四个日本人说道:“柳原先生来得正好,这四位便请柳原大人一并带回本国。”
“这是四人的花名表,请柳原先生过目。”林义哲将一份表格递到了柳原前光手中。
柳原前光看了看表上面四个日本人的姓名和籍贯,点了点头,正要说些感谢的话。却不料一个日本人却突然上前,来到林义哲面前,郑重其事的鞠了一躬。
“林大人,我。井上彦之助,请求留在清国,成为清国的国民!”那位来自鹿儿岛县名叫井上彦之助的日本武士,操着生硬的汉语。一字一字的说道。
听了井上彦之助的话,柳原前光大吃一惊。
“你说什么?你要……归化大清?”林义哲也吃惊的问道。
“是的!我!要成为清国人!”井上彦之助又说道,他不知道柳原前光懂得汉语。怕他不明白自己的意思,说过一遍汉语,又用日语重复了一遍。
“八嘎!”
没等柳原前光接茬,另一个来自鹿儿岛县的武士山田良平怪叫了一声,猛地扑了上来,一拳向井上彦之助的脸上打来。
井上彦之助猝不及防,被这一拳结结实实的打了个正着,身子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八嘎!清探(等同于中国话里常说的汉奸)!卖国奴!帝国的败类!为什么不立即切腹!”山田良平指着井上彦之助,用日语怒吼着骂道。
井上彦之助晃了晃头,用鄙夷的目光看着山田良平,狠狠的朝地上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你这家伙有什么资格说我?家主赶我们出家门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切腹?还和我一样苟活到今天?”井上彦之助冷笑着,直起身来,“我曾经无比效忠的天皇陛下剥夺了我的一切,令我还不如家犬,视我如草芥,令我寒心至极,还谈什么效忠?”
“八嘎!给我住口!你这个无耻的鬼畜!”
“你才是鬼畜!走狗!”
山田良平嚎叫着再次扑了上来,一拳击向井上彦之助,但这一次井上彦之助有了防备,用手先是一格,然后一个肘击,打在了山田良平的脸上。
井上彦之助不愧为武士练家子,这一击又准又狠,而且力道奇大,山田良平被这一记重击之下,竟然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
“八嘎牙路!天诛卖国奴!呀——”鼻孔流血的山田良平猛地爬了起来,发了疯一样的又扑了上去,一把抱住了井上彦之助,两个人狠狠的撕打了起来。
这两名日本武士身手明显都不弱,开始互相用起了柔术搏击起来,二人的嘶打吼叫引起了其他不明真相的日本人的注意,纷纷跑了过来,强力围观。看到二人扭打在了一起,柳原前光的脸色一时间变成了猪肝色。
对他这样一个外交官来说,再没有比现在更加丢脸的时刻了。(未完待续。。)
ps: 怀孕的包惜弱带着杨铁心的后代嫁给完颜洪烈,若干年后等儿子杨康接受完高等教育后又回到杨铁心身边,残忍地抛弃了完颜洪烈。据考证,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起以高考移民为目的的骗婚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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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 “粗野国民”的老拳
此时看到两个日本武士就这样在面前大打出手,和柳原前光同样身为文臣的林义哲似乎也慌了手脚,呆呆地看着这一幕,没有任何反应。
看着井上和山田叫骂着码头在一起,围观的日本人也都呆住了,直到柳原前光吼了一声“把他们分开!”,才有人上前试着想要将二人拉开,但越是有人拉,二人却扭打得越紧,力量越大,反而将劝架的几个人全都撞到了一边。
柳原前光怒极,上前正要怒斥二人,却没想到井上和山田二人奋力撕打着,竟然你推我搡的冲到了柳原前光面前,此时井上已经揪住了山田胸前的衣服,铆足了劲一记长拳对着山田的脸狠狠打来,山田猛地后退躲闪,井上这一拳便结结实实的打在了柳原前光的脸上。
柳原前光完全没有提防,他只感到半面脸一麻,失去了知觉,耳朵“嗡”的一声,两眼一黑,接着便满天全是星星了。他眩晕之下,身子也不由自主的向后摔倒。
水野遵见状大惊,抢步上前扶住了柳原前光,才没有让他倒在地上。
“柳原君!柳原君!”
柳原前光晃了晃头,好容易才从混沌状态当中清醒过来,眼前的景物依然他下意识的伸出手摸了摸依然火辣刺痛的脸,发现自己的半边脸已经肿胀了起来。
此时井上和山田还在激烈扭打不休,两个人的头发都掉了几绺,脸上也都沾上了血迹,显得分外的狰狞。面对打红了眼的两人,看到柳原前光被打,周围的日本人全都退到了一边,再也没有上前的了。
“汪!汪!”两声震耳的狗叫声传来,码头上顿时变得安静了下来。
正在扭打的井上和山田吓了一大跳。各自停下了动作,不约而同的转头向枪声传来的方向望去,立刻看到了牵着一头巨犬的邓世昌出现在码头的身影。
看到那头已经绷紧了肌肉准备扑过来的巨犬,井上和山田的脸上全都现出了恐惧之色,
二人立刻松开了手,向后退去。
邓世昌的爱犬“太阳”的吼叫让林义哲也从石化状态中恢复了过来,看到邓世昌疑惑而关切的目光,林义哲冲他点了点头,示意没事,然后便赶紧奔到了柳原前光身边。
“柳原先生。您不要紧吧?”林义哲满面都是焦急之色,声音中都带上了几分颤抖,如果是他原先在大学时所在的学院话剧社的那个指导老师在场的话,一定会对他的演技大加褒扬——简直就是天才!
柳原前光掏出手帕来轻轻的擦拭了下已经高高的肿起的半边脸,面色惶恐的连连赔礼:“林大人,敝国国民粗野,让大人见笑了,小官代他们向大人赔罪!”
听到柳原竟然向自己赔罪,林义哲不由得在心中暗笑不已。
你挨了打。还向我赔罪,真是贱骨头啊!
柳原前光是由水野遵扶着,来到了井上和山田面前。
此时井上和山田还互相瞪着眼,看到柳原前光眼中那能够杀死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全都低下了头。
柳原前光看了山田一眼,微微点头,然后目光便转向了井上。
“你真的想要留在清国?不惜和父母妻儿分开?”柳原前光沉声道。
井上一怔,抬起头来。眼中随即现出了痛苦之色。
“柳原大人此言差矣!井上君既然欲归化我大清,便是我大清臣民,根据条约。出入贵国亦当无碍,我大清又无和外族通婚之禁,如何却要令其和父母妻儿分开?天下哪有这个道理?”林义哲在一旁摇头道。
柳原前光说这番话,本来是想吓唬吓唬井上,让他断了归化清国的念头,却不曾想林义哲在一旁来了这么一番大道理,脸上登时现出尴尬之色。
“此人即是大清臣民,海外亲属便是大清侨属,大清当一体保护,贵国亦当以侨属例看待,切不可有歧视虐待之事!否则我国必不答应!”林义哲接着说道。
而听到林义哲为自己说话(虽然他听不懂林义哲说的是什么,但明显林义哲是在给他撑腰,因为柳原前光的脸色已经说明了问题),井上彦之助的脸上现出了坚定和决绝之色。
“我刚才失手伤了阁下,万分的对不起!”井上彦之助向柳原前光鞠了一躬,“我为清国国民之心愿!还望阁下成全!”
听到井上彦之助的话,山田良平再次嚎叫着要冲上来,但看到站在林义哲身旁还牵着那头虎视眈眈的巨犬的邓世昌,脚步迟疑了一下,终究只是喊了两嗓子,并没上前。
此时的柳原前光尴尬万分,他知道这个日本武士要弃绝日本归化清国的事一旦传出去,自己和日本政府这一次可就真的丢脸丢大了。如果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传回日本国内,那么他回国之后,将来也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现在他应该做的,应该是尽量的压下消息,不使之外传!
想到这里,柳原前光不由得对自己刚才吓唬井上彦之助的话后悔不已。
“既然你已经下了决心,我会请示政府如何办理手续,”柳原前光尽量用温和的口吻对井上彦之助说道,“请你放心。”
“拜托了!”井上彦之助又向柳原前光鞠了一躬。
“那么,林大人,井上君就先拜托给您了。”柳原前光转头对林义哲说道,“他的事情,我会尽快的请示我国政府。”
“那就有劳柳原先生了,”林义哲点头道,“井上君既然愿意归化大清,我这便为井上君办理留居手续,也好方便他早日回国探望家小。”
柳原前光明白林义哲这番话当中的潜台词,没有再就这件事说什么,而是问起中国方面对他们这些不速之客的处理来:“林大人打算送我们去哪里?”
“诸位将乘座邓管带的‘福胜’号炮船前往天津。”林义哲道,“贵国公使得知诸位在台湾被扣,至总理衙门抗议,总理衙门来函询问,我已如实上报,总理衙门要我将诸位送至天津,交由北洋通商大臣收管,待到同贵国公使就此案做一了解后,再由贵国公使带回。”
柳原前光听到林义哲把皮球一脚踢到了北京的总理衙门,由总理衙门和自己的上司副岛种臣交涉处理,心下略定。
“各位所携之武器测具等物什,乃是证物,恕不奉还。”林义哲又道,“还请柳原先生见谅。”
柳原前光想到这些花费不赀的装备竟然一点没派上用场便全部落到了林义哲手中,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咬牙。
阵阵海风吹拂过来,柳原前光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痛感,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形象一定极其难看,于是不想再和林义哲废话,他正要告辞上船,却突然发现少了美国向导杰克曼的身影。
“林大人,杰克曼先生现在哪里?”柳原前光问道。
“杰克曼涉嫌间谍活动,已经交由厦门美国领事馆逮捕了。我国已正式向美国提出抗议,相信美国方面会做出公正的判决。”林义哲轻描淡写的答道,“柳原先生就不用担心他了,还是多考虑考虑自己的处境吧!”
听到杰克曼已经被逮捕,柳原前光心下暗惊,他知道再和林义哲多说也是无益,便没有再问,而是鞠了一躬,和林义哲道别,然后在中国水兵的押解下上了“福胜”号炮舰。
看到日本人都上了船,林义哲叫过邓世昌,在他耳边低声的吩咐了几句,邓世昌会心地一笑,道:“大人放心,标下此去,定当遵大人令行事。”
林义哲笑着点了点头,邓世昌抱拳行礼,然后转身带着部下上了“福胜”号炮舰。
不多时,“福胜”号启碇开航,柳原前光坐在舱室内,遥望着码头,看到林义哲正微笑着冲着自己招手,不由得愣了一下。他不由自主的抬起了手,向林义哲摆了一摆。
“柳原君看样子对这位林抚台印象很好啊!”桦山资纪的冷笑声传来。
“他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柳原前光转过身,看着蓬头垢面一身异味的桦山资纪,淡淡的说道。
“身为国家的使者,代表着国家的尊严,却在这里让人打得鼻青脸肿,还在这里大言不惭的说要尊敬敌人,我真为你感到羞耻!”桦山资纪毫不掩饰自己对柳原前光的鄙夷。看着眼前半边脸高高肿起的柳原前光,桦山资纪的心里暗感痛快,之前挨柳原前光耳光的耻辱感也消退了不少。
柳原前光不屑于再和桦山资纪进行这些无益的口舌之争,他哼了一声,转过头,不再搭理柳原前光,而是再次望向了舷窗。
码头已渐行渐远,入眼处,是一艘艘龙旗飘扬的中**舰。
看到这么多新式的蒸汽军舰出现,柳原前光想起了自己离开东京时在东京湾见到的那几艘日本海军的小军舰,心中不由得充满了忧虑。
决不能和清国开战!决不能!柳原前光在心里暗暗的说道。(未完待续。。)
ps: 慕容复带着众家丁去少林寺赴会,路上走得众人大汗淋漓,段誉说:“王姑娘,喝点藿香正气,谨防中暑。”包不同说:“非也非也!现在是秋天怎能中暑?分明应该是中秋!”——这就是人类历史上首次出现“中秋”这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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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四章 “我要跟你走!”
“柳原君,关于那个想要留在清国的人,你打算怎么办?”水野遵来到柳原前光面前坐下,问道。
“和清国总理衙门交涉,让他们拒绝接受这个人!”柳原前光斩钉截铁的答道,“绝不能让他成为清国的国民!”
“这件事真的很奇怪,柳原君。”水野遵小心的提醒了柳原前光一下,“我总觉得,这里面有阴谋的味道。”
“我们的敌人对阴谋诡计是极其擅长的。这一次我算是见识到这个清国人的手段了。”柳原前光冷笑了一声,“但是,来日方长。看我们谁能笑到最后吧!”
此时的柳原前光并不会想到,他的一生,乃至他的后人的命运,都将因为他刚刚说到的这个人,而发生意想不到的转变。
码头上,林义哲目送着“福胜”消失在海天线后,掏出怀表看了看,嘴角现出了一丝冷笑。
“七天时间,怎么也把信送到恭王手里了。”林义哲自言自语的说道。
远处的碧蓝如洗的蓝天下,“福胜”号炮舰正迎着渐涌的海浪,奋力前行。而在离“福胜”号更远的海面上,一艘体型和“湄云”舰差不多的中**舰,正以异乎寻常的高速破浪航行。
这艘军舰,便是由林义哲下令,达士博设计,船政在极为保密的情况下建造的高速通报舰“飞霆”号。此时这艘通报舰正在全速航行,将林义哲写的密信送往天津。
“大人,该启程了。”
码头上,“威远”舰管带贝锦泉对林义哲说道。
林义哲点了点头,上了栈桥。
林义哲登上“威远”舰的甲板,迎着扑面刮来的海风,一动不动地站了几分钟,他的心情的似乎有些烦乱。有一种茫茫然若有所失的感觉。
刚才还笑容满面的应对日本人的他,脸上带着一种梦游者的呆滞的笑容。这时贝锦泉也走在甲板上,他一看到林义哲,立刻发现他的神态有些失常。
“大人,您这是?……”他小心地问道。
自从担任“万年清”号的舰长,到今日担任“威远”舰长,又陪同林义哲出洋,贝锦泉和林义哲的关系一直极为亲密,二人相处日久,对于林义哲的性格脾气。贝锦泉十分了解。是以林义哲情绪的异常,他一看之下,立刻便能感觉到。
“噢,没事没事。”林义哲努力的想要压下那个纯朴俏丽的排湾族姑娘的倩影,掩饰似的笑着说道。
“大人是想家了吧?”贝锦泉笑道,“这一次进山数月,夫人在家中,想是不知如何挂念呢。”
“这些由不得人的。”林义哲想起又一次怀孕的陈婉和亦有身孕且生了病了彩玥,担心牵挂之情便油然而生。
“大人真的要再去番界海岸看看吗?”贝锦泉问道。
“对。”林义哲点了点头。“再去看看,然后直驶福州。”
贝锦泉前去飞桥下令去了,不一会儿,驶出鸡笼港的“威远”舰转头南下。向番界海岸驶去。
贝锦泉走后,林义哲凝视着海面,又稍站了一会儿,然后便回到自己的卧舱。他在房中时而坐着。时而躺着,时而又谛听着蒸汽机发出的声音。他准备到前甲板上去,可是想了想。又回到桌前。
这段时间林义哲是双手捂着脸度过的,他既不是在准备什么,也没任何打算,只是想让头脑安静一会儿。
他情不自禁的遐思冥想,任凭自己的思想随意驰骋。他这时的思想同周围的一切若即若离,似是有关,又似无关,就像奔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的一匹马,东奔西窜,跑跑停停;时而如入无人之境,时而又那样呆滞而慌乱。这思想在事物的神魂中游荡,从显明的激动到隐秘的暗示,急起直落,变幻无常;它回旋于天地之间,同想像中的人物互通款曲,忽而把回忆忘却,忽而又把它加以装点。在这朦胧的思维活动中,一切都是那样活跃、突出,但同时犹如梦幻一般互不连贯。
他那只用手掌托着脑袋的臂肘业已麻木了。他昏昏欲睡,可他自己并未察觉。他感到口渴,便探身去够上衣口袋,但他解口袋时已是在梦里了。
随后梦境也消失了,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林义哲觉得只不过是把头俯在手上打了一两秒钟的盹儿。
梦境中,林义哲一时竟忘记自己是怎样来到这里的了。他不胜惊异地望着那赏心悦目的晨曦、兀立在翠枝绿叶间的陡岸、悠远而蔚蓝的天际以及那些挂在地平线上同时又是悬在他双脚之上的树枝。在断崖下面,仿佛就在林义哲的身后,波浪轻击着海岸。一滴晨露在叶子上闪着光,“嗒”的一声落在他那仍有睡意的脸上,凉冰冰的。他站起身来,只见到处都是阳光。篝火中已经冷却的焦木还在苟延残喘地冒着一缕细烟,这焦烟的气味使人在尽情领略林间的清新空气之余,更增添了一层粗犷的山林情趣。
林义哲从密林中出来,向坡地上的一片灌木丛走去。日光下的野草雾气蒸腾,**的鲜花活像一群被强迫洗了冷水浴的孩儿。这个绿色世界正以它那无数张小口呼吸着,它是那样葱茏茂密,使林义哲几乎难以穿行其中。他好不容易才来到一块五彩缤纷的开阔草地,随之便看见有一个年轻的排湾族姑娘正在这里酣睡。
他用手轻轻拂开一根树枝,怀着惊喜的感觉站住了。
疲倦的额绫正缩着一条腿伸着另一条,双手舒舒适适地垫着脑袋,蜷伏在不超过五步远的地方。她的头发凌乱地堆作一堆,敞着衣领,露出小的洁白的颈窝,裙子铺展在地上,裸露着两个膝盖,一截黑色的头发在娇嫩、凸起的鬓角上半遮半掩,长长的睫毛静卧在这面颊上的阴影里,枕在头下的右手的小拇指稍向脑后弯着。林义哲蹲下身,偏着头瞧着姑娘的脸庞,心中充满了狂喜。
也许在其他情况和场合下,这位排湾族少女给予他的只不过是表面而肤浅的印象,可现在他的感受却全然不同。他喜不自胜,整个身心均为之所动。
姑娘身边的一切——乌黑晶亮的长头、衣衫、裙褶都在沉睡,甚至靠近她身边的小草儿也似乎出自对她的同情而在打着盹……
周围晃动了一下,林义哲猛地惊醒了。
他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刚才是做了一个梦。他有些惆怅的走出了舱室,来到了飞桥之上。
此时已近正午,贝锦泉竖起上衣领子,一面在罗盘旁边走动,一面对舵手说着口令。
“威远”舰正顶风行驶。
“大人,快到地儿了。”贝锦泉指着远处的晶亮的沙滩和苍翠的山林,笑着说道。
林义哲举起了望远镜,突然间,他看到了海滩上的一个身影,不由得全身剧震。
那个刚才令他思绪不宁坐卧不安的人,正站在海滩上!
额绫也看见了他,她飞快地跑进了海水当中。此时的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我要跟你走!”
在一片湛蓝的海水中,她奋力地游着,将双手伸向那艘高大的轮船,面孔涨得通红,红得并不亚于桅杆上面那鲜红的龙旗。
从大船旁驶来一艘小艇,划船的水手一个个皮肤晒得黝黑。水手当中站着林义哲,他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温暖着她。
由于激动,由于云彩在飘动、波浪在翻滚,由于那远方的天色与海水的闪光,她已分辨不出究竟是什么在动:是她,还是轮船,或是小艇,——一切都在浮动,上下翻飞。
但是船桨已经在她身旁急剧地拍打着海水了,她抬起了头,林义哲俯下身来,姑娘双手抓住他的腰带,眯了眯眼,旋即睁开眼勇敢地对着他那张喜气洋洋的脸笑了笑。
林义哲把她从水中抱起来,她的心神焕然一新,用手抓住他的腰带。她心中充满了幸福美满的感觉。在额绫下决心睁开眼睛时,只觉这摇摇晃晃的小船,波浪的闪光以及逐渐靠近、发着隆隆巨响的轮船的船舷——这一切恰似一个回旋摇曳着水光波影、光怪陆离的梦境。额绫不知不觉已被林义哲用两只强壮有力的臂膀抱起来,顺着舷梯登上了大船。盖满了挂毯、地毯的甲板在阳光的照耀下酷似一个天国里的花园。额绫迅即发现她已经站在一个卧舱里——一个再好也没有的房间里了。
这时,从甲板上突然又传来了洪亮的乐声,它那胜利的音响翻动和震荡着人的心灵。额绫又闭上了眼睛,生怕如果注视着这一切,就会使它们跑掉。林义哲握住她的手,而她现在已懂得哪里是安全无虞的所在,把被汗水沾湿的脸庞藏在了他的胸前。林义哲自己也由于这一无法形容的、谁也享受不到的宝贵时刻的到来而感到震惊和诧异,他小心翼翼而又笑吟吟地将这个也许他刚刚梦见过的脸庞托着下巴抬了起来,他看到:姑娘的眼睛终于亮晶晶地张开了,这双明眸中蕴涵着人所具有的全部最美好的东西。(未完待续。。)
ps: 郑成功的孙子郑克爽一心想要往上爬,挤兑这个争夺那个,最终下场悲惨,后世的孙子吸取了这个教训:是孙子就应该努力当好孙子,别的什么都不用管——结果人家成将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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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 瘴疠之忧
额绫看着林义哲,张开柔美的双臂,搂住了林义哲的脖颈。
林义哲定定地看着她,双手轻轻放在她的腰间,只觉得她身上气息温馨,混合着山谷间的花木清气和海风的气息,一时间让他心头充满爱恋之意。
“我要跟你走!”额绫在他耳边轻声的呢喃着,虽然声音温柔婉转,但却透着异常的坚决。
“好吧,我愿意带上你,可能今后的路会很不好走,但只要你愿意,我能带你走下去!”此时林义哲虽然心中满是幸福爱恋,但头脑并没有因为处在热恋中而发昏,听到额绫的话,他脑中电火闪念,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国事不可不顾,私情亦不能不酬!
林义哲在好生抚慰了一番额绫之后,留她在自己的舱房内歇息,然后便来到了“威远”舰的飞桥之上。
看到巡抚大人出现,飞桥上的人们脸上全都是一副忍不住笑的样子。
刚才巡抚大人和番女的那副小儿女情状,大家可是全看见了。此时“威远”舰上笼罩着一种半过节似的飘飘然的气氛,大家工作时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因为思想全集中在那桩从客厅到机舱到处都在谈论的抚台大人的风流韵事上了。
“这个……大人,您真打算带她走?”贝锦泉干咳了一声,问道。
“当然,她已经来找我了,就必须带她走。”林义哲道,“现在要是送她回去,等于是害了她性命。”
“啊?!”贝锦泉吃了一惊,“大人此话怎讲?”
“番人极重名节,未婚男女私订终身,若不能正式婚娶,举家视为奇耻。若此时将她送回,必不能见容于其父兄。说不定便有性命之忧。”林义哲正色道,“各路番社刚刚抚恤完毕,若因此事而前功尽弃,岂不误了国家大事?”
“也是。”贝锦泉明白了过来,“只是,夫人那里只怕……”他是真心的设身处地的替林义哲考虑,是以又提醒了他一句。
对于陈婉因卢颖妍的事将林义哲踢下床的事,他已是早有耳闻了。因为林义哲可是坐着自己的船出使伦敦的,害怕陈婉“恨乌及屋”,他可是好久没敢在陈婉面前露面的。
“夫人那里不妨事。她了解个中缘由,是。”林义哲嘴上说着,想起上次被陈婉一脚踢到了床下,心下亦是惴惴,但表面上还得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出来。
在巡视完成之后,“威远”舰调头转向,告别了这片笼罩在宁静祥和之中的青葱翠绿海岸。
此时,“威远”舰上的每一个人都不会想到,当他们重新返回这片海岸时。会经历怎样的腥风血雨。
数日后,“威远”舰回到了福州马尾港。
陈婉远远的看见了林义哲下了栈桥,一队船政官员前来迎接,心中喜慰。正要过去,却蓦然发现林义哲的身后,跟着一个一头如瀑长发身穿黑红黄三色花布衣裳的年轻女子,不由得一怔。
她盯着那女子看了一会儿。随即不声不响的转身,向马车走去。
“夫人,老爷已经下船了啊……”一位侍女在一旁小心的提醒道。
“不用了。先回府等着吧,老爷有公事要办的,不打扰他了。”陈婉平静地说道,“去过衙署,自然会回府的。”
侍女注意到陈婉的脸色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说话声音里却透着冷意,便不敢再言语,扶着陈婉上了马车。
林义哲和迎接的众位船政官员寒暄毕,目光一转,从从群的缝隙中远远的望见陈婉的四轮马车已然掉头而去,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叫苦。
也是,卢颖妍的事还没完呢,这又弄回来一个……
林义哲因为有额绫跟在身边,他知道不好带她去衙署,在和大家稍稍聊了几句之后,知道船政这些日子一切运转正常,没什么重要事情要处理,便先奔家中而来。
到了家中,林义哲没见陈婉出来相迎,知道她此时肯定正在气头上,于是也没敢说什么,而是叫管家给额绫安顿住处,然后他换过衣服,便去陈婉房中敲门。
出乎意料的,陈婉并没有给他吃闭门羹,而是让他进了屋,只是她眉宇间的冷淡表明,这件事肯定没完。
“刚才去码头接你了,看你公事忙,就先回来了。”陈婉一如既往的给林义哲沏了碗茶,淡淡的说道。
“噢,我看见了,想喊你来着。”林义哲脸色微红,说道。
“寻思你呆会儿才能回来,这回怎么这么快?想是台湾的事办得还顺利?”陈婉又问道。
“还可以。”林义哲道,“只是台湾瘴疠太过厉害,进山不易。噢,对了,彩玥的病如何了?”
“我觉着不太好,这阵子好象又有些重了。”陈婉的眼中闪过悲戚之色,眼圈儿一红,便要掉下泪来,“请了好几个大夫,你说的那金鸡纳霜的药,我也买来叫大夫给她用了,可总不见强……都怪我,不知她有了身孕,不该要她跟你去的……”
林义哲心下暗惊,陈婉哽咽道:“我本来怕你身子弱,她身子素来强健,没有疾病,要她去照顾你,可没想到她却病倒了……”
林义哲想起了现在还在病中的福建巡抚王凯泰,也是因为受了瘴疠而病倒,心中对彩玥的病情更为忧虑,立刻便起身,和陈婉一道去探望彩玥。
此时的彩玥已然沉睡,并不知道林义哲来看她了,看着她憔悴的样子,林义哲心下痛惜不已。
“请没请洋大夫来给她看过?”林义哲用手抚了抚彩玥的额头,发现她仍在发着高烧,心下不安,转头问道。
“请了,本来她不让洋大夫来看来着……”陈婉道,“我怕她熬不过去,便背着她请了船政的洋大夫来看了,用了些药,可仍是没见好转……”
林义哲心下焦灼,看着病中的彩玥,他第一次有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自己来到这个时代,竟然忽略了医疗条件差这个严酷的现实!
其实这一次进山抚番,他本人就是冒着极大的风险的。他的随行人员中,便有数十人因感染瘴气而病倒,后有十一人不治身亡。而他之所以幸免,很可能是因为穿越之前的那个林义哲幼时受过瘴气感染,获得了一定的免疫力的缘故!
熟悉历史的林义哲知道,在欧洲19世纪40年代,研究传染病的英国医生巴德曾对“瘴气致病说”表示怀疑。他详细观察了发病地区的环境,认为伤寒病不是“瘴气”引起。1839年7月至11月,他观察到英国某村庄同一家庭内连续出现了3至4例伤寒病人,因而推论伤寒是由传染物引起,而不是“瘴气”感染,同时,他观察到伤寒流行期间有人离开本村到其他村庄,把伤寒传到许多村庄。巴德观察到了人与人之间直接接触传染的例证,从而认为伤寒是一种接触传染病。后来,19世纪80年代,法国科学家巴斯德和德国科学家科赫等人先后在有病的生物体内发现了大批微生物,并证实它们是传染病的病因,如家禽霍乱杆菌、结核杆菌、霍乱弧菌、麻风杆菌、伤寒杆菌、肺炎杆菌、破伤风杆菌等。通过显微镜直接看见了这些病菌,并依靠严格的实验证明它们与相关传染病的因果关系。看不见的“瘴气”这才从传染病学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能被科学家目证的病原微生物,而从那时起,现代意义上的传染病由此成为独立发展的科学。
可是现在,他上哪里去找精通现代医术,能够确定彩玥受感染病因的医生呢?
林义哲和陈婉从彩玥的房里出来,心忧彩玥的病情,一时间眉头紧锁,默然不语。
“你带回来的那个人,她是番民吧?可否知道番族防治瘴疠的办法?”陈婉问道。
听到陈婉问起额绫,林义哲的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回头我问问她,估计她是不懂的,只是久在山林,习惯了而已。”林义哲想起了给自己当向导的那位老人邓福和医术高超,和自己谈起瘴疠时,也是以预防为主,没有说医治的办法,不由得更增忧色。
“她叫什么?是谁家的千金?”陈婉又问道。
“噢,她叫额绫,是牡丹社头人的女儿。这一次……”没等林义哲说完,陈婉便打断了他的话头。
“既然人家跟了你,就好好的待人家吧。”陈婉淡淡的说道,“伦敦那边儿来信了,我都替你收着了,你呆会儿看看吧。看过了赶紧给人家回信吧,莫要让人家等得心焦。”
听到陈婉说起卢颖妍来信了,林义哲心里又是咯噔一下,看样子自己离家这几个月,事情还真不少啊!
“对了,你先给大哥回信吧!”陈婉说道,“大哥来信有些日子了。”
什么什么?大哥?林义哲心里一惊,自己什么时候出来了个大哥?
“好。”林义哲没再多问,二人回了房,陈婉取出一个木匣,用小铜钥匙将木匣打开,取出装在里面的厚厚一叠信,交到了他的手中。(未完待续。。)
ps: 有个医院发生火灾,消防员把火扑灭后,向院长报告:“火已经灭掉,我们在地下室里发现三人受伤人员,其中两个用人工呼吸的办法已经救活,另一个没救过来。”院长一听,就昏过去了,众人又开始救院长,终于,院长醒了过来,说:“我们的地下室可是太平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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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 长兄来信
林义哲看到所有的信都被陈婉小心地收好,而且封识如初,丝毫没有打开的迹象,心中不由得对陈婉又生出一层敬意。
陈婉将信交给林义哲后便出去了,留他一个人在那里自己看信。
林义哲先拆开卢颖妍的几封信看了起来,卢颖妍的头几封信中多是问候和思念的内容,而第二封信便告诉了自己一个天大的喜讯:她已经做母亲了,给他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并要自己给新生儿取名字。
想到远在英伦的卢颖妍和已经降生的新生命,林义哲一时间不由得思念不已。
而卢颖妍在信中还告诉林义哲,在她的经营下,林义哲给卢家的聘礼银子和她的嫁妆银子合计20余万两,现在已经增值了一倍,变成了四十万两!
自己竟然娶了一个厉害的理财能手,这是他以前万万没有想到的。
林义哲看完了卢颖妍的信,强压住心中对她的思念之情,取过那封陈婉说的“大哥”的信看了起来。
林义哲没有急于打开信,而是先看了看信封上写信人的名字。
自从“魂穿”到这个时代到现在,他一直刻意的回避着和自己“前任”有关的东西,虽然他平日一直注意了解自己前任的事情,但再怎么了解,自己毕竟是个穿越者,不是本人,没有原来那个人的记忆,不可能了解“自己”身世有关的一切。
尽管到现在他演的一直没有“穿帮”,但冷不丁冒出来的这个“大哥”,还是让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看到信封上“林洄淑”(林则徐的儿子名字起得怎么都这么别扭)三个工整端正的馆阁体汉字,林义哲心知,这应该就是自己的这位大哥的名字了。
看到这样的字体,林义哲的第一个判断,便是这位大哥,很可能是一位翰林!
林义哲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信封,取出信纸展开仔细读了起来。
这封信是一封典型的文言文,文字偏僻、内容高深,让林义哲这位文言文功力深厚的穿越者,读着那位翰林骈四俪六的书信,竟然也颇为吃力。
林义哲一个字一个字看完之后,终于明白了信的内容。这位林大哥的信中绝口不提兄弟之情的事,也不提林义哲早年的事,他在信中先讲了一通士子应遵守的礼义廉耻,然后又不无自豪之意的提了一番先祖林则徐和父亲林汝舟在学问上的成就而不是政绩(林汝舟是林则徐长子。于道光十八年即1838年成为进士,但他一生只是翰林,只修史不言政,林则徐逝世后,林汝舟升为侍讲。林汝舟长子林洄淑从父训不做官不参政,自此林氏长房后人多读书少从政者)。然后便开始长篇大论的教育起林义哲来。
“……圣贤之书,非悠悠之口所能增损!……且吾家先世,率多守耕读旧业,不但仕宦稀少。即经商服贾,远至外省者,亦不多见。老生宿懦,耐寒饿而厌声称。其贫苦无俚,至有念之涕下者。道咸闾兵事起,谨厚者先走匿山谷间,徐觉事尚可为。强就戎事,今所指迭官贵人,由此其选也。自今以观。高官厚禄,焜耀一时,皆先世贫苦困乏蕴蓄积累所贻乎!天道不翕聚,则不能发舒,无夜何以有昼,无秋冬何以有春夏,此恒理也。诸君子为桑梓谋,则凡所以去奢去泰者,无不详葆先世朴实愿悫之风,以保世滋大。俾湖以外得长享萧闲寂寞之福,为幸多矣……”
在此之后,林洄淑先是指责林义哲违背父辈留下的“多读书不参政”的训诫。他指责林义哲“有违父训”,读书的目的是为了做官,指斥他为了当官不择手段的走上位路线,“屈身事鬼“、“以西洋奇技淫巧蛊惑圣听”,一门心思的想着自己加官进爵,而“陷君父于不义,置民生与水火(这句大概是指林义哲用“园工”破题的事)”,最后骂他以“异端邪说扰乱圣教”、“以西学坏中学”、“欲以夷变夏”,坏了中华上国的学问正统地位,是中华民族的“千古罪人”!
骂过了之后,林大哥在信的最后警告林义哲赶紧回头,还不算晚,如若不然,便要和他断绝兄弟关系!
林义哲看完了信,一时间不由得心头火起。
被那些清流言官们骂也就罢了,没想到自己的这位大哥竟然也这样的骂自己!
林义哲强压怒火,好容易才忍住了想要将这封信撕得粉碎的冲动。
林义哲看到所有的信都被陈婉小心地收好,而且封识如初,丝毫没有打开的迹象,心中不由得对陈婉又生出一层敬意。
陈婉将信交给林义哲后便出去了,留他一个人在那里自己看信。
林义哲先拆开卢颖妍的几封信看了起来,卢颖妍的头几封信中多是问候和思念的内容,而第二封信便告诉了自己一个天大的喜讯:她已经做母亲了,给他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并要自己给新生儿取名字。
想到远在英伦的卢颖妍和已经降生的新生命,林义哲一时间不由得思念不已。
而卢颖妍在信中还告诉林义哲,在她的经营下,林义哲给卢家的聘礼银子和她的嫁妆银子合计20余万两,现在已经增值了一倍,变成了四十万两!
自己竟然娶了一个厉害的理财能手,这是他以前万万没有想到的。
林义哲看完了卢颖妍的信,强压住心中对她的思念之情,取过那封陈婉说的“大哥”的信看了起来。
林义哲没有急于打开信,而是先看了看信封上写信人的名字。
自从“魂穿”到这个时代到现在,他一直刻意的回避着和自己“前任”有关的东西,虽然他平日一直注意了解自己前任的事情,但再怎么了解,自己毕竟是个穿越者,不是本人,没有原来那个人的记忆,不可能了解“自己”身世有关的一切。
尽管到现在他演的一直没有“穿帮”,但冷不丁冒出来的这个“大哥”,还是让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看到信封上“林洄淑”(林则徐的儿子名字起得怎么都这么别扭)三个工整端正的馆阁体汉字,林义哲心知,这应该就是自己的这位大哥的名字了。
看到这样的字体,林义哲的第一个判断,便是这位大哥,很可能是一位翰林!
林义哲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信封,取出信纸展开仔细读了起来。
这封信是一封典型的文言文,文字偏僻、内容高深,让林义哲这位文言文功力深厚的穿越者,读着那位翰林骈四俪六的书信,竟然也颇为吃力。
林义哲一个字一个字看完之后,终于明白了信的内容。这位林大哥的信中绝口不提兄弟之情的事,也不提林义哲早年的事,他在信中先讲了一通士子应遵守的礼义廉耻,然后又不无自豪之意的提了一番先祖林则徐和父亲林汝舟在学问上的成就而不是政绩(林汝舟是林则徐长子,于道光十八年即1838年成为进士,但他一生只是翰林,只修史不言政,林则徐逝世后,林汝舟升为侍讲。林汝舟长子林洄淑从父训不做官不参政,自此林氏长房后人多读书少从政者)。然后便开始长篇大论的教育起林义哲来。
“……圣贤之书,非悠悠之口所能增损!……且吾家先世,率多守耕读旧业,不但仕宦稀少,即经商服贾,远至外省者,亦不多见。老生宿懦,耐寒饿而厌声称,其贫苦无俚,至有念之涕下者。道咸闾兵事起,谨厚者先走匿山谷间,徐觉事尚可为,强就戎事,今所指迭官贵人,由此其选也。自今以观,高官厚禄,焜耀一时,皆先世贫苦困乏蕴蓄积累所贻乎!天道不翕聚,则不能发舒,无夜何以有昼,无秋冬何以有春夏,此恒理也。诸君子为桑梓谋,则凡所以去奢去泰者,无不详葆先世朴实愿悫之风,以保世滋大。俾湖以外得长享萧闲寂寞之福,为幸多矣……”
在此之后,林洄淑先是指责林义哲违背父辈留下的“多读书不参政”的训诫。他指责林义哲“有违父训”,读书的目的是为了做官,指斥他为了当官不择手段的走上位路线,“屈身事鬼“、“以西洋奇技淫巧蛊惑圣听”,一门心思的想着自己加官进爵,而“陷君父于不义,置民生与水火(这句大概是指林义哲用“园工”破题的事)”,最后骂他以“异端邪说扰乱圣教”、“以西学坏中学”、“欲以夷变夏”,坏了中华上国的学问正统地位,是中华民族的“千古罪人”!
骂过了之后,林大哥在信的最后警告林义哲赶紧回头,还不算晚,如若不然,便要和他断绝兄弟关系!
林义哲看完了信,一时间不由得心头火起。
被那些清流言官们骂也就罢了,没想到自己的这位大哥竟然也这样的骂自己!
林义哲强压怒火,好容易才忍住了想要将这封信撕得粉碎的冲动。(未完待续。。)